《后爸[七零]》作者:灯丸 简介: 【女非男C,9:00更新,接档文《八零之五朵金花》】 【女主丧夫后受了刺激穿走了,现在回来了】 晏姝穿成了后妈对照组文里的炮灰女配。 她丧偶寡居,带着女儿在娘家作天作地,就想啃老不愿再找。 没几天就气得她大嫂离婚跑路了。 后来她大哥重找的女人,就是这本书里的女主。 而同时,同族同宗的堂哥也离婚重组了家庭,这一家就是女主的对照组。 晏姝跟堂嫂狼狈为奸,整天给女主制造麻烦,堪称拉仇恨的劳动模范,是女主打怪升级必不可少的助攻。 后来,她自己也成了女主要打的怪物,在女主考上大学换地图之前,把她解决了,连女儿都要寄人篱下,成了没妈的孩子,后来果不其然成了女主孩子的对照组,走上了歧途,一辈子铁窗泪。 晏姝想到自己和女儿凄凄惨惨的命运,决定远离女主,赶紧给娃找后爸。 隔壁老王在供销社上班,铁饭碗,可惜是个铁公鸡,抠抠搜搜; 后村老赵人品端正,又是村支部会计,就是拖了三个小娃娃,压力山大; 公社新转业回来的小杨倒是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未婚未育,家庭阻力大; 还有粮油站的老邓,娘家老竹马张三,闺女学校老师小陶…… 一个一个,慢慢来吧。 不过,到最后,还是这没有情史一说话就脸红的杨怀誉最香。 晏姝决定了,钓之! 杨怀誉重生了。 上辈子没能护住他最在乎的人,这辈子他要走极品的路,用魔法打败魔法。 第一步,帮晏姝要回口粮田,第二步,承包荒地,第三步,帮晏姝撇开恶毒的堂嫂,第四步…… 他原以为自己最起码要熬个四五年才能有机会给晏姝的娃当后爸,没想到,一不小心,比计划提前好几年。 他决定了,抓住机会对抗命运,跟晏姝撒最齁的狗粮,组建最幸福的家庭! 后来,他的继女宋晓萌成了鼎鼎有名的大木作师傅,把她姥爷的手艺传承了下去。 在接受非遗传承采访时她对着镜头说道:“我生命中有四个最重要的人,我爸妈给了我生命,我姥爷给了我传承,而我后爸,给了我温暖的无可替代的家。” ​内容标签:甜文 穿书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姝┃配角:杨怀誉┃其它:种田文,女强人,小狼狗,萌宝 一句话简介:我娃的后爸多妖娆 立意:自强不息 第1章 、婚礼 ◎我看他跟晏姝倒是绝配,一个抠门,一个晦气。看谁治得了谁◎ “三妹,三妹你起来啊!哎呦,新嫂子都在敬酒了,你怎么回事你,还要做嫂子的等你啊?” 耳边响起怨怼的话语,晏姝倒在地上,脑袋晕乎乎的,根本爬不起来。 这一跤摔得有点惨,即便她二嫂苏锦娘一个劲地催,她也动弹不了。 她穿越了,摔倒之前,她是现代社会的007社畜,一个就职于某互联网大厂的码农。 谁想到,她兢兢业业加班,兢兢业业掉头发,到最后兢兢业业猝死在了工位上。 还好,睁开眼,她又活过来了,穿的还是她在蹲坑的时候才能瞄一眼的小说《后妈当自强》。 她现在这个角色,是书里的炮灰女配。 年纪轻轻,没升官,没发财,倒是先死了老公,还带着一个小豆丁,女儿宋晓萌。 这年头寡妇的日子可不好过,婆家哥嫂看她不顺眼,整天冷嘲热讽,还撺掇公婆分了家,把她亡夫名下的口粮田都抢走了,公婆也对她怨怼不已,说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非要闹着吃酸枣,她男人就不会冒着大雨上山采枣,也就不会一失足,直接摔下山没了。 后来去找,就见着一只鞋,还有一山沟的血,最后在野狼的洞口没了踪迹,指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连坟墓都只能做了个衣冠冢。 其实这事真不怪她,她害喜啊,这是一个女人最管不住嘴巴的时候,她男人疼她还有错了? 本来见她揣着遗腹子,她公婆还存了几分指望,可等孩子一落地,发现是个女儿,公婆就京剧变脸,刻薄冷血,连宅基地都不给她留,逼她带着女儿住牛棚,最后她走投无路,回了娘家。 按理说,她这个角色用来做二婚文的女主还挺合适,毕竟这种前期被打压的角色,后面雄起之后才会爽点爆满。 只可惜,在作者眼里她就是个剧情工具人。 等她回了娘家,就叫她作天作地,理由还挺充分——她饱受丧夫之苦,见不得别人夫妻美满。 于是,她大嫂何慧在她嘴馋忍不住把家里唯二的下蛋母鸡宰了一只后,直接爆发,离婚了。 咱就说,这合理吗? 为了区区一只母鸡啊。 其实,这还挺合理,因为这年头物质匮乏,又是计划经济,家家户户都没有太多的余粮去喂鸡鸭鹅,能养两只下蛋母鸡,基本上已经是兼顾了经济条件和营养需求的极限了。 所以这一只鸡,还真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毕竟,她除了偷摸吃鸡,还干了不少人神共愤的事儿。 比如——不洗衣服,美其名曰,月子病,手一碰香皂就裂口子。 再比如——不做饭,她倒是好心做了几次,差点把全家吃得去跳河。 再再比如——跟隔壁老王一口一个哥哥的套近乎,又不肯嫁给人家。 其实老王已经退让了,看在她人美嘴甜的份上愿意意思一下给点彩礼,但是她嫌少,还自恃美貌,要跟人家没出嫁的大姑娘比,那老王也就只能脚底抹油了。 后来她新嫂子进门,她又本性难移,整天给大哥大嫂制造误会和矛盾,偏偏作者是新嫂子的亲妈,各种开挂金手指,每次都能反转打脸。 所以,她就在新嫂子考上大学换地图的时候领了盒饭。 女儿也成了人家的养女,后来年纪轻轻不学好,一辈子单曲循环铁窗泪。 弄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晏姝有点心梗。 算了,来都来了,还是顺应时代努力活着吧。 这年头女人都没有宅基地,结了婚后娘家也没有口粮田了,寡居女人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再嫁一个。 行吧,反正她还没嫁过人,上辈子为资本家搭上了性命,这辈子也该为自己多打算打算了。 那么,嫁谁呢?她可得好好做个调查再决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站起来。 她动了动,刚去给亲戚小孩拿手帕的四妹晏婉见了,忙挤过来扶她:“姐你没事吧?奇怪了这断腿的凳子我不是拿走了吗,谁又换回来的?怎么这么缺德呢?” “哎呦,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废话呢,快起来啊!新娘子在你们这一桌耽误太久了,还得去别的桌敬酒呢。”苏锦娘又催了一声,她就指着今天的婚宴彰显一下她的能耐了,可不能出错。 晏婉刚把晏姝的胳膊搭在了肩膀上,闻言愤怒地回头,搡了苏锦娘一把:“二嫂你催什么啊?你没看三姐磕到脑袋了吗?不拉一把就算了,还一个劲催!又不是你结婚!” 说着,晏婉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晏姝架了起来。 晏姝邻座的刘婶子也跟着搭了把手,其实她离得最近,要是想扶人根本不用等晏婉过来,可她就是嫌弃这死了男人的寡妇晦气,不想碰晏姝。 直到晏家四姑娘晏婉来了,她的脸上才有了点笑。 等她们两个合力把晏姝搀到了两桌之间的空隙里,准备往后面堂屋带的时候,晏姝终于缓了过来,她摆了摆手,晃了晃还有点迷瞪的脑子:“四妹,快去吃你的,难得有顿荤的。刘婶,你也去吧,我自己出去透透气就好。” 刘彩玲求之不得,不过还是假惺惺地关怀了一句:“你一个人能行吗?” “行的,去吧婶子。”晏姝松开她们俩,努力平衡着身体,往门外走去。 身后的晏婉本想跟上来再扶她一把,却不想,被刘彩玲揽着肩膀往席上勾了过去,边走边摸了摸她白净纤长的小手:“婉婉啊,毕业了吧?” “毕业了婶子。”晏婉一步三回头,直到她姐没碰没摔地出去了,又被上菜的婶子们挡住了身影,这才收回视线,对着刘彩玲勉强笑笑,“婶子,走吧,再不吃该凉了。” “那正好,你三姐出去了,你搬个凳子过来,陪婶子聊聊。”刘彩玲可稀罕晏婉了,刚毕业的高中生,水灵得很。最关键的是,公社中学已经给她抛橄榄枝了,秋学期就去当老师。 正好跟她小儿子杨怀誉凑一对,小伙子昨天刚转业回来,公社那边说两个月后有个宣传口的缺给他留着。 大概就是写写文章宣读上级指示的那种,她不大看得上,总惦记着武装部的缺,琢磨着这两天去疏通一下关系,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她直接把大话放出去了,武装部那里,她儿子稳进。 这就导致今天白天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可她等了一天,就是没等到媒人提晏家四姑娘,这不,趁着吃席,套套话,看看小姑娘有没有偷摸处对象,没有的话,她可得使把劲儿了。 结果晏婉根本不愿意挪过来,她拒绝道:“不了婶子,我三姐还没吃几口呢,我怎么好抢了她的位子?婶子你快去吃吧,我给我姐再找个凳子去。” 刘彩玲看着钻进人群一眨眼就不见的晏婉,有点气恼。 “这孩子,怎么张嘴闭嘴都是那个晦气玩意儿!”刘彩玲气呼呼地坐下了。 邻座的李婆子便劝了劝:“这孩子刚毕业,还不懂人情世故,慢慢来。再说了,你家小杨一表人才,只要进了公社武装部,到时候人家爹妈肯定比你着急,你愁什么?” 刘彩玲一想也是,瞬间气顺了不少。 李婆子说着扫了一圈,好奇道:“咦,你家小杨没来?” “来了,叫毛家那个丫头拦在外面了,怕是听说今天来我家的媒人多,急了。”刘彩玲一脸的不屑,撇撇嘴,夹了筷子老母鸡,又嫌弃了起来,“这老母鸡炖老了,嚼不动。” “三丫头炖的,她做的饭菜,吃不死人就算烧高香了。”李婆子也一脸的嫌弃,尝了口汤,觉得淡了,又不舍得这难得一见的荤腥,想想还是抢走了鸡腿,趁着菜刚上,别人还没来得及起身。 两根鸡腿,老姐妹两个一人一根,吃得滋儿哇的响。 吃完鸡腿,还要把手指头嗦一嗦。 嗦了指头,李婆子才想起来个人,好奇道:“你弟媳没来啊?” “她来干什么?何慧可是她娘家亲侄女儿,她来不是打何慧的脸吗?”说到何慧,刘彩玲非常惋惜,“这年头像何慧一样贤惠的媳妇不多了,就是架不住三丫头闹啊。你说她不是丧门星是什么?自己死了男人,就赖在娘家作威作福?好好的大嫂被她闹离了,她还有脸在这里吃席呢,可真不害臊。” “可不是,娇气得不行,一叫她干活,就说自己月子病到处疼,要生了个儿子这样矫情也就算了,偏偏是个丫头片子,不知道作的哪门子妖。再说这年头谁不是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就她金贵!”李婆子越说越瞧不上晏姝,得亏她没有这样的闺女,不然早轰出去了。 正说着,住在西隔壁的王谷丰忽然找了过来:“咦,刘婶,我晏姝妹子呢?” “呦,小王啊,你找她有事儿?刚出去了。”刘彩玲虽然看不上王谷丰这个老光棍儿,可架不住人家在供销社上班,要是家里缺油少米的,少不得要找他帮忙,所以还特地挤了一脸的笑。 王谷丰咦了一声:“我刚从外面来,没见着她啊,我再去找找。” 王谷丰一走,刘彩玲就忍不住咂嘴:“你说说他,这几年没少捞油水吧,怎么就那么抠门儿呢?” “谁晓得?就让他出点彩礼意思意思,不然女方多没面子?他倒好,一毛不拔,铁公鸡。谁家女儿嫁给他,不得被左右邻居笑话死。”李婆子也看不上王谷丰,这人名字取得好,五谷丰登,可他做人真不咋地。 刘彩玲眼珠子一转,坏水直冒:“我看他跟晏姝倒是绝配,一个抠门儿,一个晦气。看谁治得了谁。” “呦,这主意不错,回头我就找她老娘说说去。”李婆子最羡慕村东头的王媒婆了,她也想当一回媒人,捞点好处。 老姐妹两个又交头接耳了一会,分工明确,一个在席上造谣,说王谷丰跟晏姝已经睡过了,一个来找晏姝的爹娘说媒。 并约好了时间,等会散席的时候,就先跟晏姝的娘探探口风。 五分钟后,王谷丰终于在晏家老宅旁边的巷子里找着了晏姝。 喊道:“三妹!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我再加五十块行不行?再多真没必要,咱结婚之后总得要自己的孩子吧?与其把这钱便宜你爹娘哥嫂,不如留着给咱孩子花,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万一可以苟到双周榜单呢? 苟不到就扑该了,怜爱一下我吧,嘤~ ◎最新评论: 【晏家这俩哥充话费送的吧,晏父母也不是重男轻女的父母,这哥俩怎么长的。】 【冲着女非男处也得把营养液给大大】 【 【有个疑问,看简介上说男主重生了,那男主上辈子喜欢的是原主还是女主啊,毕竟撕开堂嫂了,感觉他喜欢的人挺蠢,应该是原主?】 【女非男处?作者你狠狠拿捏我了】 【好乱】 【冒着大雨采枣!!!这还有智商吗?别说疼媳妇哈,笑死,雨停了去摘不行?有点强行让她寡的意思,哈哈哈哈 你还不如说她动了胎气,冒雨去给她买药或者请医生……】 【女主老是再说羡慕男主的未来媳妇,好绿茶啊。希望作者把人设先想清楚,她要是明说看对男主也还好,感觉她也没有对男主有意思,还老说这些话】 【这女主咋莫名其妙的靠男主身上,还说些勾引的话】 【我爱后爸文,不过看评论男主还有个假前妻是啥情况?】 【按爪留名~大大加油塞 】 【按爪】 【加油作者!!】 【后爹文,感动感动,大大冲呀!!】 【啊,文案里男主要保护的人是女主还是原主,女主不是穿越的吗。还是女主穿越又重生?没看单纯问问,文案看的有点晕】 -完- 第2章 、婚约 ◎你和王老哥睡了?我就说嘛,他怎么忽然公鸡打鸣,愿意给彩礼了◎ 王谷丰的想法是有些自私。 没错,这个时代的人会把女儿的彩礼拿来贴补儿子,并且理直气壮。 可在大家都这样做的时候,王谷丰就会成为不受待见的异类。 更关键的是,一个男人舍不舍得给彩礼,会成为新娘子受不受重视的直观表现。 毫无疑问,原主是直接拒绝了的,还拿新嫂子作比较:“我哥也是二婚,但他给了沈玉璃二百块做彩礼呢!凭什么我只能一百?” 王谷丰当即戳她心窝子:“你新嫂子是大姑娘,你是什么?你是个寡妇。老妹儿,咱能不能实在一点?” 不能,当然不能,原主好胜心强,总想跟沈玉璃比个高低,当即跟王谷丰不欢而散,两人再也没提过这事。 毕竟她亲眼看到爹妈倾家荡产地凑那二百块,不惜为此跟二哥二嫂吵架,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羡慕的。 所以站在原主的角度,也没错啊。 晏姝斟酌了一会:“我可以接受,但你爹娘那里怎么说?” “能怎么说?老样子,嫌弃你是个寡妇呗。其实寡妇也没啥,你要不是个寡妇,指定看不上我。”王谷丰说话的时候一直傻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可能是因为晏姝点头了。 晏姝尽量说服自己不生气,眼下不是没得选吗,先试试好了,不行再说。 不过,她还有个问题:“你有本事说服我爹娘吗?” 毕竟两家就紧挨着,到时候她答应了,她爹娘不同意可咋办,总不能天天去隔壁闹吧。 还过不过日子了。 王谷丰也是担心这个:“其实一百块真不算少了,你看那些没出门的大姑娘我都不舍得,也就你了三妹,我是真心稀罕你的,再说,小萌一口一个伯伯的叫,叫得我心里也挺热乎的。” “晓萌是挺乖的,嘴甜。”小家伙每天中午都睡一会的,可今天家里小朋友多,她玩疯了,到了晚上开正席的时候才睡。 所以这会儿不在晏姝身边。 晏姝再婚,肯定是要带着女儿的,这个她早就跟王谷丰说过了,王谷丰也没意见,有意见的是他爹娘,以及她的爹娘。 总感觉这事似乎不大能成。 但是晏姝刚来,原著里除了整天叫她跟人抛媚眼,还真没给她安排什么良配,只能自己摸索了。 实在不行,就当骑驴找马了呗,反正谈的时候不做亏心事儿就行。 她这么想着,又跟王谷丰聊了会。 照王谷丰的意思,三转一响都有,就是彩礼上随大流,指定不让她折了面子。 不一会王谷丰笑呵呵地走了,晏姝站在巷子里,看着头顶的月亮,多少有点难受。 哎,真是地狱模式啊。 也不知道两家父母凑一起是不是又要掐架,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吧。 胡思乱想的时候,才注意到巷子旁边的路边好像有女孩子在哭。 就离她一两米的样子,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她走出去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一个姑娘在抹泪,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杨怀誉,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你娘觉得我不正经,我心里有数,我也不想进你家门在她手底下受罪。这娃娃亲本来就是你爹和我爹定的,现在是新社会,讲究自由恋爱,父母包办是没意义的,所以,我们就解除这个可笑的婚约吧。” 这姑娘说完,可能多少还有点不死心,顿了一下,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小伙子。 可他头都没抬,只是低低地说了声好。 毛冬妮这下彻底死心了:“听说今天一天不少人上你家提亲,你娘一个都没有回绝,我不是傻子,我有自尊,咱们以后各走各的。再说,你当兵三年,一封信都没给我写,我也觉得没劲,我哥已经给我物色了人选了,我觉得挺好的,我会试试的,再见。”毛冬妮说完,也不等面前的小伙子开口,直接跑去推车。 路过巷子口看到晏姝,还勉强自己挤出一个笑脸:“是晏姝姐姐,见笑了。” “冬妮,这大晚上的自己回去不怕吗?叫怀誉送你一程啊。”晏姝跟毛冬妮关系一般,只有去公社的时候才能见着。 她哥哥是砖瓦厂的厂长,在公社有公家的房子住。 村里的宅基地都转给别人家了,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算得上半个城里人了。 毛冬妮刚提了解除婚约,心情不好,非常抵触晏姝的提议:“别啊姐姐,叫他娘看见了,又得给我甩脸色了。我自己回就是了!” 晏姝想了想,反正晓萌睡了,这婚晏又吃得闹心,干脆她来送得了。 便去门口老杨树下把二八大杠推来:“那我送你。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多不方便,下次有事白天来说。” “我白天上班呢姐。”毛冬妮想了想,没再拒绝,她确实有点怕,虽然今天十五,路上挺亮堂的。 但是老坞堡离公社还挺远的,不然她也不能这么晚才到。 她跨上自己骑来的二八大杠,跟在了晏姝后头。 一路上聊了聊,晏姝才发现毛冬妮其实挺有主见的,知道刘彩玲不好对付,就不上赶着找罪受了。 她哭够了,迎着夏夜的风笑着给自己打气:“其实从他三年不给我写信就能看出来,他压根没把老一辈的婚约当回事,指不定心里已经有人了。我呢,跟他连手都没牵过,连男女对象都算不上,倒是便宜别的姑娘了。其实他人不错,就是嘴笨,木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叫内向,三棒槌锤不出个屁来,让人干着急!” 晏姝也看出来了,这小老弟刚才表现得似乎有点冷漠,其实脸憋得通红,估计是真的不善言辞吧。 她回头笑着安慰道:“不提他了!冬妮,你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家庭条件也挺好,放心,会有好男人等你的。” 说话的时候,她好像看到后面有个人,也骑着二八大杠,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没有多想,指不定是哪个吃席的要回去了。 等她把毛冬妮送到家门口,转过街角往回走,才发现路边梧桐树下站着个人。 也许是昨天刚回来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服,身上还穿着军装,整个人高高瘦瘦地站在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二八大杠有点可怜,车撑子怕是要报销了,歪歪扭扭的,风一吹就能倒,更衬得他高大挺拔。 这行头这身高,就算不看脸,晏姝也认出来了。 刚在巷子口见过,是杨怀誉。 年轻的小伙子,身上蓬勃着一股朝气,又是在部队锤炼过的,铁骨铮铮,一身傲气。 她静静地走过去:“后悔了?后悔现在就去跟人家道歉,说不定还来得及。” “没。”杨怀誉声音闷闷的。 说话的时候,两人视线交汇,也就这么一瞬间的对视,杨怀誉下一秒就收回了视线,耳根子滚烫,风吹过,把他声音里的一丝慌乱掩盖:“姐姐,走吧。” 晏姝应了一声,跨上车骑在了前头。 杨怀誉跟上,目光像秋日山林里的火,盯着她那一头的青丝,熊熊燃烧。 半路被扎了胎,晏姝只能下来推着走。 杨怀誉安静地跟着,找不到破除沉默的话题。 倒是晏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一些部队的事。 每到这时候,他就会简单地回答一下—— “嗯,训练挺苦的。” “还好,男人怎么能怕吃苦。” “探亲假全攒着了,没用上。” “没回来是因为不想回来。” “为什么?” 不想说。 晏姝没有追问,又换了个话题:“冬妮这边,你怎么跟你娘说?” “不用,我的事自己做主。”杨怀誉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晏姝理解为——对封建父母的怨念和反抗。 便夸了句:“挺好,男孩子有主见比什么都强。哪怕走弯路,那也是自己的选择,得来的经验教训是无价的。好了小杨,我到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我去给你弄点饭菜。” “不了。”杨怀誉拒绝得挺干脆。 “哎呀,客气啥啊,你等我一下,有碗八宝饭应该没人动,我去给你端出来。”晏姝把车停好,说着就跑厨房去了。 杨怀誉站在她家门口,握着车把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走了。 等晏姝端着八宝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逐渐隐匿在黑暗中的背影。 嗨,这小老弟,还挺见外。 算了,她自己吃。 正心满意足在杨树下扒拉着,就见二嫂苏锦娘找了过来,阴阳怪气道:“呦,吃独食呢?” “二嫂你有事就说。”没必要捏着个嗓子学妖精。 “我怎么听人说,你和王老哥睡了?我就说嘛,他怎么忽然公鸡打鸣,愿意给彩礼了。可真是辛苦你了啊妹子,回头拿到钱,我叫娘给你添身暗红色的嫁衣,毕竟你这死了男人的,不能穿正红。”苏锦娘笑得可开心了,晏姝这一嫁,好歹能填补一下家里的亏空。 晏姝忽然站了起来,把没吃完的八宝饭扣在了苏锦娘脸上:“你他爹的造什么谣呢?姑奶奶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眼看着晏姝就要跟苏锦娘干仗,刚走出去一百多米的杨怀誉又折了回来。 ◎最新评论: 【哈哈哈,一眼找到男主】 【小杨这是喜欢宴啊】 【不喜欢老王】 -完- 第3章 、偏心 ◎我死了没关系,你那几个孩子不能没有娘啊。◎ 晏姝在成为打工人之前是练过的,练的还是正经的散打。 毕竟她家学渊源,有个做武打明星的哥,有个开馆授课的爸,还有个跳健美操教女孩子们塑形健身的妈。 可以说,她从小就耳濡目染,虽然她志不在此,可她那一出手,真就是行家的把式。 最光辉的战绩就是,中学时代,有个单亲家庭的女孩被人霸凌,她一个人把那六个小混混全干趴了。 所以她没带怕的,也不玩扯头花那些低端的把戏,直接一个擒拿手,把苏锦娘摁在了地上:“道歉!” 苏锦娘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子忽然变得这么野,不过就是说了她两句,居然就动手打人。 还把她压在屁股下面,她可是她嫂子哎,她不要面子的吗? 当即鬼叫了起来:“晏浒,晏浒你快来啊,这个女人发疯了,要弄死我!!!我死了没关系,你那几个孩子不能没有娘啊。” 本来在院子里吃席的客人还没有发现外面的情况,她这一嗓子一吼,这下全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有的被院墙挡住了,还特地离开了饭桌,跑到门口围观。 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大喜的日子,小姑子打嫂子,刺激。 最先冲过来的是晏婉,毕竟她身子骨纤瘦,好挤。 她一看到她姐没吃亏,还挺高兴的,忙走过来,拦在了最前面,不准其他人插手。 “姐,二嫂怎么你了?你跟我说,我找爹娘给你做主!”晏婉真是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学生,有着最质朴的正义感。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些围观的客人,自然就不好上来瞎掺和了,只是在那指指点点,说着些晏姝真是丧门星之类的闲话。 苏锦娘一看,居然引来了这么多人,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索性豁出去了:“晏浒,你看什么呢?你媳妇被打,你很光荣吗?你们晏家好好的喜事被破坏,很光荣吗?” 这一下就把晏姝的罪名给扩大化了,晏家二儿子晏浒当即拨开人群,沉着脸往外走。 晏姝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她咽不下这口气,而且鬼叫鬼喊吵得大家吃不了席的人是苏锦娘,不是她! 所以她根本没错!她再次要求道:“道歉,不然今天这事没完!” 苏锦娘哪里肯呢,晏姝和王谷丰的事,别人都传得有模有样的,关她什么事?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而已。 她才不怕呢,她可是给晏家生了长孙的人,腰杆子是这家里最直的!说什么也要晏浒亲自过来给她出口恶气。 结果晏浒走过来,才准备抬手打人,就被赶回来的杨怀誉给摁住了。 他没过问晏姝和苏锦娘的口角,却沉默地拉扯着晏浒,往旁边退了两步。 晏浒被制住了,而新郎晏澈又在叔伯兄弟那里陪酒,一时间过不来,因此,在场反倒是没有人上前了。 全都围在那里嘀嘀咕咕,话里话外,都是晏姝又在作妖了,根本不像个正经人,谁敢娶回去云云。 晏姝听着这些满含恶意的话,面无表情。 她把苏锦娘死死地摁在地上:“道歉!不然就是爹娘来了,我也不会让步的!” 晏浒见状,只得一边尝试挣脱杨怀誉,一边责问:“三妹,你过分了啊,她再不好也是你嫂子,是你侄子侄女的娘!是你二哥我的媳妇!你怎么好这样对她?还不快把人放开,非要我去找扁担抽你吗?”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我哥,你讲不讲道理?”晏姝气得不轻,这种碎嘴的女人最恶心了,唯恐天下不乱,造别的谣就算了,居然造谣她跟王谷丰睡觉换来了彩礼,这还是个人吗? 她今天就要教训教训她,让她尝尝造谣的代价! 面对质问,晏浒根本没心思回答,他只看到晏姝打人了,只看到他媳妇痛得直流泪,他心里已经单方面宣布是晏姝胡闹了,忙搡了杨怀誉一把:“小杨,你别多事!” 杨怀誉脚下却纹丝不动,他站在那里,像是一道铜墙铁壁,谁也越不过去。 而同一时间,刚吃饱喝足丢下碗筷的周莉莉,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她命定的丈夫杨怀誉,正在为了晏姝的那点破事拉架! 这可把她气坏了,虽然按照剧情她现在跟杨怀誉还不熟,却还是仗着前世的关系,走上来扯住了杨怀誉:“喂,你干嘛啊?我表哥表姐的家事,要你管啊!” 杨怀誉冷冷地看了周莉莉一眼,吓得她立马松了手,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几步:“干嘛这么凶啊,又不是说你跟她睡了,你犯得着这么着急吗?” 杨怀誉没搭理她,只管继续牵制着晏浒,不让他冲上去打人。 即便他娘刘彩玲也凑了过来,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而刘彩玲又是那种以丈夫和儿子为天的人,在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却换来杨怀誉的一个“闭嘴”后,她哑火了。 只能气急败坏地对晏姝递眼刀子。 晏姝的耐心快耗尽了,她见苏锦娘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便干脆下了个狠手,喀喇一声,把她胳膊弄脱臼了:“道歉!不然我把你另外一条胳膊也卸了!” 杀猪一样的哀嚎声在门口绵绵不绝,坐在最里面堂屋那里的老两口终于绷不住了,忙丢下叔伯兄弟和一对新人,赶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晏楚炀是个老木匠,口碑一向很好,而且他也不像别的人家那样重男轻女,所以才能容得下丧偶的三女儿回娘家住着,也愿意花钱供四女儿一直读到高中。 但是今天这个场合,事情闹成这样,他心里多少是有点不痛快的。 不过他向来是个讲理的人,便拨开人群,走到路上,问道:“三妹,这大喜的日子你打人,总得有个理由。来,告诉爹爹,你二嫂怎么你了?” 晏姝见老头子都出来了,语气稍微软和了一点,以示尊重:“爹,要是有人造谣四妹跟人上床了,你会怎么样?” 她之所以这么问,不是因为她要跟妹妹争个什么,而是要让他爹会不会因为她守寡低看她! 这很重要,这将决定她以后怎么处理跟这一家子的关系! 晏楚炀听着一愣:“那我肯定撕烂他的嘴!” “那我呢?我嫁过人,是不是被人造谣就无关紧要了?”晏姝眼里含着泪,她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来的那个世界,爸妈哥哥都把她当宝贝一样的,没道理穿个书就让自己做受气包! 晏楚炀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他走过来,牵着晏姝的手:“三妹,这事爹爹来处理,你不哭了。来,起来,乖,别把人压出毛病来,回头你没错也成有错了。” 晏姝见这个爹还讲点道理,总算是咽了口气,松开了苏锦娘,站了起来。 她跟着晏楚炀往院子里去,全程被牵着手,围观的客人都看明白了,怕是人家晏姝没做过,所以才会急眼了吧? “想想也是,嫁过人怎么了?嫁过人就能被随便造谣了?这次我站三丫头!” “也不能这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嘛,也许是听错了,谁也不是故意的嘛。” “哦呦,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嘞,三丫头才二十六,还年轻呢,要是名声臭了,以后可怎么嫁人!” “也是,是这个理,这老二媳妇就不该挑今天来捅这个雷。” “自己蠢呗,仗着生了个儿子,整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像谁生不出来似的!” 人群议论着回去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只有晏浒把苏锦娘扶了起来,送她去了西村赤脚医生那里,正骨的时候,骂的那都不能叫人话。 晏浒听得直皱眉头:“锦娘,你有点过了!” “我过了?好啊,你们一家人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是吧?有种找第一个造谣的人算账去啊?哦,我好心问了一句,倒成我的不是了?可以啊,我是外人,我懂的,我儿子女儿都给你生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吧?行,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我自己滚蛋!”刚正好了骨头,苏锦娘又生龙活虎了,搡开晏浒就往家去。 到了院子里,关心她的人她一个也没理,气冲冲直接去了后面西屋。 见晏楚炀正跟晏姝在屋里说话,她冷笑一声:“偏心偏成这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成了个晦气的寡妇!我呸!” 骂完,苏锦娘抓起自己放了零钱的外套,扭头就走。 这院子是老两口带着两个女儿住的,晏姝丧偶回来的年底,老头子就主动分了家,把两个儿子都支出去了。 长子晏澈的宅基地在东隔壁,离得近,二儿子晏浒的宅基地却在后头,还隔了两排人家,所以得绕点路。 苏锦娘既然放了狠话要回娘家,肯定要去后面新房子收拾东西。 正好这时候散席了,她就一路哭一路骂,很快跟顺路的几个小媳妇抱团咒骂了起来。 快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有个小媳妇给她出了个馊主意:“她不是说你造谣吗?你就给她弄假成真!” “你这样,东西你照样收拾,也照样对外说你回娘家了,你家晏浒肯定得着急吧?着急是不是就得喝酒?” “他跟王谷丰关系那么好,王谷丰过来陪陪他是不是正常?到时候你再把晏姝骗过来,就说真心实意给她道歉!” “等人来了,我就说我家水井坏了,把晏浒诓出去帮忙修理,你说,到时候酒劲上来的王谷丰,能舍得这到手的肥羊吗?” 作者有话说: 上辈子以及原著里面,杨怀誉都没碰周莉莉,他和周莉莉是互相利用—— 周莉莉找他接盘,他娶周莉莉骗他娘。刚领完结婚证就又领了离婚证,所以,他们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做个样子。 小伙子是真的痴情种呀,后面我会具体展开说明的,这里先给大家交个底,清清白白好男儿,放心。 求收藏呀,爱你们~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好喜欢这脾气】 【女主这穿越又重生的,那怎么之前意识不到自己有那么作呢?反而现在意识到了呢?】 【虽然但是,他娘看起来对男主挺好的,男主怎么直接就让他妈闭嘴……】 【女主不是才穿过来吗?男主就算是痴情种也是对原主啊】 【撒花】 【二嫂是泼妇耶orz】 -完- 第4章 、护短 ◎那三亩九分地,就该是晓萌和她娘的!◎ 散席后的院子里,风一吹,大红色的喜纸碎屑漫天飞舞。 有几片跑进窗户里面来,歪歪扭扭,落在了晏姝的头上和肩膀上。 她掸了掸,神色平静:“爹,别的不说,就冲今天晚上,你没有因为二嫂生了长孙就拉偏架,我心里永远记得你的好。” “哎,都是爹不好,当初给你选了这么一门亲事。你年纪轻轻守寡,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很多事情,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可不能再蛮干知道吧?”晏楚炀说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跟原著里的慈父形象非常吻合。 虽然晏姝是穿来的,但还是被老人家疼女儿的心打动了,她点点头,没说话。 晏楚炀以为她心里还有疙瘩,继续劝道:“你看,明明是你有理,可你二嫂嗓门儿大啊,她本来就泼辣,这么一喊一闹,到最后人家都说是你不懂事,你说,何必呢?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跟爹说,爹肯定会给你撑腰的嘛……”晏楚炀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晏姝长这么大,还真没让长辈这样哭过,忙站起来,走过去依偎在他身边,手心搭在他肩头,自责道:“爹,是我不好。这几年仗着你对我愧疚,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连大嫂都被我闹走了,我也实在有点不像话。其实我没怪过你,谁也没想到宋骞那么早就没了。你放心,新嫂子进门,我会收敛的。” 说着她把口袋里的手帕掏了出来,递给了晏楚炀擦泪:“爹,明天我想去公社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招人,我好歹也是高中毕业的,要是能找着工作,你就帮我看着点小萌,等她到了上学的年纪,我把她送去学校就轻松了。你看,这样成吗?” “三妹,你真的想通了?你愿意走出去看看了?”晏楚炀显然没想到女儿会忽然变懂事了。 其实这闺女从小就乖巧贴心,也就宋骞没了之后受了刺激,昏迷了三天都没醒,当时还怀着孩子,急得他这个当爹的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找医生来瞧。 后来好不容易醒了,结果醒来之后就变了个人。 他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总觉得是自己把闺女给害了,所以知道她在婆家过不下去,立马叫她回来了。 “怕什么?爹还没死呢,能少你一口饭吃?回来!”当时他说得掷地有声,晏姝也实在是没有退路了,便仗着他的愧疚,回来之后作天作地。 其实说起来,晏楚炀确实养得起她,他是本地知名大木作老师傅的嫡传弟子,不过现在这年头,国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地方需要他们这些大木作啊,他便干脆做起了普通的木匠,小打小闹的,给乡亲们打些婚床衣柜桌椅什么的。 虽然大家手头都不宽裕,工钱可能看起来很寒碜,可但凡他做了大件,人家会送一篮子鸡蛋过来,要是小件,那就半篮子到十个八个的不等。 所以别人家吃个鸡蛋都要紧巴巴的,可他们家宽裕得很。 就是这鸡蛋,最后也没几个落到他两个女儿肚子里,都被大儿媳何慧拿去集市上卖钱了。 所以离婚这件事,其实也不全怪他闺女,大儿媳确实贪婪了些,每次只肯留两个,他这边住着老两个加两个女儿和一个外孙女,五张嘴,两个鸡蛋能管什么用? 后来何慧要离婚,他也就没拦着。 拦着干嘛呢? 谁不是偏心自己的孩子? 他晏楚炀就是这么一个俗人。 这会儿见三闺女终于愿意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老头子一时高兴,立马止住眼泪,出去喊尤红芳进来说话。 尤红芳是晏姝的娘,一手绣活远近闻名。 所以当初她和晏楚炀能走到一起,属于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不过她老人家可没有晏楚炀开明,进门见着晏姝就是一顿骂:“叫我进来干什么?你没听见那些亲戚把话说得多难听吗?还有心思跟她父女情深呢!都是你惯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晏楚炀正开心呢,不跟她一般见识,笑呵呵地牵着晏姝的手:“她娘,三妹愿意去公社找工作了,你看,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到时候走出去了,人就有了精气神儿了,多好!” “呵,也就你信她的鬼话!”尤红芳白了晏姝一眼,人家养女儿是给爹娘分担压力的,她养女儿,是来找她讨债的! 二十六岁的人了,天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放着高中学历不出去工作,整天在家里做蛀虫,真好意思! 她才不信三妹会洗心革面,当即带头唱衰! 这话叫刚送完最后一个族亲的长子晏澈听见了,臭着个脸进来也跟了一句:“我也不看好,也就爹你最好骗!你也不想想,她要是真这么懂事,就不会把何慧气走了!” 这母子俩的话叫晏楚炀听了有点来气。 脖子一梗,护短到底:“我的闺女,我自己会教,有你什么事?去去去,陪你的新娘子去,别在这里添乱!” “好好好,你教得好!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要隔几天才会被她气得心梗!一定不会超过三天,不信走着瞧!”晏澈说着,冷哼一声走了。 他还得去隔壁洞房呢。 他一走,尤红芳也嘀咕道:“三天?能有一天不气人我就阿弥陀佛了!行了不说了,我去扫院子了,哎,丫鬟的命哦,怎么办呢?” 面对这样的嘲讽,晏姝神色坦然,她松开晏楚炀的手:“爹,你心脏不好,早点歇着吧,我去跟娘一起把院子收拾一下。” 晏楚炀松手,站在窗口看了会,见老婆子依旧冷嘲热讽的,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真是的,这老婆子跟两个儿媳妇斗法斗出毛病来了,对自己闺女都这么刻薄,真是不可理喻! 哼,他就不信这个邪,他家三妹从小就是个好孩子,这次一定能给他长脸! * 杨家。 杨怀誉今天还是睡在了他二叔杨正堂家。 他的两个哥哥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家里没地方给他住。 他没成家,按道理应该跟他爹娘睡在老房子那里,可他娘刘彩玲这几天接了不少活儿,家里摆满了给人家做丧事用的纸扎,连他的床上都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只能将就一下,住到了隔壁的二叔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西屋的床上,透过头顶的天窗看着外面的月亮出神。 他二婶何桂凤精神亢奋,一直在那边的东屋骂骂咧咧。 说来说去,无非是怪晏姝坏了何慧的婚姻。 杨怀誉被吵得睡不着,干脆起来,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杨正堂都没听到新的动静,忙搡了何桂凤一把:“快闭嘴吧,怀誉都被你吵得回家去了!你说说你这张嘴,怎么这么能说呢?打鬼子的时候就该让你去!” “我去有什么用?我又不会使枪!”何桂凤气都要气死了! 晏澈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何慧多贤惠的一个小媳妇啊,人人都夸他们俩天造地设的一对,结果呢? “真是个丧门星!”何桂凤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杨正堂无奈,怼了她一句:“你不会使枪怎么了?你这嘴皮子比枪好使!那小鬼子不是被你突突死的就是被你唾沫淹死的!” 何桂凤气头上呢,任由他挖苦,继续对晏姝进行诅咒谩骂。 后来杨正堂实在听不下去了,拍了把耳朵边嗡嗡嗡的蚊子,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扒拉出来一根叶子烟,出去清净一会儿。 等他到了院子里,老远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个人。 吓得他一哆嗦,差点被刚点燃的叶子烟烫着。 等他小心翼翼靠近了些,这才发现居然是杨怀誉。 当即松了口气:“怀誉啊,你这孩子,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喂蚊子呢?” “二叔。”杨怀誉回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问,“二叔你是不是认识上圩村的村支书?” “是啊,怎么了怀誉?你看上他家闺女了?其实那闺女确实还可以哦,听说在供销社上班呢,稳当。”杨正堂还挺开心,他们老杨家就剩这小子没成家了,而今天白天来说亲的就有这家,看来好事近了。 杨怀誉摇头:“跟那没关系,宣传部有个走访调查要写,二叔,你明天陪我去一趟吧。” “公社的任务?那行,你赶紧睡吧。”杨正堂挺积极,直接把人拉后面屋里去了。 直到第二天到了地方,杨正堂才知道他来干什么了。 气得怪叫一声:“你这孩子,寡妇的地当然会被人家婆家收走了,你这吃饱了撑的过来替人家出的哪门子头?” “我只知道,国家没有这条法律,那三亩九分地,就该是晓萌和她娘的!我写个报道投上去,肯定能帮她们一把!”杨怀誉看着气呼呼的杨正堂,眼神坚定,抬腿就往村支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大木作:传统木结构建筑的工匠 伏笔我提前抛出来了:女主受了刺激昏迷,所以她穿越到007社畜的那个世界了,现在又穿回来了,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女主丧夫后的行为,可以用“作者强行给出的剧情”来解释,她在原著里丧夫前后的人设是完全矛盾的,那几年的女主,是不听自己使唤的。 所以杨怀誉爱的人没变。 ◎最新评论: 【 【看不懂这个剧情了,也撑不到20章了】 【撒花花,这个人设好爱】 【是不是女主前夫死了之后,她被穿了,其实女主就是女主,不然男主也不会很久之前就喜欢女主】 【撒花】 【补分】 -完- 第5章 、写稿 ◎差点把到手的女婿给赶跑了,心里一阵懊恼◎ 上圩村村支书叫钟大奎,跟杨正堂在一个小学念过书,所以两人虽然不同村,但也算得上是发小。 不过,后来钟大奎当上村支书之后,喜欢端架子,所以杨正堂就不爱跟他来往了。 这会儿见自家侄子没头没脑地就进去了,杨正堂着急得不行,只能跟了进去。 进去一看,才知道杨怀誉没乱来,这孩子礼貌地跟钟大奎打了声招呼,还编了个借口:“钟书记你好,我想问一下,我有个远房姐姐嫁到了你们上圩村,丧夫后被婆家抢走口粮田和宅基地,最后流落街头没法生存,这事归不归上圩村村支部管?” 钟大奎正忙着安排扫盲班的事儿呢,闻言摆摆手,叫村里新选出来的几个干员等他一会,随后站起来,一脸狐疑地绕着杨怀誉走了三圈,打量完了,才开口,道:“你小子看着有点眼熟啊。你姓什么?” 杨怀誉不吭声,只管直勾勾地盯着钟大奎,等一个答案。 钟大奎见他一脸倔强和冷漠,不由得撇撇嘴,嘿,还是个刺儿头,穿着一身军装,怕是刚退伍回来的,仗着自己在外头有点阅历,回来唬人来了。 便冷哼一声,不想管。 转身的时候,看到杨怀誉身后跟过来一个人,因为村支部的小礼堂是个老破矮的土胚房,所以那人进来后一下就遮住了光线,钟大奎不得不眯起眼睛瞅了瞅,等那人走近了些,才看出来是他老哥们杨正堂。 他也不打招呼,只是转身端起小课桌上的搪瓷茶缸,上面还印着鲜红的“为人民服务”,等他优哉游哉抿了一口凉白开,这才高高在上地喊了一声:“呦,是老杨同志,稀客,稀客啊。” 杨正堂早就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不过自家侄子在这里,只能憋着气,笑笑:“老钟,我小侄子来找你有事,你要是知道就帮他解决一下,要是没办法解决,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忙你的就是。” 说着,杨正堂就要过来扯杨怀誉,杨怀誉却往旁边让了让,显然还不准备走。 他依旧盯着钟大奎,要他一个解释。 而杨正堂的这一声寒暄,叫原本瞧不起人的钟大奎忽然想起了个要紧的事儿,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把搪瓷茶缸放下,转身笑嘻嘻地看着杨怀誉:“老杨,这位不会就是你们老坞堡的杨怀誉同志吧?听说能进公社武装部的那个?” 杨正堂不由得冷笑,这人拜高踩低,他挺看不上的,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情绪不该影响侄子的婚姻大事,只好隐忍不发,道:“是我家怀誉,昨天你家媒人上门说亲的那个。” 这句话叫钟大奎脸上有点挂不住,哎呀,看他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差点把到手的女婿给赶跑了,心里一阵懊恼。 忙大手一挥:“小刘,帮我端两个凳子过来,我跟老同学和小同志叙叙旧。” 等凳子来了,这叔侄俩却没一个给面子的,钟大奎脸上无光,只好拿手下干员撒气,把准备组织扫盲班的人赶了出去,免得在这里碍事。 等外人都走开了,钟大奎才赔上笑脸:“呦,自家人,这么拘束干什么,快坐快坐。” 杨怀誉并不给他面子,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工作簿和一支钢笔,低头记录着什么。 钟大奎好奇,凑过去看了眼,当即急眼了:“小杨同志,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也没说不帮你打听这个事儿吧,怎么就直接写我漠视妇女儿童权益的落实呢?这帽子扣得太大了,使不得,使不得呀!” 杨怀誉没理他,写完之后才抬头:“公社书记给我预留的是宣传部的空缺,所以我答应他了,这阵子会帮忙写一些文章,投到县里去。毛jiao员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如果这位不幸的妇女连口粮田和宅基地都被人霸占了,她又怎么去顶这半边天呢?既然上圩村这边完全对这件事不管不顾,那我只好写成文章,让公社书记帮忙抓一抓典型了。” 说完,杨怀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钟大奎在那直跳脚:“哎,哎!小杨同志,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等他追出去,哪里还有小杨同志的身影,只能回来埋怨杨正堂:“老杨你不厚道,你该早点跟我通个气儿的嘛。” 杨正堂巴不得看他吃瘪呢,闻言阴阳怪气地笑笑:“你听到了,这可是宣传部的人,我一个小老百姓懂什么?走了。” 出去后杨正堂没见着杨怀誉,在上圩村渡口等了好半天,才看到他过来了。 边走边记录着什么,连路都不看,差点撞树上去了。 他不由得感叹,谁说他家小杨话少了,那是这小子不想说,刚才数落钟大奎的时候,那叫一个能言会道。 啧,看来老杨家祖坟冒青烟了,终于要出个有能耐的接班人了。 杨正堂心里高兴,接过艄公的船桨,亲自给小侄子划船:“怀誉啊,你干啥去了?” “走访了一下上圩村的村民,这件事可以做个跟踪报道,等我写成文章,到公社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篇写什么。”杨怀誉看了看时间,还早,正好可以去公社走一趟,就让杨正堂走了另一条水道,先不回老坞堡了。 到了公社,见着一个人,正是晏家的新媳妇,那个叫沈玉璃的女人。 他本来不认识这人,是公社书记带着他去了广播室,他才知道的。 书记周思源热情地介绍道:“小杨同志,你这篇文章我看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再找个女同志把把关比较好,毕竟你的主题是妇女儿童权益的落实,所以可能不如女同志的角度看问题透彻。这是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员,沈玉璃同志,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就好,你就让她帮你看看好了,等你们两个意见一致了,我再把稿子给小邓,让他往县里投。” 杨怀誉没意见,等周思源走了,便把自己的文章拿给了沈玉璃。 沈玉璃昨天才结婚,按理说今天可以在家里休息一天,不过她这工作刚做了没几天,还没完全上手,不想在这个时候请假,所以还是过来了。 她接过工作簿看了看,还挺佩服这位小杨同志的文笔的,用词虽然朴实无华,但是入木三分,把上圩村村支书对寡居妇女和其孩子的漠视刻画得淋漓尽致。 “小杨同志是吧?我觉得这一段相当出彩,不过后面这一段走访群众的,可能有点太长了,你也知道,县里的革命导报一直都是每个公社争着上的,所以版面肯定有限制的,我觉得选第一、三、四、七、九,这五段就挺全面了,另外的几段走访记录有点重复和累赘了,你觉得呢?” 沈玉璃结婚之前就听说过杨怀誉这个名字了,毕竟每个转业回来的军人,上面都是有接收函下来的,他们基层公社会提前得到通知,该安排工作就安排工作,实在安排不开的,也要做到最起码的接待和事实陈述,让回来的同志能理解公社目前的岗位情况,做到透明公正。 所以,半个月前她就听说过这个人了。 说是宣传部这边有个老干员可能要退休,稍微等上一两个月就能给他安排上。 至于武装部的空缺,昨天她敬酒的时候也听杨家婶子提过,那大概是老人家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吧。 今天一见,这杨怀誉确实一表人才,长得也挺英俊,属于那种很硬朗很爷们气概的长相。 尤其是这大高个,一进门把光线都挡住了,真是满满的可靠感。 她觉得这小伙子挺好,可以介绍给她同学,所以等杨怀誉点点头,表示她的意见挺合理,并准备出去删减润色的时候,沈玉璃问了一声:“小杨同志,你对你未来媳妇有什么要求吗?我有个同学——” 她本是好意,结果,等她笑眯眯地看着杨怀誉回头,得到的却是一个冷漠的回答,杨怀誉说:“不需要,谢谢。” 好吧,沈玉璃有些尴尬,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目送他离开了。 快到中午饭点了,广播站都要宣读党的新指示,所以沈玉璃收起思绪,清了清嗓子,拿起今天的稿子,打开喇叭,开始朗读。 杨怀誉把稿子交上去之后就走了。 他刚走没一会,来公社找工作的晏姝就进了广播站,笑眯眯地等在门口,等她新嫂子一起吃中午饭。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呀 能不能来个小天使打破零评尴尬,嘤~ ◎最新评论: 【撒花花】 【打卡】 【撒花】 【爪】 -完- 第6章 、奸计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晏姝,还有那个醉醺醺的王谷丰◎ 公社食堂吃的是大锅饭,晏姝她们姑嫂两个过来的时候,就剩最后一碗米饭了,菜也只剩一点残渣。 食堂大妈用大铁勺刮了半天,也凑不满一盘子,最后只能多给她们盛了点蛋花汤。 晏姝把米饭和菜都推到了沈玉璃面前:“大嫂你下午还要工作,我等会回去自己下点面条就行。” 沈玉璃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长得很秀气,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她笑了笑:“没事,广播站的工作不辛苦,再说我本来胃口就小。” 晏姝还是坚持,最后沈玉璃推辞不过去了,才拿起汤勺和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就一小碗米饭,一小碟子炒青菜,再加小半碗蛋花汤,她能吃小半个小时。 晏姝不由得感叹,还真是跟原著里面一模一样啊。 那就好,原著里的沈玉璃,其实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种角色,被小姑子欺负狠了才会反击一下。 晏姝想着,只要自己离她远点,不招惹她,应该不会再走原来那个晏姝的老路。 她耐心等着,正好食堂门口有一些报刊,便拿过来边看边等。 这年头的基层,特别重视思想方面的改造和重塑,比如,以前觉得女人就该裹小脚的,现在提倡解放女人的双脚,再比如,以前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现在提倡全民扫盲,连农村老阿婆都进扫盲班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所以,这是个虽然客观条件艰苦,但人民群众精神生活异常繁荣的充满朝气的年代。 她看了会报纸,注意到了一个版面:“嫂子,这上面有咱们公社的文章哎。” 沈玉璃正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汤水,小半口小半口地细细抿着,闻言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你是说关于坞塘野鸭的那篇吗?” “嗯,是呢。”晏姝扫了眼右下角的署名,“是你写的啊。” “上次宣传口的干员生病了,就让我帮忙写了一份,没想到被采用了。”沈玉璃吃饱了,不过为了不浪费,还是把盘子里最后两片菜叶子吃干净了。 说到写稿,正好她想起来一个事儿:“对了,你来的那会我就想跟你说了,结果顾着读文章给忘了。那什么,就咱们村二队的老杨家你知道吧?他家小儿子刚刚写了篇文章,为的是你的事儿。” “我的事儿?”这倒是提醒晏姝了,原著里确实有这么个事儿,也就一笔带过,作为介绍沈玉璃工作场所的背景板而已。 后来杨怀誉的稿子被宣传口的老干员给截了,那老干员正好是上圩村宋家的表亲,所以,稿子没投出去,什么水花都没掀起来,倒是她那个恶婆婆,特地跑到人家杨家破口大骂了一场。 也就是那时候起,刘彩玲彻底厌恶了晏家,连带着看她四妹晏婉都不顺眼了。 这件事在原著长达一百多万字的篇幅里加起来可能不到一千字,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衬托晏姝衰星附体,谁帮她就会跟着倒霉的那种。 所以,原著里的晏姝跟杨家的交集,也就止步于此了。 晏姝站了起来:“嫂子,那宣传室的门锁了吗?我想看看这个稿子。” 沈玉璃其实也算宣传口的干员,只不过她正经工作的地方在广播站而已,不过钥匙她还是有的,还是那个即将退休的老干员为了方便她去拿稿件,特地给她配的。 闻言她把碗筷收好:“有的,你等我一下,我带你过去。” 到了宣传室,晏姝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上头的那份稿子。 拿起来看了看,不得不说,杨怀誉的字可真好看,笔力虬劲,字迹狂放中却不失工整,看起来这个小老弟应该是比较细心果断的人。 她把文章通读一遍,不由得感叹,这杨怀誉看问题的角度可真是直击要害,把【恶婆婆欺负打压丧偶的儿媳妇】这件事,直接上升到了整个妇女儿童权益得不到保障的高度。 看到这篇文章的领导,肯定会如芒在背,立马着手处理问题的。 所以,杨怀誉很聪明地笔锋一转,写道:公社书记周思源在接到群众反应的第一时间,就着手安排基层干员了解情况。 后面是五段实地走访的群众反馈记录。 最后再写上一句:周书记十分心痛,准备亲自前往上圩村解决问题,后续进展请看下次报道。 说真的,她挺感动的,虽然她也明白,杨怀誉只是为了给他宣传口的职位铺路,但是,他能够在周围大大小小的事情里面,注意到她的生存困境,这何尝不是一种善意呢? 她想了想,干脆拿着稿子,等在了公社书记办公室门口。 既然这稿子会被截胡,那她必须主动出击,要是能把口粮田要回来,她和晓萌就算暂时还是要住在娘家,爹娘的压力也会小不少。 她心里也会好受一点,毕竟就算在原来的世界,她都不是一个愿意啃老的人。 动物还知道反哺,没道理站在智慧树顶端的人类,却对自己的父母一点体谅的心都没有。 她等了半个多小时,周书记就来了。 见是个面生的女同志,还愣了一下,等她说明了来意,周书记忙热情地把她迎了进去:“原来你就是小杨同志文章关注的那位女同志。既然宣传口的袁同志是宋家的表亲,那你放心,这篇文章我会亲自负责投递的。” 那就好。其实原著里面周书记根本没看到这篇文章,也不知道稿子被拦的事儿。 所以晏姝等了这半天,还挺忐忑的,没想到,事情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没有留下来打扰周书记工作,再三感谢后就离开了。 至于找工作的事,暂时是没希望了,刚才她在食堂的时候沈玉璃就说了,公社目前唯一有希望腾出来的空缺就一个,还许诺给了杨怀誉。 晏姝只能去公社社办的厂子附近转转。 砖瓦厂人员已满,不收。 纺织厂人员也满了,也不收。 至于什么制糖厂,纸厂,地毯厂…… 人家一看她就摇头:不收。 也是,每个公社的物资需求基本上都是有定额的,人多了也没有那么多原材料来加工,招进去大眼瞪小眼,又有什么用? 晏姝失望地回去了,路过坞塘公社最大的那一片野生水塘时,晏姝看着水波粼粼的湖面,满是唏嘘。 正叹气呢,就看到芦苇荡里蹿出来几只野鸭子,一番扑腾就不见了踪迹,跟她在食堂读过的那篇文章正好对上了。 她忽然有了个想法,一个大胆的只要成功了就会彻底摆脱被动处境的想法——养鸭子! 不过她在现代社会是个码农,不会养鸭子,而且养鸭子的话,前期的投入肯定不小,她连粮田都被占了,上哪弄钱去? 难道要把野鸭子抓回来驯养?难度有点大哦,那蹭的一下就不见的速度,真不是普通人能追得上的。 只能先回去,慢慢想办法。 一到村里,就看见那些婶子对她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说她要把她二嫂也给气走。 到了家里一问她娘,才知道苏锦娘昨晚回娘家去了,今天早上还叫她娘家弟弟拖了个板车过来拉她的嫁妆,口口声声说过不下去了。 晏姝听着她娘尤红芳的埋怨和唠叨,心里特别来气。 这苏锦娘果然跟原著一样是个搅家精,只不过她会两面迎合,阳奉阴违,所以前期把女主哄得还挺好。 后来等晏姝这个炮灰一下线,立马原形毕露处处针对女主。 其实很好理解,一开始的时候,苏锦娘为了赶晏姝走,肯定要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了。 这不,今天就给她上了一出大戏! 不过这段原著里没有,所以晏姝还是挺意外的。 她张了张嘴,不喜欢解释,只想骂人。 码农的世界,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不喜欢搞那些小动作小把戏。 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苏锦娘娘家看看。 说不定人家正在家里哈哈大笑呢? 不过没等她过去,后面就跑来一个小媳妇,气喘吁吁的,说她二哥跟苏锦娘的娘家弟弟打起来了,让这边去拉架呢。 正好赶上了下工的时间,乡里乡亲的,全都围在了晏浒家门口,所以晏姝一去,少不得又要被人戳脊梁骨。 晏姝直接走过去,把苏寅虎的手掰开,把他搡到了地上。 这个愣头青,刚才抱着晏浒的腰试图把他往茅坑里掀呢,真要是得逞了,那晏浒以后还怎么做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大粪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她一点没留面子,转身把苏寅虎的双臂给压在了后背那里,单膝跪在他身上:“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卸了你的胳膊!” 苏寅虎痛得滋儿哇乱叫,躲在隔壁小媳妇家的苏锦娘终于待不住了,跑出来撕心裂肺地哭喊叫骂。 晏姝不想跟她啰嗦,转身就走。 结果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苏锦娘却红肿着眼泡出现在了她爹娘家里。 “你哥心里不痛快,借酒消愁都喝吐了,我实在是不忍心,我不走了,只要你别再生我的气,我就厚着脸皮,再给你那几个侄子侄女做几年老妈子。不过三妹,你能不能去帮我劝劝你哥,让他别喝了?”苏锦娘说着说着,眼泪不要钱地往地上砸。 晏姝简直醉了,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她离不离婚关她什么事啊! 可当着她爹娘的面,她又不能这么说,只好任由苏锦娘拉拉扯扯的,跟着往后面去了。 结果刚到后面二哥家,一身酒气的二哥就被隔壁老大哥叫过去帮忙修什么东西了,苏锦娘也跟了过去,还特地回来拿了些螺丝刀锤头之类的工具,几个孩子也不在家,不知道上哪野去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晏姝,还有那个醉醺醺的王谷丰。 ◎最新评论: 【这本不踩原女主吧,看起来是正面描述,小家碧玉挺好的。】 -完- 第7章 、反击 ◎一脚踹在他子孙袋上,踹完就跑,绝不耽误!◎ 今儿农历六月十六,月亮又大又圆,所以院子里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又因为是夏天,为了纳凉,晏浒家堂屋前后门都敞着,穿堂风从远处的渡口刮来,呼呼的,赶走燥热的同时,也让酒醉的王谷丰多了半分清醒。 他打了个酒嗝,看着那身段曼妙的晏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三妹可真好看啊,这小脸蛋儿白里透红,跟那要熟不熟的水蜜桃似的,比人小姑娘都水灵。 又因为生养过,所以比那些瘦巴巴的大姑娘婀娜丰腴,叫他一看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加上刚刚苏锦娘一个劲劝他,所以他现在,还真有点心猿意马了—— “王老哥你眼看着就要四十了,再不娶个媳妇传宗接代,等年纪再大些就迟了。” “其实三妹就是抹不开面子,心气儿又高,总觉得自己结婚半年就守寡其实跟大姑娘没区别,这才拿乔作张。” “要不你再添个一百块?我去跟两个老的说说好话?你放心,就是面场上走一遍,回头这钱还给你。这么一来,三妹有了面子,你又顾了里子,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钱我帮你捎过去,我把她喊过来让你们私底下处处看?要是那头把钱收了也肯来见你,那就是答应了,要是不肯来,那你也别怨怪我。” 现在,三妹来了,看来是真的满意那后添的一百块,想跟他私底下处处看了?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正好月亮作美,孤男寡女的怎么才算处处看,还用说吗? 根本都不需要废话,直接把人抱住亲了再说吧! 这么想着,王谷丰果然昏了头,跌跌撞撞就要来扑晏姝,嘴里喊的还特别腻歪:“好妹妹,你可算来了,可把哥哥我想死了。来,香一个——” 香你大爷的! 晏姝见院子里只剩他一个的时候就起了戒心,这会儿见他二话不说上来就要亲嘴,哪里还有耐心跟他讲道理,直接一脚踹在他子孙袋上,踹完就跑,绝不耽误! 反正院子里没人,谁也没看见! 等她到了家里,她爹正乐呵呵地领着大哥家的两个闺女过来摘葡萄呢。 那葡萄藤就在院子西边的水井旁边,伸手一够就是沉甸甸的一串儿,特别诱人。 老头子一共摘了七串,两个孙女儿一人一串,又叫大孙女晏珍珍提着个篓子盛了三串进去:“去,送后面二叔家。” 晏浒家三个孩子,所以是三串,晏珍珍没意见,提着小竹篓就笑嘻嘻地转身。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她三姑气得浑身发抖,正在那里抹泪呢。 小姑娘会错了意,以为三姑抠门儿,只能又扭头看着老头子:“爷爷,要不算了吧,我们不吃了。” 晏楚炀正提着剩下两串,准备把其中一串让二孙女晏珠珠送前面宴楚辉家去,宴楚辉是他二弟,唯一的儿子夭折了,所以晏楚炀把自己的五儿子宴泓过继了过去。 虽然老五不跟他过,但是他这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捎带过去一些。 见孙女被女儿吓回来了,晏楚炀倒是挺沉得住气,还替他闺女说了句好话:“怎么会呢?三姑可疼你们了,她是在外面受气了,跟你们没关系,快去吧。” 说着他提着最后一串走到晏姝身边,牵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后面屋里带:“怎么了三妹,有事跟爹说,别自己憋着。” 晏姝从没受过这种屈辱,虽然她踹了姓王的一脚,但还是委屈得紧,当即趴在晏楚炀膝盖上小声抽泣。 哭了一会,心里好受一点了,才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爹,二嫂算计我。她请我去劝二哥,结果他们都跑了,就留一个醉醺醺的王谷丰在院子里!他们是想毁了我的名声,叫我赶紧滚蛋!我知道我招人嫌,可我也没吃他们的用他们的,她算个老几,就要赶我走?” 晏姝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己想体谅爹娘不愿啃老,和别人不愿意让自己啃老是完全两回事。 前者是自己懂事,不想爹娘辛苦,后者属于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了就! 都分了家了还管得这么宽,真不要脸! 不过今天这事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的,她就这么跑了,恐怕那边还有后手,只能回来找她爹出出主意。 晏楚炀一听,不得了,连这种畜生事都做得出来?得赶紧让他媳妇管管去,忙对东屋纳鞋底的尤红芳喊了一声:“她娘,你出来。” 尤红芳其实已经走到门边了,手里却没闲着,探头出来后就靠在门框那里继续忙活:“喊什么喊,老二媳妇心思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听你的,早早把他们分出去了吗?三妹你以后离她远点就是了。再说了,不是没得逞吗?她不会认的。” 这话晏楚炀不爱听,他一拍桌子,急得直瞪眼:“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哎呦,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管。我只是觉得,这事还是别闹大的好,那些嘴碎的整天伸长了脖子看三妹笑话呢。真要是闹起来,人家也是说三妹不检点,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三妹,他王谷丰可是半点损失都没有的。”尤红芳其实说的都是大实话。 尤其是这年头,人们对贞操观这类糟粕还特别坚持的时候。 女人被男人轻薄了,只会对女人指指点点——苍蝇不叮无缝蛋,肯定是她不正经。 所以很多时候,女人确实只能吃哑巴亏 这道理晏姝自己也懂,但她就是不想任人宰割。 她抹了把眼泪,站了起来:“那好,我自己去找二嫂,她要是再跟我玩这些鬼把戏,我奉陪到底!” “哎,你这孩子,怎么又急眼了?”尤红芳撇撇嘴,埋怨起晏楚炀来:“你看看你,整天惯得她没大没小,又给我甩脸子了!” “你闭嘴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晏楚炀快气死了,本来想喊尤红芳去说说老二媳妇的,结果她倒好,说了一堆风凉话! 他又不放心晏姝自己出去,怕她脑子一热跟老二媳妇拼命,只能吭哧吭哧跟了出去。 结果才到门口,父女俩就被王谷丰的爹娘给堵住了。 ◎最新评论: 【有点憋屈啊,感觉女主也没吃亏啊?但是为啥看起来很不爽】 【老王真是活该打光棍】 -完- 第8章 、冤枉 ◎杨怀誉说三妹被人冤枉了,叫我赶紧回来,有这回事吗?◎ 王谷丰的爹娘跟小儿子王福临过的,方便照顾孙子孙女,房子就在晏姝家后面一排,互相之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 不过晏姝哭的声音很小,是不可能惊动他们的,所以他们堵门的唯一原因,大概就在王谷丰身上了。 晏姝想到这里,扭头往旁边巷子口看了眼,果然看到王谷丰表情扭曲地过来了,估计是疼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走路一瘸一拐的。 见着晏姝,直接黑了脸。 也不说话,就那么往他爹娘身后一站,人高马大的,像个秤砣,态度冰冷又生硬。 他娘一向尖酸刻薄,不过,见晏楚炀居然在场,说话的时候也就收敛了些,道:“你家三妹好手段啊,撺掇锦娘骗了我家谷丰一百块,说今晚陪他睡一晚!结果呢?到了地方也不让谷丰碰,还差点把谷丰踹得断子绝孙!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晏楚炀没太听得懂她说什么,直接敞开了问:“什么一百块?” “呦,你不会是想抵赖吧?你的好女儿,大张旗鼓出来卖了,你还装什么呢?你老晏不差钱吧,干嘛教你家三妹做这种缺德事儿?”王谷丰的娘嗓子特尖,她这么阴阳怪气地一喊,门口路过的几个想去看电影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好奇地打量着。 那看戏不怕事大的眼神,凉薄又冷血。 好像看一个寡妇出丑是件特别大快人心的事情,如果有机会,他们肯定也会跟着踩上两脚,最好叫她永远不要翻身! 晏姝在这一刻,忽然有些理解原主了。 在这么一个冷漠的充满敌意的环境下,保持理智真的是一项艰巨的挑战。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晏楚炀:“爹,我没做。我要是真想出卖自己,村里这么多年轻帅气的大小伙子我不能挑一个吗?我非要挑个又老又抠门儿的铁公鸡?我根本没见到什么一百块,刚二嫂来找我,你也在场的,她是不是只说了让我去劝二哥别喝酒?爹你给我做个见证!” “没错,老王头,老王嫂,锦娘过来的时候根本没说谷丰的事儿,更没提什么一百块。我觉得这事有必要把她叫过来当面做个对质,你们觉得呢?”晏楚炀心里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不免有些寒心,老二家媳妇,越来越不像话了! 何慧在的时候就跟何慧串通起来跟三妹作对,何慧走了,全部责任都让三妹来背,她苏锦娘又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好人吗? 就是可恨,他这个做公公的有些事情不好掺和,除了站在三妹背后支持她,别无他法。 可今天这事,实在是过分了,他必须要老二媳妇给个说法。 老王一家也是这个意思,便退了一步:“成,那就赶紧把人喊过来,该还钱还钱!” “爹,娘!还什么钱哪?”王谷丰的酒早被那一脚踹醒了,剧痛之下呕吐了好一会,这会儿彻底找回理智了。 见他爹娘气头上都不管他的意愿了,有些来气,走上前来,直勾勾盯着晏姝:“三妹你要是真嫌彩礼低就该跟我直说的,既然你让你二嫂传话,我也点头了,那我就不存在反悔的说法。我就是不明白你为啥踹我?我王谷丰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值得亲近的一个人吗?是,我抠门,我铁公鸡,可我连那些大姑娘都不舍得花彩礼,我却为你退让到二百了还要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气,你明白吗?我一片真心,你不能这样践踏啊三妹!” 也许是情绪激动的原因,王谷丰一张嘴就是浓烈的酒气,加上他刚刚吐过,那混杂着胃酸的味道,更是让人窒息。 晏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侧身避开跟他直视:“我没要你给二百块,谁跟你说的你找谁去。” “三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管是不是你亲口说的,总归我是为了你退让了,光是这一点,换了别的小姑娘早就感动得不行了,为啥你就这么冷漠呢?还踹我,你不怕把我踹废了下半辈子赖上你啊?”王谷丰见她有意回避,越发来气,上前一步,想扯她手。 就在这时,沈玉璃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晏婉和杨怀誉。 他们几个都是从放映电影的晒谷场过来的,因为晏家老大晏澈是电影放映员,所以沈玉璃和晏婉过去帮忙打扫和布置场地了,而杨怀誉是一只脚进了宣传口的准干员,正好路过,就一起帮忙收拾了会。 看电影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自备板凳,不过有些人家里凳子不够用,所以他们几个一起过来,到晏家搬些个小凳子过去。 见王谷丰要拉扯晏姝,晏婉第一个冲了上来,一来就拍开了他的手,把她三姐挡在了身后:“干嘛呀谷丰哥,没看到我姐一个劲在躲你吗?我爹还在这呢,你居然就想占我姐便宜?” 说着晏婉扯了扯正在跟王家爹妈扯什么证据的晏楚炀:“爹,什么事啊,非要在这大门口说,怪不得刚才过去的几个人又在嚼舌头了。以后有事进院子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碎嘴的整天挤兑我姐找乐子!” 晏楚炀叹了口气:“知道了,正好,四妹你去后面把你二哥二嫂都喊过来,我有事找他们。” 晏楚炀当然也想进院子里说,可王家夫妇不答应啊。 他都磨了半天嘴皮子了,气死个人。 不过,晏婉这么一说,王谷丰倒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忙往晏家院子里走去:“四妹说得有理,晏叔,咱进来说。” 王家爹妈只好也跟了进去,至于晏姝,气得靠在院门口,好半天都没动弹一下。 还是沈玉璃扯了扯她袖子:“怎么啦?跟我说说,我帮你想想办法?” 说着沈玉璃回头看了眼杨怀誉:“要不你先回晒谷场那边吧,等会我再跟晏婉一起把凳子带过去。” 杨怀誉摇摇头,没说话,就站在门外的阴影里,一直没走。 沈玉璃只好继续劝晏姝:“走,咱进去说。” “我不去,我现在看到王家的人就恶心,嫂子你先忙你的吧,等会二哥二嫂来了,我要当面对个清楚。”晏姝太了解自己的脾气了。 她是个直性子,不喜欢那些阴谋阳谋,这一点来说,跟原主还是挺像的。 不同的在于,她没有眼红嫉妒沈玉璃的心,她只想自己好好过日子。 沈玉璃没辙,只好先进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她这一走,院门口就只剩晏姝和杨怀誉了。 晏姝缓了缓,却还是觉得难受,委屈,憋闷。 而她回来时刚哭过,这会眼睛红红的,天上月亮那么亮,站在杨怀誉的角度,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杨怀誉便递了个手帕过来:“新的,没用过。” 晏姝接过来看了看,勉强挤出一个笑:“买给女孩子的吧,还绣着芙蓉花和一对蝴蝶,真好看。” “给你。”杨怀誉没承认也没否认,身体挺直地站在那里,像一株沉默的老杨树。 晏姝不想占人家的便宜,还是把帕子还了回去:“不了,这年头买什么都要票,你好好收着吧。我都听说了,你家来了挺多媒人,指不定哪个就成了,到时候留着送女孩子吧。” 杨怀誉没接,把她的手直接摁了回去:“给你,我去帮晏澈大哥。” 晏姝推辞不过,只好收了。 过了会,她二哥二嫂前脚刚进门,她大哥居然也后脚进了院子,一进来就问:“杨怀誉说三妹被人冤枉了,叫我赶紧回来,有这回事吗?” ◎最新评论: 【二嫂太恶心了!小杨好暖!】 -完- 第9章 、打脸 ◎是二娘把钱塞进我娘兜里的,不关我娘的事!◎ 没人想到晏澈会来,放映电影可是个技术活,他不会在中途离开的,除非有人可以接替他。 可是谁能接替他呢?村里根本就没有会的啊。 面对大家的疑惑,晏澈解释了一下:“是小杨,他在部队的时候就经常负责放电影,不然我怎么放心离开。不说这个了,三妹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冤枉别人就不错了,还能被别人冤枉?” 苏锦娘一听这话心里就乐,活该,她晏姝平日里没少在娘家兴风作浪,听听,亲大哥都这样说她,她居然还指望自己能洗脱嫌疑呢,可笑。 忙亲昵地扯着沈玉璃的胳膊往晏澈身边走了两步:“就是说呢大哥,从来只有三妹欺负别人的份儿,谁敢欺负她啊。这事就是一场误会。” “误会?爹可是跟我说了,你把三姐骗去后面二哥家就走了,只留了一个醉醺醺的王谷丰在家里,你居然说这是误会?好啊,赶明儿我也弄个男人跟你关一个院子里,我看看二哥是不是也觉得这只是个误会!”晏婉早就看清她二嫂的真面目了,见自家三姐被人这样算计,当即挺身而出,护在了前面。 苏锦娘一听,急了:“哎四妹,没有你这样血口喷人的啊!这事分明是他们两个你情我愿,不信你看看——” 话到一半,苏锦娘就被人打断了,晏楚炀过继出去的五儿子晏泓来了,怀里还抱着晓萌,舅甥两个笑嘻嘻的,一进院子就喊:“大伯,大娘,我爹娘叫我送半拉西瓜过来。” 结果他一脚进门,就发现院子里气氛不对,忙把西瓜递给了跟他年龄最近的晏婉,嘀咕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姐?” 晏婉把西瓜推给晏泓:“你去放堂屋里,没看到这吵架呢嘛,晓萌你也抱前面去,等会我去接。” 话是这么说,可晓萌一天没见着自己娘了,有点想了,当即从晏泓怀里挣扎着下来,扑过去抱住了晏姝的腿:“娘,抱抱。” 晏姝要说正事呢,不想小孩子在这里受影响,万一到时候吵起来吓着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哄好,只能蹲下来跟她商量:“去跟小舅去看会电影好不好?” “不嘛不嘛,要娘抱抱。”小孩子天黑了就闹着要娘,这也是人之常情。 晏姝没办法,只好抱了抱,随后又把晓萌塞到晏泓怀里:“小泓你把萌萌抱后面屋里去,西屋那个斗橱上面有几颗糖,你拿下来帮我再哄她一会。“ “好嘞姐。”晏泓在上高中,暑假没事做就帮几个叔叔伯伯家带带孩子,晓萌又是他亲外甥女,舅甥俩关系很好,便义不容辞,把晓萌抱后面屋里去了。 两个没成年的小孩一走,院子里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苏锦娘话到一半,赶紧接上,松开沈玉璃的胳膊往晏姝走来,晏姝一看她靠近就嫌烦,下意识地搡了一把,可那她跟狗皮膏药似的又黏了上来:“四妹,来,接着说,咱就说,你三姐和老王哥根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不信你看,这一百块,不是在她兜里揣着呢吗?” 说着苏锦娘找了个视觉上的死角,把手攥着往晏姝兜里一伸,再拿出来时才摊开,掌心果然躺着十张大团结,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块。 晏姝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之前拉拉扯扯的时候塞我兜里的!” 苏锦娘才不管她怎么跳脚,反正她没有证据,只管献宝一样的,把那一百块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了一圈:“都看到了,这事根本就不怪我。这会儿三妹闹起来,怕不是嫌弃一百块太少了吧?可王老哥之前已经许诺你一百块彩礼,这一百只是后加的,你要是还嫌少,是不是有点太拿乔了?新大嫂还是个大姑娘呢,也不过就二百彩礼嘛。” 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叫王谷丰产生了怀疑,三妹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啊,之前把何慧闹走了,别人指着她骂,她直接来了一句:“对呀我气走的,你要是不服你来当我大嫂啊。” 虽然后面被人骂得更凶了,可她却始终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 可今晚这事儿…… 王谷丰越想越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正想开口劝一劝,就见他娘冲到晏姝面前抢走那十张大团结:“我呸!不要脸的臭寡妇!自己明码标价地卖身,就不要怪人瞧不起你!居然还妄想进我王家的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多晦气,嗨,忒!” 骂完,这老妖婆转身就走,却被沈玉璃拦住在了院门口。 她看了眼晏澈,晏澈正一个劲跟她摇头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可她白天跟晏姝在食堂聊了会,还挺投缘的,就有点不忍心坐视不理。 想想,还是上前一步,道:“婶子你等等,等我问几个问题你们再下结论。” 沈玉璃说着,走过去掰开了苏锦娘的手:“晏浒是杀猪的,锦娘给他打下手,夫妻俩手上油水都重,所以婶子你看,这大团结上是不是有几个油汪汪的指头印儿。” 王谷丰的爹娘当即凑到一起看了看,是这样没错。 沈玉璃笑笑,转身叫晏婉掰开了晏姝的手:“四妹,你看看你三姐的手上有一星半点的油水吗?” “没有啊大嫂,干干净净的。”晏婉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虽然刚才二嫂拉拉扯扯的一直没让她接近,但她也怀疑是二嫂临时塞进去的。 现在大嫂这么一说,她也有了想法。 便把晏姝的手往王谷丰爹娘面前拽了拽:“看好了!我三姐根本没碰这钱!” 王谷丰自己也凑过来看了眼,嘀咕道:“我就说嘛,三妹不是这样的人。” 王谷丰的娘虽然也有点狐疑,却还是想借题发挥,打消自家儿子跟娶晏姝的念头,便骂道:“放你娘的屁!她不会回来把手洗干净吗?这算哪门子证据!” “老王嫂,你这么说就是打我晏楚炀的脸了,我家三妹从后面回来就找我哭,压根没有洗过手,你就算嫌弃她是个寡妇,也没必要这么泼她脏水!说句不好听的,我还看不上你家这个老光棍儿呢!赶紧把你这满脑子男盗女娼的儿子带走,从今往后,都别进我晏家大门,来一次我打一次,打死为止!”一直沉默的晏楚炀终于爆发了。 这都什么事儿这,他闺女一没偷二没抢,回自己娘家住着,碍着谁的眼了,一个个上蹿下跳地来羞辱她! 气死他了! 可他这么护着晏姝,苏锦娘不干了,忙质问道:“怎么,爹你是相信大嫂的话,怀疑是我陷害三妹咯?好啊,前头那个大嫂才离婚几天啊,这就想把我也赶走是吧?也是,孙子已经给你家生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今天就该跟我家寅虎走的,我不该厚颜无耻赖在你们家,我高攀不起!我这就给你磕头赔礼了!你就让我清清白白地走吧!” 苏锦娘说着就要往地上跪,气得晏浒抬手就要来打晏姝,沈玉璃忙推了晏澈一把,叫他拦着。 就在兄弟俩拉拉扯扯的时候,原本还在后面堂屋吃糖的晓萌忽然哭着跑了出来:“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是二娘把钱塞进我娘兜里的,是二娘塞的,不关我娘的事!” ◎最新评论: 【我天,大耳刮子呼她二嫂好吗,气死我了】 【……………… 为什么突然间就崩了人设 女主先前听到留言能气到不比比直接就上手干二嫂,结果这听着二嫂的污蔑看着二嫂不怀好意的靠近她居然吓的往后退??? 】 【撒花】 【爪,原女主还挺有正义感的。】 -完- 第10章 、教训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地落在了他娘的脸上◎ 晓萌的指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都说童言无忌,事发突然,晓萌又一直在前面宴楚辉家跟着晏泓,根本不可能有谁教她这么说。 所以,一时间,院子里的人全都看着苏锦娘。 苏锦娘又急又气,理智全无,冲过来就要把晓萌抱起来,好吓唬吓唬她叫她改口。 可晏姝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苏锦娘欺负自己闺女,所以她下意识侧身拦着,肩膀一抵一撞,将苏锦娘直接掀翻在地。 动作简单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快得叫人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苏锦娘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时候,晓萌已经被晏姝抱在怀里了。 她单手抱着晓萌,空着的手护在了晓萌后背那里,神色凛然:“二哥,管好你的女人,再敢打我家晓萌的主意,我就不只是卸她一条胳膊了!” 晏浒蹙眉,做哥哥的要面子,做女人的男人更要体面,现在他女人当众被打不说,他妹妹还威胁他,他这脸面已经荡然无存了。 一时间气得吹胡子瞪眼,冲上来想跟晏姝拼个你死我活。 沈玉璃忙喊了晏澈一声,晏澈拗不过自家媳妇,只好再次拦在了晏浒面前:“二弟,这事爹娘还在呢,你一个做哥哥的,怎么也不好越过爹娘去揍妹妹吧,冷静一点,看看爹娘怎么说。” 晏浒冷静不了,他本来就是杀猪的,脾气一向直来直去,从来不喜欢搞什么阴谋诡计。 但他也缺乏明辨是非的能力,尤其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女人正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哭着。 一时间像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说什么也要推开晏澈好好收拾晏姝一顿。 晏楚炀看不下去了,抄起门口的扁担,走到两兄弟身后:“大澈,你让开!他娘的,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这个混账东西还把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晏澈见状,忙把晏浒往门口扯:“别生气爹,我劝劝老二,他就这臭脾气,脑子不会拐弯,您别急。” 晏楚炀叹了口气,把扁担扔了:“作孽!老王哥,老王嫂,事已至此,我想你们也是明白人,赶紧把你家谷丰领走吧,钱也一分不少地给你们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见人家爹爹下了逐客令,王谷丰激动地上前一步,想要握晏姝的手:“三妹,三妹你听我说,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的心意是不变的,我要娶你三妹!” 晏姝匆忙后退一步避开,冷漠的表情,疏远的距离,抗拒的肢体动作,全都在传递着一个信号——她不会再跟他牵扯不清了。 绝不。 王谷丰非常受伤,讪讪地看着晏姝:“三妹……我知道你生气,可这事是我醉酒了一时犯糊涂,绝不是故意叫你难堪的,我——” 他这低三下四的样子,叫他娘特别来气,当即臭着脸过来拽人:“谷丰,你在做什么?谁知道是不是她指使晓萌这么做的?你在这里丢人现眼不要紧,你娘我以后可怎么做人?给我走,钱拿到了就行,咱不跟这明码标价出来卖的臭寡妇一般见识!” 说着,王谷丰的娘就要扭头走人。 不想,晏姝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搡开王谷丰,抬手,落下,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地落在了他娘的脸上。 晏姝打完人,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个老妖婆:“管好你这张喷粪的臭嘴,要是你不会说人话,我来教你,说错一次教你一次,直到你嘴巴干净了为止!” 这一把掌,叫这老妖婆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忽然鬼哭狼嚎起来:“不得了啦,臭寡妇打人啦,臭寡妇抢钱啦!谷丰你看看,这就是你要娶的女人,没大没小的泼妇,丧门——” 还没骂完,啪的一声,又挨了一巴掌。 晏姝神色冷漠,动作利索,每一下都力道十足,打得这老妖婆满嘴是血。 三次之后,王谷丰的娘终于哑火了,见她儿子别过身去根本不搭理她,只能扯着她男人,要她男人给她主持公道。 她男人能怎么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人三妹根本就没掺和这个事儿,都是他儿子上了苏锦娘的当。 加上他跟晏楚炀是前后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他媳妇挨了三巴掌,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见他媳妇还在那哭丧,气得他也补了一巴掌:“给老子闭嘴!个臭娘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蠢货,滚回去!” 男人一发话,王谷丰的娘就不敢再闹了,只得攥紧了那十张沾了油指印的大团结,气急败坏地走了。 临走还不忘扯上她儿子,绝不能便宜了晏姝这个灾星! 等这娘儿俩一走,王谷丰的爹也没脸继续待下去了,给晏楚炀赔礼道歉后也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终于只剩晏家一大家子了。 所有人都看着苏锦娘,包括她那个原本还想打人的男人晏浒。 被自家大哥数落了一顿之后,晏浒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一点,而且大哥说得没错,这事的关键在锦娘身上,她到底做没做,才是最需要掰扯清楚的。 所以他走回来,看着还赖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苏锦娘:“起来说话。” 苏锦娘一见她男人来了,顿时有了底气,忙扯着她男人的裤腿爬了起来,一起来就抱着她男人的胳膊哭:“他爹,你要为我出了这口恶气啊,肯定是谁教晓萌栽害我!” 晏浒没说话,倒是晏澈,走过来冲一直不说话的晏泓招了招手。 晏泓到底是过继出去了,虽然这里都是他最亲的亲人,但是他还真不好瞎掺和,所以他只管在旁边看着,没出声。 这会儿见大哥喊他,便走过来,乖乖地往晏澈身边一站:“哥,想问什么你说。” “小泓,今天晓萌一直是你带的吧?”晏澈毕竟是当过兵的,起码的脑子还是有点的,他觉得要从晏泓身上下手是最直中要害的。 晏泓闻言点点头:“今天上午大伯就喊我过来把晓萌抱走了,大伯要帮堂哥造婚床,忙不过来,我又没事做,就把晓萌带前面去了。直到刚刚送西瓜过来,晓萌一直没离开我身边过。” “小泓辛苦了,去吧,把晓萌再带前面去玩会,这里可能待会还得吵,别吓着她了。”晏澈的考虑不无道理,就晏浒那个臭脾气,要是真的证明这事是苏锦娘做的,他为了面子,也要把苏锦娘暴揍一顿的。 到时候少不得要拉拉扯扯鬼喊鬼叫,还是让晓萌离开的好。 晏姝也是这个意思,闻言就把晓萌交给了晏泓:“萌萌乖,娘和大舅去打一下毛猴子,萌萌快跟小舅舅躲起来。” 晓萌这次倒是没闹,小孩子可能早熟,知道自己娘面临困境,乖乖搂着她小舅舅的脖子走了。 等这舅甥两个一走,院子里果然很快失控了。 即便晏泓提供了证词,可苏锦娘还是想狡辩,到最后晏楚炀不得不亲自把王谷丰请回来当面对质。 这一对峙,苏锦娘奸计败露,原来是她手痒,晚上溜出去打麻将欠了钱,所以就跟那几个小媳妇串通一气,要薅一把晏姝的羊毛,加上她昨天被晏姝卸了胳膊怀恨在心,便打算彻底毁了晏姝的名声。 再说,反正晏姝嫁不出去,她这还算是做好事了。 气得晏浒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杀猪的手劲大,晏浒又长得五大三粗的,这一巴掌,直接让苏锦娘倒地不起,他气吼吼的,还不准晏婉去扶。 等苏锦娘身子下面缓缓蜿蜒出一道血痕,晏浒才傻眼了,匆忙把人抱起来,直奔前村的赤脚医生家。 ◎最新评论: 【撒花】 【离了吧】 【打得好!老王赶紧出局吧!】 -完- 第11章 、情丝 ◎姐,老王哥配不上你,你有没有想过你值得一个更好的◎ 没人知道苏锦娘怀孕了。 她自己都没当回事,因为月事一向不准,所以即便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却还是没想到,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男人一巴掌把孩子打没了。 赤脚医生家就在杨正堂家隔壁,而此时的杨怀誉刚刚结束了电影放映,收拾收拾,把设备送去了晏家。 到了晏家一看,才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晏姝一个人在。 她弯着腰在井边打水,长发用红头绳扎着,伴随着她打水的动作,在腰间来来回回地扫过。 月色下,这一幕看着格外的宁静怡人,恍惚间有种“谁家浣衣娘,深夜劳作忙”的烟火气。 杨怀誉站在院门口,敲了敲上了年头的木门框:“姐,我能进来吗?” 晏姝把水桶拎上来,抬头的时候擦了把汗,糙布衬衣随着她抬起的胳膊,勒得紧紧的。 这叫杨怀誉下意识别过头去,没敢再看。 晏姝把水泼在了地上,血水顺着院子自有的坡度往门口的水沟里淌去。 等地上干净了,她才把水桶放下,往院门口走来:“小杨?这么晚有事?” “我把晏澈大哥的设备送来。”杨怀誉说话的时候扭头看着门外,脸上红红的。 晏姝不知道他在那里拘谨个什么劲,在衬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来,给我吧。” 杨怀誉却下意识避开了些:“不了姐,还是我抱进去吧,挺沉的。”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瞬间,晏姝的手从设备下面抄过,碰到了他的手。 叫他一瞬间像是魔怔了似的,竟傻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了。 晏姝用了点力气,居然没能把设备接过来,她笑了:“撒手啊小杨,是挺沉的,你都抱一路了,不累吗?” 杨怀誉这才回过神来,忙瓮声瓮气地拒绝道:“我来,姐你歇着。” 晏姝拗不过他,只好撒了手,转身的时候长发从杨怀誉面前扫过,自己却浑然未觉。 等杨怀誉把东西抱去后面堂屋放下了,她便笑着打趣道:“你干嘛低头走路啊,不怕撞我身上?” 快走到她面前的杨怀誉,听着匆忙抬头看了眼,果然是差点撞上去了。 一时间臊得无地自容,只好往旁边偏了偏:“那个……姐,我回去了。” “嗯,路上慢点,小心有蛇。”晏姝提醒了一声,杨家在前村,跟她家隔着七八排人家,中间还有条通船的大河,远着呢。 加上这年头都是土路,路两边都种着蔬菜和大树,更是容易潜伏着蛇鼠蛛蝎。 杨怀誉自然明白,闻言嗯了一声,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又被晏姝喊住了。 晏姝笑着转身,看着明显有些不自在的杨怀誉,还是伸出了手去。 “跟哪个女孩子谈对象了吧,好长一根头发,糊脸上都没觉得难受吗?”她那如葱的指尖从他脸颊上划过,捻下来一根长头发。 本来想给他看看的,见他居然浑身紧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想想还是直接把这头发扔了。 杨怀誉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才睁眼,脸上残存着被触碰的感觉,以至于他耳根子滚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保持着侧身对着晏姝的姿势,一直没动,直到晏姝丢了头发让开了,他才如梦初醒。 他忽然转身,抓住了晏姝的手,不让晏姝走开:“姐,老王哥配不上你,你有没有想过——” 晏姝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挣脱,却不料一眼跌进他深邃的眸子里,瞬间忘了挣扎。 有那么一瞬间,晏姝怀疑自己会错了意,总觉得小杨那眼神好像藏着惊涛骇浪,一种名为一往情深的狂潮正暗自汹涌着。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原著里小杨和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牵扯,后来娶的还是她这个角色的表妹,实在是叫她没法自作多情。 一定是他正义感爆棚,见不得王家欺负她孤儿寡母的。 她笑了笑,正想问问想过什么? 结果话还没出口,晏泓就领着晓萌过来了,一来,发现院子里居然只有他三姐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忙捂着晓萌软哒哒喊娘的小嘴巴,又退出去了。 杨怀誉匆忙松开晏姝,晏姝也跟做贼似的,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里蹦出去了。 回头一看,小泓已经抱着晓萌出去了,好歹松了口气。 她侧身避开杨怀誉炽热的目光:“小杨,快回去吧,我家里人马上回来了,设备的事我会替你转告我大哥的。” 杨怀誉别过头去,僵在那里半天没动,不过,临走时还是鼓起勇气,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值得一个更好的。” 杨怀誉站在门口,始终没等到晏姝的回答,只能握着拳头,默默转身离开了。 杨怀誉一走,晏姝就追了出来,她追到门口,扶着被热浪烘得发热的门框,看着消失在转角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指尖在斑驳的门漆上刮过,抠下一指甲盖的朱红,日晒雨淋后的颜色,早已不如当年艳丽炫目,像极了被岁月的灰尘所覆盖的嫁衣,灰蒙蒙的,虽然还能看出来红火的曾经,但,到底是褪色了苍白了。 她低头自嘲地笑笑,更好的? 嗯,她也想呢。 可是,作者没给她安排更好的啊,她不得慢慢来吗? 看看王谷丰吧,自以为退让,自以为多加一百块就可以买她去睡觉了。 完全把她当成了一个没有自尊不懂自爱的肤浅的女人。 怪谁呢? 原主前期作妖太多,这恶劣的口碑,总得花时间慢慢挽回。 急不来的。 她把指甲盖里的朱漆弹了出去,鼻子有点发酸,手伸进兜里想掏出帕子擦一擦,这才发现,拿出来的帕子是杨怀誉给她的。 得找个机会把东西还回去。 不属于自己的,还是不要留着了,不然用习惯了,会上瘾。 她有些失落地回去了,没注意到,晏泓正抱着晓萌,躲在旁边的阴影里,一脸震惊。 这天晚上,晏家人回来得很晚,到了凌晨,才把清干净胎盘的苏锦娘带回来了。 一大家子唉声叹气的,尤其是尤红芳,更是嘀嘀咕咕,张嘴闭嘴就说,她按照清宫图算过了这胎肯定是个孙子,没了可惜了。 又怨怪晏姝,不该让苏锦娘那么没脸。 晏姝听不下去,开门出去透气,刚到院子里,眼角余光就扫着一个人,大抵是踩在了梯子上,正趴在两家中间的土墙上偷听呢。 不是王谷丰还能是谁? 正好她爹晏楚炀听到开门声出来劝她,她便转身说了一句:“爹,上次你不是跟我说后村老赵托人说媒?要不我先处处看?” 晏楚炀倒是挺信得过老赵人品的,就是可惜,他媳妇死了,他带着三个娃娃,实在是…… 不过晏楚炀也没说不好,总归人家是村支部会计,该有的体面是不会少了他闺女的。 再说,不管他再怎么疼闺女,也还是分得清现实的,这丧夫带娃的女人,确实不好找男人啊。 其实他也不是养不起闺女和外孙女,就是女人不经耗啊,不趁着岁数长起来之前找个合适的,下辈子不是要孤苦伶仃下去了? 所以为了闺女考虑,还是得再找一个。 晏楚炀叹了口气:“也好,明天我去跟老赵回个话,就说你答应处处看。至于王谷丰那里,你可千万不能再牵扯不清了。” “放心吧爹,我有数。”晏姝说完,只当没看见偷听的王谷丰,坐在院子里纳了会凉就进去休息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她才开了院门,就看到王谷丰红着双眼,要给她磕头赔罪。 ◎最新评论: 【撒花花】 【撒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气!!!!女主妈怎么回事!!!】 【撒花摁爪】 【老赵不得行!娃太多了!】 -完- 第12章 、威胁 ◎要是你跟三妹下定了,老子回来掀了你家这破土房子◎ 大清早的,上工的人们已经吃了早饭,三三两两的往附近的农田走去。 路过晏家门口的时候,却纷纷停下了脚步。 今天又有好戏看了,果然风流寡妇是非多,看那王谷丰死缠烂打的劲儿,真不知道晏姝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晏姝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想跟他拉扯,干脆转身进去,把院门关上了。 王谷丰便期期艾艾地跪在那里扒拉着院门,嘴里一直喊着“三妹我错了”,没一会就被他娘赶过来拽走了。 边拽边骂,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没出息”、“没骨气”、“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王谷丰被骂烦了,忽然搡开他娘,怨气冲天地嚷嚷了一句:“我的事你少管!” 不等他娘咂摸过味儿来,他已经走了,进了院子跨上二八大杠,先去上班,回来再继续想办法。 不过他特地绕去了一趟后村,过了河直奔赵保华家。 赵保华是村支部会计,平时就在村里干活,不用跟他一样跑去公社里面,所以这会儿还在吃饭。 结果他刚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扒拉面条,就被王谷丰抢走了碗筷,不客气地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搁,哐当一声,把里面没什么油水的汤汁都溅出来了不少。 王谷丰气得满脸通红,逮着赵保华就是一顿骂:“老赵我劝你做个人,自己什么情况最好心里有点数!三个孩子呢,哪个女人看到你不是躲得远远儿的?你倒好,居然有脸找人三妹去说媒,黑心肝的玩意儿!我今天就给你把话搁这,要是我回来听到你跟三妹下定了,老子指定掀了你家这破土房子,叫你睡桥洞去!” 骂完,王谷丰越看那碗面条越闹心,干脆一抬手,给赵保华扒拉地上去了。 扒拉完就走,连个讲道理的机会都不给人留。 赵保华叹了口气,看着地上围过来的猫和狗,想想还是算了,这泥汤拌面,就让它们吃去吧。 他重新进去盛了碗,一大家子匀匀,也勉强够了。 不过他吃面的时候,大女儿赵平安嘀咕了一句:“爹,我看要不算了,那晏姝自己还带个女儿呢,到时候未必真心对我们三个。倒是她嫂子何慧,不是刚离了没要孩子吗?我看比晏姝强。” “姐你懂什么?那何慧都三十好几了,哪比得上这二十多岁的年富力强?”二儿子赵富贵不屑地撇撇嘴,他就看不上年纪大的女人,一身病不说,嘴还碎。 就好比他娘,在世的时候整天跟念经似的喋喋不休,那就是年纪大的坏处。 他才不要跟他娘一样的后娘,不过他也看不上晏姝,丧门星没人喜欢。 赵保华又叹了口气:“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看上晏姝,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不要瞎掺和,吃了饭赶紧上学去。” “这怎么能叫瞎掺和呢?”三女儿赵吉祥不满地嚷嚷了起来,“爹你找后娘可不能只图脸模样好看,也要考虑考虑我们三个的。别的不说,大姐马上就上中学了,听说中学课程特别多,肯定不能再跟以前那样照顾我们了,你可不得给我们找个贤惠的实在的后娘吗?” “是啊爹,这万一哪一年恢复高考了,我们三个还想考大学呢。这话还是你说的呢,要时刻准备着,为建设现代化的祖国而奋斗,我们想要个勤劳能干的后娘有错吗?”赵富贵特别看不上晏姝那个女人,他将来才不要找那样的媳妇,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赵保华没吭声,把吃完的碗抱去厨房,他娘正在刷锅,见他过来也念叨了起来:“儿啊,你再考虑考虑?那晏姝可是出了名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娶回来干什么?当祖宗吗?” 赵保华忍到现在,终于到了极限,把碗筷往锅里一扔,说话的口气有点冲:“考虑什么?没看到人王谷丰比我还着急?真要是像你们说得那么差劲,干嘛一个两个的都盯着她?” “哎呦,发的哪门子脾气嘛!你以为娘不知道?你就是图她年轻,漂亮,嘴巴甜。一声老赵哥就能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可你也不想想,她在自己娘家都作威作福的,她爹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木作师傅,谁敢得罪?到时候你请神容易送神难,有你哭的!”老赵娘心疼地把碗捞起来看了看,还好没摔碎,只是磕掉了一个角,又骂了两句败家子儿。 赵保华不想听,离开的时候就丢下一句话:“我娶谁是我自己的事,我是娶媳妇,不是娶保姆,更不是娶奴隶!趁早收了你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到了村支部小礼堂,老赵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帮忙的晏姝。 那黑黢黢的头发,只用一根红头绳系着,随着她搬运报纸的动作一下一下扫着,每一下都扫在了他心坎儿上。 他走过去帮忙:“三妹,你怎么有空过来这里?” “呦,是老赵哥,早啊。”晏姝没有推辞,把报纸递给了他,“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听说来扫盲班帮忙可以算工分,所以就过来了。” “这倒是好事,你是高中毕业的吧?”赵保华还记着呢,晏姝毕业那年正好赶上取消了高考,所以她就没考,要是去考,指不定已经是个大学生了。 晏姝点点头:“是的哥,这不正好嘛,物尽其用,要我做别的我也做不来。” “是是是,文化人就该做文化人的事儿。来来来,给我——”赵保华见她又在搬运一些旧的书籍,忙上手接了过来。 他看出来了,晏姝准备把小礼堂清理一下,这样也好,之后来这里办事的人,也会觉得地方敞亮不少。 晏姝没跟他客气,干脆她搬起来递给他,他再往外面的小仓库运去。 正忙着,杨怀誉进来了,一眼就看到赵保华跟晏姝有说有笑的,他站在那里攥着拳头,想办的事儿也没心情办了。 等晏姝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扭头出去了。 晏姝忙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赵保华,随后追了出去:“小杨,等等。” 杨怀誉满脸微笑回过头来,却看她在身上擦了擦手,随后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之前那块帕子,递了过来:“谢谢你上次借我用,我洗过了,干净的,还给你。” 杨怀誉低着头,鼻端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他没接,反倒是问了一句:“不喜欢?” ◎最新评论: 【农村的孩子这么早熟,连女人唠叨都开始讨厌了吗】 【撒花摁爪】 【营养液(1/1)成就达成,有一定几率掉落更新,请侠士再接再厉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 【老赵的娃这么心机的吗?】 -完- 第13章 、冤家 ◎小杨那边说亲的可太多了,你没必要上赶着找不痛快,他那个娘◎ 晏姝并不是一个拧巴的人。 她之所以坚持要把帕子还给杨怀誉,只是因为她认为这帕子是杨怀誉借她的。 这会儿见杨怀誉真的不想收,她也不好再坚持下去,笑着把帕子摊开,抚摸着上面精致的蝴蝶,那一双宝石蓝的翅膀,仿佛随时可以飞起来似的,特别的灵动逼真。 她还是诚实地做出了回答:“喜欢。” “姐,送你的,收着吧。”杨怀誉上前一步,摁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一点点弯曲一点点握住,“我答应过你的。” 有吗? 晏姝怎么想不起来了? 她狐疑地看着杨怀誉,手背被他宽大温热的手心握着,滚烫,炽热,甚至有点出汗的迹象。 她真的是想不起来了,那迷茫和困惑的眼神,叫杨怀誉看了只能别过头去,沉默地松开手,静静地离去。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恍惚有种孤独和寂寥的错觉。 有吗? 年轻的大小伙子,也会孤独寂寞? 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把帕子重新叠好,回去就收起来吧,不舍得用,这么好的绣工,就是她娘都未必愿意绣给她用。 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赵保华正一脸吃味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尴尬地笑笑:“老赵哥,见笑了。” “三妹,小杨那边说亲的可太多了,你没必要上赶着找不痛快,他那个娘——”赵保华倒是好意,刘彩玲是做纸扎的,也就是丧葬用品,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手艺人,但比她那一手绝妙的纸扎彩绘更叫人广为所知的,是她那尖酸刻薄的为人。 她家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在她手底下可没少吃亏,一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小媳妇还不服气,要跟她斗,斗了两年全都认输了。 现在见着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 他觉得三妹值得被温柔对待,他不希望看到三妹也成为被打压被欺负的那一个,所以他忍不住就…… 不过他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头,想想还是不说了。 晏姝的手还揣在兜里,紧紧地攥着那块帕子,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老赵哥,我心里有数。对了,等会要是我爸找媒人说我愿意跟你处处看,你别当真,我只是说了堵王谷丰的,他太烦人了,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不用不用。三妹你还年轻,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我早就有准备了,这有啥好气的。再说了,我跟你爸关系那么铁,只要你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用。用我堵王谷丰也行,堵别人也行,总之,我乐意的。”老赵有些自嘲地笑笑。 其实他早就知道,晏姝跟他岁数相差有点大,估计是没戏的。 不过他就是不死心,想试试看。 现在被晏姝这么说了,心里肯定是失落的,但是他还不想放弃,能被利用也是好的,总比那些在她面前叫不上号的人好。 再说了,多利用几次,也是给彼此提供一个相互了解的契机嘛。 他这么说服了自己,又转身笑呵呵地去搬旧报刊了。 晏姝其实挺不忍心伤害这个老好人的,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不用再有什么思想包袱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结婚不是意气用事的儿戏,都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等她和老赵把小礼堂清理干净了,村里的另外一些干员也来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先从最基础的山河水土日月星辰以及每个村民的姓名教起。 等这一批需要扫盲的学员都过来了,晏姝才发现,杨怀誉的娘和二婶都来了。 刘彩玲一见着晏姝就撇嘴,何桂凤也没有好脸色,妯娌两个在那嘀嘀咕咕的,没一句好话。 等安排每个干员负责扫盲的学员时,这妯娌两个一个劲地往别人那里挤,好像晏姝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避之如蛇蝎。 晏姝不生气,笑着转过身去,见老赵的娘姗姗来迟,正在外围一脸为难,便笑着招招手:“婶子,来,我这里还有空位。婶子来——” 晏姝走过去把老赵的娘扶过来:‘婶子你是姓丁吧,这字儿可好写了,来,我教你。” 丁老太本来想拒绝的,但她一看儿子在后面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了。 不过,过了一会,丁老太就见识到晏姝的好了。 别的干员教了三遍还不会的,已经不耐烦了,可晏姝呢,一直面带微笑,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丁的勾是朝左的,这样,像是一个人的脚提起来勾了一下,你看,这就是竖钩了。” 丁老太学了足足十一遍,总算是把“丁”字写得不像狗爬的了,她特别开心,激动地喊她儿子过来:“保华,保华你看,是这样写吗?这就是我的丁啊。” “是啊娘,这就是男丁的丁,人丁兴旺的丁。”赵保华凑了过来,很是赞许,晏姝真是温柔的一个好女人,他要是有福气娶到她,做梦都能笑醒了。 也就杨怀誉的娘,眼光不行,居然在那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忒恶毒了些。 他又夸了他娘几句就走开了,村支书周洪福找他,现在正值夏晒,等这个月晒干小麦的水分,下个月就要交公粮了,每家每户每年的人口都是变动的,需要村支部这里提前核算上报。 所以赵保华要去忙了,出嫁的姑娘要刨除出去,嫁过来的媳妇要加进来,死去的老年人和意外死亡的年轻人要扣除,新生儿不算,可这一年成年的人却要加进来。 这么加加减减,一个七百多户人口的大村子,需要赵保华挨家挨户地摸排计算,没有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忙完。 他这一走,丁老太就不学了,她推开晏姝的手:“够了够了,我一个快入土的人了,会写自己的姓就可以了。你去教别人,快去快去。” 晏姝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她起身让开,又去帮别人握笔了。 正忙着,身后忽然传来刘彩玲的一声怒骂:“你说什么?我笨?你怎么不说是你不会教?嗯?你看人家都学会了走了,你还没教好我这个刘字,还好意思说我笨,我看是你蠢,滚滚滚,不要你教,滚!” 那被骂的是个刚初中毕业的小姑娘,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脸皮子薄,被她这么一骂,立马顶了回去:“我蠢?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刘字的竖钩跟丁的竖钩一样,是朝左拐的,你非要朝右拐,你怪谁啊?明明是你自己笨,村口猪圈里的猪都比你聪明!还好意思嚷嚷呢,你求我我都不教了,不要脸的死老太婆,呸!” 那小姑娘骂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工分也不要了,宁可回家拿上镰刀割猪草都不想伺候这种顽固不化的死老太婆。 刘彩玲脸上无光,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当即骂骂咧咧地摔了铅笔:“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们总有两腿一蹬死翘翘的时候,到时候老娘才不给你们做纸扎,等你们在阴曹地府连个房子都没得住才知道老娘的厉害!” 是是是,您可真厉害! 晏姝无语至极,但她不想跟这种刻薄的疯婆子啰嗦,依旧在教身边的这个大姐握笔。 结果,她的无视也让刘彩玲嫉恨,刘彩玲起身离开的时候,故意从她身边撞了一下,把她手里的笔撞飞了不说,还把她撞得倒在了这大姐身上,两个人一起压断了早就摇摇晃晃的凳子,咔嚓一声,摔地上去了。 晏姝跟这大姐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随后走过去,拽住刚刚准备离开的刘彩玲,提着她的领子,把她拎了回来。 “这凳子是村支部的集体财产,你赔。”晏姝冷漠地看着刘彩玲。 刘彩玲多抠门儿的一个人啊,两个儿媳妇坐月子连鸡蛋都不舍得给她们吃,怎么可能赔这么一个破凳子? 当即跟晏姝拉扯了起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找机会开溜。 偏偏晏姝力气大得离谱,根本挣脱不了,刘彩玲气得直跺脚。 晏姝见她这么无赖,干脆把她胳膊扭到了身后,把她摁在了旁边的破旧课桌上:“不赔是吧?可以,我们去找赵会计,问问他这个凳子值多少钱,回头直接从你家的工分里扣。” 刘彩玲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开玩笑,她大儿子可是二队的生产队长,二儿子是电灌站的站长,小儿子又是稳进武装部的准干部,女儿女婿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她才不怕! 她在老坞堡,就是可以横着走的! 于是她脖子一挺心一横:“就你会找人?桂凤,去,把我家怀旭和怀瑾叫过来,我就不信了,到时候这臭寡妇还横得起来!” 何桂凤正在一边儿骂呢,闻言像是得了圣旨的嬷嬷,屁颠屁颠去喊人。 不过她还没把杨怀旭和杨怀瑾喊过来,她的另外一个帮手就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离婚之后听说晏澈已经二婚再娶、心里不服气的何慧。 她借口回来看女儿,正好从这里经过。 一见她姑姑的大嫂居然被晏姝摁在那里,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扑上来要跟晏姝掰扯个明白。 ◎最新评论: 【撒花摁爪】 【爪~】 【追平!!!】 【大大加油!】 【啊啊啊啊啊我还想看大大】 -完- 第14章 、自辩 ◎杨队长你应该感谢我,她要是跑了,就属于畏罪潜逃了◎ 晏姝没想到何慧会来。 其实原著里面,何慧这个角色也是个炮灰,结局没比她好哪去。 何慧要强,喜欢占小便宜,没主见,容易被人撺掇,本来这些都是普通人常见的小毛病,可她有个喜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妯娌苏锦娘,她自己又拎不清苏锦娘到底是害她还是为她好,最后生生被算计得离了婚。 而她几年前生三胎儿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最后虽然两家人都要求医生保大,可她的身子却彻底垮了,生不了了,儿子也因为在产道里窒息太久没了。 所以她离婚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最后只能嫁了个修自行车的瘸子,给人家孩子当后妈去了。 偏偏那瘸子为了证明自己跟普通男人一样威风,喜欢拿女人撒气逞能,最后何慧被家暴,差点死在二婚男人手上,好在那会的沈玉璃大学毕业回来当了市妇联主席,出手救了她一把,最后好歹把婚离了,留在娘家,成了哥嫂弟弟弟媳嫌弃的累赘,孤独终老。 所以,炮灰何必为难炮灰呢? 晏姝见何慧气得满脸通红,当即松开了刘彩玲,还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嫂子,回来看珍珠姐妹俩吗?” “谁是你嫂子?我可当不起你的一声嫂子!”何慧依旧认为自己离婚是晏姝的错,尤其是苏锦娘一个劲给她洗脑,说晏楚炀护着晏姝不向着她,其实是因为她没法给他生孙子了。 所以何慧的怒火,全都集中在了晏姝一个人身上。 这会见晏姝居然还有脸喊她嫂子,更是怒火中烧,逮着晏姝好一通数落。 晏姝不跟她计较,笑着挽起她的胳膊,把她往家里带:“哎呦嫂子,你说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那么激动,到最后气坏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我又没有损失。” 姑嫂两个拉拉扯扯的,等离开小礼堂这里,晏姝才劝了何慧一句。 何慧哪里听得进去? 一把搡开晏姝,要打人。 晏姝可是练过的,那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本能,抬手一个格挡,直接把何慧掀旁边草垛上去了。 何慧忽然觉得特别委屈,她干脆趴在草垛上哭了起来:“你居然想打我?我都离了,你还不知足?是啊,你哥又娶了,你高兴了!你终于看到我的笑话了!” “嫂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自己摸摸良心,到底是谁叫你离的这个婚?这个家是谁生了儿子?你走了谁能得好处?这么大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好骗啊?”晏姝服气了,她是看何慧可怜,一直没跟她计较。 她本身是很讨厌女人之间斗来斗去的,可她没辙,穿过来就是这么一个身份,只能努力化解矛盾了。 她走过去把何慧扶起来,一边拍打何慧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又劝了劝:“嫂你冷静一点,你想想你离婚对我有什么好处?按照二嫂的说法,爹不护着你是因为你不能生孙子了,可你离了之后我哥再娶一个,要是生了儿子,那新嫂子的腰杆子不就直了?这么一来,我爹是不是要偏心新嫂子?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何慧一时转不过弯来,还是本能地厌恶晏姝,下意识推开她,站在那里自顾自抹泪:“你少来挑拨离间,你吃母鸡就是故意气我赶我走的,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来装好人了,我才不信你!” 哎呦,这可怎么解释? 晏姝能说是作者让她杀的母鸡吗? 不能啊。 只能把黑锅背了:“是,母鸡是我杀的,可我也是气你把鸡蛋都拿走了不给我留,想给你添个堵而已,谁想到你会离婚啊?爹都骂死我了,你没看见而已。不过有一点我敢打包票的,爹娘从来没说嫌弃你的话,就算娘有时候嘀咕两句,也只是发发牢骚,又不能真把你怎么样!你冷静想想,你离婚这个事儿,我有掺和过一句半句吗?” “是锦娘……”何慧可算是转过弯儿来了,可有件事她想不明白,“她说爹娘都鼓励她再生个孙子,好过继给我和你大哥,我当时就不服气,凭什么我和你大哥的家产要给她的儿子啊,她说她也舍不得自己儿子呢,不会过继给我们的叫我放心,她只是觉得老人家的这个想法让人寒心。所以她让我闹一闹,拿离婚来吓唬吓唬他们,毕竟你大哥三十多岁的人了,又带着两个女儿不好找,谁想到,我闹是闹了,你哥一扭头就找着了啊。”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大嫂。也不想想,人晏澈毕竟吃公家饭的,肯定好找啊,她怎么这么笨呢? 晏姝挺无语的,但有些事情,身在其中,也只能被剧情推着往前走了吧? 她感慨不已,握紧了何慧的手:“嫂,你听我一句劝,以后凡事自己多思考思考,不要气头上被人一撺掇就做决定。不过现在既然离了,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回头你也重找一个,咱不找那带孩子的,就找那生不了的,谁也别拖累谁,不好吗?” “没孩子?没孩子老了可咋办啊?”何慧想不明白了,这小姑子不是害她吗,居然叫她找没孩子的。 晏姝真是服了,她问何慧:“你睁开眼瞧瞧,你娘家爹妈生病是你伺候的还是你哥哥弟弟伺候的?你再看看,我爹上次腰伤,我的两个哥哥还有你和二嫂又过问过几回?最后是不是都是各家的女儿在忙前忙后地操劳?你有两个亲生女儿你怕什么啊?你只要努力挣工分,攒点钱在手里,三不五时地回来看看她们,又不用管她们学习,又不在她们身边唠叨,她们只会觉得还是亲娘好,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何慧没说话,但是显然被说动了。 就是有点为难,今天回来身上没带啥好吃的给孩子。 晏姝看出来了,她这前嫂子就是傻的,离婚啥也没要,白白便宜她大哥了。 她叹了口气,拿出一块钱塞给了何慧:“今天正好公社那边可以赶集,嫂你带珍珠姐妹俩去玩玩吧,你也知道,我手头也没几个钱,就这点你别嫌少,等我努力挣挣工分,到她们姐俩生日的时候,再给她们多弄些好吃的。” 何慧手里攥着钱,有点难为情。 其实晏姝有句话没说错,她离婚这事,自始至终都是苏锦娘撺掇的。 现在晏姝这么帮她一梳理,她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苏锦娘想赶走她独吞晏家的田亩呢,毕竟珍珠姐妹俩大了,一旦嫁人,这家里的田亩不都空出来了? 何慧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委屈,上了这么一个大当。 她不服气,却也知道眼下没办法闹,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窝囊气,找她两个女儿哭去了。 晏姝目送她远去,又回到小礼堂忙碌起来。 刚教会一个大姐写唐字,杨家兄弟俩就来了。 杨怀旭是二队生产队长,要面子,一来就用命令的口吻跟晏姝说话:“晏姝是吧,过来!” 晏姝一扭头,就看到这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一脸的冷漠和厌烦,她也不怕他当着大家伙的面乱来,神色坦然地走过去。 先发制人:“杨队长,你来得正好,我想问问,你身为二队队长,难道平日里就是这么惯着你的家人的吗?破坏公家财产不赔不说,还赶跑了好心过来扫盲的干员,这哪一件说出去,丢的都是你杨队长的人啊。” 杨怀旭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什么,就被堵了个没口开。 偏偏这晏姝说的还句句在理,导致他想找茬都难。 最后只好揪住他娘挨打的事儿做文章:“是非对错我心里有数,但是你怎么好直接动手打人呢?尊老爱幼的美德都不懂吗?亏你还是个高中生,你爹就是这样教你的?” “说我就说我,别扯我爹,我爹也没有大闹扫盲班,没有羞辱人家姑娘还把人气跑了,更没有砸毁公家的财产!”开玩笑,晏姝大学那会可是学校辩论队的,嘴皮子就没输过谁。 她说着上前一步,坦坦荡荡跟杨怀旭对视:“我倒是想问问杨队长,一味地抓住我做文章,丝毫不提赔偿的事,怎么,是想耍赖吗?还有,我提醒杨队长一句,我没有打人,我只是摁住了你娘没让她走而已。杨队长你应该感谢我,她要是跑了,就属于畏罪潜逃了,到时候可不是简单的赔偿就算了,是要在大队广播里通报批评的。你杨队长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候面子往哪搁?” 杨怀旭还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了,最后只好憋着一肚子闷气,叫他娘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他自己则走上前来,从晏姝手里夺走铅笔,又从那唐大姐手上拿来本子撕了张纸,写下了欠条:兹有杨怀旭欠老坞堡村支部板凳一张,三天之内完成赔偿。一九七五年农历六月十七,杨怀旭。 他把欠条递给了晏姝,走的时候还回头又看了她两眼,跟他弟弟杨怀瑾嘀咕道:“这女人嘴皮子真利索,怪不得能把她大嫂气跑了,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将来把她娶回去当祖宗。” “听说老王和老赵两个都想娶她呢,你说说这两个人傻不傻啊。还是我家那口子好,咱娘瞪上一眼就消停了。”杨怀瑾正忙着给水稻田放水呢,被临时叫过来也是一肚子的意见,可不得逮着机会多踩晏姝两脚。 晚上回去吃晚饭的时候还不忘继续嘀嘀咕咕,结果他小弟杨怀誉忽然丢下筷子说了一句:“我要分家,尽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7 07:38:32~2022-01-28 03:4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小乖张3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舌头准备开tian了4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是去的医院吗?医院应该不会问保大还是抱小哇 ——在法律上,孕妇是活生生的人,专业名词称为“自然人”,具备生命权;胎儿尚未出生,不具备独立活着的特性,不属于自然人,在法律上是没有生命权的,所以产妇的生命安全实际上要优先于胎儿。因此,产房里出现意外,母胎同时面临危险时,如果能救产妇但没救,将构成医疗事故,医院和主刀医生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自己都被人欺负,还跑来当圣母,有事动不动就来两下,熊包】 【这女主缺智吧】 【按爪爪】 【爪爪】 【没了???】 【!?2|】 【小杨威武!哈哈哈哈】 【加油,坑太浅了】 【加油】 【撒花】 -完- 第15章 、下套 ◎钟大奎下套,让他当上门女婿,他娘还以为人家要倒贴◎ 杨家的晚饭吃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杨怀誉转业回来迟早要结婚分出去,可是谁也没想到,他婚还没结,就急着要分家了。 而且那说话的口吻,跟大爷一样,完全不给家里商量的余地,简直气人。 他爹杨正德非常不高兴,筷子一摔:“站住!” 杨怀誉也没打算走,只是不想吃了,闻言背对着饭桌靠在门框上,懒得看他们那副刻薄的嘴脸。 杨正德起身,走到他身边,很是不满地质问道:“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媒人全都被你拒了,毛家的婚约也给取消了,你好歹二十一岁的人了,总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吧?你看看你二叔家两个儿子,哪个不是三年抱俩?人家也就比你大个一两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杨怀誉的口吻明显带着不难烦,这天没法聊,张嘴闭嘴就是别人家,他不感兴趣。 杨正德急了,他和他媳妇刘彩玲一直分工明确,他管儿子,刘彩玲管女儿和儿媳妇,现在小儿子这么没大没小的,叫他这个当老子的脸面往哪搁? 他气得抬手就要打人,可他举起手的时候才意识到,小儿子早就不是三年前的小豆芽了,那时候这孩子铁了心去参军,身体还没抽条,又瘦又矮的,叫他心疼得不行。 可现在,这混小子不光养了一身的腱子肉,还抽条了,这个头高的,他得仰视才行,想打人还得踩个小板凳才能够着。 乖乖,也就三年啊,这小子怕不是把部队食堂吃穷了吧? 只得默默把手收了回来,试着软和一点劝说:“怀誉啊,你从小就听话懂事,怎么当个兵回来就这么急着跟家里划清界限呢?是看上哪个姑娘了?这么火烧眉毛的吗?你好歹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帮你参谋参谋啊。” “谁也没看上,我的事你们都别掺和!口粮田算清楚,该怎么分就怎么分,至于住处,肯定要有一个兄弟出去重新申请宅基地,你们都拖家带口的就别折腾了,我出去就是。”杨怀誉说着便转身往东屋去了,把他吃饭时看到的一提坞塘大曲和两条香梅香烟拎了出来。 他很生气,一点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直接开门见山:“这是哪家媒人送来的?” 刘彩玲本来不想插话的,可她没想到小儿子眼这么尖,居然发现了这两样聘礼,有点慌了。 忙走过来扯了扯杨怀誉的胳膊:“你轻点,轻点!别给摔坏了!这可是钟大奎亲自送过来的!你说说,这种女方上赶着倒贴的,上哪儿找去啊?所以我就做主替你答应了,这两天你挑个时间,跟钟家那闺女见上一面!你俩好歹一个学校上过学,肯定比别人感情要好些,要是能成,你爹和你两个哥哥肯定都支持你分出去!到时候叫你两个姐姐也帮忙添点东西,让你跟钟瑞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刘彩玲说到婚礼的时候,已经开始眉飞色舞了,好像大胖孙子近在眼前了似的。 杨怀誉看着她这小人得志的样子,特别来气,直接提上东西,出去了,刘彩玲见状赶忙追了出来:“怀誉,怀誉你大晚上的上哪去?” 杨怀誉没搭理她,直奔渡口,往上圩村去了。 那艄公本来都在打哈欠准备收拾收拾回去了,没想到居然来了生意,忙伸手帮他把东西接了过来,一看,还挺眼熟,好奇道:“这不会是钟支书白天提的那酒和烟吧?” 杨怀誉正在气头上,没吭声,艄公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帮他放在船头,等他坐稳了就开始摇桨:“小杨啊,你这孩子,脾气太耿直了,等会到了人家家里,可不能太粗鲁知道吧?说话留点余地,日后好相见嘛!” “楚老爹,我心里有数。”杨怀誉不想迁怒艄公,加上河风一吹,凉快不少,心里的烦躁也跟着灭了些,说话就没那么冲了。 老楚笑笑,船桨一下一下拍打着水面,人也跟着小船来回晃悠,他安慰了一句:“年轻人,别着急,慢慢来,你的缘分还没到,不过我看好你,认准了就去做,一定能成!” 杨怀誉没说话,只是勉强笑笑,这楚老爹一直神叨叨的,都说他会看相算命,也不知道算对了几个。 大概是这老头嫌弃划船无聊,故意扯淡寻点乐子打发时间。 他的沉默让艄公叹了口气,艄公继续摇他的小破船,扭头看了眼身后逐渐远去的村落,道:“不信?你这小子肯定会找一个比自己大的,起码大三岁往上,而且还是婚姻坎坷、人生不顺的。你跟她结合的过程会有些波折,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意志坚定排除万难,肯定能走到一起,婚后必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越过越红火。你可别瞪我,我楚老头从来不乱嚼舌头,你小子面相就是这样的嘛!” 一直不信楚老头的杨怀誉,此时此刻却无比希望这糟老头不是在拿他寻开心。 他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一声轻微的叹息随着河风消散在身后:“别的都不难,难的是她不明白我的心意。” “这还不简单?自己找她说去啊!”楚老头看不惯扭扭捏捏的做法,他特别支持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勇敢追求真爱! 于是他又兴致高昂地传授了杨怀誉一堆追姑娘的方法,船快靠岸时做了个总结:“古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小杨啊,你可得加把劲儿啊!” 杨怀誉看了眼远处的老坞堡,神色复杂,这小老头真是会哄人开心,他又不是没缠过。 还不是以失败告终? 怪只怪他那时还太小,说的话被人当成了玩笑。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开玩笑。 他收回思绪,给了艄公一分钱,上岸去了。 到了钟家院门口,才发现钟大奎正在跟他的叔伯兄弟算计他—— “大哥,你可真行啊!居然让那刘彩玲自己钻套里去了!” “是啊是啊,咱大哥这脑子就是活,知道那刘彩玲是个钻进钱眼里的财迷,所以在下聘这个事上坑了那蠢女人一把!” “嗨,我也没想到她能蠢成这样!自古以来都是男方给女方下聘的,哪有女方给男方送聘礼的?我提着东西去,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她家小杨入赘嘛!结果呢,她脸大得赛水缸,还以为我想让我家瑞芬倒贴呢!” “大哥你且沉住气,等她把那烟酒吃了喝了再借题发挥!听说她家小杨可孝顺了,到时候她赔不起这烟酒,可不就只能出卖儿子了吗?” “二哥说的对,大哥你这几天就别去老坞堡了,吊一吊她胃口。你要是不放心,怕她不舍得动那烟酒,我就带上兄弟们去找杨正堂叙旧。杨家兄弟感情那么好,到时候杨正堂没有好酒招待我,杨正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他们开了这坞塘大曲,侄女的婚事就成了!” 杨怀誉不由得冷笑,原来钟大奎是在下套,想套他当上门女婿。 可笑他娘,还以为人家要倒贴! 杨怀誉敲了敲院门,直接打断了他们的白日梦,进去把烟酒一放,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 钟大奎兄弟几个傻眼了,尤其是钟大奎,更是脸上火辣辣的疼。 忙对着里屋喊了一嗓子,他闺女钟瑞芬赶忙丢下手里的绣活追了出来,小碎步跑起来那叫一个利索,好歹在渡口前撵上了杨怀誉。 她大喘着气,双臂一伸,拦在了前面:“杨怀誉,你就是这样对待老同学的吗?今天我爹去的时候,你家左邻右舍可都是看见了的!现在你招呼不打就这么退了聘礼,别人得怎么笑话我?” 杨怀誉懒得跟她废话,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从旁边一绕,跳船上去了。 艄公老楚忙用船桨撑着点岸边,等船身稳了,便摇桨划了出去,留下钟瑞芬在岸边直瞪眼。 明明是她家在算计别人,她还觉得特别委屈,一抹眼睛,哭了:“杨怀誉!你给我等着!你是我钟瑞芬看上的人,你跑不掉的!” 杨怀誉根本不想跟她废话,等到了对岸,见他娘还在岸边焦急地眺望着,并没有半分内疚,上岸后话也不说,直接往回走。 刘彩玲急了,忙扯着他的胳膊:“怀誉,你这是做什么?我都答应钟大奎让你和他闺女处处看了,你看,他还给了两张电影票呢,公社电影院的,最适合你们年轻人处对象的时候去看看了。” 刘彩玲赶忙掏出电影票,献宝一样地递给了杨怀誉。 杨怀誉刚从对面过来,钟瑞芬又会哭哭啼啼装可怜,这会儿再去显然不太合适,他就把票接了打算明天再还。 他掰开他娘的手:“我不会去的,下次你再乱收东西,你自己去。” 等他到了家里,他爹、他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嫂子,全都铆足了劲儿劝他。 这个夸钟瑞芬工作好,在供销社吃公家饭,可稳当了,那个夸钟大奎门楣高,堂堂村支书,当他的岳父不算委屈他。 他大嫂夸钟瑞芬长得好看,水灵;他二嫂夸钟瑞芬屁股大,指定能生儿子。 最夸张的还是得了好处又眼睁睁看着好处飞了的刘彩玲,居然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动她小儿子了,毕竟这小子从小到大可孝顺了呢。 结果杨怀誉理都不理他,直接去东屋拿了纸笔出来:“你们不想算田亩是吧?好,我来。” 作者有话说: 存稿多多,入V当天会掉落两万粗长更新,V后第二天起日万,宝宝们收藏一下吧,么么么~ ◎最新评论: 【男主家也一家子不讲理的,这…当时大环境这么恶劣的吗(哭笑)】 【男主有点不太伶俐啊,把那女的算计说出来。目的是让他当入赘女婿,看看他家里人还有没有脸让他处对象了。】 【打卡】 【爪爪】 【男主心思坚定~】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接下来了!】 【最烦这种了,亲人还搞这,上次我表哥骗我出来AA聚餐,结果他把他同事带着问我咋样,无了大语】 【加油】 -完- 第16章 、难眠 ◎宋骞很惯着她,甘愿冒着大雨出去给她找酸枣◎ 杨家一大家子全都围了过来。 他们谁也没想到,杨怀誉居然动真格的。 唰唰唰提笔,几分钟就把家里所有的口粮田、自留地和挖边得来的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小菜地全都算清楚了。 还画了图,连刘彩玲偷摸移动地界,从别人家那里贪来的几分地都给标注了出来。 刘彩玲一看,急了:“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连这个都标出来?他家反正绝户了,就两个闺女,少几分就少了嘛,反正过几天他闺女一嫁人,他家的地肯定要被大队收走一部分的,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杨怀誉没搭理她,别人家的就是别人家的,人家闺女也是人,怎么好这么堂而皇之地侵占别人家的地? 所以这多出来的几分地,他打上了阴影:“等会分家的时候,这三分地不算。” 说着他又开始在每块地的旁边标数字,这可不是随便标的,而是每块地对应的品质等级。 按照公社公示的标准,一共有八个等级,一等地的年产出会比末等地足足高出一倍以上,可不得摸清楚了嘛! 这下轮到他大哥二哥急眼了。 他们还以为小弟在部队里参军,会不了解这些田亩的等级呢,这样就算分家,他们两个做哥哥的也能动点手脚,占走等级高的地,结果,老三他居然门儿清? “你这几天整天往外跑,没去公社?”杨怀旭是二队队长,他一直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才是家里最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的人精,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失算了,他和老二都陷入了被动。 他有点不高兴,看了他二弟一眼,杨怀瑾忙过来打哈哈:“哎呀老三,这些地你乱标什么啊,好多地都跟你离家的那会不一样了,标错了!” 杨怀誉手上没停,冷笑一声:“是吗?那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工作簿,上面详细记录了他白天调查来的结果:“这可是洪福叔亲自帮我标注的!” 杨怀旭这下彻底傻眼了,他还不服气,结果他接过来一看,好家伙,还真是周洪福的笔迹。 他快要气死了,只能耍无赖:“行行行,你信外人的,不信我和你二哥的,我们还能怎么说?那干脆都给你好了,我们老哥俩喝西北风去,你嫂子你侄子侄女也都别吃饭了,就趴河边喝水长大吧!” 说着杨怀旭就点了根烟,不行,实在是太窝囊了,居然被这小子拆穿了,看来白天说什么去公社帮忙都是骗人的,留在村里揭自家的老底才是他的正事! 杨怀旭不想再看了,周洪福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那就是一个大公无私不偏不倚的周青天,他绝对不会乱标的。 只能躲到院子里去骂娘,刚骂两句,叫他爹听见了,出来训斥他:“你骂什么呢?骂什么呢?你个龟孙,有你这样骂自己老子娘的吗?” “哎呦爹,我就是口癖,改不了,又不是真骂你们,你干嘛啊,孩子都看着呢。”杨怀旭虽然在媳妇和兄弟面前横,在自家爹面前却只能装孙子。 杨正德冷哼白了他一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老二是不是想糊弄老三,欺负他不知道田亩等级想甩几块烂地给他?美的你!我和你娘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和怀瑾来算计他!我还是那句话,兄弟三个一视同仁,该多少就多少!” 杨怀旭还能说什么? 只能认栽,后来他看着杨怀誉递给他的清单,故意吐了口烟在杨怀誉脸上:“可以啊老三,你不去当会计可惜了。” 杨怀誉直接把他嘴里的烟夺走扔出门外:“嫂子怀孕了,你注意点。” “我自己的女人,轮不到你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和钟瑞芬的事吧,招呼不打就把聘礼退了,人家爹不要面子的?人可是村支书,以后有你好看!”杨怀旭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这个弟弟。 而杨怀誉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摆脱这些刻薄寡情的人。 他冷笑一声,转身往杨正堂家去了,今晚要继续借宿,等明天纸扎被人家收走就好了。 临走时,他丢下一句话:“大哥你不要把别人当傻子,你藏的那几块地周叔早就知道了,我今天给你留了点颜面,没画出来让二哥二嫂知道,你最好自觉点,趁早找周叔交代清楚。要是拖到交公粮的时候还没动静,你这二队队长就不一定当得成了。” 什么?他娘的!这都被这小子查出来了? 他绞尽脑汁瞒报了几块地,只是想少交点农业税,他容易吗?他不要养老婆孩子吗? 踏马的,反了天了! 杨怀旭气得一回去就把搪瓷杯子给砸了。 砸了杯子还不解气,又要揍他媳妇出气。 等他的手高高举起来,见她媳妇居然哭哭啼啼捂住了肚子,他才反应过来,是啊,怀孕了,打不得了。 只能憋了一肚子的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 这天晚上,同样鸡飞狗跳睡不好的还有上圩村的宋家。 晚饭的时候,公社宣传口的表亲袁腾岗过来了一下,很是生气。 一来就要了一杯糙米酒,坐在堂屋八仙桌前唉声叹气:“表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着急。” 袁翠柳闻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坐在了袁腾岗对面:“什么事儿,你说。” “表姐,我这两天不是不舒服请假看病去了吗?结果……结果你那个老二媳妇找了个人写了篇文章投到县里去了。等我知道这事想帮你拦住的时候,已经迟了。文章是周书记亲自投的,来不及撤回了。”袁腾岗唉声叹气,扒拉了一下他表姐端过来的炒花生,嘎嘣一个,嘎嘣又一个,吃得很香,并不像有多苦恼的样子。 袁翠柳闻言惊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那个丧门星找人了?她想干什么?要地?还是要房子?” 袁腾岗摇摇头:“具体不清楚,还是周书记跟那个新来的广播员说这个事的时候我在门口听了一耳朵,具体写了什么没说,就说那文章写得很好,上面已经决定要发表了,排期就在这两天,叫小沈,哦,就是那个广播员,叫她回去说一声。” “广播员?晏家新娶的那个儿媳妇?”袁翠柳虽然在上圩村,可他们这些自然村之间经常通婚,所以即便宋家跟晏家不在一个村里,两村中间还隔了一条大河,可对他们来说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她之前还骂呢,骂晏姝不要脸,克死她家宋骞不说,又把自家大嫂赶跑了,这新进门的嫂子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没想到,这丧门星居然敢跑去叫人写文章? 反了天了! 她气鼓鼓的,做晚饭都没什么心思了,满脑子都在琢磨等会怎么联合一大家子,把晏姝这事给解决了。 她男人叫宋建华,是整个江圩县手艺最经得起考验的老石匠,坞塘公社又是沿江地区的大型公社,经常需要他这样的老手艺人去修缮江堤、河堤、造石桥,所以他在本地的身份和名望远高于晏楚炀。 这也是为什么晏姝只能被他们一家子打压、赶回去的根本原因。 毕竟晏楚炀手艺再好,这年头也没有大木作发挥的场合了,只能小打小闹地搞搞家具,勉强比普通人家日子好过一点而已。 加上宋骞当初又是晏楚炀最得脸的爱徒,结果年纪轻轻为了他闺女的一口酸枣送了性命,晏楚炀自知理亏,根本就没想过帮晏姝要口粮田,他宁可自己苦点累点,都不会开这个口的。 所以袁翠柳琢磨着,这事肯定不能是晏楚炀出的主意,他老晏就不是这样的人。 那只能是别的什么小比崽子在给晏姝出馊主意了。 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老坞堡好几个臭男人惦记着晏姝着个小蹄子呢,一定是这当中哪个臭不要脸的,不自量力,想把口粮田要回去讨好晏姝! 对,一定是这样! 等她男人宋建华带着几个徒弟回来后,她就哭嚎了起来:“不得了了他爹,有人要来抢咱家的口粮田啊!” 宋建华一听,这还得了? 忙摘下劳保手套,放下他的锤子凿子等工具,拽着他婆娘到旁边问了问。 等袁翠柳叽里咕噜一通埋怨后,宋建华可算是弄清楚了,他冷笑一声:“不怕,就是他周书记亲自过来,也是咱们占理。行了,别哭了,我去陪你表弟聊聊,说不定他能知道点周书记的短处,到时候要是周书记施压,咱们也有底气反击。” 宋建华说着就把他的徒弟们撵回家去了,连平时惯例招待的晚饭都没给准备,随后自己从地窖里倒了一杯糙米酒上来,陪袁腾岗吹牛去。 等这老哥俩一通胡侃,宋建华才切入正题:“小袁啊,我想问问,你们周书记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袁腾岗酒量差,酒品更差,不过半杯糙米酒下肚,已经晕晕乎乎的了,闻言放下筷子打了个酒嗝:“见不得光?那……那倒没有……” 不过,说完他就想起来一个事儿:“姐夫你要是实在想给他找不痛快,你就去问问他,上个月填沟造田的那些地,他有没有隐瞒不报,这些地虽然零碎,但加起来也不少呢,我听小楚说,好像足足有五十多亩呢。你想想,这得少交多少农业税啊。” “哦?还有这个事儿?”宋建华心里有底了,“我就说嘛,我带着那些混小子加固江堤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周思源领着人来要江堤上挖出来的沙土,原来是弄回去填沟了啊。赶明儿你找那小楚问问清楚,到底有多少亩,回头我写个材料亲自去找周思源吓唬吓唬他,我就不信了,他敢冒着自己被揭短的风险出这个头!” * 老坞堡,天快亮时,晏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做了个噩梦,吓得她心脏砰砰乱跳,出了一身冷汗不说,连嗓子都哑了。 梦里她一直喊,一直喊,却怎么也喊不住转身离开的宋骞。 她想叫他回来,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酸枣明天再摘一样的,可宋骞见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知道她想那酸枣想得厉害,还是一意孤行,出去了。 临走时还安慰她:“你放心,我从小爬山下河,什么时候出过事?乖,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不,不行,回不来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心烦意乱,慌慌张张从床上扑下来,冲到门口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却被天空的雷声所淹没。 最后她只能靠在门框上,一点点滑到地上,看着他模糊在风雨中的背影,无助地哭泣:你不要去,不要去,你回来! 后来一道闪电,劈在了远处的山上,骇人的白光里,一道身影从山上摔了下来,直接把她惊醒了。 她大喘着气,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缓了好一会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晓萌,孩子睡得正香,小脸蛋白里透红,又香又软,完全没有被她惊扰到。 不觉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她好渴,踩上鞋子下地找口水喝。 等喝了水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那种无助的感觉非常真实也非常糟心,也不知道是原主留下的记忆还是怎么,居然让她产生了真实的心痛感。 尤其是最后那道雷劈下来的时候,就好像她曾经真的在那样一个雨夜惊慌失措过。 嗓子里像是有只手在撕扯,牵动了她的胃,让她忍不住想吐。 匆忙跑出去,到了院子里,把刚喝下去是水全呕了出来。 吐得狠了,溢出不少泪水,她却分不清到底是生理性的,还是情绪使然。 也许原主和宋骞曾经也相爱过? 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切肤之痛来折磨她? 可是奇怪,她明明梦到了宋骞,却怎么也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甚至连原主和宋骞到底是怨偶还是恩爱夫妻都不是很清楚。 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宋骞很惯着她,不然不可能甘愿冒着大雨出去给她找酸枣。 也许…… 也许她和宋骞不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简单? 可她为什么想不起来她和宋骞相处的细节了呢? 不行,不能去细想,一想就开始头疼,耳鸣,眼冒金星。 心口还一阵一阵发紧,好像有一只尖利的爪子在挠她,一下一下,痛得她心里发慌。 她只能把这个名字从脑子里赶出去,赶到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最好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天际发白的时候,她终于又睡着了,睡梦中的眼眶湿了又湿,两行清泪滑下来,打在凉枕上,滴滴答答。 她在梦里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振作,要抛开过去,大步向前。 那么,就从给晓萌找个称职的后爸开始吧。 她可以的! 不过,梦境的最后,居然闪过了一张年轻的脸,低眉敛目,羞答答地喊她姐。 谁? 她猛地坐起来,才发现斗橱上的老座钟已经指向八点了。 而杨怀誉正在外面敲打着窗框:“姐,你醒了吗?我有事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挖边:就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一切零星的碎片化的小块土地。 比如在田亩的四周和交通要道的两边挖沟,种些可以在沟里生长的植物例如蕉藕; 比如在芋艿田的四周种上黄豆,缸豆,赤豆,见缝插针; 比如在桑树地里种南瓜秧,旁边种烟叶、长豇豆(也就是所谓的套种)。 以上内容来自关于人民公社的科普书籍。 还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书中说这个最早在六几年就零星地出现了,比网上搜到的78年早了十几年,本文背景75年,要是出现了这个制度也是可以的哦,后面我就不标注了。 另外:学徒工交不交学费取决于师父个人,宋建华会收粮食和菜蔬,再加一点点钱,所以宋建华会让袁翠柳给他们准备一顿晚饭,因为下工回来太晚了,学徒工到自己家肯定饿死了。 上圩:可以理解成上游的堤坝,或者堤坝的上游,都行。长江沿岸不少地名都带“圩”字,多音字,这里读wei,下圩同理。另一个读音xu,是集市的意思。(有些地方直接用【数字+圩】或者【方向+圩】组成地名,比如南京的北圩路。) ◎最新评论: 【撒花花,那个艄公有点厉害】 【女主之前喜欢死去的丈夫?丈夫死去了,她失忆了回到现实生活现在又回来了?】 【加油】 【怀孕了,打不得。 平常还打老婆,啧,他小心自己的小黑猩猩哪天也被打了。】 【爪爪】 -完- 第17章 、喜报 ◎小杨,你可真是我和晓萌的福星!小杨你真好,谢谢你!◎ 杨怀誉说的是那文章即将发表的事。 晏姝倒是不意外,小杨的文章入木三分,被选中是必然的。 她很开心,准备事成之后做个什么东西送给小杨。 接下来的两天晏姝没再做梦,后来她抽空找晏楚炀问了下,才知道那天是宋骞的忌日。 她终于明白了,原著里写过——“晏姝回到娘家后,努力让自己遗忘,连宋骞的忌日都从来没有祭拜过,相当凉薄无情。” 原来这就是剧情的力量吗? 她让自己重归忙碌,用充实的每一天,来抵挡剧情的惯性。 这天早上八点,晏姝又到了扫盲班帮忙。 身后的刘彩玲跟何桂凤嘀嘀咕咕,说什么小杨这几天闹着要分家,害得他两个哥哥差点反目成仇,气死她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个狐狸精,好好的一个家,被他祸害成这样!偏偏我家老杨又护着他,还逼着我去把贪来的三分地还给人家,你说说,我这儿子是不是白养了?”刘彩玲唉声叹气,字都没心思学了,导致学了好几天,“彩”字都写不对。 何桂凤只好劝她:“儿大不由娘,你就随他去吧,我倒是好奇,你和老杨跟谁啊?” “我跟老大,老杨跟老二,老三自己过!”刘彩玲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说的是气话还是真打算这么分。 晏姝不想多事,但还是下意识多听了两耳朵,奇了怪了,原著剧情里杨怀誉分家那还是后来的事儿了,怎么这次提前这么多? 怕是看上哪家姑娘了,着急结婚成家吧?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角色已经脱离了剧情的控制,会走向跟原著不一样的人生呢? 晏姝有点好奇,她打算留意留意,看看身边还有没有不一样的事情,这样她就不是独自对抗剧情的孤勇者了,有人作伴也能多一份改变命运的底气。 正忙着,杨怀誉来了,手里还拿着几份散发着油墨香味儿的革命导报。 这种报纸都是公家开办的,每个公社按照自然村生产队的数量进行分发,村支部三份,各生产队队长一份,老坞堡一共前中后三个生产队,所以杨怀誉一共拿了六份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嘴角噙着笑、耐心指导老大姐写字的女人,在她抬头看过来的瞬间,不由得脸上一红,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报纸,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姐,早。” 晏姝看到他手里的报纸了,闻言站起来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早,小杨,是那篇文章登了吗?” “登了。”杨怀誉把报纸递过去,“在头版头条,被抓典型了。等会周书记会去上圩村解决你和晓萌口粮田的事儿,这里你找个人接手吧,你得带晓萌过去一趟。” 好家伙,被抓典型了啊。 那可真是喜报了! 晏姝非常高兴,一时激动,忍不住抓起杨怀誉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太谢谢你了小杨,这事要是能解决好,我让晓萌叫你干爹都行!” “不,不了姐……”杨怀誉可不想当干爹。 他本能地拒绝了,却让晏姝会错了意:“也是,你还没结婚呢,那就让晓萌画个画报送你,哎呀,小杨,你可真是我和晓萌的福星!小杨你真好,谢谢你!” 这一连串的谢谢,闹得杨怀誉耳根子滚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加上晏姝一直握着他的手,他更是局促到连呼吸都没了章法,只管盯着她的手,一个劲地说不用不用。 晏姝太高兴了,可惜这不是二十一世纪,不然她都敢亲杨怀誉一口。 现在她得收敛着,握握手就算了。 等她松开手一溜烟跑回去了,杨怀誉还在那里晕晕乎乎的发愣呢。 直到他娘刘彩玲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杨怀誉才如梦初醒。 他忽然抬头,冷厉的目光扫过去,吓得刘彩玲没说完的话都憋了回去。 他走到刘彩玲身边,看着她写得跟狗刨的“彩”字,没留情面:“娘你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把自己的名字写写好。你要是不会那我教你,来。” 别啊,刘彩玲可受不了她这个混账小儿子,这几天闹分家已经闹得她头疼死了,今天又想当她老师来教训她,她才不要。 她急忙推开他:“哎呀你是不是傻啊,这文章是你写的,你得赶紧去跟着周书记,到时候人家才会记你的功劳,快去快去!” 虽然刘彩玲也看不上宣传口的缺,可总归是能在公社那里混混脸熟的,再说了,头版头条啊,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忙站起来把杨怀誉撵走了。 杨怀誉本来也没想留下来,就坡下驴,到河边艄公那里等着了。 不一会晏姝满脸喜色带着晓萌来了,她爹晏楚炀也丢下了手里的木工活,要来给她撑腰。 晏楚炀一见杨怀誉就喜欢,加上这事还是杨怀誉替他闺女出的头,老头子心里热乎,一上来就握住了杨怀誉的手:“哎呀,这就是小杨啊,三年没见,长成大小伙子了!又年轻又帅气,又有正义感和责任心,也不知道将来谁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嫁给你啊。” “晏叔客气了,三姐以前也帮过我,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该的。”杨怀誉侧身让开,扶着晏楚炀上船,“晏叔你慢点,今天风浪大,船有点晃。” 晏楚炀倒是不怕风浪,傍水而生的人,哪个不是早就习惯了。 他上船后好奇,问了一句:“有吗三妹,你帮小杨什么了?” 晏姝正抱着晓萌上船,杨怀誉伸手把晓萌接了过来,又空出一只手去扶她,她也没客气,一把抓住了杨怀誉的手,腿上用力一蹬,上来了。 等她伸手去抱晓萌的时候,晓萌却被杨怀誉兜里掏出来的竹蜻蜓收买了,不要她这个娘了。 嘿,小崽子!这么好收买的吗? 也好,她还乐得清闲了。 她坐在晏楚炀对面,想了想,没想起来,只能歪着脑袋去看杨怀誉:“有吗小杨,我怎么不记得了?” 杨怀誉有点意外,不过晏姝的眼神非常真诚,一点都不像在装傻,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挺奇怪的。 不过这事他既然提了就不会瞒着,便解释道:“我上初一那年,那天忽然刮台风,放学路上的水沟都涨到脖子那里了,我过不去,只能站在对岸干瞪眼。是三姐,把晏婉和晏泓抱过去之后,又特地折回来接我。那会刚好旁边的大河决了口子,把三姐和我一起冲跑了……” 哦这事啊,晏姝好像隐约记起来一点了,她有些迷糊,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后来我把你抱上来没有?” “嗯,抱上来了,你说这事不能告诉大人,会被骂的,所以我和晏婉晏泓回去后都没提。”杨怀誉现在可以确定了,晏姝的记忆可能出了问题,好像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不过没关系,他会慢慢帮她记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晏姝,眸子熠熠生辉,仿佛能穿透岁月的迷雾,带来些许的微光。 晏姝却没有看他,而是捂着额头,有些痛苦地揉了揉,也不知道为什么,太阳穴忽然好疼,好疼。 见她不舒服,晓萌忙把竹蜻蜓还给了杨怀誉,扑到晏姝怀里:“娘,萌萌给你揉。” “晓萌乖,去让杨叔叔抱着吧,今天风浪大,别摔着。”晏姝抱了抱晓萌,又把她递给了杨怀誉,自己则继续跟头痛做斗争。 坐在对面的晏楚炀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开口:“怪不得那天你们回来那么晚,当时我也着急,大河决了口子,生产队队长喊我们去堵决口,没法去接你们,没想到你们两个差点都回不来了。哎,是我失职了。” 晏姝摁住晏楚炀的手背,安抚道:“爹,不关你的事,这年头谁家不是忙得脚不沾地,都是大的带小的,长辈挣工分嘛,正常的,你别往心里去。再说了,我们不是都没事嘛。” 晏楚炀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止不住地自责,唉声叹气的:“等晓萌上学了,我一定会看紧的,让你好好忙自己的事,没有后顾之忧。” “爹……”晏姝很感动,其实她爹真不错,就是老人家钻牛角尖,总觉得她守寡是他的错。 为了不让老爹没完没了地操心,她得振奋起来啊。 不过她这头痛,还真是折磨人。 只能松开手继续摁揉,后来杨怀誉看不下去了,把晓萌递给了晏楚炀,坐到她旁边帮她按摩了一会。 可别说,这小老弟手法还真不一般,揉了一小会,晏姝就好多了。 她闭上眼,默默地享受着,杨怀誉的军装时不时在她鼻尖扫过,传来丝丝缕缕的皂香,清新又干爽。 真是难得,居然没有汗臭味儿。 后来她没忍住,睁开眼瞧了瞧,一眼就跌进杨怀誉的眸子里去了,半是甜蜜半是忧伤的复杂情绪困扰着年轻的小同志,以至于他好看的眉头都下意识拧着。 晏姝真是看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糟心的事儿,至于露出这种表情来。 难道是看上的姑娘对他不满意? 那一定是那个姑娘的损失! 又揉了一会,她居然不痛了。 她摁住了杨怀誉的手,非常感激:“辛苦了小杨,歇会儿吧。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会,你要是我弟弟就好了,可以天天使唤你。” “不是弟弟也能使唤。”杨怀誉低头笑了笑,脸上红红的,还冒着热气儿。 这一幕叫晏楚炀见了,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了,可他一想,杨怀誉才二十一,还是个未婚未育的大小伙子,而他闺女已经二十六了,是个丧夫带娃的寡妇,这怎么看都是会被人瞎搅和的组合,还是看看再说吧。 不过现在船上就他们几个,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等船到了上圩村渡口,晏姝抱着女儿和杨怀誉先下了船,艄公扯着落后一步的晏楚炀小声说了一句:“晏老哥,我看你家三妹好事近了,到时候记得喊我喝喜酒啊。” 晏楚炀倒是想呢,可他一想到刘彩玲那种疯婆子就脑袋疼。 他叹了口气:“哎,梦里喝吧老楚。” 十分钟后,晏姝他们来到了宋家家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宋骞的娘在那里指桑骂槐。 呵,看来这事,也不见得有那么顺利呢。 晏姝深吸一口气,搂紧了怀里的晓萌,迎着周书记、钟大奎等人的目光,迈腿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V,初一零点更新两章万字粗长章,多谢支持,么么么~感谢在2022-01-29 09:00:00~2022-01-31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苍羽旋舞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感觉女主她爹名比较出戏,像古装片文人的名字文绉绉的】 【女主刚穿过来怎么适应这么良好 除了爸爸和男主,周围全是恶人 气死了 快点远离这些人】 【新年快乐?】 【虎年大吉】 【顺着推荐摸过来的,新年快乐呀~】 【加油】 【除夕快乐~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爪爪】 【哈哈哈哈大大加油】 -完- 第18章 、枣树初情【新年快乐】 ◎小杨,靠在你身上可真舒服,我已经开始羡慕你未来的媳妇了◎ 宋建华和袁翠柳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时间跨度很大,长女宋兰芳和最小的女儿宋竹欣差了足足一个辈分。 宋兰芳是隔壁梅埝公社的妇女主任,女婿秦游是粮管所的所长,夫妻俩只要了一个女儿秦欢,如今也二十出头了,还没出嫁,正在梅埝公社的社办养殖场里帮忙。 为了晏姝要口粮田的事儿,这一家三口被宋建华特地喊了回来,指望着给他撑腰呢。 长子宋寰是个打铁匠,偏偏生得细皮嫩肉的,打眼一瞧也就一百斤出头的体重,娶的媳妇是下圩村杀猪匠的女儿李美丫,从小家里就不缺油水,被她爹养得极其圆润丰满,少说二百斤是有的。 这夫妻俩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宋翔患有癫痫病,虽然已经十八了,找媳妇却成了问题;次子宋栩和女儿宋圆圆是龙凤胎,不巧,宋栩生性顽劣,总喜欢跟些狐朋狗友去江边打鱼,去年梅雨季节又溜出去偷捕公社养的河豚,一失足被江水卷走了,至今没找着尸首。 这会儿夫妻俩正领着女儿宋圆圆站在了最前头,臭着个脸,一副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样子。 次子宋骞就是晏姝的亡夫,要是还活着,今年也有二十九岁了,他是几个兄弟里面长得最帅气脑子最灵活也最懂事的,不过因为不喜欢学石匠所以没能继承宋建华的衣钵,后来跟了晏楚炀学木匠去了,手艺相当不错,是晏楚炀最疼爱的嫡传弟子,结婚的床具衣柜等都是他自己打的,至今还在宋家摆着。 就是可惜,英年早逝。 这会儿他的遗像正被他弟弟宋宇抱在怀里,站在了宋寰一家后面,蓄势待发,等着给晏姝迎头一棒。 宋宇今年二十五岁,跟晏姝差不多大,在宋建华的威逼利诱之下学了石匠,平时跟着宋建华一起出工,风吹日晒的,皮肤特别的显黑。 因为学徒学得晚,至今还没出师,所以暂时没娶媳妇,算得上大龄未婚男士。 至于最小的宋竹欣则跟她姨侄女秦欢差不多大,此时正站在宋宇旁边哭哭啼啼的,时不时用手绢擦一把眼泪,嘴里还念叨着:“我苦命的二哥,你怎么走得那么早啊?那个无情的女人连你的忌日都不肯带萌萌回来祭拜,现在倒是好意思来要口粮田,你泉下有知,一定死不瞑目吧?我苦命的二哥,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晏姝一看到这一家子摆出来的阵型,心就猛地沉了下去。 这是早有准备,憋着大招在等着她了。 尤其是宋骞的遗像,真的是当头棒喝,晏姝才看了一眼,脑袋就嗡的一声炸了。 她踉跄了一下,险些平地摔倒,还好杨怀誉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不然连晓萌都会遭殃。 等她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宋寰一家已经侧身让开了,宋宇和宋竹欣兄妹俩上前几步,站在了院子正门口。 一个两个的,全都义愤填膺,眼中含泪。 恨不得把遗像怼到晏姝的脸上。 晏姝的鼻子猛地发酸,眼眶发胀,要不是她努力克制,眼泪肯定已经冲出来了,好像原主受的那些委屈和煎熬,都能让她感同身受一样。 前几天那个折磨了她一个晚上的噩梦,瞬间就变成了现实。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好,原著的力量又来干扰她了,明明她是穿来的,应该对宋骞没有感情才对,而且她一向勇敢果决,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怂得没有勇气去看宋骞的遗照。 怎么办? 怎么才能摆脱原著人物设定的影响? 正想着,胃部果然开始抽搐了。 糟糕,该来的还是来了,难道要她当众呕吐吗? 就为了反复提醒大家,她是个被亡夫死讯刺激过度导致性情大变的凉薄之人? 不,不行,她得振作起来。 强忍着胃部翻涌的酸涩,晏姝抬起头来,逼迫自己看向了宋骞的遗像。 在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宋骞长什么样子了。 非常温润有气质的一个人,说是谦谦君子也不为过,笑起来有种很温暖很明媚的感觉。 她想,原主跟宋骞应该有过幸福的时光的吧? 怪不得残存的记忆能把她折磨成这样。 支零破碎的一些曾经在脑海里频频闪现,那剧烈的头痛也如影随形地来了。 她努力撑住,一手扶着晏楚炀,一手攥着心口:“爹,你快抱着萌萌,我不舒服。” 再不舒服也要坚持下去,绝不能让宋家的人得逞! 晏楚炀见她脸色发青嘴唇惨白,忙把孩子接了过去,孩子认生,在看到院子里一群陌生人时没有预兆地哭了起来,哇的一声抱着晏楚炀的脖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姥爷我们回家吧。” 晏楚炀被孩子哭得鼻子一酸,来时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这朗朗乾坤明明晴空万里,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乌云罩顶,心中凄徨。 没想到事情过去四年了,宋家还是不肯放过他的女儿,他失算了,早知道宋家这么狠心,他就该拦着三妹,现在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为了给女儿撑腰,他好歹是忍住了没哭,眼眶却红了,一个劲地给晓萌解释:“萌萌乖,那是萌萌的爹爹,萌萌不怕。” 说着他便抱着晓萌往院子里走去。 晏姝落在后面,一动不动,右手摁着绞痛不已的心口,疼得她直不起身来。 耳边混杂着哭声、劝慰声,以及宋家人扎心的挖苦声,每一道声音都像是看不见的毒箭,一根一根,扎在她开始乱跳的脑神经上。 叫她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窒息难耐,她再怎么想强撑也是无济于事。 一阵眩晕后,她匆忙推开杨怀誉,跑到院子门口的枣树下,扶着树干,哑着嗓子地呕。 因为早上吃得少,只喝了点米粥,所以吐到最后,连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杨怀誉赶忙去隔壁人家给她倒热水,她在剧烈的刺激之下,一点点顺着枣树的树干滑坐在了地上,像秋霜打过的娇花,有种破碎的凄美感。 天空被枣树的叶子划分成细细密密的小块,破碎,却明媚,微风吹过,婆娑树影在她脸上来回摇曳。 她闭上眼,仿佛能穿过岁月的长河,窥探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是了,宋骞追的原主,热烈而执着。 为她写诗,为她哼唱简单又质朴的民谣。 他和她曾经坐在江堤上,落日余晖下,她歪着脑袋,侧耳聆听他吹奏口琴。 “在春天 你把手帕轻挥 是让我远去 还是马上返回?” 似乎是顾城的《别》,宋骞自己谱了曲子,油菜花在口琴声中点头哈腰,把天空都染成了一片金黄。 就连水中也倒映着金灿灿的春日盛景,她看着水天一色的春光,终于点头:“返回。” “你答应我了?”宋骞高兴极了,从江堤上爬起来,拽着她,沿着身后的油菜田奔跑、撒欢,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有个叫晏姝的姑娘,答应跟他处对象了! 然而,充满欢声笑语的记忆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疼,太疼了,脑子好像被人敲开了,正用手一下一下抓挠搓揉,晏姝怀疑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脑子要成豆腐花。 只能握紧了拳头,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她不明白,原主为什么要留下这些记忆来折磨她,她只知道,她不想再触碰任何的回忆! 过去的就过去了吧,别再出来骚扰她了,她还想好好往前过。 剧痛折磨得晏姝有点崩溃,她恨不得把原主喊出来,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谁输了谁就滚蛋,带着那些折磨人的记忆,永远地消失! 也许是她的愤怒占据了上峰,也许是原主留下的记忆止步于此,在晏姝强烈的意愿下,那记忆的潮水到底是慢慢褪去了。 院子里传来宋家人的哭嚎声和辱骂声,刺痛逐渐远去,现实一点点将她拉扯回来。 她挣扎着坐直了身子,靠在枣树上喘气。 宋家人骂得可真难听啊,一点都不给周书记面子的,还威胁周书记,要举报他隐瞒填沟造田的田亩呢。 晏姝不由得感慨,怪不得原著里面原主从来没想过要口粮田,这宋家真是深谙杀人诛心的一套,让所有威胁到他们的人,都能从有理变成没理。 仗还没开始打,就想让她和周书记不战而退,实在是心狠手辣。 不过不怕,她不会认输的。 赶走那些记忆之后,她就好多了。 耳边传来杨怀誉关切的声音,他知道她爱干净,那邻居家的碗有点脏,他干脆用水舀子倒的热水,让她起来喝点水顺顺喉咙。 可她根本没有力气动弹,只能瘫在树下,无奈地笑笑:“小杨,你喂我吧,我爬不起来,得缓缓。” 杨怀誉嗯了一声,把水舀子放下后坐在了地上,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把她凌乱的长发梳理到耳后别着,再端起水碗,小心翼翼地喂她。 晏姝靠在他厚实宽阔的怀里,那种空虚的无所适从的感觉瞬间减轻了不少。 反正附近邻居都围到宋家院子里去看戏了,没几个人看着她,她便耍了会无赖,整个人放松下来,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杨怀誉身上,放肆了一把:“小杨,靠在你身上可真舒服,我已经开始羡慕你未来的媳妇了。” “不用羡慕。”杨怀誉接过她喝了大半的水舀子,放在了旁边地上,“是不是头疼?我看你脸色很差,给你揉揉?” “你不怕别人看见了嚼舌头?”晏姝倒是乐意,反正免费按摩师,不用白不用。 杨怀誉轻声地笑:“你怕吗姐?”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的名声还能更差吗?小杨——”晏姝说着,右臂绕过来,右手摁住了杨怀誉的手,“小杨我问你,名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那都是虚名,自己开心最重要。”杨怀誉右手没动,任由晏姝摁着,左手却没有耽误,继续给她摁揉着,“姐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晏姝好奇,这小子今天话比平常多啊,挺稀罕的。 杨怀誉垂下眼睑看她,正好她仰起头来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杨怀誉红了脸,这一次他努力大胆一些,没有避开,即便耳根子滚烫,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我在闹分家。” 晏姝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着个,不过她确实听过,应道:“来之前刚听你娘和婶子嘀咕。” “所以,接下来我的名声也会臭的,尤其是我大哥二哥,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我却很开心。在我看来,名声这种东西,只要你打心眼里不在乎它,它就伤害不了你。”杨怀誉原本还挺志气昂扬的,可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像漏气的气球,一点点瘪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晏姝正用一种赞许和欣赏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忍不住翘起了看不见的尾巴,却又实在是被那热烈的眼神盯得害臊起来,以至于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了。 晏姝见他说着说着没声儿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小杨你是不是嫌热?脸怎么这么红这么烫?军装太厚了吧?等回去了换一件吧,早上我听广播里说,今天三十七度呢。” 杨怀誉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晏姝她思维发散得快,不然…… 不然再对视一会,他会忍不住……忍不住一口亲上去。 这姿势太方便了,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额头了。 他僵在那里,任由晏姝趁机揩油,捏了捏他的脸颊,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 正好晏姝帮他找好了借口,他便应了一声:“嗯,回家就找找以前的汗衫。” 肯定穿不上,改改就是了。 正好可以拿给晏姝的娘帮忙,又多了个往晏家跑的借口。 他正盘算着怎么接近晏姝,面前忽然一暗,钟瑞芬来了。 她特地从供销社请了假回来,因为她早上也看到了那篇文章,她爹是村支书,这种报刊,她每次都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杨怀誉,居然会为了一个名声特臭的寡妇出头。 出头就算了,等她火急火燎跑过来想看看他有没有来的时候,居然眼睁睁看着他跟那个寡妇在枣树下调情? 真当上圩村的人都是瞎子吗? 还是说,是这臭寡妇在主动勾引他,故意诱骗他给她出头? 这一瞬间,钟瑞芬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想到前几天晚上,杨怀誉理都不理她就把聘礼给退了,更是觉得被羞辱了。 她忽然冷笑一声:“杨怀誉,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这个女人才退了我的聘礼!” 杨怀誉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钟瑞芬,他很反感这种自来熟的质问,加上不想连累晏姝,便轻轻松开了晏姝:“姐你好点了吗?有点麻烦我去解决一下,你要是不舒服就再歇会,我马上来。” 晏姝没意见,笑着松开了杨怀誉:“好,要是我不在树下,就是去院子里了。” “姐你还是等我一起进去吧,你看宋宇那个样子,肯定是想动手,你别自己去,等我。”杨怀誉说着站了起来,手在裤兜里掏掏,掏出那两张没找到机会还的电影票,把钟瑞芬骗走了。 等到了前面的小河边,杨怀誉依旧没有停下,直接沿着河堤沙土挖的台阶,一阶一阶走到了河边,站在水凳上,等着。 钟瑞芬长得挺清秀的,应该算邻家小妹的那一种,但她知道,自己跟晏姝没法比,当年晏姝嫁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夸郎才女貌呢。 那可真是响当当的大美人,凝脂般白皙莹润的皮肤,即便是生了孩子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双杏眼似嗔似怒,只要漫不经心地瞄一眼,连身为女性的她都觉得勾人心魄。 更不用说晏姝前凸后翘,该有肉的地方十足十的饱满,该瘦的地方也一点都不见赘肉。 用当地的话说:这叫天生的狐狸精,男人一看就走不动道儿的那种。 难怪宋骞会为了哄她开心大半夜上山摘什么酸枣。 死了真是活该! 钟瑞芬冷哼一声收回视线,连招呼都没打,扭头追杨怀誉去了。 其实按照她家和宋家的关系,她该喊晏姝一声二嫂。 不过晏姝自己都不在意,就更没有必要强迫人家喊了。 钟瑞芬一溜小跑到了河边,本是满心欢喜,以为杨怀誉起码答应了陪她看电影,结果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杨怀誉还给她的是一堆撕成碎片的电影票,躺在他手心,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则躺着跟票价等值的两毛钱,显然,这是拒绝了她,又把票钱赔给她了。 她不明白:“杨怀誉,你什么意思?嫌弃日期不好?那也不用把票撕了啊,我可以送人的好吗?” 说着她伸出手,想从杨怀誉手里把电影票碎片拿过来。 杨怀誉却躲开了她,还特地往水边让了让,面无表情地开口:“伸手——” 钟瑞芬深吸一口气,努力叫自己不要失态,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好你个杨怀誉,手都不让我碰是吗?我手不脏!” “你要不要?不要扔了。”杨怀誉懒得啰嗦,晏姝一个人在枣树下,他很担心。 钟瑞芬吸气,吸气,再吸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要!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到底什么意思?是气我爸算计你当上门女婿?那没问题,我回去会跟他说清楚的,就说我愿意嫁到你们老坞堡,不用你上门入赘——” “我不愿意。伸手——”杨怀誉没有耐心了,见钟瑞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光顾着震惊、生气和瞪眼儿了,他便干脆从水凳上斜着跳到岸上。 他腿长,轻易就绕开了钟瑞芬,落地后把碎片状的电影票和那两毛钱一起放在了地上,直接走了。 钟瑞芬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碎纸片已经被吹到河面上了,两毛钱倒是被河边的石头挡住了,没跑成。 她不会跟钱过意不去,还是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闭上眼,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 可她满脑子都是杨怀誉和晏姝在树下相谈甚欢的画面。 这一刻,她忽然鼻子发酸,心里更是被翻涌的酸涩淹没。 好啊杨怀誉,他居然看上晏姝了! 钟瑞芬想通之后,立马踩着土台阶上去了。 追过去一看,杨怀誉果然正弯腰蹲在晏姝面前,细心周到地帮她捏腿呢。 当兵的大小伙子只留了板寸,可以清晰地从他背后看到他红得跟烧火棍似的耳朵根子。 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羡慕,嫉妒,酸涩,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可她是个骄傲的人,她这辈子所有的卑微和自轻自贱,已经在刚刚用完了。 她决不允许自己在晏姝面前露出伤心和沮丧的表情。 于是她振作起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呦,二嫂,你这是怎么了?腿受伤了?” 晏姝抬头看着她,故意的吧? 刚才都没有叫她嫂子,现在倒是喊得挺清脆啊。 这是在提醒杨怀誉,她是个寡妇? 挺聪明啊大妹子! 晏姝干脆更正道:“当不起什么嫂子,喊我名字就好。” 钟瑞芬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正好我还不想喊呢!你可真有心机,故意装可怜让杨怀誉照顾你?” 晏姝其实是蹲久了腿麻了,杨怀誉给她捏了两下之后就好多了。 她站起来,微笑看着钟瑞芬:“你想多了。走,一起进去?你爹也在。” “不去了,我还要上班!”钟瑞芬冷哼一声,她才不要抛弃自尊跟一个寡妇抢男人! 三条腿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是遍地跑! 她是村支书的女儿,什么男人找不到! 她这就去公社找! 她就不信了,她绝对会找到比杨怀誉更好的! 哼! 可等她一到公社供销社,就被翻涌的委屈和伤心淹没了,趴在柜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谷丰正在搬运新到的一批卫生纸,见状好奇问了一句:“怎么了瑞芬老妹儿,谁欺负你了?” “老王哥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吗?快,快给我安排,我今天就要去相亲!”钟瑞芬哭着站了起来,该干的活儿还得干,总不能只拿钱不出力。 她一抽一抽地哭着,走路都有点心神不宁,一不留神被脚底下的一只箱子给绊倒了。 王谷丰手里抱着箱子,只能抬腿挡了一下。 就这一下,拉了个大劈叉,人是被他挡住了没摔倒,他自己的裤子也壮烈了,刺啦一声,英勇捐躯。 场面静止了那么一瞬间,匆忙间扑在他腿上的钟瑞芬,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臊得尖叫一声,丢了卫生纸跑了。 直到王谷丰去对面食堂找老谢借了条大裤衩子穿上,这才见她又鬼鬼祟祟地出来搬货了。 她还以为王谷丰走了,见他居然又回来了,只觉得无地自容,一个劲地撵他走:“哎呀,你快去上圩村吧!你不是说你看上晏姝要哄着她嫁给你吗?快去!今天特别适合你英雄救美!” 正好给杨怀誉添添堵! 他不是看不上她吗? 她就给他送个情敌过去!哼! 王谷丰一听,这话不对,忙追着问了问怎么回事,这一问才知道,怕是要出大事! 赶忙去食堂那里拜托老谢过来帮会忙,自己则骑上二八大杠飞一样地往电影院赶! 到了那里直接拽上晏澈就走:“哎呀你别废话,三妹的生死就在今天了,你总不能真看着她被宋家坑死吧?” 晏澈听得一头雾水,问了下才知道,原来王谷丰今天早上就看到袁腾岗请假走了,还鬼鬼祟祟地带了几个街溜子。 他跟袁腾岗关系还行,就问了下干啥去。 袁腾岗没说实话,但王谷丰结合了一下钟瑞芬说的事儿,也差不多能猜个几分。 “什么?他说他去帮他亲戚出头?你怎么确定就是宋家?”晏澈不知道王谷丰哪来的信心,人老袁又不是只有宋家这一门亲戚。 王谷丰却斩钉截铁:“你就信我吧,准没错!你想想,我追三妹的事有几个人不知道?他要不是为了整三妹,为什么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总发飘?我又不知道三妹去要口粮田了,要知道我肯定当时就拦着老袁了!好了,别废话了,快,把你家晏浒喊上,一起去!” “晏浒怕是不愿意吧?他跟三妹闹得那么僵。”晏澈也有点怕了,三妹那个一点就炸的性子,到时候可别连累他们的爹啊。 他还指望他爹多活几年能见着他跟沈玉璃给他生个大胖孙子呢。 想到这里,他把手里的活拜托给了沈玉璃。 真是巧了,他和沈玉璃就是因为电影认识的,沈玉璃好学,黏着他要拜他为师跟他学习放电影。 正好这会广播站没啥事,他就把沈玉璃喊了过来,随后解释了两句,跨上二八大杠跟王谷丰走了。 沈玉璃也不放心,怕他们兄弟两个气头上真跟宋家的人动刀拍砖,只能拜托电影院新来的技术员帮忙,技术员还不太熟练,她只能现场教。 还好这个小同志学得快,加上这部电影才开场,勉强可以顶一阵子。 随后沈玉璃也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到了老坞堡,果然发现晏浒正在闹情绪,不想去。 晏澈劝不动,正准备走,沈玉璃走过来说了句话:“三妹的死活你可以不管,可是你要知道,要是三妹真的在上圩村出了事,以后人家笑话的可是你们晏家男人不中用!” 一句话直接激怒了晏浒,一拍桌子:“谁说我老晏家男人不中用了?老子这就去!” 最后竟是晏浒冲在了最前头,整个晏家就留尤红芳照顾刚刚小产的苏锦娘,晏婉则负责照看两个哥哥的孩子们。 * 上圩村,宋家院子里,一出大戏正在精彩上演。 晏姝在枣树下休息的时候,宋家的人已经跟晏楚炀哭起来了。 还特地把宋骞做的椅子端出来,推到了晏楚炀面前。 那椅子靠背上刻着一头老虎,目光如炬,炯炯有神,正是晏姝的属相。 “这椅子,还是我家宋骞特地根据你闺女的身高体型做的,我们养他一场,他都没有给我们做过……如今,我们老两个只能睹物思人了。”宋建华抹了把眼泪,硬是摁着晏楚炀叫他坐。 那栩栩如生的老虎雕刻实在是非常别致,晏楚炀一看就知道是宋骞的手艺,师徒之间相处的点滴,翁婿之间把酒的曾经,都叫他格外的伤怀和悲戚。 所以,这样的椅子,他怎么坐得下去呢? 推推搡搡之间,一不小心,就被宋建华抱走了晓萌。 宋建华是晓萌的亲爷爷,按理说就算嫌弃她不是孙子,也不会对孩子做什么,可晏楚炀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宋家这一手攻心计实在是玩得炉火纯青,又是遗像又是遗物的,就是为了让他愧疚,让他难堪。 现在好了,居然趁着拉扯的时候从他怀里把孩子弄过去了,肯定没安好心。 晏楚炀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要把晓萌抱回来。 结果,亲家母袁翠柳拦在了他的面前,这女人可是个相当难缠的主,扯着晏楚炀的胳膊就是不让他绕开自己去抱孩子,这么拉拉扯扯的,一时半会晏楚炀还真没有办法。 加上袁翠柳一直哭哭啼啼地为宋骞叫屈,还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晏楚炀:“你是不是仗着我家宋骞没了,就来欺负他的老子娘?你闺女害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好意思的?你晚上躺在床上,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得,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丝毫不提晏姝和宋晓萌母女俩没有口粮田该怎么活下去的事儿,只管在这里胡搅蛮缠。 晏楚炀真是说不过,只能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梗着脖子挺直了腰,问就是一句话:“我听周书记的,我相信党和政府,会给三妹孤儿寡母一个合理的安排!” 他想通了,他家三妹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这事无论如何也要解决。 当初为什么何慧会被挑拨离婚? 还不是因为惦记他和尤红芳老两口的三瓜两枣都落进三妹和孩子的肚子里? 现如今大澈重新娶了媳妇,虽说看着比何慧机灵懂事,可人心是经不住考验的,万一那苏锦娘又来撺掇新媳妇…… 晏楚炀不敢想,无论如何,为了三妹,为了晓萌,也为了大澈一家子不再被人挑拨,他都得硬气起来,帮三妹母女俩要回属于她们的东西! 晏楚炀是个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回头的人,那软弱和内疚的眼神,瞬间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韧劲! 他推开椅子,搡开了袁翠柳:“孩子给我,不然等会三妹来了,可有得你们受的!” 晏楚炀真不是在危言耸听,自己的闺女他还是了解的。 别看三妹这几天愿意挣工分减轻家里负担了,但是骨子里还是个小辣椒的性格,不经刺激,一点就炸。 而且,三妹她疼孩子,护犊子,这是任何人都没法挑衅的底线。 他不想让两家人打得头破血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把晓萌抱回来。 可那宋建华就是铁了心不把孩子给她,一转身,把晓萌交给了他的大外孙女秦欢:“欢欢,来,你抱着妹妹,你们俩可是嫡亲的表姐妹,这都三四年没见过面了,赶紧抓紧机会好好陪陪萌萌。” 这是在暗示晏姝不跟宋家来往,连孩子都不给他们看了! 好深的心机! 也不问问一大家子对晏姝母女俩做了什么亏心事!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要是早知道宋骞的爹妈是这样的货色,他绝对不会把闺女推进这个火坑的! 现在他听着宋家颠倒黑白的话,只觉得一阵热血上涌,险些被气得倒在椅子上。 宋家太奸诈了,他总不好跟秦欢去抢孩子,人家是个晚辈,又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他一个糟老头子拉拉扯扯的不合适。 只好求助地看向跟周思源一起过来的妇女主任彭淑雅:“彭主任,劳驾,帮我把萌萌抱过来好吗?” 彭淑雅是彭贤柔的姐姐,而彭贤柔是杨怀誉的二嫂,所以,一个公社的,总是拐弯抹角地沾亲带故着。 而杨家跟晏家,在何慧离婚之前也算是姻亲,可现在…… 不过彭淑雅为人就跟她名字一样,贤淑文雅,所以她也做不来吵吵闹闹争抢打斗的事。 便走到秦欢面前,摆事实讲道理:“小姑娘,你看,萌萌在你怀里一直哭,你该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一直哭的,要是哭得一口气接不上来会出大事的。既然你是她嫡亲的表姐,就该为她的安全考虑对不对?这样才是真的关心她在乎她啊。将来她长大了,一定会记得今天大表姐对她的好的,你说呢?” 秦欢本来就不想掺和这个事儿,她今天被姥姥姥爷逼着请假过来,心里早就有意见了,再说,她来之前就跟她爹娘说了,她是支持二舅妈要回田亩和房子的,不然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所以,被彭淑雅这么一劝说,她真就把萌萌交还了回去。 可那宋建华和袁翠柳正憋着一肚子坏水呢,怎么可能让彭淑雅得逞呢,于是在彭淑雅伸出手准备接晓萌的时候,袁翠柳扑了过来,直接把晓萌薅到了怀里,甚至不惜扯乱了萌萌的羊角辫儿,痛得萌萌撕心裂肺地哭着。 她还特别横,冲彭淑雅鬼叫道:“你要干什么?既然你不放心我大外孙女,那我自己抱!萌萌是我的孙女儿,我总不能害她吧?” 她的面相本来就是刻薄凶狠的那种,加上年纪大了,眼角下垂,嘴唇下塌,一抿就是不高兴的样子,吓得晓萌更加凄厉无助地嚎哭起来。 一边嚎,一边扒拉着袁翠柳的胳膊,要往晏楚炀怀里扎:“姥爷,我要回家,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姥爷妈妈呢?妈妈不要萌萌了吗?” 孩子的哭声稚嫩又凄惨,听得院门口的晏姝匆忙推开杨怀誉,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她像条逆流而上的沙丁鱼,在拥挤的围观人群里硬是扒拉出来一条生路来,扑到了晓萌面前。 不等袁翠柳叭叭她,直接掰开了袁翠柳的手,搡开这个恶婆婆,把孩子抢了回来。 孩子一到她怀里就死死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哭还是哭的,声音却小了不少,像一只饱受委屈的小猫猫,呜呜呜的。 晏姝心疼极了,她冷着脸扫视了一圈宋家的男女老少,忽然冷笑一声:“晓萌是你的亲孙女?是啊,一粒米没给她吃过,一滴水没给她喝过,要不是我有喂孩子喝西北风的本事,孩子早就饿死了,还有脸说这是你的孙女?” 说着,晏姝直接扭头,空出一只手来,从宋宇手里夺走了宋骞的遗像,直接拍在了袁翠柳怀里,语气很冲:“来,你儿子就在这里,你告诉他,这三年多来,你是怎么让他的遗孀和唯一的女儿活着的!嗯?说啊!你没脸说吧?也是,毕竟宋骞的周年忌日还没到,他的遗孀和孩子就被你们赶出了家门呢,你们多有情有义啊,你们多伟大正直啊,我呸!” 这一刻的晏姝,是战胜了原主留下的恐惧和心慌,为了孩子坚强反击的晏姝! 这一刻的晏姝,是为了给原主正名,更为了给孩子争取应得的权益的勇敢的晏姝! 她才不是怂包! 她要让宋家看看,就算她和晓萌孤儿寡母也不是好欺负的! 更何况,她原本就看不得这些恃强凌弱的举动,更看不惯因为晓萌是个女儿就被区别对待! 女儿怎么了? 女儿也是人! 晏姝质问过后,见袁翠柳张嘴就骂她克死了宋骞,她忽然笑了:“是吗?宋骞是我克死的,那宋栩是谁克死的?我已经离开你们宋家三年多的时间了,难道是你袁翠柳克死了自己的孙子?还是我嫂子李美丫克死了她的儿子?又或者——” 说着,晏姝目光一转,落在了还在假惺惺抹泪的宋竹欣身上:“是你克死了自己的侄子?”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女人,同时露出愤怒和惊诧的目光,还有屈辱,有不甘。 宋竹欣最先抗议起来:“你放屁,凭什么说是我克死了宋栩,你血口喷人!” “是吗?我说你克死了人就是血口喷人,你说我克死了人却可以这样趾高气昂?请问我是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把一个疼我宠我爱我护我的男人克死?克死了好让你们人人都来作践我人人都来磋磨我是吗?”晏姝直接抬手掐住了宋竹欣的手腕,这小姑子居然还想打人,谁给她的胆子! 她稍稍用力,直接把宋竹欣搡到了宋骞的遗像上:“是我有病还是你们有病?你们为什么不说是大哥克死了宋骞?嗯?为什么不说是宋翔或者是宋宇甚至于宋建华克死了宋骞?你们都是宋骞的家人啊,我怀着孩子追不上他,可你们不是死人吧?你们不会拦着他不让他去吗?怎么,看我好欺负,看女人好欺负,所以都甩在女人头上是吗?人生天地间,旦夕有祸福!我晏姝从来不信克夫克妻的说法!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要拿回宋骞的地和房子,那是我和晓萌应得的!谁敢说半个不字,我晏姝跟他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水凳:特指架在河边,供人站上去或蹲着洗衣服洗菜的小型水面陈设(不是做玉器的那个水凳)。一般为木制或者石制,后来有了混凝土制的(预制板搭建),下大雨的时候容易被淹没,正常水位会露出来,高于水面十到二十厘米左右。为了应付多变的雨季,水凳后来发展出了多层结构,最深处的最低,基本上可以延伸到河床中间,方便低水位时期浣洗衣物,最高的比正常水位高出三四十厘米。感谢在2022-01-31 09:00:00~2022-02-0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丸国永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 【这种吃绝户的真的好多,女主的亡夫人蛮好的】 【女主这句话不对劲啊】 【威武霸气】 【威武霸气】 【加油】 -完- 第19章 、井边初问【虎年大吉】 ◎这么不经逗的吗?你小心姐姐我哪天心血来潮想老牛吃嫩草哦◎ 晏姝的一席话,惊得宋家的人全都哑了火。 短暂的沉默之后,袁翠柳率先回过神来,扑上来就要跟晏姝动手:“好你个臭不要脸的小贱人,居然跑到我们宋家撒野来了是吧?还鱼死网破?老娘今天就让你这张烂嘴先被撕——”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晏姝一巴掌搡出去了,也没见晏姝用什么力气,就那么轻飘飘的一下子,愣是叫袁翠柳倒在宋建华怀里起不来了。 宋建华扶着她,本想帮腔,却见晏姝忽然对着刚刚挤过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招了招手:“小杨,你帮我抱着萌萌。” 小杨是军人,那块头,直接碾压在场所有其他男性,至于那体格,更是不用说。 宋寰细胳膊细腿的,估计小杨一根手指头都能戳废他! 而宋宇因为常年在江滩河堤干活,精瘦精瘦的,跟小杨一比就像是山猫和老虎的区别。 至于宋建华和他女婿秦游,肯定不好跟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动手,说不定人家什么来头呢。 于是宋家一大家子,全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怀誉把晓萌抱到了院子里,远离了这里的是是非非。 倒也奇怪,晓萌一到这小伙子怀里就不哭了,不一会院子里还传来了咯咯咯的笑声。 叫宋家人的人面面相觑,心中很不是滋味,众人顿时有了个不太妙的猜测。 不过,这也不可能啊,晓萌那脸模样,就跟宋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尤其是那灵动有神的眼睛,谁看了不说一句是宋骞的亲闺女啊?所以要说这孩子是别人的,谁也不信啊。 宋家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大姐宋兰芳被推了出来,恶毒刻薄的老两口,一门心思指望她能代表他们,把晏姝这个丧门星赶跑。 结果,宋兰芳还没开口,晏姝就先声夺人:“呦,这不是梅埝公社的妇女主任吗?难道是跟彭大姐一起来为我们孤儿寡母发声的?那可真是谢谢了啊,虽然我和晓萌早就被赶出去不被当做宋家的人了,但是就冲你愿意站出来为我和晓萌说句公道话,我还是会叫你一声大姐的。大姐你好,千言万语无法描述我感激的心情,我代表晓萌,替她谢谢大姑妈了!” 好家伙,这一顶高帽子一压,宋兰芳就算勉强答应了她爹娘要助纣为虐,这会儿也开不了口了。 更讽刺的是,一直站在堂屋前不说话的钟大奎,手里还端着那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子呢。 这鲜红的五个大字,不偏不倚正对着宋兰芳,叫她瞬间哑了火,只能尴尬地笑笑,沦为了晏姝的手下败将。 宋建华一看情况不对,忙搡了桑袁翠柳:“她娘,兰芳脸皮子薄,你去问问,那个抱晓萌的男同志,跟晓萌的娘是什么关系。” 虽然明知道孙女跟二儿子长得一模一样,可宋建华就是不想给出去那三亩九分地,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晏姝的把柄,叫她滚蛋! 晏姝听他这么问,忽然笑了:“什么关系?小杨,你来说说,你跟我什么关系。” 杨怀誉闻言走了进来,一手抱着晓萌,一手护在旁边,以防有人抢夺。 他看了眼晏姝,再看了看宋家众人,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同村人,跟晏婉和晏泓一起上过学一起掏过鸟蛋。除此之外,只是一个普通的具有正义感的路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文章是我写的,有什么冲我来!” 什么? 居然是这个小畜生写的文章? 宋建华这下可算是逮着罪魁祸首了,冷哼一声,非常瞧不起人的眼神一扫,端着个架子,问道:“既然是老坞堡的人,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我宋建华的大名?难道你爹娘没告诉你,我上圩村宋家是惹不得的?” 杨怀誉笑了笑:“不好意思,真没听过。请问您是什么土豪乡绅吗?还是说您是什么达官显贵吗?如果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那也麻烦你跟周书记走一趟,交代交代你土豪乡绅的高贵背景吧。” “喂,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爹是农民,土生土长的农民!”宋竹欣到底是念过书的,瞬间意识到了杨怀誉的险恶用心,这个男人好恶毒,是想把他爹打成走资派吗? 这也太可怕了吧! 咱们这个国家姓社啊!不姓资啊! 要是真把她爹打成土豪乡绅,那就全完了,连带着一大家子都要完犊子! 宋竹欣惊出一身冷汗来,忙走过去握住了她爹的胳膊,叫她爹别说话了,再说下去,是要被这个男人引向可怕的深渊的! 宋兰芳也吓了一跳,还好她小妹机灵,急忙更正了过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了想,还是做点积德行善的事吧。 其实她跟秦欢的想法差不多,几亩地而已,人晏姝好歹是给宋骞留了个孩子的,不管儿子女儿,总归是宋骞的骨血,这么赶尽杀绝不合适。 她只是架不住她娘一个劲地嚎,又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威胁她,她才回来当了这个恶人。 这会儿见晏姝又瘦又憔悴的,同为女人同为当妈的,她心里很是不忍,想想还是叹了口气,道:“爹,别说了。咱家又不是养不起她们母女俩,你何必落人口实呢?不如——” 结果宋兰芳话还没说完,袁翠柳就扑了上来,又是拍打她的胳膊,又是拉扯她的衣服,愣是把她撵隔壁西屋去了。 到了西屋就是一顿骂,骂宋兰芳吃里扒外,还骂她帮倒忙,胳膊肘向外拐,还质问她从小到大就觉得女儿没有继承权不公平,是不是想故意在这件事上争口气给他们看看? 宋兰芳原本还好声好气地解释,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她娘的胡搅蛮缠,忽然放了句狠话:“你消停点吧!没看到家里有这么多公社干部吗?我不只是你的女儿,我更是一个公社的妇女主任!晏姝抬出我的身份来压我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不可能再帮你们什么忙了!你另请高明吧,我们一家子都很忙,就不在这里耽误你剥削压迫儿媳妇和孙女了!” 宋兰芳说完就出来喊上秦游和秦欢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掏了个红包,塞进了晓萌怀里。 晓萌这孩子也是机灵,能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见着大姑伸手想抱抱她,居然没有哭闹,任由宋兰芳抱着亲了亲。 等宋兰芳把她递给秦游的时候,小家伙的怀里又多了一个红包。 秦游把她在手里掂了掂,感叹道:“弟妹一定过得挺不容易的,自己那么瘦,孩子却养得白白胖胖的,比欢欢三岁的时候压手多了。” 宋兰芳鼻子一酸,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晏姝,终究是问心有愧,没说什么,等秦游把孩子还给了杨怀誉,这一家三口就走了。 到了外面路上,秦欢问宋兰芳:“娘,我刚听到您和姥姥吵架了。” “嗯?”宋兰芳心情低落,没什么心思聊天。 秦欢却非常感动,非常激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怎么劝您生个儿子您都不答应了。” 宋兰芳原本在前面骑车,闻言回头看了眼,没说什么。 秦欢却给了她一个自信的阳光的笑容:“娘,姥姥说您认为女儿没有继承权不公平。所以,您不生弟弟,是怕我将来跟您一样受气吗?” 宋兰芳没想到吵架的一句话都能被这孩子注意到。 还挺欣慰的:“是啊,娘和你爹一开始就说好了,要是头胎是儿子,一定会要个女儿,给她很多很多的爱和家产,要是头胎是女儿,那就不要儿子了。我和你爹的全部爱和家产都是你的。我不会让你走我的老路的,所以,你一定要记得时刻温习功课,万一哪天恢复高考了,考个好学校,好好出人头地,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只能仰望你,知道了吗?” “我明白了娘,你真好。”秦欢特别想扑上去抱抱她娘,不过现在还在骑车,等到家再抱好了。 * 宋兰芳一家一走,宋建华这边的力量瞬间就被削弱了不少。 他不明白他婆娘怎么就把大女儿一家给气跑了,但是他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再任由晏姝胡闹,那家里的三亩九分地,真的就要落入外人手里了。 他不服这个气! 还好他有后手。 他扯着袁翠柳去旁边问了问:“你表弟呢?” “刚不是跟你说了,在后面你弟弟家呢。只要你一声招呼,马上就来给那个丧门星泼脏水,看她还有什么脸见人!”袁翠柳早就为晏姝准备了一个又一个恶毒的大招。 如果说遗像和遗物是杀人诛心,那她表弟这边,就叫“用唾沫星子淹死人”。 老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袁翠柳往后面去喊人,宋建华则去前面院子继续跟晏姝他们周旋。 不过他也不跟晏姝啰嗦,只找周书记铺垫接下来的大戏:“其实啊周书记,我老宋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的,我绝对不是那种对子女媳妇刻薄的人。但是吧,我家宋骞的地我确实没办法交给外人。咱不谈那晏姝生的是儿是女,咱就说晏姝这个人,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你总不能让我把我儿子的地让出去,留给她养野男人吧?” 周思源蹙眉,什么野男人? 还不许人家丧夫之后再找了? 结果没等他找晏姝核实一下情况,宋家院子里就来了七八个男人。 其中一个居然是他们公社宣传口的干员老袁。 那老袁见着周书记故意装作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书记,您也在啊。” 周思源没想到这老东西今天早退是跑宋家来了,不过他没有当场翻脸,而是给老袁留了点脸面,冷着脸点点头。 袁腾岗心想反正自己快退下来了,得罪人也不算什么了。 再说了,虽然他得罪了周书记,可他却可以永远在他表姐夫面前摆功劳了。 他表姐夫有钱,他有了功劳,可以多多地蹭吃蹭喝,这么一算,稳赚不赔啊! 于是他豁出去了,跟周书记打完招呼后就指了指晏姝:“你们说的负心婆娘,就是这个女人吗?” 那几个街溜子忙凑到晏姝跟前,一致点头:“是她,就是她!始乱终弃的烂女人!跟宋骞结婚之前就跟我有一腿了。” “就是她,她还为我流掉了一个孩子!” “是的,她当初说得可好听了,叫我做她的地下情人,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但是小别胜新婚,不比天天腻歪在一起强吗?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么做,可我又实在是舍不得她,于是我一直跟她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我也是,不过我后来实在是受不了跟这么多男人共用她这么一个破鞋,我迷途知返,娶媳妇生孩子好好过日子去了。” “你们还算好的,我才是最惨的。她和宋骞一吵架就找我撒气,我又满足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她喊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今天跟我一起来的小白,一起伺候她一个。后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自暴自弃,整天游手好闲,直到我把我娘气得中风了,我才迷途知返。可是我现在见着她,还是想念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能问问她,还愿意跟我好吗?” “你别做梦了,她已经答应我了,年底就跟我结婚,还要给我生十个八个胖娃娃呢,彩礼都已经收了,足足两百块呢!” “什么,你居然捷足先登了,那我怎么办?” …… 这几个街溜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一时之间,还真把在场的好多人都给糊弄住了。 尤其是院子里围观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着晏姝指指点点了起来。 还有的人趁机起哄:“对啊,我也跟她有一腿,我可喜欢她娇滴滴地喊我哥哥时的样子了,那小脸红得跟抹了凤仙花汁儿似的,叫我至今都念念不忘。” 说话的是上圩村出名的老光棍封坪,整天蹭吃蹭喝,无耻至极。 他看出来了,这群街溜子就是宋家请来败坏晏姝名声的,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主动扇一把火呢? 到时候老宋还能少了他的好处? 于是他厚颜无耻地主动认了不干不净的男女关系。 这些根本不存在的污蔑和中伤,让晏姝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院子里、堂屋里、面前的、背后的人,全都在议论纷纷,各种荡|妇羞辱,谩骂挖苦。 晏姝气得不轻,直接转身,找到那个主动掺和进来的老光棍,二话不说,冲到他面前,一抬腿,膝盖一顶,仿佛听到了子孙袋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这个满口黄牙的老光棍就五官扭曲地倒在了地上。 哭喊着叫骂着,又被晏姝一脚踹在了他的脏嘴上,晏姝实在是太恶心这种无耻的老男人了,连动手扇他耳光都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 等这个老光棍终于领教到她的厉害闭嘴了,她的娘家人已经赶了过来。 一问,才知道这群王八犊子在给晏姝泼脏水。 晏澈虽然不待见晏姝,那也是他们兄妹之间的问题,到了该一致对外的时候,他是不会含糊的! 他绝不会容忍晏家的人被人这么欺负羞辱! 他拨开人群,把还在踹老光棍的晏姝拉了起来:“三妹,你冷静一点,为这种人脏了名声不值得!让我来!” 晏姝正在气头上,一把搡开了晏澈:“大哥你别管,今天这群畜生一个都别想跑,我非得叫他们知道血口喷人的下场!” 晏澈没想到,自己居然拉不住晏姝,等他踉跄着后退到沈玉璃身边的时候,他懵了:“三妹这力气,连我都不是对手!这是真的急眼了吧?” 沈玉璃也被吓了一跳,忙看了眼晏浒,他是杀猪的,应该力气大些:“晏浒,你愣着干嘛呢?快去拉着三妹啊,别闹出人命来,到时候她有理也成没理了!” 不过,不等晏浒出手,杨怀誉已经走过来,把晓萌递给了沈玉璃,随后走回去,从身后轻轻拉开了晏姝。 没用多大力气,他知道,那是因为宴姝给他面子。 他把晏姝搀起来:“姐,别脏了你的手,我来。” 要不是为了照顾晓萌,他早就第一个开揍了! 现在晓萌交给了晏家的人,他终于可以豁出去,跟宋家请来的这群无耻之徒好好算一算账了! 五分钟后,晏姝,杨怀誉,晏楚炀,加上晏澈和晏浒,五个人,把包括袁腾岗和那个老光棍在内的九个泼脏水的贱男人全都揍趴下了。 要不是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公社武装部长忽然喊了一声,他们还要继续揍人。 武装部长叫楚保国,是艄公老楚的小儿子。 对于晏家和宋家的糊涂官司早有耳闻,不过他的作用是来镇场子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出手掺和。 因为他怕自己一失手把人给弄死了。 只能冷眼旁观。 可现在,他不得不发话了。 还好,他这个武装部长的话还有点分量。 他吆喝了一声住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走过来,提起袁腾岗的衣领子,看着他猪头一样肿胀的脸,很是嫌弃:“老袁,你这事做得不地道,怎么好平白无故毁了人家女同志的清白呢?” 说着他把袁腾岗松开,转身看了眼气喘吁吁的晏澈:“阿澈,你也犯傻了,你是没见着我在还是不信任我会说公道话?看你把自己的手都砸破了,就为了这种渣滓,值得吗?” 说完,他又去把杨怀誉扶了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泥灰:“你就是杨怀誉,怪不得你娘敢大言不惭说你一定能进武装部,果然是个打架的好手。这样吧,今天开始,宣传口的事别管了,到我这里来帮忙吧。” 杨怀誉很意外,不明白楚保国想要他做什么。 不过他没问,只是应了一声知道了。 楚保国拍拍他的肩膀,最后走到晏浒和晏姝面前,一手一个,把这对揍急眼的兄妹俩都拽了起来。 夸了晏浒一句:“力气不小,冬天上河工少了你可真是公社的损失。” 夸完晏浒,这才看向晏姝。 眼中有欣赏,也有惋惜。 叹息一声,道:“宋骞还在的时候就跟我关系不错。他看上的人,不会错的。晏姝同志,你受委屈了。鉴于今天事发有因,我会跟组织申请,免除你们五个人责任,重罚造谣中伤的这九个人。” 说着,他转身扫视了一圈在场围观的村民:“你们应该知道,晏姝的大哥晏澈,是公社的电影放映员。每次我去电影院,都能看到他唉声叹气。问他怎么回事?就说他那个三妹丧夫后受了刺激,回到娘家后疯疯癫癫的,不是没来由地哭就是莫名其妙地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抱着孩子跟抱着个宝贝似的,谁也不让碰,怕是真的要疯了。” “试问,这样一个遭受重大打击的女人,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勾三搭四?更何况她爹晏楚炀是木匠师傅,整天在家里做木工活,难道她要把野男人带到家里乱搞?当着她爹的面可能吗?” “请大家都动动脑子再起哄!也请各位对这个命运坎坷的女人多一点体谅和善意。她还很年轻,她还有未来可以期待。不要用你们的冷漠和起哄来扼杀一个鲜活的生命,那是在作孽,知道吗?” 说完,楚保国把留在院子外面的武装部的人叫了进来,把闹事的九个男人都带走了。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眼钟大奎:“钟书记,你们上圩村出了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我想你是不是应该写份检查呢?当然,我只是提议,你可以等周书记发话了再写,不过到那时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你三思吧。” 楚保国走后,周书记也不想跟宋家的人废话了,这家人太作孽了,犹如臭烘烘的粪坑,让他只想退避三舍。 他直接下了命令:“钟书记,事情是出在你们上圩村的,该怎么解决希望你心里有数。明天我再来的时候,我只想听到好消息,不想再看到恶心人的事!” 钟大奎傻眼了。 他奶奶的,宋家的破事,怎么最后都怪到他头上来了? 他也不姓宋啊! 他端着他的“为人民服务”,急得团团转。 他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彭淑雅:“彭同志,劳驾指点我一下,这事该怎么办啊?” 彭淑雅还带了个叫郝薇的干员过来,负责在旁边记录事情的全过程,这会儿刚收了纸笔,见状只得又打开了。 彭淑雅叹了口气:“钟叔,你还不明白吗?老楚都发话了,你要是听不懂,这个村支书也别当了。” 钟大奎这下彻底放弃了挣扎。 行吧,跟老宋他们磨嘴皮子吧,三亩九分地,给出去其实也没多大损失,他老宋能挣钱着呢。 他去劝宋建华,晏家的人则去安慰晏姝。 晏姝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是盯着宋骞的遗像一动不动。 她的手背破了皮,泥灰和血肉黏连在一起,又脏又吓人。 可她却觉得很痛快。 真好,替原主发泄出来了,再看遗像都不怎么头疼了。 毕竟没什么比暴揍人渣更解恨了。 要不是楚保国拦着,她还能继续揍! 就是可怜了她的老爹晏楚炀,一把年纪了,还要跟她一起战斗。 她眼中噙着泪,嘴角却是上扬的。 又哭又笑的样子,叫宋建华见了都有点发怵了。 刚刚这个疯女人不要命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他忽然有点后怕,要不是楚保国出面,恐怕晏姝揍完那群街溜子就要来揍他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女人! 一定是疯了,对,她疯了! 宋建华当即满含期待地看着钟大奎:“疯子能种地吗?” 钟大奎可太了解宋建华了,一听就知道他没憋好屁,干脆不接这话,只提醒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老老实实把宋骞的地让出来,不然等下次你们一家子登报,可能就被打成走资派了,你好自为之吧。” 那杨怀誉的笔杆子,他是敬畏又害怕的。 他只能尽力去警告宋家,不要作死,见好就收吧。 “人死又不能复生,闹来闹去,最后害的还不是晓萌吗?”钟大奎说完也走了。 他太倒霉了,怎么摊上这么个事儿,还要写检查,他招谁惹谁了? 他一走,晏家的人也不打算久留了。 可宋建华咽不下这口气,忽然喊住了晏楚炀:“老晏!” 晏楚炀停下脚步,听着,但没有回头。 宋建华想了又想,终于问道:“你也知道,美丫年纪大了,不方便再生了。我呢,大孙子癫痫,二孙子去年没了。我心里始终有点不甘心,想要个活泼的健康的孙子。要不这样,口粮田我给三妹,不过,你得让三妹在宋寰和宋宇兄弟俩里面挑一个,借个种,生个孙子给我。也算是给宋骞留个烧香祭拜的后人,怎么样?” 晏楚炀怀疑宋建华有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能!没得商量,趁早死了这个心!” 等回到了家里,晏楚炀还在生气。 一拍桌子,吓得尤红芳一针扎在了手上,骂道:“哎呀老晏你抽什么风?大晚上的催命呢?” 晏楚炀气得脑袋疼。 他看了眼紧闭的西屋门,只觉得自己好窝囊,居然护不住闺女,实在是…… 杨怀誉没回家,被晏楚炀留在家里喝酒。 这会儿见他气恼,只能劝了劝:“晏叔,别急,我敢写这个文章,肯定是有后手的。其实,想对付宋家很简单的,让他们内部分崩离析就好。” 晏楚炀有些好奇:“怎么个分崩离析法?” “晏叔你不知道吗?宋寰怕老婆,李美丫管他管得很死,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想在别的女人那里寻找慰藉。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四五个姘头了。其中一个还怀孕了,这个消息,我已经拜托我发小去散播了,这两天就会有效果。晏叔,你就在家里等着看宋家闹笑话吧。”也许是喝了半杯酒的缘故,杨怀誉变得健谈多了。 他的脸上始终浮着一抹红霞,叫终于打开门走出来的晏姝见了,还以为他喝醉了。 走过来看了眼,才发现他好像意识挺清醒的。 便没有打扰他们喝酒。 结果,晏姝才到院子里,杨怀誉就跟了出来。 走到她身后,摁住了她压井水的手:“姐,我来,你手有伤。” 晏姝没有跟他争,而是站在旁边,仰望着残月悬空的夜幕,满是唏嘘。 “小杨——”经过今天在宋家的所见所闻,晏姝算是见识到了,见识到了原主曾经受过的苦难和折磨。 一叶知秋,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全貌了。 她很心疼原主,想要替原主好好活出个人样子来。 所以,她非常感谢杨怀誉自作主张写的这篇文章,她打心眼里觉得杨怀誉是个不错的好人。 又会按摩,又会带孩子,又能帮着写文章打架,脑子又灵活知道给宋家扣走资派的帽子,这世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个比小杨更能来事的人了。 晏姝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依旧滚烫的脸颊:“小杨,我认真的,我好羡慕你未来的媳妇,你真的很好,很让人有安全感。” “姐——”杨怀誉把水打上来了,抓住晏姝的手,细心地轻轻地帮她冲洗着。 他正想说,姐你不用羡慕,你可以考虑做我媳妇,结果话还没出口,王谷丰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一见晏姝居然跟杨怀誉这小子在摸手摸脸,气得直接怪叫一声:“杨怀誉,你小子干嘛呢?” 杨怀誉没理会他,依旧给晏姝冲洗着伤口。 似乎对于晏家之外的人,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精力。 王谷丰气死了,走过来就这么盯着他们:“三妹,我今天为了喊你大哥二哥去帮你,供销社的班都给翘了。你可以不可以看在我诚心悔过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三妹我是认真的,你想想,老赵带着三个孩子,哪点比我强了?我虽然犯过糊涂,可我那是被你二嫂蒙骗了,我真的不是诚心的!三妹,我——” 王谷丰委屈又无助的样子,叫晏姝觉得挺好笑的。 她轻轻抬手叫杨怀誉等一下,随后站起来,质问道:“我就问你,你有没有听信谗言把我想象成肤浅的女人?” “……有。”王谷丰理亏,只能认了。 晏姝又问:“你有没有半夜不睡觉趴墙头偷看我这边?” “……这你也知道?”王谷丰惊呆了。 晏姝不答反问:“你有没有去砸人家老赵的碗?还威胁人家要掀人家屋顶让人家睡桥洞?” “不是,老赵怎么这么孙子呢?有种跟我公平竞争啊,背地里打小报告算什么?”王谷丰急眼了,这老赵可真不地道,他就是气头上吓唬吓唬而已,也没真去掀老赵家的屋顶啊。 老赵什么损失都没有,反倒是他王谷丰,还要挨三妹一顿白眼。 亏大了! 晏姝见他不思悔改,彻底放弃了劝说他的念头,摆摆手说再见:“老王哥,我和你不可能,你趁着没到四十赶紧找个合适的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不耽误啊,真不耽误,我心甘情愿的,我——”王谷丰这下彻底急了,三妹怎么这么冷酷绝情呢? 是因为老赵吗? 还是说—— 他眼神一扫,看向了井边的杨怀誉,瞬间吓了一跳。 不能吧? “你看上小杨了?”王谷丰被自己大胆的猜测给惊到了,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啊,小杨真的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今天又被楚保国看上了,要让他进武装部呢! 最关键的是,小杨他才二十一岁,年轻朝气,帅气英俊! 他王谷丰,完败! 他忽然有点沮丧,却还是怀着一丝丝期待,希望晏姝回他一句没有看上小杨。 结果,晏姝居然特地回头看了看小杨,再次看向王谷丰时,竟然笑了。 她问道:“谁规定我不可以看上小杨了吗?” 很好,没有人规定,没有! 王谷丰懂了,他失魂落魄地走了,离开晏家就掉头去了老赵家。 要找老赵喝酒诉苦。 老赵听完他语无伦次的哭诉,忽然笑了:“三妹和小杨?不可能!小杨的娘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三妹经不起刘彩玲闹的。他们两个绝对没戏。” “也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王谷丰暗淡的眸子瞬间恢复了神采,酒也不喝了,苦也不诉了,一溜烟跑回去,找杨正堂套近乎去了。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杨正堂:你侄子看上一个寡妇了。 杨正堂给吓得不轻,忙跑去隔壁问了问。 他哥杨正德正在给他嫂刘彩玲打下手,在纸扎上画一些山水花鸟,作为装饰。 听他说完来意,刘彩玲瞬间没心思干活了,丢下手里的面糊糊胶水,叫上杨正德,一起往晏家来了。 而此时的晏姝,已经在杨怀誉的帮助下清理完了手上的伤口。 流了点血,被杨怀誉含在嘴里,吸了个干净。 晏姝有一瞬间的心动,但是又怕自己会错了意,万一人家小杨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她自作多情的话,多不好。 不过,趁现在没人看见,调戏调戏这个小老弟还是挺好玩儿的。 她忽然闷哼一声,吓得杨怀誉忙抬头看着她:“怎么了姐,弄疼你了?” “嗯,好疼呢。”晏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好假。 杨怀誉却完全没看出来她是在戏弄自己,忙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托举在半空,认真地细心地温柔地吹了起来。 吹了一会才问:“好点了吗?” “还疼呢。”晏姝撅着嘴巴,撒娇了。 杨怀誉只看了一眼就不行了,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那我……我再吹吹。” 晏姝忽然心情大好,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小杨,你可怎么好,这么不经逗的吗?你小心姐姐我哪天心血来潮想老牛吃嫩草哦。”晏姝故意开了个玩笑,试探试探这小子的态度。 她想过好几个版本的答案。 如果小杨对她没有意思,那就回答“不要”、“不好”、“别这样”之类的。 如果小杨对她有意思,那就回答“好啊”、“可以啊”之类的。 结果,小杨回答了他一句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她忽然靠近了些,脸贴到小杨面前:“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杨怀誉还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跟她面对面。 即便是早上在船上帮她做按摩时,那也还是存在一定的视线差;即便是上午在枣树下四目相对时,那也还是有个低头和仰着脖子的姿势增加了距离感。 可是现在…… 现在她这张如花似玉的面庞,就在他鼻尖前面一厘米左右的位置。 稍微一个晃动,两人都有可能碰到一起。 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贴上去,她会是什么反应。 一巴掌扇走他? 如同她对待王谷丰那样冷酷无情。 还是说……会义正严词地责骂他? 如同她对待他哥的倒打一耙那样先发制人。 还是说…… 还是说会如同他期待的那样,给他一个期盼已久的热烈的缠绵的回应?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一刻,在这片星空下,在这个小小的井台边上,他,非常的特别的强烈的渴望着。 渴望跟她碰一碰鼻尖,亲一亲小嘴。 可是他没有勇气,连继续对视下去,都会溃不成军。 只能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我说……现在就——”他真的不是不想说,是耳根子滚烫、脸颊滚烫、脑子滚烫,烫得说不连贯了。 结果他还没说完,院门口就传来了刘彩玲的一声冷笑。 好像大好的晴天,忽然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场暴风雨,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事顺遂,大吉大利,平安如意。 ◎最新评论: 【流言的成本可真低】 【好看的】 【撒花花】 【吓死人】 【还是有波折啊】 【新年快乐,新年快更快更快更快更快更,】 【加油加油,摩多摩多】 【加油】 【为什么才这么点....摩多摩多】 【哈哈好看】 【新年快乐】 【。】 【爪爪,新年快乐鸭!】 【哈哈哈哈,没事,不怕小杨他妈妈,小杨挺行的。大大,新年好!】 -完- 第20章 、寻找晏姝【万事如意】 ◎他愿意一直这样,为她挡住所有的明枪和暗箭,给她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刘彩玲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拽着杨正德,气势汹汹,好像来捉奸的似的。 杨怀誉一见着她就冷下脸来,他贴在晏姝耳边叮嘱了一句:“姐你什么都别管,我来应付她。” 晏姝嗯了一声,这次杨怀誉靠得有点近,导致说话的时候把热气儿吹在了她的耳垂上,酥酥的麻麻的,让她产生了过电一样的感觉。 还好杨怀誉说完就起身走开了,不然的话,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彻底心动。 耳朵尖儿有点发烫,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看着杨怀誉挺拔的背影,心中涌现出一个复杂的念头。 其实小杨真的是一个特别靠得住的人,在原著里面一直清清白白,跟哪个姑娘都没有牵扯,家里安排的婚事也都被他拒绝了。 当时评论区就有人追问作者小杨是不是心里有人,不过作者神秘兮兮的,没回答,读者就只能自己去深扒跟杨怀誉有关的每一个女性角色。 最后评论区得出一致的结论:小杨大概率是喜欢晏姝的。 这个评论虽然没有得到作者的回复,却被其他读者堆到了一百多层楼,成为了那本书最热门的话题楼之一。 有人在楼中楼骂晏姝不配,有人却觉得晏姝也是可怜人,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受了刺激,还被婆家打压虐待,回到娘家又被冷嘲热讽,这种情况下出现人格扭曲几乎是必然的。说到底她其实是那些旧观念的受害者,给她安排一个第二春不过分。 不过,最终还是前者的声音更大,于是窥屏的作者默默把晏姝写死了。 至于小杨跟周莉莉假结婚那是晏姝死后的事了。 当时的作者写到了沈玉璃的事业线,卡文断更了,等作者理完前面挖的坑,终于想起来了老家的表妹周莉莉,于是键盘一敲,让她未婚先孕被千夫所指。 而杨怀誉一直单身,也是个可以利用的炮灰,作者便安排他娘刘彩玲当着他公社同事的面用割腕自杀来逼他成家。 而这时,作为妇女主任的沈玉璃出现了,由她牵线搭桥,介绍周莉莉跟杨怀誉认识了。 两个人,一个需要给孩子一个虚假的名分,一个需要让他那个不断作妖的娘消停,于是达成了假结婚的协议。 连结婚证和离婚证都是假的,前者为了应付刘彩玲,后者为了应付周莉莉。 好在这桩虚假的婚姻是成功的,刘彩玲在那之后彻底消停了,周莉莉也不用再低着头做人了,沈玉璃完成了妇联帮扶大龄未婚男女的指标,似乎人人都得到了圆满。 可杨怀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没有人知道。 不过,那天书评区还出现了一栋更高的搂。 有好几个读者说网站出现了bug,抽出了作者的存稿,而存稿里面的杨怀誉是拒绝了沈玉璃的提议的,并一直守在晏姝墓前,孤独终老。 后来到了作者定时发布的时间,发布后的正文内容确实跟Bug抽出来的一样。 可就在读者为了这凄美的爱而不得的单相思扼腕叹息的时候,作者修文了,让杨怀誉答应了沈玉璃的提议,跟周莉莉假结婚了。 虽然身体上和精神上还是清白的,但总有读者觉得杨怀誉脏了,为此骂了杨怀誉好几天。 后来有个读者提出了一个猜想:会不会是小说世界里的杨怀誉觉醒了有了自己的意识,所以才会在一开始拒绝了沈玉璃的提议? 只不过后来被作者发现了,又给修正回去了。 这个猜测得到了很多读者的支持,还有读者写了篇同人,叫《无法触摸的白月光》,有点类似人鬼情未了的感觉,给了晏姝和杨怀誉一个柏拉图式的圆满。 起初看到那篇同人的时候,晏姝还没当回事,可现在,她自己穿过来了。 结合这段时间的遭遇,她需要正视这个可能——杨怀誉喜欢原主的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继续跟杨怀誉接近下去,算不算鸠占鹊巢,夺人所爱?而她享受着小杨的维护和帮助,算不算对小杨的欺骗? 可她真心觉得小杨不错,即便原著槽点一大堆,也实在找不出杨怀誉的什么黑点,唯一的假结婚,还是作者修文的结果。 换句话说,用百里挑一完美无缺来形容杨怀誉,一点都不过分。 那么她到底是该自私一点,为自己和孩子考虑,继续跟杨怀誉发展下去?还是自觉一点,告诉杨怀誉自己并不是他在意的那个晏姝呢? 她不知道,她很纠结,只能注视着杨怀誉的背影默默叹息,明明心里已经惊涛拍岸,脸上却表现得极其镇定,极其淡然。 这是很多社畜的本能,就好像上班摸鱼时听到了上司的声音赶紧把游戏界面切到了任务界面,然后面不改色地假装敲击键盘,那么的顺其自然,那么的一气呵成。 在她的视线里,杨怀誉已经走到了刘彩玲面前,脸色很臭,说话也很冲:“你刚才骂什么?” “我骂这个不要脸的臭寡妇,居然敢勾引我儿子——”刘彩玲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注意到了,她儿子的眼神有点吓人。 是那种阴森森的带着明显的敌意和不满的眼神。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她形容不上来的情绪,好像她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跟那天在晏家门口时看她的眼神一样,叫她瞬间跌进冰窖,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扪心自问,她没有亏待过这个儿子,唯一一次动手打他,还是在晏姝回娘家后他跑过去献殷勤的时候。 当时晏姝刚生了女儿被宋家赶回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又憔悴又虚弱,眼睛里都没有精气神了,人人都说晏姝疯了不想活了,吓得杨怀誉立马甩下书包跑去了晏家。 结果晏姝也不肯见他,叫他吃了个闭门羹。 他不死心,隔着门大声喊:“姐我很担心你,你要好好活着,我明天还来看你。” 第二天再去,还是无功而返。 第三天又去,却被邻居把这事传到了刘彩玲耳朵里。 回去后就挨了刘彩玲一个巴掌。 当时刘彩玲是这样骂他的:“你这个样子就像是晏家的狗!你把我和你爹的脸都丢尽了!” 杨怀誉一声没坑,坚持到暑假,招呼不打就报名参军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连封信都没给家里捎,至于寄钱,那更不可能了。 虽然家里也不缺他那点津贴,可到底是叫做爹妈的心里不痛快,所以杨怀誉这次一回来,刘彩玲就追着他问带了多少钱回来。 杨怀誉直接说他没钱,刘彩玲明知道他在撒谎,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三年不见,这个小豆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当娘的再有一肚子意见,也不敢随便动手了。 就像现在,只是一个不耐烦的冷漠的眼神,就让刘彩玲心里直发怵了。 她不明白,难道小儿子还在生气? 她也就是问问,也没说非得要把他安置费上交啊。 结果她会错了意,杨怀誉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冷哼一声:“娘你再管不住自己嘴巴的话,公社武装部的空缺我就去回绝了。” “什么什么?武装部肯要你了?这是真的吗?”刘彩玲真是金鱼脑子,瞬间忘记了害怕和憋屈,高兴地攥紧了杨正德的胳膊,“他爹,你听到了?咱儿子就是有出息,都没叫咱们去疏通关系,自己就摸到门道了呢!这下好了,只要咱儿子进了武装部,那咱江圩县的好姑娘,可不是随便他挑了吗?” 又来了!随便挑?选妃呢?真当自己儿子是皇子吗? 皇子都没有这么夸张! 杨怀誉不满地打断了刘彩玲:“知道这空缺怎么来的吗?是因为三姐的事给了我发挥的机会,部长楚保国欣赏我见义勇为的举动,把我调过去了!” 刘彩玲本来还挺高兴的,可她一听这事居然跟晏姝有牵扯,顿时就有点不自在了。 杨怀誉根本不在乎她自在不自在,继续借题发挥:“娘你听明白没?我这差事是沾了三姐的光,如果你今后再这样辱骂三姐,那我就不去了。我要脸,没办法一边享受别人带来的好处,一边纵容你羞辱人家!” “怀誉你——”刘彩玲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亲儿子当着外人的面数落。 她非常生气,这儿子白养了,无缘无故闹分家不说,现在还胳膊肘往外拐,还上赶着跟这克死男人的丧门星牵扯不清,也不嫌晦气。 她憋了一口窝囊气,却也不想惹儿子不高兴,只能僵在那里一言不发。 结果杨怀誉根本不打算给她留情面,见她不说话,冷笑一声威胁道:“给三姐道歉,道完歉再给她说声谢谢。你要是不听,那我就不去武装部了,我要脸!”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刘彩玲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不以为然,晏姝确实是个惹是生非的臭寡妇啊,不然何慧会无缘无故离婚?她没说错啊。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她儿子就给她甩臭脸了,冷笑一声道:“好,你不道歉是吧?那我明天去找楚部长,就说我家里人做风不正,很可能会影响我的名声,我就不去武装部给楚部长丢人了。” 这话一出口,刘彩玲就绷不住了。 她求助地看向杨正德:“他爹,真有这么严重吗?” “只怕远比你想的严重啊!哎,这年头但凡能进公社的,不光自身要有真本事,家里人也不能有作风差的。他娘,你就给三妹道个歉吧,儿子的差事重要。”杨正德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忙搡了搡刘彩玲,“快去吧,也谢谢三妹,给了怀誉表现的机会。你想想,这事咱们自己去疏通还不一定能成,还得搭上烟酒猪肉和鱼,怎么算这次都是三妹的事帮了大忙了,还不快去。” 去去去!怎么不自己去!非要她去!刘彩玲心里不痛快。 她太窝囊了! 不就是喊了句臭寡妇吗? 这也要道歉? 在农村,寡妇本来就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嘛! 再说这三妹自己作风也有问题,她作为长辈,骂一骂这种祸害怎么了? 她挺不服气的,根本不想道歉。 可她架不住她儿子那猛兽一样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声“对不住”,结果换来的却是她儿子和男人的双重不满。 杨怀誉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带着她走到了晏姝面前,态度坚决,不容商量:“给三姐道歉!当年那事晏叔和尤婶不知道,难道你们也不知道吗?初一那年要不是三姐,我早没了!你怎么好意思张嘴闭嘴骂人家的?道歉!不然我明天一定会辞了武装部的差,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在媒人面前圆谎!” 是啊,谁叫她把大话早就说出去了呢? 再说了,刘彩玲确实知道晏姝救过杨怀誉的事儿,不过她一直想的是她儿子就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却从没想过要对晏姝表示感谢。 她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有人落难了搭把手怎么了?所以她觉得没啥! 没想到她儿子今天居然正儿八经地提了出来,加上晏婉和晏泓正好带着晏澈家的两个女儿过来摘葡萄,刘彩玲一下子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她抹不开面子,回头央求杨正德帮她在儿子面前美言几句,可杨正德居然跟她儿子是一条战线的,也催她赶紧好好跟人晏姝赔个不是。 最后,刘彩玲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对晏姝说了声:“对不住啊三妹,我年纪大了,没有文化,也没有见识,你不要跟我计较。” 说完,还特地回头看了眼小儿子,那眼神里像是在问:这样道歉行不行。 杨怀誉哼了一声:“还有呢?” 还有?刘彩玲快崩溃了,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的没脸继续耗下去了,只好又补了一句:“今天怀誉能被楚部长看上,也是多亏了三妹,三妹你真是我家怀誉的福星,婶子在这里说声谢谢了。” 按理说道歉道到这个地步也该差不多了,可杨正德琢磨着还是差了点意思,毕竟人三妹的爹是个鼎鼎有名的大木作师傅,以后他小儿子结婚时还得拜托人家打婚床。 总不能到时候才临时抱佛脚来拉拢两家的关系吧? 干脆就趁着今天,一步到位!于是他补了一句:“三妹啊,怀誉小时候就常跟我说你待他特别好,比亲弟弟都好!那家伙,日记里都写了不少你的好人好事!我还读过好几篇,当时我就想,三妹可真是个好孩子,我家那两个闺女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其实我们做长辈的心里都有数的,只是不善言辞而已。你婶子刀子嘴豆腐心,其实真要问她有没有害你的心思,那是绝对没有的!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会好好说说她。以后你和怀誉常来常往就当个好朋友处着,要是想吃鱼,就找我要,你也知道,我给生产队捞一次鱼获能分不少小鱼,不心疼。” 晏姝也不是那拿乔的人,既然做长辈的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给她道歉了,她也不想再追究什么。 再说了,她还想钓一钓杨怀誉呢,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爹娘留点脸面,便应了一声:“杨伯伯,刘婶,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我忙完扫盲班的事,一定会去你们家串门的。今天挺晚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就是啊老杨哥,快回去吧,嫂子已经道歉了,以后注意点就是。”晏楚炀听到动静出来了,尤红芳也抱着鞋底子在围观。 夫妻俩一个想法,差不多就行了,乡里乡亲的,没必要闹得太过。 杨怀誉见晏姝的爹妈都发话了,便没再继续僵持下去,道:“娘你以后可不能再伤害三姐了,不然我见着晏泓晏婉都没脸打招呼,那可是人家亲姐,人家心疼着呢。” 晏泓听着,忍不住贴到晏婉耳朵边上嘀咕了一句:“我看是他自己心疼吧。” 晏婉笑了:“那不是挺好的,你别吭声,免得刘婶又着急了。” 晏泓点点头,让自己做一会哑巴。 等杨正德和刘彩玲走了,姐弟俩才笑嘻嘻地找晏姝调侃去了。 尤其是晏泓,还特地冲杨怀誉挤了挤眼,上次在这边院子里的对话他可是都听到了,嘿嘿。 杨怀誉这家伙,肯定对他三姐有想法! 不过他和晏婉不想在这里影响他们三姐,便嘀嘀咕咕进屋里去了。 晏楚炀和尤红芳也进去了,留下晏姝和杨怀誉,在院子里四目相对,无声地笑。 晏姝笑着笑着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这么凶你娘,也不怕她生气吗?” “她就是欺软怕硬,以为我好糊弄。我以前确实被她闹得头疼,不过,我心里有在意的人,我不会让她在那个人面前再张牙舞爪下去的。”说着,杨怀誉上前一步,握住了晏姝的手,“天热,伤口容易化脓,你晚上仔细点,别沾到脏东西,等我明天去公社给你找找外伤药。” “好。”晏姝没有拒绝,这么英俊帅气的小老弟要帮她带药,她才不会犯傻说家里有呢。 她就要他带,他要是真的很上心很在意,那她也可以勇敢一点,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晏姝。 到时候他要是能接受就继续处处看,不能接受就趁早另寻良配,谁也别耽误谁。 哎,就是吧,谁不喜欢年轻朝气的大男孩呢? 她晏姝就是这么俗气的一个俗人! 她忽然好希望他喜欢的是她,而不是原来的晏姝。 不过她还是尽量保持微笑,不想让杨怀誉看出来她这些纠结摇摆的心思。 好在杨怀誉似乎没有发觉她有心事,见她痛快地答应了,心里还挺高兴。 就是可惜,晏家人都在堂屋呢,虽然没有直视这边,但肯定都在竖着耳朵旁听。 所以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表白的场合。 等他找个机会,把三姐约出去,他一定不会再迟疑了。 他紧了紧手心里小小的女人手,细长,白皙,可以完完全全被他包住,就像今天在枣树下,他的胸膛也可以完完全全把她罩住。 真好,他愿意一直这样,为她挡住所有的明枪和暗箭,给她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时候不早了,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别:“姐,好好休息,明天见。” * 晏姝的手被松开的那一刻,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啊,她大概是真的被小杨蛊惑住了。 她居然不想让他走。 于是在小杨刚刚迈出院门,即将被黑夜吞没他的身影时,她追了出去。 “我送你。”晏姝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今晚就是想跟杨怀誉一起走一走。 杨怀誉本来想拒绝的,毕竟等会她自己回来不安全,天黑,路上又有蛇鼠蛛蝎很容易来个突然袭击。 不过他转念一想,大不了他再把她送回来就是了,于是他笑了笑:“好啊。” * 今天农历六月二十三,月亮已经被啃得只剩一点点残迹了。 天空繁星点点,去前村的路,全靠萤火虫照亮。 即将成熟的玉米,穗子上停着休息的虫子,似乎在酝酿着一个美丽的梦;刚刚放满水的稻田里,此起彼伏的蛙声一阵接着一阵,像是在奏响美妙的夜曲。 夜风燥热,长长的发丝在空气里放肆地飞舞。 晏姝将刘海别到耳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和杨怀誉一路走过来,一句话都没说。 她在斟酌措辞,一个合适的不会吓跑这个小老弟的措辞。 她到底该怎么说呢? 【嗨,你好,我是晏姝,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晏姝。】 还是【小杨,如果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晏姝,你还愿意跟我有来往吗?】 或者【小杨,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认识的那个晏姝不在啦,现在跟你说话的是来自现代的007社畜晏姝。】 或者…… 啊!!! 好痛苦!!! 感觉怎么说都很吓人啊! 穿越来的人,怎么听都是非常匪夷所思好吗? 在这个保守的年代,人们真的能接受这么超前的观念吗? 大概率是不行的。 她忽然有点沮丧。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杨怀誉一直在拿眼角余光看她,见她不走了,也停了下来:“怎么了姐,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去?” “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变了,你还愿意像今天这样护着我吗?”晏姝最终还是选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变了”,人都是会变的,年轻的时候幼稚冲动沉不住气,年纪见长后便会多了份稳重沉静和含蓄。 这个说法最容易给自己留退路,所以,她勇敢地抬起头来,看着杨怀誉。 杨怀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这显然不是问题。 他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在了自己怀里:“姐,你只是受了刺激,所以做事有点极端了而已。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没有变的。不过我也注意到了,你好像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你可以慢慢问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也许等你想起来,你会发现,你一直就是你自己。你之所以怀疑自己变了,只是因为你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是吗?”晏姝忽然有点好奇,好奇杨怀誉眼中的晏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贴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啊,真好闻,淡淡的皂香,汗味多少也有一点,可那不重要,夏天谁不出汗呢。 重要的是,这是杨怀誉的汗味啊。 一丝丝,一缕缕,混杂在衣服残留的皂香里,居然让她有种安心的踏实的感觉。 她不打算回避了,直接问道:“怀誉,你告诉我,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以前的你。”杨怀誉叹了口气,掌心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脑子飞速转动,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你正直,勇敢,敢作敢当。” “你很善良,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特别细心温柔。你还记得吗?那天我踩在水沟里的时候,你着急了,张嘴就问我是不是蠢蛋。” “说来奇怪,你明明是在骂我,却让我听出来了宠溺和心疼的感觉。那时候我就想,蠢蛋不好吗?蠢蛋可以得到你更多的关注啊,就像晏泓,没晏婉机灵,就被你多抱了一段路。” “所以你就故意往里面踩?”晏姝忽然抬起头来,杨怀誉这么一说,她真的想起来了一些细节,没错,当时她是骂了杨怀誉,还叫他赶紧上去别添乱。 结果这家伙偏偏要往沟里踩,直到水面淹到了脖子,才弱声弱气地喊:“三姐救我。” 晏姝想到这里忽然笑了:“不行,我得找个机会报复回去!” “好啊姐,下次下雨,我来抱你。”杨怀誉低头看着她,笑得温柔。 这一刻,晏姝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自己真的就是原著里那个晏姝的错觉。 也许这不是错觉? 毕竟,那些记忆真的是身临其境才有的感觉。 虽然是零星的,碎片化的,彼此之间联系不大的,可但凡是她能想起来的,无一不是拥有着真实的切身感受。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她真的就是晏姝,只是受了刺激穿越到了现代,猝死后又穿回来了? 那她离开的这三年多时间,是谁在替她活着? 是作者的键盘吗?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阵后怕。 有种被看不见的手左右人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忽然握住了杨怀誉的双臂:“怀誉,蹲下来一点。” 杨怀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他还是乖乖照做了。 等他微微压弯了膝盖半蹲着的时候,额头上忽然传来了温润的潮湿感。 那是被嘴唇触碰的感觉,是让他刻骨铭心的感觉。 他忽然紧张了起来,嗓音都开始发颤:“姐……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我亲过你对不对?”晏姝被脑海里闪过的碎片惊到了,她亲过杨怀誉! 在她和他被大水冲走的瞬间,杨怀誉吓得哭出声来。 她咬紧牙关,紧紧地抱着他,很快被奔涌的洪水拍向了泄洪的农田。 后来她抓住了一棵树,艰难地把杨怀誉拖了上去。 上树之后,杨怀誉已经吓破了胆,一个劲地发抖发颤,像是丢了魂一样。 她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最后干脆亲了他一口:“怀誉乖,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当时的杨怀誉才上初一,十四岁的一个小豆丁,远没有她高,她把他搂在怀里,就像是搂着晏婉和晏泓那样,没有别的想法。 她只是在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济于事后,自暴自弃地试了试亲了他一口。 没想到,居然有用。 杨怀誉从那一刻起就不哭了。 听她的指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两个人历经艰难,总算是搭上了漂过来的竹筏,回到了岸边。 记忆在这一刻中断,晏姝又被头痛袭击了。 这次还好,没有前几次折磨人了。 太阳穴一下一下跳动着,心脏也一下一下慌乱着。 她轻轻松开了杨怀誉,退后一步,攥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怀誉,明天开始,你每次见着我就提醒我一件以前的事,记住了吗?” 她要弄清楚,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杨怀誉似乎也察觉出来了什么,忙走过来扶着她:“姐,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记起来的。” “好。”晏姝疲惫地笑笑,回忆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就算只是救人这种小事,都让她觉得精疲力尽。 她忽然不想继续往前走了:“怀誉,背我。” 杨怀誉笑着蹲在她面前:“好。” 她跳起来,趴在他后背上。 板寸的发型真讨厌,跟刺猬一样扎脸。 不过她还是贪婪地埋在他后脖颈那里,一个劲地用脸颊去蹭:“怀誉——” “嗯?” “我是不是这样背过你?”晏姝又想起来了一点点零碎的记忆,那次好像是因为晏泓太皮了,爬到树上的时候撞到了一个蜂巢,被蜜蜂蛰得鬼哭狼嚎跳了下来。 杨怀誉为了救晏泓,自己也挨了几下,等晏姝找过来的时候,杨怀誉的脸已经没法看了。 胳膊和腿上都是包,走路都费劲。 她只能背着杨怀誉,送他去赤脚医生那里,至于晏泓,是大嫂何慧来背的。 想到何慧,晏姝不由得叹气。 她抬起头来:“放我下来吧。” 杨怀誉还不想放,耍赖道:“怕我累?我早就不是当初的小不点了!” “那你背着吧。”晏姝有点贪心了,不想松开他。 反正大晚上的没人看见。 不过到了桥上的时候,她还是下来了。 牵着杨怀誉的手,坐在了桥边上。 这是一座简陋的石桥,为了省钱,没造护栏。 所以她跟他一起悬着腿,重心稍微偏一点的话,一定会掉下去。 她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找找溺水的感觉,找找当初被洪水卷走时的感觉。 如果真的跟记忆里的重叠,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她真的就是原来的晏姝? 虽然气走大嫂这样的事确实是污点,可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就是好的。 再说了,气走大嫂的还不一定是她呢,说不定真的是作者的键盘。 她深吸一口气,提出了跳下去的建议。 杨怀誉居然对她言听计从。 等她倒数三二一结束的时候,真就跟她手牵着手,一起跳下去了。 晏姝尽量不让自己扑腾,因为现代社会的她并不会游泳。 而杨怀誉会游泳,要是真有个什么,她相信杨怀誉有能力救她起来。 结果…… 结果她根本不需要杨怀誉来救,她本能地一个狗刨,重心就调回来了。 脑袋浮出水面,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傻里傻气跟自己一起跳下来的杨怀誉,忽然笑了:“怀誉,你傻不傻啊?我叫你跳你就跳?” “因为是你。”杨怀誉也从水下冒出来了,三两下扑到晏姝身边,就这么在水里搂住了晏姝,“姐,我可以这样抱你一会吗?” 晏姝心中悸动,头皮一阵一阵发紧,像过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她没有拒绝,她想找回当年被洪水冲走时紧紧拥抱着的感觉。 她浮在水里,张开双臂,跟杨怀誉抱在了一起。 蝉鸣声逐渐远去,青蛙的小夜曲也变得苍白,耳边剩下的,只有杨怀誉的呼吸声,她自己杂乱无章的喘息声和兵荒马乱的心跳声。 她和他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彼此的嘴唇摸索了过去。 唇瓣相触的那一瞬间,晏姝就陷了进去。 明明夜晚的河水比体温凉,可她面前的胸膛却滚热一片,她忍不住贴上去,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记忆如潮水一样涌来,痛苦之中伴随着唇齿相依的甜。 她勾着他的脖子,他扣着她的后脑勺,理智是什么,已经喂了狗。 她努力撑住记忆的冲击,让成年大男生的温度,来帮她消解无处释放的震惊和愤怒。 她就是原来的晏姝,一定是! 是作者在她刺激过度昏迷不醒的时候趁虚而入,让键盘越俎代庖了将近四年的时光。 现在她回来了,所以那些被键盘封锁的记忆,才会抓住一切机会,见缝插针地,死灰复燃。 想通之后,她轻轻推开了杨怀誉:“回去吧,不早了。”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她已经气得快失去理智了。 可杨怀誉这次没听她的,搂着她的腰游上岸后,没让她回去。 而是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最新评论: 【超级喜欢,爱了爱了】 【哇哦?】 【原来如此】 【留言】 【还没更】 【 【加油棒棒哒】 【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好看追平了】 【真不错】 【还有什么惊喜】 【好直接啊……就这么亲上了】 【撒花】 【撒花?】 -完- 第21章 、对抗命运 ◎他对她的冲动,留到他可以对命运说“放马过来”的时候◎ 月色稀薄,晏姝跟着杨怀誉,一直往江边走去。 大手拉着小手,就像小时候那样,一前一后地走。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她因为年长了几岁而个头高挑,所以是她在前面牵着小豆芽一样的杨怀誉。 而现在,是抽条之后身高足有一米八几的杨怀誉走在了前面,牵着身高不会再长的她。 是的,现如今,她的个头只能到他的肩膀那里了。 时间好像是位神通广大的魔术师,让她和他的身高差完全掉了个个。 而当年那瘦小的手,如今也变得宽大温暖,坚强有力,牵着她的时候,让她轻易就交付了信任。 她没问去哪儿,嘴角一直噙着笑,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夏夜的萤火虫在身边翩翩起舞。 夜风从江面上吹来。 远处的货船正在吃重前行。 江上的航标灯用的还是煤油灯,微弱而朦胧,远不能跟五十年后的新时代相比。 可在这漆黑的夜里,却仍然可以为他们指引前进的方向。 最终她跟着杨怀誉停在了一个叫做月牙汀的地方。 这是江水携带的泥沙冲击出来的小沙洲,水位低的时候可以直接走过去,水位高的时候则会被淹没一大半,只露出小半个滩涂,以及沙洲边缘挺立的一座小小的山崖。 山崖独立于江边连绵的山脉之外,有个可爱的名字,叫鸭嘴矶,因为从对岸看来,山崖的形状就像一个鸭子头,鸭嘴的位置朝东,对着几百里外大海的方向。 晏姝忽然有点窒息。 原著里面,她就是在鸭嘴矶这里出的事。 当时的她已经人格扭曲,见不得任何夫妻恩爱幸福,而她大哥晏澈和新嫂子沈玉璃整天如胶似漆,连一起上个工都要手牵着手,粘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加上沈玉璃生了个儿子,整天被她娘当个祖宗一样供着,对比之下,晏姝这个亲女儿和宋晓萌这个外孙女反倒是饱受冷眼,处境堪忧。 所以她对沈玉璃的嫉妒和憎恨与日俱增。 她整天作妖,像个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疯婆子,偏偏她爹中风倒下了,没人再能护着她了,于是沈玉璃进行了悄无声息的反击。 那天,沈玉璃骗她,说在鸭嘴矶附近的如意澳看到了一艘运沙船,船上有个人,跟宋骞长得一模一样! 晏姝不信,沈玉璃便问她:“三妹,我问你,宋骞当年摔下山去,你们找着他的尸首了吗?” 宋骞的死是晏姝最不愿揭开的伤口,可是,沈玉璃的发问却提醒了她,对啊,没找着啊! 只是在野狼的山洞口看到了血迹和衣物而已,根本没见着他人啊! 于是晏姝怀揣着一丝侥幸的期待,跑去了江边。 结果她没想到,那停在如意澳的运沙船,本来就是沈玉璃安排的,船上确实有沙子,船工的体型和背影包括侧脸,也确实看着像宋骞。 可那根本不是宋骞,而是沈玉璃特地找来送她归西的诱饵。 沈玉璃早就收到了上游洪水超过警戒线的消息,瞒着没有告诉她! 等她被那船工的背影勾动思念亡夫的心绪时,上游奔腾而下的洪峰已经近在咫尺了! 那船工早有准备,提前把船停在了鸭嘴矶旁边,自己一上江滩就往鸭嘴矶上攀爬,随后找到早就放在那里的绳索,绕着鸭嘴状的石壁缠了几圈,把自己绑在了绳子另一端。 而晏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非常激动地从如意澳锲而不舍地往鸭嘴矶追了过来。 在她攀住鸭嘴矶的石壁试图往上爬的时候,洪峰带着死神一起降临,瞬间把她冲进奔腾的潮水里。 晏姝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极好,否则当初也不可能在洪水里护住了杨怀誉。 可是这一次,再好的水性也抵挡不了命运的归宿。 晏姝死了。 死因有两个—— 被潮水冲击,在洪峰拍来的那一瞬间,脑袋撞到了鸭嘴矶的石壁上。 被江水吞没,意识混沌的晏姝没有力气挣扎,直接溺水了。 洪水过后她就失踪了,跟宋骞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几天后,她爹受不了她没了的刺激,也死了。 这就导致,最后晏家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晏姝当时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非常愤怒,让一个水性好的人死在水里,就像让一个厨师把自己饿死了一样残忍。 更残忍的是,居然用不存在的宋骞做诱饵,骗她送死,简直做得滴水不漏,连一点证据都没有! 这种杀人诛心的法子,实在是高,也实在是大快人心。 评论区全都是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的留言,是啊,她这个疯子炮灰终于下线了,沈玉璃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上大学了。 可是,为什么连尸体都不给人家找一下啊? 该不会没有下文了吧? 还真没了。 晏姝到穿过来为止,都没有看到作者填这个坑。 此时此刻,她站在这个未来的绝命之地,忽然松开了杨怀誉的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湿了的衣服已经被夏日的高温烘干了,可晏姝却觉得浑身冷得发抖,像是被人一脚踹进了冰窖一样。 她想不通,只能沉声发问:“怀誉,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鸭嘴矶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杨怀誉找了块石头坐下,面朝着浩渺的江面,盯着远处漂浮不定的航标灯。 一声叹息之后,是难以启齿的沉痛:“姐你知道吗?我……”杨怀誉想了想,换了个万金油的说辞,“我做了个梦。” 因为梦,可以解释一切悬而未决的不合理。 而他接下来说的,听起来就挺梦幻的。 “我梦到你死了,在鸭嘴矶被洪水冲走了。”杨怀誉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晏姝的表情,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她一定非常震惊,非常意外。 见她没有打断自己,他便继续往下说:“你的尸体被冲到了入海口的一个小渔村里,我找了七天七夜才找到。” “我不敢相信那是你,可我看到了你耳朵后面的痣,又看到了你右手的‘断掌’掌纹,还看到了你当初为了抱住我,腰上被洪水中铁犁刮出来的伤疤。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我把你带了回来,给你办了葬礼,墓地就在鸭嘴矶的山脚下。梦的后半段,我一直在给你刻墓碑,不过我刻得不好,深一笔浅一笔的,你一定不喜欢。” 说完,杨怀誉就把视线从江面上收了回来。 他站起来,走到晏姝面前,把沉默不语的晏姝摁在了怀里:“姐,如果这个梦未来真的会发生,你会害怕吗?” 晏姝抬起头来,滚烫的泪水在她眼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看着杨怀誉,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过她相信,这梦大概率是真的。 万一是作者后来又写了番外呢? 万一……万一杨怀誉跟她一样,也是读过这本书或者穿越的呢? 不,还有一种可能…… 原著里的杨怀誉,要在很久之后才分家。 原著里的杨怀誉,根本没有像现在这样,跟她走这么近。 原著里的杨怀誉,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需要给晏姝拉仇恨时被作者拽出来溜一下,不是默默地给晏姝收拾残局,就是被晏姝牵连,被他娘各种以死相逼,让他远离晏姝。 原著里的杨怀誉,是沉默的、克制的,也是内敛的、没有存在感的。 可现在的杨怀誉,却一直在主动掌握自己的命运,在主动对抗原著的剧情。 他不再是大孝子,也不再是背景板。 他走到了她的视线里,走到了她的身边,强势地不留余地地闯进了她的人生轨迹里。 他不像是穿越的,更像是重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晏姝终于把眼眶里的泪水抖落下来。 她什么也没说,她也不敢说。 她怕自己和杨怀誉又被作者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修文,改写偏离剧情的命运。 所以,她决定了,只用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来告诉小杨,她会跟他一起,对抗这不公的命运! 她踮起脚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江风,渔火,一对佳人。 繁星,萤火,两处闲愁。 这样一个知了鸣叫青蛙聒噪的夏夜,注定会成为她和他命运的转折点。 也注定会被她和他刻骨地铭记。 夜风渐渐变得潮湿,空气中隐隐浮动着闷热的气息。 杨怀誉低头注视着自己上辈子爱而不得的女人,理智和欲望在殊死搏斗。 他看得懂,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也看懂了,她在等待他告诉她,他会跟她齐心协力,挣脱无形的命运之手。 而亲吻是绝佳的回应。 欲望叫他亲下去,理智却怕他刹不住车。 最终他选择了拥抱。 是的,一个勒得晏姝快窒息的拥抱。 一个长久的、傻里傻气的拥抱。 还没到时候,他不能亲她,他对她有罪恶的冲动,他只想把这个冲动留到他可以对命运说“放马过来”的时候! 所以现在,他只能做个绅士。 拥抱的时间久了,连老天都觉得这狗粮有点齁咸,要多喝点水冲一冲。 天降大雨。 沿江地区的夏季,就是这样随心所欲。 两人在雨里又抱了一会才松开。 雨太大,两人都没有带伞,干脆在雨中狂奔。 大雨冲刷着天地间的浊气,也冲刷着他们对命运的怨气。 到了村口的时候,晏姝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杨怀誉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晏家还在远处,杨家又在前村,都离得挺远,而这雨一时半会不像是会停的样子,他们便躲进了村口的小礼堂,这里夜里不上锁,倒是方便了他们两个。 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晏姝背过身去:“你把衣服脱下来拧拧吧。” 杨怀誉听话照做,后来他也背过身去,让晏姝拧拧衣服。 折腾完,两人把破旧的课桌搬过来,靠在角落里,坐上去,背对着背小憩。 两人又聊了会。 聊的都是小时候的事。 不是杨怀誉跟晏泓打架,就是杨怀誉跟晏泓互坑,特别的好笑。 说着说着,晏姝就开始犯困了,慢慢的,回应杨怀誉的话变成了“嗯”、“是嘛”、“哈哈”…… 到最后,晏姝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晏姝是被别人指指点点的声音吵醒的。 嗡嗡嗡的,烦死了! 睁开眼一看,原来她和杨怀誉在这里睡了一晚上,还特别亲密地靠在了彼此的肩上。 而收到消息赶来的王谷丰和赵保华,正在承受别人的挖苦和嘲讽。 至于来上扫盲班的刘彩玲,正气急败坏地直瞪眼,一个劲地跟何桂凤嘀咕:“完了呀,好好的大小伙子,就这样被糟蹋了呀!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找老晏讨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我写了一晚上,从下午四点磨到十一点半orz 为了上夹子排名好看点,今天就只更三千,4号上夹那天晚上23:30更新一万五,5号开始恢复正常早九点更新。 周1-5日九,周6-7日万。 ◎最新评论: 【撒花花加油】 【 【不是很明白原女主扮演什么角色。】 【加油】 【还的等晚上半夜更新】 【正好公开在一起了】 【那个年代的寡妇也太难了】 【好看】 【好看!】 【打卡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快点更新吧】 【针不戳】 【挺好看】 【希望两人早一点结婚】 【追平了】 -完- 第22章 、公然求婚(一更) ◎姐你真好,也就你了,愿意要我这个脏了名声的坏男人◎ 刘彩玲咋咋呼呼的,叫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从来都是大姑娘被男人糟蹋的,哪有说男人被女人糟蹋的?” “可不是,咱就说三妹这个小身板,要糟蹋也得是你家小杨糟蹋人家吧?”唐大姐这几天一直跟着晏姝学字,因为晏姝耐心,讲解得也特别生动易懂,所以她已经成了扫盲班学字进度最快的一个了。 她打心眼里喜欢晏姝,便替晏姝打抱不平了一句,转身跟旁边的钱婶子嘀咕道:“这刘婶真是个笑话人,平时欺负两个儿媳妇欺负惯了,见着别人家的女儿也要踩上一脚,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钱婶子也看不惯刘彩玲整天张牙舞爪的,便应了一句:“难怪小杨要闹着分家,换我我也受不了到处惹是生非的娘!” “别的不说,就说这小礼堂拢共就这几张破桌子,能干什么?”唐大姐白了刘彩玲一眼,这女人一直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殊不知她自己在村里的口碑也是臭得不能再臭了。 毕竟是远近闻名的恶婆婆呢,媳妇坐月子都不舍得给吃鸡蛋,家里又不是吃不起,哪里有这样作践人家闺女的人,世上难找哦。 于是在唐大姐和钱婶子的引导下,舆论很快改了风向,这个说要问问怎么回事再下结论,那个说可能是昨晚有事,下雨了躲一晚没什么的,她自己也在这里躲过雨。 议论声中,杨怀誉也醒了,他跳下小课桌,扫了眼门口挤着的人,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指指点点的声音都不算什么,最离谱的还是他娘,在那如丧考妣,扶着他二婶的胳膊:“我好好的一棵小白菜啊,就这么被猪拱了。” 笑话,他倒是想被拱呢。 不过今天这事,他不能硬来,到时候人家要说他是因为晏姝才跟家里作对的,脏水还是会往晏姝身上泼。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小礼堂门后边的新板凳上,那是他大哥前天才还过来的,还是找人晏叔打的,簇新。 他脑子一转,心里有了个馊主意。 于是他看了眼晏姝,递给她一个“交给我来处理”的眼神,出去了。 一到门口,他就假装抹泪:“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完了,这下完了,这话一听就是她的宝贝儿子被糟蹋了啊! 可把刘彩玲急坏了,张嘴就要骂人,结果她还没开口,杨怀誉就呜呜呜地“哭”了。 还用手捂着眼睛:“娘,你昨晚叫我把大哥赔的那张板凳偷回去,我被逼无奈过来了,可我是当过兵的人啊,又是要进武装部的,我实在是做不来这样的事,所以我准备把板凳放下回去。可是谁想到呢,临走时下起了雨,只好在礼堂里躲着。过了一会,三姐来了,倒是巧了,她刚从月牙汀看荒地过来,被雨淋着了,说要一起躲躲雨。结果她一进来,见我手里抱着那板凳,就问我是不是不想还了?还把我批评教育了一通,说这是公家的财产,不赔是说不过去的,也会影响我进武装部。我解释了好半天她才信了我,你说说,我冤枉不冤枉啊,呜——” 噗……晏姝在里面听着,忍不住笑了。 还好礼堂里光线暗,于是她配合着出来说了一句:“是我不好,冤枉你了,在这里跟你道个歉。” 杨怀誉依旧捂着脸,转过来从指缝里看着晏姝:“道歉就行了吗?你对我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好,你想怎么样?”晏姝不知道杨怀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杨怀誉便继续“撒泼”:“都怪你,非要拦着我不让走,其实那会雨还不是很大,我还是来得及回去的。这下好了,我娘觉得我被你糟蹋了,还到处叭叭叭的,这下我的名声全毁了!” “嗯,那好,我弥补你,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晏姝没想到杨怀誉鬼主意还挺多,这几句话已经气得刘彩玲面如锅底了。 晏姝便表现得愧疚一些,态度表明了,要对这件事负责。 于是杨怀誉反问道:“自古以来,大姑娘被糟蹋了是不是就该嫁给那个人?” “嗯,是这样没错。”晏姝点点头,还没预料到杨怀誉已经挖了个坑给所有人跳了。 下一句,晏姝就被猝不及防的歪理给呛到了。 杨怀誉忽然走过来搀住了她的胳膊,大高个子屈着个腿,勉强自己做出一副大鸟依人的小可怜样来。 脑袋枕在她肩膀上,道:“那你也要对我负责哦,我娘都说我被糟蹋了,谁家清白的大姑娘还会要我啊?好三姐,你就把我留在你身边,继续糟蹋下去吧。” …… 晏姝服了,还好她没喝水,不然指定被呛得咳嗽不止。 她忍了又忍,想笑场,最后却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一副理解的样子来:“也对,你娘这么一嚷嚷,你的名声全毁了,哪个好姑娘会要你呢?哎,那就让我这个坏女人勉为其难把你留在身边吧。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我没钱给你送聘礼哦。要不你看,先欠着行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刘彩玲,急得直跺脚,“他二婶,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我好好的一个儿子,怎么就名声臭了?根本没有的事嘛。” 说着,刘彩玲一手拍了拍吓得碰碰乱跳的心口,一手过来要扯杨怀誉:“儿啊,你听娘说,娘刚刚那都是胡诌的,娘什么也没看到啊,你和……你和晏姝什么也没有做嘛,清清白白的,不耽误你去找好姑娘成家的。” “娘,这就是你不对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嚷嚷得那么大声,我名声肯定臭了,人家姑娘又不是傻子,会要我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吗?哎,只能委屈我三姐了,以后还得靠她帮我挡住那些流言蜚语。”杨怀誉一副自惭形秽的样子,也不看他娘,只管可怜巴巴地靠在晏姝身上。 晏姝真的想憋住不笑,可是她憋得好辛苦。 她忍了又忍,终于把即将扬起的嘴角压了下去,道:“其实这事也怪我,应该问清楚的。小杨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以后谁敢说你不检点,我一拳揍得她找不着北!” 杨怀誉听着,很是幸福地扬起了嘴角:“真的吗姐,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晏姝点点头:“算数的,等会我就找我爹去请媒人,先堵住这悠悠之口。”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刘彩玲急得直嚎:“不行,绝对不行!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儿子,怎么好给你个臭——怎么好给你当冤大头,你闺女都三岁了你可真好意思!不行,怀誉,走,咱回家,等风头过了再说!” “哎呀娘,你就别嚷嚷了,你是不是想所有人都看我笑话啊?那我这就去鸭嘴矶跳江,谁也别拦我!”杨怀誉说着就要往村外走去,吓得刘彩玲一个劲地哭着喊着求他别想不开。 晏姝别过身去偷偷地笑,小杨学坏了,上辈子他娘就是这么对付他的,这辈子他抢占了先机,走极品的路,让极品无路可走了。 看那刘彩玲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她的心情特别美丽。 于是她跟了上去,拦在了杨怀誉面前:“小杨,你是不信我会对你负责还是怎么?没错,我昨晚是误会了你,可现在误会都解除了,我也道歉了,也原意按你的要求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免得别人指指点点,你为什么还是想不开呢?你要是真不想活了,那把我也带着吧,免得你娘找我赔她的好大儿,我可赔不起!” 杨怀誉就等着她来拦自己了。 闻言停下脚步,扭过头去,脸上红红的,看起来依旧气得不轻。 他不说话,摆明了还在气他娘,晏姝便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怀誉,你听姐的,咱堂堂正正请媒人过明路,就不会有人再说什么了。生命多可贵啊,咱不做那自轻自贱的傻事,啊。” “姐……”杨怀誉挣脱了他娘的手,扑到晏姝面前,搂着她,“姐你真好,也就你了,愿意要我这个脏了名声的坏男人。” 晏姝宽慰道:“彼此彼此吧,我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不然你娘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我糟蹋了你。好了怀誉,不哭了,咱现在就去见我爹娘,跟他们说一声。” 晏姝说着就松开了杨怀誉,随后牵着他的手,一前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往晏家去了。 刘彩玲急得直抽自己大嘴巴子,忙搡了搡何桂凤:“哎呀,快去喊你大哥,快,我去晏家拦着!”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专栏预收看看哦,今年打算专攻这个系列,求个收藏呀,么么么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 【撒花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按爪】 【撒花】 【牛啊小杨】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啊,小杨居然来这套】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小杨——男德班班长】 【哈哈哈,笑死我了】 【撒花~】 【不错】 【哈哈哈哈哈小杨要倒插门啊哈哈哈哈哈哈】 -完- 第23章 、反将一军(二更) ◎我的就是你的,除非你不原意对我负责了!◎ 晏姝的爹正在院子里给他的侄子晏卫华打婚床。 这晏卫华是晏楚炀三弟宴楚耀的长子,虽然是二婚,但是女方那边要求比较高,要全部按照头婚的标准置办,婚床衣柜等家具全部要新的。 婚期就在一个月之后,婚床还剩床头的最后一点比翼连枝木雕就能完成了,家里也准备好了柿子漆,只等他这里结束就能刷漆交工。 晏婉毕业了没事做,地里的活晏楚炀也不让她干,她就在家里帮忙带带孩子,这会儿正抱着晓萌,抓着一支中华铅笔,弄了个小桌子,在晏楚炀旁边教晓萌学认字。 晓萌坐不住,刚写了一个一,就把笔丢了,小短腿吧嗒吧嗒地,跑到晏楚炀身边,歪着脑袋看着正在雕鸟翅膀的晏楚炀:“姥爷姥爷,萌萌可以玩这个吗?” 晏楚炀停下手里的活儿,笑笑:“萌萌乖,这刻刀伤手,等萌萌再大一点姥爷再教你好不好?” “那好吧,姥爷你要说话算数哦。”萌萌乖巧地点点头,两个羊角辫儿随着她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特别可爱。 晏楚炀跟她拉了个勾,随后叫晏婉把她抱开,免得木屑迸孩子眼睛里去。 这一幕让刚刚回来的晏姝见了,忍不住心里一阵悲戚。 如果按照原著的剧情,她爹就只剩四年可以活了,到时候别说是教萌萌了,就连他那大木作的技艺都要失传了。 如今国家穷,但等国家经济宽裕了,开始修复各种古建筑的时候,这大木作师傅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国宝一样的人物啊。 她真希望她爹可以长长久久地活着,把技艺传承下去,让华夏灿烂的木建筑文化源远流长。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免有些发热。 不过她忍住了,她把这一瞬间的脆弱赶走,打起精神,努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牵着杨怀誉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爹,我娘呢,把她喊出来,我跟你们说个事儿。” 晏楚炀抬头一瞧,忽然怀疑老楚那嘴巴是不是开了光。 这两个小年轻,居然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手拉手了? 看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眼神,真是蜜里调油啊。 还真是好事近了! 他虽然心里替女儿高兴,可也替女儿担心,毕竟杨怀誉那个娘可是个惹不起的主。 他不想女儿好不容易脱离了袁翠柳的魔爪又落入刘彩玲的狼穴,那太糟心了,还不如一辈子做老姑婆。 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腰来,看着自家闺女:“你娘在你二嫂那,有什么事你先说,等她回来我告诉她就是了。” 晏姝正开心呢,便简短地把事情按照杨怀誉杜撰的“还板凳被误会”,“下雨回不来留宿一晚”,“早起被刘彩玲嚷嚷她儿子被人糟蹋了”说了一下。 “爹,你说,小杨都这么委屈了,我总不好不管他吧?毕竟这事我也有责任。回头你和娘帮我找个媒人,问问他爹娘都有什么要求,我尽量努努力,满足他们。”晏姝这口吻俨然一副“娶媳妇”的架势了。 听得晏楚炀一愣一愣的。 等他看见杨怀誉娇滴滴地靠在晏姝肩膀上,一副“我离了三姐就不活了”的架势,他忽然气笑了。 “你小子!”晏楚炀可是看出来了,一定是这小子在耍滑头戏弄他娘,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刘彩玲就从外面咋咋呼呼地来了。 一边骂晏姝不要脸勾引她儿子,一边哭老晏家不做人事,居然要让她家这清清白白的大小伙子给一个带着娃的寡妇做二婚丈夫。 左邻右舍家前屋后的人家听到动静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议论纷纷,比看部队的文艺兵下乡演出还激动。 王谷丰一路从小礼堂跟到这里,心里早就酸成了一缸老陈醋了,这会儿见刘彩玲居然叭叭叭地埋汰晏姝,他很生气。 当即怼了一句:“你可闭嘴吧你!既然你们杨家这么看不上三妹,那就赶紧让你儿子撒手啊!你们不稀罕,我老王稀罕着呢!我这就把我的存款拿出来,把彩礼加到三百,找媒人按头婚的标准给三妹下聘!” 老王这一嗓子一吼,把刘彩玲噎得够呛,她呸了一声:“不要脸,也不看看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能跟我家怀誉比吗?我家怀誉,那可是板上钉钉能进武装部的,到了公社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谁稀罕你的三妹?” 王谷丰冷笑一声:“少废话,既然不稀罕,那就赶紧把你儿子弄回去!我这就去找媒人给三妹正式下聘,彩礼三百,三转一响一个不落,我就不信了,你老杨家有我出手阔绰?” “那必须没有,谁不知道你供销社油水多啊。”刘彩玲可看不惯他这嘚瑟的样子,怼了一句,又觉得丢了自家面子,忙改口道,“其实我和老杨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怀誉自己就有安置费,好几百呢。这几百块可不得留给正经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嘛,谁稀罕跟你抢一个破——!” “破鞋”的“鞋”字还没骂出口,刘彩玲就闭嘴了。 因为她儿子忽然扭过头来,给她递了一个冷冰冰的眼刀子。 吓得她脖子一缩,捂住嘴巴,不敢乱说了,最后硬是改了个词儿:“谁稀罕跟你抢你的三妹,你要娶她赶紧的,别耽误我家怀誉!” 杨怀誉听不下去了,松开晏姝,扭头就往外走,刘彩玲原本还挺高兴的,结果等她去拽杨怀誉的时候,杨怀誉却毫无征兆地拽住了王谷丰:“老王哥,你们供销社有毒|鼠强卖吧?” “有啊,怎么了?”王谷丰可不想跟情敌拉拉扯扯的,忙挣扎了起来,想甩开杨怀誉,却不想,杨怀誉力气大得出奇,直接把他拽院子外面去了,“那走,带我去拿一瓶,我不活了!摊上这么一个娘,先是咋咋呼呼毁我名声,现在又跑人家家里羞辱人家闺女,多亏了晏叔为人厚道,要换了别人家,早就抄起扁担把我拍死了。我要脸,我不活了,活着没意思,走,快带我走,一瓶毒|鼠强下肚我就解脱了!” 完了,这下是真的真的完了! 刘彩玲一看她儿子居然动作利索,已经拽着王谷丰去推自行车了,吓得嗷的一声追了上去:“儿啊,儿啊,你可不能这样啊,你这不是要娘的命吗?你要是真喝耗子药,那我这个老东西现在撞死在你面前!” 她说着就要往晏家的石墙上去撞,晏姝这会儿已经追出来了,本来想去拉的,结果杨怀誉喊了一声:“姐,你别管她,你叫她撞,我看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杨怀誉说着把自行车丢给了王谷丰,随后冷着脸往回走,站在他娘背后:“撞啊,来,我陪你,咱俩一起撞。” 说着他就上手拽着他娘的胳膊,动真格地往人家墙那边拖。 刘彩玲哪里舍得真撞啊,也舍不得自家儿子去撞啊,她就是吓唬吓唬这小子,谁想到这倒霉孩子居然不吃她这一套了啊。 她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只好两眼一闭,装晕。 杨怀誉见她眼皮子一个劲地抖,知道她在演戏,不过他没有拆穿她,而是笑着说道:“好啊,晕了好,晕了我带你一起去跳鸭嘴矶。” 说着杨怀誉就要把刘彩玲架起来带去江边。 刘彩玲装下去了,只好睁开眼鬼哭狼嚎起来:“跳什么跳?不准跳!我做了什么孽啊,你非要这样跟我胡搅蛮缠是吧?” “娘,我没有胡搅蛮缠啊,是你咋咋呼呼毁了我的名声,现在人三姐愿意对我负责,你又来瞎搅和,怎么,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有个难对付的娘是吧?来来来,你问问,问问老赵哥,他敢不敢把他闺女嫁给我这样的人?”杨怀誉指了指跟过来站在人群边上的赵保华。 赵保华就是不想被注意到才站在最外圈的,没想自己还是被发现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不愿意,你娘可是出了名的恶婆婆,别说我闺女,就是我那几个表姐妹,我都是舍不得的,包括我身边关系好的每一个年轻的女同志,我都会尽可能劝一劝。” 老实人赵保华,就是这么喜欢说大实话。 这话听着刺耳,却得到了围观群众的一致认可。 唐大姐也跟了过来,早就看不下去了,闻言忙附和道:“可不是吗?别说是人家大姑娘了,就是人家离了婚带了孩子的,一听我给她介绍的是咱们老坞堡的杨家,立马就摇头咂嘴了。问她为啥啊,就我回我三个字,惹不起!再问她谁惹不起啊,人家干脆白我一眼,说我明知故问,想坑她。” 钱婶子腿脚不好,还指望唐大姐帮衬一把地里的农活,加上来的路上唐大姐就叮嘱过要帮一帮晏姝,于是她也附和道:“就是,你刘彩玲要是个好的,那人家毛家的闺女为啥一等你家小杨回来就把娃娃亲退了?你不会真以为是人家配不上你家小杨吧?人家哥哥可是砖瓦厂的厂长呢!” “可不是吗,你可别再嚷嚷了,本来知道礼堂那里事情的人不多,被你这么一闹,全村都知道了,你让小杨这脸往哪搁?”唐大姐很懂怎么扎心,说着又补了一刀,“别到时候小杨真的想不开自杀了,你再来怪人家晏姝没早点对他负责。” 这话说得在理,杨怀誉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再次撒泼道:“听到了?你听到了?就你这样整天胡搅蛮缠,谁家敢把女儿嫁过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不嫌弃我的,你就知足吧!” 嘿?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了? 可刘彩玲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很是孤立无援,只能焦急地等何桂凤去找杨正德过来。 这左等右等,就是等不着人。 刘彩玲一张嘴敌不过一百个舌头,最后只好先不吭声了,憋着一肚子窝囊气,气得脸色铁青。 杨怀誉见她消停了,总算是总了口气。 果然,对付他娘这种人,就得豁出去不要脸皮跟她对着闹。 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会跳江割腕毒|鼠强;她会撒泼胡闹叭叭叭,他会卖惨装乖哭唧唧。 看谁技高一筹了。 这会儿他耳朵终于不用再被他娘的女高音折磨了,他便转身,走回晏姝身边,牵着她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脚面子:“三姐,你会不会嫌弃我娘太闹腾就不要我了?你要是出尔反尔,那我可是会哭给你看的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是要把这场戏做足了,是他死缠烂打要晏姝对他负责的,是他上赶着黏糊糊的甩不开,是他像个狗皮膏药,跟晏姝无关。 这么一来,不管她娘再想叭叭什么都不占理了。 他这叫什么,这叫撒泼男人最好命? 也许吧。 他没有勇气去看晏姝的眼睛,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有点丢脸。 晏姝回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好看的指关节:“怀誉,你不嫌弃我一穷二白就好。等会你爹来了,你让他和你娘商量一下,该怎么就怎么来,大不了我多上一两年工,攒攒钱,正好咱再熟悉熟悉。你说呢?” “好啊姐,听你的。”杨怀誉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想着回头把安置费都给晏姝,那就不用等了。 反正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结了婚之后还不是左手倒右手,没区别。 再说了,他把安置费捏得死死的不让他爹娘碰,不就是为了娶晏姝吗? 至于是娶还是入赘都没区别,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了,分家协议书已经签了,只剩搬东西了,就算名义上叫入赘,也不影响什么。 反正他的田亩和房子,都是要上交给晏姝的。 他只要晏姝就够了。 一想到他这次可能误打误撞真的能跟晏姝走到一起,他就格外的激动,也格外的羞涩,怼他娘的时候倒是中气十足,这会儿却又开始害羞了。 只是跟晏姝握着手而已,却已经臊得他没有勇气去对视了。 晏姝见他羞答答的,特别想笑,这家伙是不是天生是个戏精,戏弄他娘的时候有模有样的,这会儿又是一个纯情小狗狗了。 真是不得了,天然撩啊! 弄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悸动。 这样帅气又深情的男孩子,谁不喜欢啊。 啥都别犹豫了,拐回家就是! 不过,她刚准备让晏婉去催一催她娘一起过来商量一下婚姻大事,那边何桂凤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得了,不得了!” 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等她语无伦次地说完发生了什么,杨怀誉忙看了晏姝一眼:“姐,我等会再来。” 何桂凤说了,说他爹打鱼的时候心绞痛摔河里了,刚被捞上来,还在赤脚医生那里抢救呢,让他赶紧回去看一看。 人命关天,杨怀誉再怎么着急自己和晏姝的事,也不能不管他爹死活啊。 只能跟晏姝解释了一下,晏姝一向通情达理,忙叫他赶紧过去,她也陪着去看看。 杨怀誉没有犹豫,牵着她的手就要走,结果何桂凤却忽然拦住了他:“怀誉啊,你爹落水了,衣服都扒了,你带三妹过去不合适,走吧,你自己先回去看看。” 杨怀誉没有怀疑,一想也是,毕竟他爹年纪大了有点发福,落水后肚子里少不得要灌入一些河水,肚子一鼓,可不得把衣服扒了吗? 于是他叮嘱了晏姝一句:“姐你先找媒人,我看看我爹就来。” 晏姝见何桂凤那目光闪烁的样子就知道这事不对,不过她不好说什么,万一人家爹真的出事了呢? 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于是她松开了杨怀誉的手:“你慢点,别着急。” 见杨怀誉都走了,围观的乡亲们也就慢慢散开了,该上工的上工,该去公社的去公社。 王谷丰昨天就请了假,今天又迟到了,再不去不合适。 但是他临走前,特地找到了晏姝和晏楚炀,拿出三十张大团结,一张一张点清楚了:“叔,我真的喜欢三妹,我也会对她好的,叔你考虑考虑,这钱我先放你这里,你要是同意了就别给我了,要是不同意,就……就当我借给三妹跟小杨结婚用的。” 王谷丰说到后面,眼睛里已经包着一眶泪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没戏了,他样样都比不过杨怀誉,就连钱都不一定比得上,这三百几乎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底了,他手头就只剩二十几块钱了。 但是为了晏姝,他这只铁公鸡愿意努力拔几根鸡毛下来,哪怕刮点铁屑也行啊。 晏楚炀没打算要这钱,不过没等他把钱推回去,王谷丰就一扭头跑了,跟撒手没的泥鳅似的。 晏楚炀无奈,看着晏姝:“要不,把这钱还给他爹娘?” “还是还给他本人吧,晚上我去还,爹你收好了。”晏姝说着,低头看了眼刚刚扑过来的晓萌,这小家伙正抱着她的腿,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蛋,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呢。 “娘,你去哪了,昨晚都没有回来。”萌萌从小到大都是跟晏姝和晏婉一起睡的,所以昨晚晏姝不在也没啥不习惯的,搂着小姨也可以睡得香香的。 不过早上起来还是没见着自己娘,孩子的心里多少有点茫然了,这会儿见着了,可不得凑过来黏糊一阵子嘛。 晏姝便把她抱了起来,亲了一口:“娘昨晚打毛猴子去啦,萌萌有没有听小姨的话呀?” “听啦,萌萌最乖啦。”晓萌也亲了晏姝一口,香香软软的小娃娃,啵一口能让当娘的美上一整天。 晏姝抱着晓萌往里走:“爹,这事看着有点胡闹,不过我想跟你说一声,要是小杨那边意志坚定,我是愿意跟小杨结婚的,所以爹你还是跟我说说吧,要准备些什么才行。” 毕竟她不记得自己跟宋骞结婚的时候都置办了什么了。 她也不想去想,太痛苦了。 她相信一定是因为宋骞和她曾经深深相爱的缘故,所以才会成为她不敢触碰的禁忌。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封存起来吧,她要做个自私的人,往前看,和晓萌一起健康顺遂地活下去。 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啃老了。 她爹娘和哥嫂已经分了家,家里的田亩都被哥嫂拿走了,为了养活她和晏婉以及晓萌三个,她爹只能不断地接木工活来做,娘也在一针一线地做绣活拿去绣品站换钱。 以前她爹给亲戚家打个床具什么的只会象征性地收几个鸡蛋,可现在,她爹为了养活她们,不得不豁出老脸,加收了工钱。 就像这次给堂哥晏卫华打的婚床,除了鸡蛋,还另外要了两块钱。 她爹干活利索,一张床一个礼拜就能搞定,不过为了弥补一下自己多要了工钱的愧疚,他特地在床头做了木雕,比翼连枝的寓意很好,相信晏卫华应该会感到高兴的。 晏姝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即将完成的婚床,满心的唏嘘。 不过,这婚床倒是提醒了她一个事儿,那就是她命定的黄金搭档,搞事二人组的堂嫂田雪婵就快来了。 婚期在下个月,也就是说,她就只剩一个月的清净时间了。 这位堂嫂,可是个标准的作精,因为住得近,一前一后的关系,所以经常跑她这里来撺掇她一起给沈玉璃惹事。 可人家沈玉璃是女主角啊,她可不想招惹沈玉璃。 虽然她在原著里是沈玉璃害死的,但是她对沈玉璃并没有什么仇视敌对的情绪。 沈玉璃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那都是被逼急了才回击的。 她唯一有意见的就是,沈玉璃反击的方式有些残忍,居然用宋骞来骗她。 那么她为了不再给沈玉璃留下“宋骞就是晏姝的禁忌”的印象,更应该找一找第二春了。 等她老公孩子热炕头了,谁还会怀疑她放不下过去的事啊。 这么想着,她忽然期待小杨的到来了。 她把晓萌交给了晏婉:“四妹,你再带会萌萌,我去扫盲班挣工分。爹,我和小杨的事你记得跟娘说,还有王老哥的钱,记得收好。” 晏楚炀摆摆手,让她赶紧去,别耽误事儿。 * 杨家一片寂静。 杨怀誉站在堂屋里,看着手里拿着镰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的杨正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骗了,这馊主意一定是别人出的,他爹可没有这么阴险! 他阴着脸看向何桂凤:“婶子,你给我一个解释。” 何桂凤能有什么解释,不用解释,直接兜底:“你大哥出的主意,让你爹以死相逼。” “你们想要怎么样?”杨怀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他被他哥坑了。 一定是嫉恨他知道了他隐瞒的那几亩地! 这么想着,他冷笑一声:“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想让我把竹坡的一等地让给他是不是?” “光是一等地?”杨怀旭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笑着站到杨正德旁边,“爹,你告诉他,我们老杨家的地,你愿不愿意让他拿去养那个臭寡妇?” “怀誉,你要是铁了心跟她过,你就把地留下来,不然我只能死给你看了。”杨正德本来不想帮着大儿子抢小儿子的地的,可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特别惊讶也特别寒心。 他一直觉得小儿子这么着急分家,肯定是有原因的。 现在他知道了,这原因原来是出在了晏姝身上。 只怕是那晏姝勾引了怀誉,哄他分家把地骗过去养她们母女俩。 他为了保住家里的地,不得不答应了大儿子这个阴损的主意。 杨怀誉孝顺又懂事,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就算一时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也应该分清得谁轻谁重,只要做老子的以死相逼,想必就可以逼他把家里的地交出来。 等他没了地,哪个女人还愿意跟他?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把地交出来,杨正德就直接“自杀”! 也不用真下狠手,稍微破点皮出点血就行,到时候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晏姝害的,等晏姝被唾沫星子淹得受不了了,自然会跟怀誉分开。 这么想着,这父子俩便着手安排了起来,让何桂凤去传了假消息。 杨怀誉看着那手握镰刀的老人家,忽然觉得很陌生,很寒心。 怪不得古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娘敢这样欺负两个嫂子,敢在外面惹是生非,全都是他爹惯的。而他爹,跟他娘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杨怀誉心里冷笑声声,面子上却显得非常惊慌失措,还挤了两滴眼泪出来,非常心疼地往往杨正德身边走了过去。 迈进门槛的时候他就想好了,等会要怎么先声夺人,要怎么刺自己,既不会伤到要害,又会出很多的血,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爹娘和大哥是怎么逼他的。 他轻轻握住了杨正德手里的镰刀:“爹,你别这样,我再怎么混账也不敢拿你的生命开玩笑啊。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快把镰刀给我。” 杨正德见杨怀誉这么好骗,好歹是松了口气,他把镰刀交给了杨怀誉:“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怀旭啊,你看到了?这下不用担心家里的地便宜了外人了。” 杨怀旭却不信他这个弟弟,在他心里,他这个弟弟已经被他打上了奸诈狡猾的标签了,毕竟谁也没想到杨怀誉居然偷偷调查家里的田亩等级,这才会把他和杨怀瑾打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见杨怀誉居然这么好说话,他心里便存了几分疑虑:“不行,我不信你,你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你跟晏姝划清界限,再也不来往了!” 杨怀誉委屈地看着杨怀旭:“非要这样吗?” “一定要!不然我怎么相信你?”杨怀旭说着,便要杨怀誉去找晏姝把话说清楚。 杨怀誉死活不同意,最后是被杨怀旭硬搡出去的。 兄弟俩拉拉扯扯的,连镰刀都忘了扔下去了,杨怀旭就这么把杨怀誉连人带镰刀一起赶到了村口小礼堂那里。 一看,晏姝果然在,正细心地辅导唐大姐认字。 都已经讲到金字旁了,进度真是够快的。 不过杨怀旭可没有心情欣赏这种一心惦记别人家田亩的坏女人,他把杨怀誉往那里一推:“小董啊,去把村支部的大喇叭拿过来,我家怀誉有话对晏姝说。” 正在授课的晏姝,闻言丢下了手里的笔,起身走了过来:“怎么了杨队长?” 杨怀旭冷笑不语,他可是领教过这个女人的厉害的。 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那一套玩得很溜。 他不想再中她的圈套,干脆一句话也不说,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他这么拿乔作张,弄得晏姝一头雾水,只能去看杨怀誉:“怎么了怀誉?你跟杨队长吵架了?” 毕竟,这兄弟俩拉拉扯扯的架势,看着真像是在打架。 杨怀誉冲她递了个眼神——我在演戏,你别信。 晏姝收到提示,点点头——那你开始吧。 杨怀誉这才委屈巴巴地开口:“姐……我可能……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杨怀誉说着低下了头,盯着晏姝脚上的布鞋,心里算着等会下手的时候,要怎么才能在不伤害晏姝的情况下把她推开。 晏姝个头小,脚也不大,很好推的,身后就是扫盲班的学员,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当她的人肉沙包,垫着她不至于摔伤。 打定主意,杨怀誉往右边偏了偏,免得晏姝被推到地上。 他这么动来动去的,叫杨怀旭非常不满,呵斥了一声别动,他才消停了。 晏姝见杨怀旭像呵斥阶级敌人一样呵斥自己的弟弟,非常的生气,不过杨怀誉正用眼神示意她别吭声,她只好隐忍不发。 片刻后,小董拿着大喇叭来了,还特地问了下给谁用。 杨怀旭直接接了过来,音量调到最大,怼在自己嘴边喂喂喂了几声。 离得近的扫盲班的学员们,全都被那刺耳的声音吵得丢下了手里的笔,齐刷刷扭头看着他。 杨怀旭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今天农历六月二十四,是个大好的日子。我是二队队长杨怀旭,特地请大家为我弟弟杨怀誉做个见证。下面,我把喇叭给他,让他来说——” 说着他把喇叭怼到了杨怀誉嘴边,杨怀誉一手别在身后,手里还握着镰刀,一手握着喇叭,清了清嗓子。 这一刻,他又往左边调了调,好了,这下稳了。 他笑着看向晏姝:“大家好,我是杨怀誉。想必今天早上村口礼堂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是的,我娘造谣,说我被晏姝姐姐糟蹋了。她这人你们都知道的,一直尖酸刻薄,喜欢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不信你们看看我两个嫂子过的什么日子就知道了。” “好在晏姝姐姐不嫌弃我有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娘,愿意跟我组成一个小家,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杨怀誉说的话让杨怀旭非常不满,哪有做儿子的当众诋毁自己亲娘的? 他很生气,当即催促道:“杨怀誉,说正事!” 杨怀誉神色平静,不疾不徐,道:“好,说正事。大家听到了,刚刚那个是我大哥的声音。他这个人是不是挺勤快挺实在的?不不不,他侵占了三个光棍的地,全都贪到他自己名下了,还从生产队的账目上划掉了了,不信大家可以去查账。现在,他串通我爹以死相逼,要我把家里的地全部让给他,不然就不让我和晏姝结婚。今天,我杨怀誉就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我杨怀誉宁可死给他们看,也绝不屈服!” 杨怀誉很聪明,他先抛出了杨怀旭做的缺德事,让小礼堂这里的人对杨怀旭指指点点,分散杨怀旭的注意力。 等杨怀旭忙着解释的时候,杨怀誉已经把别在身后的镰刀拿到面前了。 左手拿着的大喇叭被他抛给了晏姝,趁着晏姝抬手接喇叭的时候,右手倒握镰刀,一刀扎在了自己小腹上,而同一时间,察觉到他意图的晏姝已经扔了喇叭扑了上来,正好叫他一个侧身推开,踉跄着倒在了身后学员的后背上。 下一秒,杨怀誉倒在地上,鲜血从镰刀口汩汩外溢,他则含笑看着刚刚站起来的晏姝,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分毫不差,就连伤口都是把握好了的浅浅的一厘米左右。 * 晏姝哭死了。 在公社卫生所,哭得昏天黑地。 她不知道杨怀誉居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的,他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在骂他娘和他大哥,他成功地为他和晏姝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眼泪。 他成功地让杨正德捶胸顿足地喊后悔,他成功地让他大哥丢了生产队队长的帽子。 他成功了,几乎每一方都被他算进去了。 现在,晏姝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只觉得自己好没用。 居然没有注意到他别在身后的手,居然没有来得及拦住他这么一刀捅向了自己。 实在是太疯狂了! 她看着刚刚苏醒的杨怀誉,气得不轻:“你就不怕再也睁不开眼吗?” “怎么会呢?我又不傻!”毕竟就一厘米而已,他挑了个血多的地方,吓唬吓唬人嘛。 晏姝却不肯放过他,她握住了他的手:“不行,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准这样了!你吓死我了!杨怀誉,要不是你现在受了伤,我真的会把你暴揍一顿的!” “你舍得吗?”杨怀誉疲惫地笑笑,其实不止一厘米,他扎进去的时候太激动了,可能稍微深了点。 这会伤口还有点疼。 不过他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他不想再看到晏姝的尸体了,也不想再抱着她的墓碑一个人默默落泪了。 他受够了。 他有点渴,稍微坐起来一点。 晏姝当然不舍得,她赶忙起来扶着杨怀誉:“你是不是想喝水,等一下,我看看时间。” “不行,还得再坚持半个小时才能喝水。”毕竟也算个小手术了,其实伤口不是很大很深,主要是那镰刀太脏了,医生为了清洗伤口,不得不打了麻醉,缝合的时候还说呢,要去省城打一针破伤风,不然容易出事。 杨怀誉有些失望:“那么久啊。” 晏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叫你不跟我说一声就乱来的?下次再自作主张,小心我——” “好姐姐,没有下次了。这次是我哥和我爹算计我,我不得不临场发挥。”杨怀誉挣扎着想起来,他这样靠着有点疼,不如下地走走。 晏姝扶着他:“慢点,医生叫去省城打疫苗,我跟我爹说了,明天就陪你去,这个耽误不得。钱我家出,毕竟你是为了我——” “啊——”杨怀誉忽然痛苦地叫了一声,弯下腰,捂着肚子,好像很煎熬的样子。 其实他哪儿都不疼,就是不想听晏姝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等晏姝被他骗着急乎乎地问他怎么了,还弯下腰歪着脑袋试图从低处抬头看看他时,他忽然就这么没有预兆地亲了上去。 没敢亲嘴,而是亲在了晏姝的额头上:“姐,我有钱,不要你掏。” “可是——” “不要可是,可是什么?我的就是你的,除非你不愿意对我负责了!”杨怀誉一边气鼓鼓地说着些耍脾气的话,一边臊得满脸通红。 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话。 却还是深陷其中,心里甜滋滋的。 晏姝无语。 只好投降:“好好好,听你的。早知道不让我爹借钱了。” 晏姝嘀咕了一句,倒是巧了,今天王谷丰巴巴地送了三百块,晏姝手头实在是缺钱,又实在是想带杨怀誉去打破伤风。 那疫苗小地方没有,得去江对面的省城。 也不知道多少钱一针,带多少钱合适。 她就干脆把那三百块都拿过来了,还写了张欠条,叫她爹带回去给王谷丰。 她都可以想象得到王谷丰崩溃的表情了。 不过这种事没办法的,强求不来。 在她没得选的时候,也许会考虑一下王谷丰,现在她有得选,当然是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了。 她把借钱的事说了,杨怀誉果然很吃味,叫她赶紧还了。 半个小时的禁止进食饮水时间很快过去,晏姝端着一碗水,递给了杨怀誉。 杨怀誉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姐,我疼。” “好,我喂你。”晏姝还不知道他是装的,还特地吹了又吹。 杨怀誉低头,凑到碗边,一口气全喝了,喝完等晏姝把碗放茶水间去了,他却又开始哼哼了:“姐,我饿,但是我好疼,不想下去。” 晏姝又跑进跑出地给他去公社食堂打饭,还是借的沈玉璃的饭票。 沈玉璃听说了杨怀誉的事情,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提醒了晏姝一句:“小杨同志这事闹得很大,影响很坏,楚部长有点犹豫了,可能会撤了小杨武装部的差事。” “怎么会这样?小杨那都是被逼的啊。”晏姝懵了,真的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了,这武装部的差事是帮她的时候误打误撞得来的,却又在替她挡住那些算计和诋毁的时候,一不小心弄丢了。 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她端着饭菜,进病房的时候还在叹息:“怀誉,武装部那里可能……” “啊,那个啊,没事,去不了就不去了。”杨怀誉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志不在此。 晏姝见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只能揭过不提,一筷子菜一勺子米饭地喂他。 杨怀誉终于撒娇撒够了,等晏姝把餐盘还回去又带了一瓣儿西瓜给他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把晏姝拽到了病床上。 压在了他身上,不沉,但是有种真实的踏实的感觉。 他难得大胆,今天就索性大胆一次,把晏姝扣在怀里,问她:“姐——” “嗯?”晏姝没有挣扎,任由他这么搂着,虽然心里还在担心有没有压到他的伤口,不过看他这蓄谋已久的样子,她就知道,压到了他也不在乎。 杨怀誉拿下巴摩挲她的头发:“姐,我跟你说个事,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什么,你说。”晏姝见他铺垫了这么久,有点好奇,他又要搞什么小动作吗? 杨怀誉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贪婪地多多享受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姐,你相信梦境有时候真的会未卜先知吗?” “或许吧。”晏姝更迷糊了,梦? 她死掉的那个梦吗? 杨怀誉不拿下巴摩她了,而是松开她,叫她坐好了,跟自己面对面。 “姐,你听我说,我有时候做梦确实会未卜先知。那,这次的事闹得有点大,所以接下来几天我需要观察一下周围的人和事,跟我做的梦有没有什么出入。要是后面的发展跟我梦里不一样了,那以后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随心所以地活着,要是后面的发展还是兜兜转转跟我梦里一样……” 说到这里,杨怀誉停了下来,语气变得沉重:“那我们就先疏远一阵子观察看看,好吗?” 晏姝听着,有点想笑。 杨怀誉还不知道她是穿越了又穿回来的,只能用这个时代所能接受的方式,提醒她一些将来的事情。 她懂,她也想观察看看。 所以她暂时没告诉杨怀誉自己的离奇遭遇,而是用同样猜哑谜的方式回道:“好,那就等明天打完破伤风再说。我怕不打会出事。” * 去省城并不远,一江之隔而已。 不过这年头还没有先进的轮渡,跨江大桥虽然已经通车了,但是需要绕行,也不方便。 还是用老方法,坐小船过去。 这船比内河艄公的船稍微大些,一次能载二三十个客人。 晏姝扶着杨怀誉上了船,两人选了个最边上的位置,依偎在一起,欣赏烟波浩渺的江面。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哎,你懂什么啦,肯定还是进厂里好了,我都观察过了,咱们公社的那几个厂子,就属砖瓦厂的厂长最好勾搭。” 说话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一门心思想钻营。 她旁边的是晏姝的表妹,周莉莉。 原著里面未婚先孕,最后因为渣男不愿意负责,不得不跟杨怀誉假结婚给孩子上户口的周莉莉。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晏姝只当没看见,本来也不熟。 而且她背对着周莉莉,周莉莉未必能发现她。 周莉莉确实没有发现她,正在试图打消她好姐妹的念头:“好勾搭什么啊?那就是一个人渣!你最好别上这个当,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被他骗了身体和感情,最后一场空!” 说话的时候,周莉莉满义愤填膺的。 好像自己也深受其害似的。 可按照原著的时间线,现在的周莉莉还不认识毛冬妮的哥哥,怎么就能说出这么熟悉对方的话来呢? 难道周莉莉是穿书的? 重生的? 都有可能哦。 这个发现让晏姝吓了一大跳。 她沉住气,继续往下听。 这一听不得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大麻烦——追文的时候就有抽出Bug,作者修文的先例。 那么,现在这个世界,她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会不会被作者,或者说被剧情大神发现? 万一又要进行修正,那…… 那她和杨怀誉…… 正想着,晏姝左后方传来了一声冷笑,是个男人的声音:“好笑,这位女同志,你认识我吗?随随便便就说我是个人渣?至于骗了女孩子的身体和感情嘛,更是无稽之谈,不如你身先士卒,让我骗骗看?” 完了,毛硕? 周莉莉孩子的生父? 剧情真的要修正了吗?要让他们提前认识了? 因为如果像原著那样,在毛硕娶妻生子之后两个人才认识,毛硕是骗不了吃过亏上过当的周莉莉的! 只有提前认识,毛硕才能用未婚未育的身份,给与周莉莉不切实际的期待,忽悠周莉莉怀上他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晏姝忽然对未来的路充满了担忧,和不可预测的迷茫。 她握紧了杨怀誉的手,神色肃穆。 身后,周莉莉果然被毛硕质问得无法反驳,她想了想,回道:“身先士卒?有什么好处吗?万一你翻脸不认人呢?你得先给我一个保障,我才会考虑!” 毕竟,杨怀誉做出那样的事,公社武装部是进不去了。 周莉莉爱慕虚荣,暂时肯定不会考虑杨怀誉了,眼下似乎还是毛硕更有诱惑力一点。 她的回答让晏姝一百二十个确信:剧情在修正了。 她的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往下沉。 就在她长吁短叹的时候,杨怀誉忽然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姐,别担心,你快有新堂嫂了,我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 毛猴子:方言,就是狐主任科普的那个水猴子。 ◎最新评论: 【爪】 【这一家人真的绝了】 【话说,小晏跟宋骞之间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有什么情节呀,比如宋没死什么的。哈哈哈大大加油!超级好看!】 【好看,更新加油】 【好看好看,更新还多】 【撒花】 【加油】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 【棒棒棒你真棒!加油加油加油! 棒棒棒你真棒!日万日万日万! 棒棒棒你真棒!加更加更加更!】 【蹲更新蹲更新】 【打卡】 -完- 第24章 、剧情修正(1)(一更) ◎只要有“搞事二人组”,那晏姝这个配角就可以挣脱出来了◎ 杨怀誉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他把所谓的命运当成了一个拼图游戏,现在他想把晏姝这一块拿掉,那就必须找一个人,补全“搞事二人组”的空缺,让晏姝可以脱离于所谓的“命运”。 而这个人,必须也是上辈子早早没了的,不然他把人找过来不是害人吗? 除了这一点,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个人必须是上辈子跟沈玉璃没有什么交集的,这样一来,才不致于牵一发而动全身。 杨怀誉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沈玉璃那投江的亲姐沈玉环。 一个被丈夫出轨抛弃后逐渐性格扭曲的女人。 一个因为跟妹妹年龄差了一辈而被妹妹嫌弃没有共同语言早就没有来往的大姐。 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她为了挽留丈夫的心,以四十岁的高龄拼了一个儿子,结果丈夫不领情,还是跟更年轻更漂亮的小三跑了。 抛妻弃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那小三图他什么呢? 当然是图他有个公社书记的老子。 是的,沈玉璃的姐姐沈玉环,是书记周思源的儿媳妇,目前已经离了。 比王谷丰大了三岁,如今一个人带着还没断奶的小儿子,住在周思源家对门的小弄堂里,整天以泪洗面。 杨怀誉上辈子是到宣传口报道的时候认识了这个苦命的女人,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在搓衣服,生活非常拮据。 周思源给过她钱,她觉得自己像个被钱打发的叫花子,站起来把钱扔在了周思源脸上:“滚!我就是饿死,就是穷死,也不会要你们周家一毛钱!” 她想要的只是人啊,是她的丈夫啊,她有错吗?没了丈夫她可怎么活啊,娘家没有她的田亩,婆家又离了,她只能苦巴巴地熬着,熬到孩子断奶,把孩子给了周家,自己去生产队挣工分。 后来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又是割腕又是喝农药的,却怎么也没办法挽回她男人的心,最后重度抑郁,抱着小儿子一起从跨江大桥上跳了下去。 时间点正好在晏姝被洪峰冲走之前几天。 她以为这样可以惩罚周家,可到最后,惩罚的不过是她自己和孩子罢了。 渣男和小三活得好好的,生儿育女,不亦乐乎。 如果找她来填上这个拼图,应该对整个世界的影响不大,因为上辈子她只是哭着找沈玉璃要了一次钱给孩子看病,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老坞堡出现过了。 杨怀誉趴在晏姝耳朵边上,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说。 晏姝听完,有些惊讶,居然要把沈玉环介绍给王谷丰? “这样行吗?”她有点不确定。 杨怀誉比她有信心:“我觉得可以,同样是婚姻不幸的,同样是一肚子怨气的。” 说到这里,杨怀誉忽然有些庆幸,上辈子的晏姝,那可是真的深闺怨妇,这辈子倒是好多了,愿意走出来挣工分了。 晏姝前几天就跟他探讨过自己“变了”的这个问题,他自然而然把晏姝也理解成了重新来过的一份子,只不过她的记忆出了问题,好多事情不记得了。 他继续往下说:“在我的梦里,这个大姐去世的时间跟你一前一后,而王谷丰也在一年之后酗酒死了。所以我觉得他们两个可以凑一对试试看。” 这法子要是成了,那可就是一石三鸟了,既可以帮晏姝挣脱出命运,又可以帮两个不幸的人找到伴侣,还可以帮他自己赶跑情敌。 也许沈玉环和王谷丰走到一起之后,想开了,就不会寻短见了。 而王谷丰有了女人管他,就不会无节制地酗酒,也能多活两年? 那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对于沈玉璃来说,给她添堵的人只不过从晏姝换成了她亲姐而已,有啥区别呢? 说不定反倒是因为这人是她亲姐,她不忍心下死手,沈玉环反而可以逃过一劫呢? 上哪再找这样合适的人? 只此一个了。 晏姝点点头,没再说话,脑海里琢磨着这事的可能性。 其实很好理解,就好像她们写程序,要是想剪切走一段逻辑嵌套,必须换上另外一段新的逻辑,但是这两个逻辑必须本质上是相通的,是不会影响整个程序运行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像一个几何图形被切割成了无数块,其中一部分被打上了阴影,要求这片阴影区域的面积。 那么方法是多种多样的,既可以用相加法,把阴影部分的小块加起来,又可以用减法,拿整体的面积减掉没打阴影的面积。 这么一来,答案是一样的,只是过程不同而已。 想通这一点后,晏姝笑了,她依偎在杨怀誉肩膀上:“那就试试看,反正成功了就算咱们赚了,不成功那就是命,怨不得别人。” 杨怀誉握着她的手,她手背上的伤口在医院里处理过了,这会儿还包着白纱布。 他笑不出来,因为,如果不成功,那他会痛不欲生。 上辈子他没选择跟着晏姝一起去黄泉路上,不过是想活着,远远地帮她看着点晓萌。 后来晓萌被晏澈和沈玉璃带去了城里,他就只能通过写信给晏澈了解情况了。 再后来,小萌不学好进了牢房,他只能振作起来,拼命赚钱,他想等到晓萌出狱的时候资助晓萌去做点小生意,好歹有个谋生的手段。 没想到,造化弄人,晓萌这孩子在监狱里又犯了事,直接改判了无期。 他彻底了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在晏姝坟前喝下了敌敌畏。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坐在了转业回乡的火车上。 他缓了好久才接受了自己有那样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前世。 所以他送晏姝和毛冬妮去公社的那晚,话特别少。 他还没有从震惊和伤感中走出来。 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改变这一切。 晚上躺在二叔家西屋的时候,他看着天窗外的点点繁星,脑子一刻没停。 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把命运当做一个拼图游戏,想办法,帮晏姝一点点从里面挣脱出来。 而这个拼图游戏的核心,就是沈玉璃和晏澈这两口子。 毕竟上辈子的那些事,怎么看怎么像是给这两口子铺路的。 只要有别人吃瘪,这两口子的感情就会飞速升温,家庭和事业全都节节高升。 他甚至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围着这两口子转的,怎么晏姝好好的就死了丈夫,而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晏姝的回眸。 这不合理。 他认识的晏姝姐姐,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是那种钻牛角尖认死理的糊涂虫,更不可能被婆家打压得像个小绵羊,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他特别庆幸晏姝变了,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跟上辈子一样,做的都是无用功。 * 毛硕五官端正,脸模样非常俊俏,放后世来看,属于奶油小生的那一款。 他的砖瓦厂其实很忙,但他今天特地请了假,要给他妹妹毛冬妮买婚戒。 小地方没有好的,他就盯上了一江之隔的省城,这里有一家大的国营商场,里面出售老凤祥的黄金饰品,他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弄来一张票,为了他这个宝贝妹妹,真是操碎了心。 妹夫的人选是他亲自挑的,挑的是公社酒厂的酿酒师陶辕。 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跟他妹妹郎才女貌,再登对不过了。 本来他满心欢喜地带着妹妹上了船,却没有想到,会在渡江的小船上听到别人诋毁自己。 他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自然要让这个血口喷人的女人拜倒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所以他真就答应了周莉莉:“保障?两百块买你跟我处一年对象你愿不愿意?” “这跟卖身有区别吗?”周莉莉震惊,周莉莉愤怒,周莉莉说什么都要毛硕赔礼道歉。 毛硕却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领子,笑得痞气:“那就不给你这两百块了,请你跟我处一年对象你愿不愿意?” “那我的保障呢?”周莉莉陷入了怪圈,开始自相矛盾了。 毛硕无奈:“你想怎么样?给钱觉得我是在羞辱你,不给钱又觉得没保障。” “让我进你的厂子,我也要做社办厂子的女工。”周莉莉上辈子就是为了这个身份才去勾搭毛硕的,可不得顺着杆子往上爬吗? 毛硕笑了:“那简单,回去我就给你办。” “真的?”周莉莉忽然兴奋了起来,上辈子她可是努力了好久才成功呢!这次居然这么简单? 果然重生了就是可以抢占先机的,这辈子她要努努力,看看能不能让毛硕跟她结婚! 虽然杨怀誉后来也成了大老板,可他一分钱都没给过她,跟她泾渭分明的,抠门死了! 倒是毛硕,把他老婆孩子宠得跟王后和公主似的,羡慕死她了! 好,暂时把杨怀誉打入备选名单,先搞定毛硕再说吧! 周莉莉开心得尖叫起来,搂着毛硕的脖子就是一口。 吧唧一声,听得满船的人直撇嘴,说她不害臊。 毛冬妮更是看她不顺眼,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她哥哥,还能要点脸吗? 她很生气,可她哥哥好像乐在其中,她只能起身躲到船边去了。 这一躲,就跟杨怀誉和晏姝碰上了。 毛冬妮非常意外,因为这两人正十指相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羡慕,是酸涩。 怪不得她三年等不到他一封信,原来他真的心里有人了。 而这个人,还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晏姝姐姐。 败给晏姝,毛冬妮心服口服。 虽然心里有些吃味,但她还是礼貌地笑笑:“晏姝姐姐,你也在啊。” 她没跟杨怀誉打招呼,虽然理智告诉她应该尊重祝福,可这到底是她单相思了好几年的人,一时间心里有些堵得慌,鼻子都开始发酸了。 她不去看杨怀誉,杨怀誉对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依旧握着晏姝的手,空着的手扶着船舷,把自己当空气。 晏姝侧身看着毛冬妮,本来想解释一下,想想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就简单打了个招呼:“是冬妮啊,这么巧。” 毛冬妮把视线从他们两个紧紧交握的手上松开,看向波涛起伏的江面:“姐,我下个月就结婚了,日子定在七月初七,本来想买了戒指回去再给你发请帖的,这下倒是省事了。” 毛冬妮说话带着哭腔,不过她没允许眼泪落下来,抬头仰望着白云悠然的天空,告诉自己,这下该彻底死心了。 杨怀誉很好很好很好,晏姝姐姐也很好很好很好,他们两个非常合适,她除了羡慕除了发酸,什么多余的事也不会做,但她会默默送上祝福。 因为晏姝姐姐人好好,她值得。 再说了,毛冬妮也绝不允许自己为了所谓的爱情成为一个没有尊严没有体面的疯子。 陶辕其实也不错,起码对她很专情,站在陶辕的立场,她何尝不是跟杨怀誉一样伤人呢? 也是对别人一厢情愿,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一个痴情种,身在其中,当局者迷。 她现在挣脱出来了,是好事,她应该往前看。 毛冬妮把泪水逼退,笑着看向晏姝:“要来哦姐姐,等你和他和结婚了,记得也给我留一杯喜酒。” 晏姝觉得这话为时尚早,不过,她没有否认,她确实有跟杨怀誉结婚的打算。 她笑着点点头:“放心吧,肯定少不了你的。” 毛冬妮没再说什么,抬手在晏姝胳膊上拍了拍,转身去了对面的船舷那里透气。 该放下了,彻底的,坚定的。 就让这滚滚东逝的江水,陪她难过最后一次吧。 她和晏姝的对话,引起了一旁周莉莉的注意。 等她依依不舍把视线从毛硕身上移开了,这才发现,晏姝居然也在船上,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光是看侧脸就足以让她石化当场了。 是原著里面她那个假结婚的“丈夫”。 一个可悲的整天去她表姐墓前喝酒、自说自话的蠢货! 她要不是因为未婚先孕实在是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才不会选择杨怀誉。 好在她在假结婚的婚礼上觉醒了,发现自己是这本书里的炮灰女配,还看到了十年后的剧情。 杨怀誉被人坑了,欠下巨额外债,别人又不知道她和杨怀誉是假结婚,所以全都聚集起来,把她和孩子堵在了家里。 后来实在要不着钱,就一把火把她家给烧了,她和孩子都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 她看完剧情吓得直接当场悔婚,跑了。 虽然这么一来,她的名声是更加臭不可闻了,可总比跟孩子一起被活生生烧死的好。 后来娘家哥嫂和弟弟弟妹都嫌弃她是个累赘,她只好嫁给了同样带了拖油瓶的赵保华。 可笑她自以为聪明,躲过了讨债者的一把火,却没能躲得过老赵三个孩子的算计和利用。 傻乎乎地燃烧自己,照亮了这三个孩子的前程,最后被这三个孩子设计了一场车祸,弄死了。 重生回来,她才看到后面的剧情,原来杨怀誉只是被人陷害的,后来有惊无险地出狱了。 她本来打算这次早点对杨怀誉下手的,可眼下来看,果然还是毛硕更香。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她表姐居然跟杨怀誉手牵着手,还很黏糊地依偎在一起,看着跟老夫老妻了似的。 她有点懵,也有点气恼! 杨怀誉她可以暂时不要,可她表姐自己带个拖油瓶怎么好意思去诱拐人家纯情小处男的? 真不要脸! 她站起来打了声照顾,阴阳怪气的:“呦,表姐,这么巧?请问你身边这位是?” 作者有话说: 【周莉莉是平行世界的哈,跟杨怀誉以为的上辈子不是一个上辈子】 今天财神日,祝大家财源广进~ 今天起晚了,第二更下午。 问一下,小可爱们喜欢一万字合在一起,还是分开发呀,我参考一下。 感谢在2022-02-01 00:00:00~2022-02-05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小乖张97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260409 2个;轩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韆城66瓶;猫猫姐姐40瓶;迷路、、作业在吗10瓶;29154086 7瓶;56245833 2瓶;我饿了、不守男德几把骨折、L、480306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加油 】 【撒花花】 【好看好看】 【让我捋捋】 【鼓掌哈哈哈哈哈】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棒棒棒你真棒!加油加油加油! 棒棒棒你真棒!日万日万日万! 棒棒棒你真棒!加更加更加更!】 【我感觉我脑子在思考,却没想明白,哈哈哈。】 -完- 第25章 、剧情修正(2)(二更) ◎别以为把我弟弟骗过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给我等着!◎ 原著里晏姝跟周莉莉的关系就很疏远。 虽然是上一代的恩怨造成的,但是周莉莉确实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喜欢攀比,为了一个工厂女工的职位,可以出卖自己做小三,跟其他女孩子争风吃醋,闹得满城风雨,就为了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 这种人,晏姝本能地会产生抵触的心理。 这会儿见周莉莉自己凑过来打招呼,晏姝还是挺烦的,不过她还是面带微笑,郑重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同村的杨怀誉,我陪他去打针。” 杨怀誉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侧过身来,抬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怼到周莉莉眼前:“你就是周家的表妹吧,你可以喊我姐夫,我和你表姐快定亲了。” 晏姝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心急,毕竟两边家长还不一定能谈拢,而且媒人还没请,这些都得等他们从医院回来再说。 不过杨怀誉却不这么想。 他只想离周莉莉远远地,越远越好。 现在当着一船人的面表明自己的身份,周莉莉要是想做小动作也难。 这叫什么? 防患于未然! 他只想跟晏姝黏糊不清,别的人都靠边站。 周莉莉见他像个护食的野猫一样凶神恶煞的,很是来气,不过她刚攀上毛硕,也不想给毛硕留下不好的印象。 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现在就喊姐夫,我看为时尚早吧,我家都没收到结婚请柬呢,不过收不收也一样,二婚嘛,谁还大张旗鼓的操办啊,也不是谁家都像卫华表哥家那么好说话的。” 周莉莉拉踩完晏姝,得意洋洋地扭头走了。 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谁喜欢跟一个寡妇称姐道妹的,要不是为了确认她和杨怀誉的关系,周莉莉都不会跟晏姝打招呼。 她坐回毛硕对面,气鼓鼓的,腮帮子圆圆的,像只河豚。 毛硕笑着回头看了眼,他认识晏姝,前些天晏姝还去他厂里问他招不招工呢。 他对晏姝印象其实挺好的,毛家没搬去公社之前,毛硕跟晏澈晏浒的关系不错,经常一起下河捞鱼上树掏鸟蛋。 每到那时候,小不点儿晏姝就会跟在两个哥哥屁股后面,人小鬼大地嚷嚷:“爹娘说了,不可以下河,会有毛猴子吃人的!” 给她两个哥哥气得不轻,又不好说她什么,毕竟人家还是个小娃娃,只好叫毛硕把她骗走,他们哥俩去收网。 后来见着网里的鱼虾和螃蟹田螺,小姑娘又凑过来拍着小手一个劲地欢呼:“哇,哥哥好棒,哥哥最棒!” 可爱得叫人忍不住就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不过岁月无情,时光荏苒,他家已经搬走十几年了,他和晏家兄妹的发小时光,也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个夏天。 这些年晏澈晏浒先后娶妻生子,有了家庭媳妇和孩子,不像他,还在挑挑拣拣,没找着个合适的。 这会儿见着晏姝,毛硕心里多少是有点感慨的。 他也听说过她丧夫后受了刺激性情大变的事,多少有点同情她。 如今能见着她走出来,站在发小的立场,他也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便起身过去打了个招呼:“三妹,你去省城有事?” “毛硕哥。”晏姝笑了笑,她跟毛硕关系还行,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不过,毛硕家里发达得早,两家已经有十几年不怎么来往了。 毛硕应了一声,站到杨怀誉面前把这小子好好打量了一番,夸道:“不错不错,三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比我妹夫都帅,怪不得冬妮回去哭了好几天。哈哈哈,倒是便宜你了三妹。” 杨怀誉没接这话,对于杨家跟毛家的娃娃亲,他一直都是抵触的,是反感的,他早就表明过立场,是他爹娘不听,这些年他也没有欺骗隐瞒什么,他问心无愧。 他礼貌地跟毛硕打了声招呼:“硕哥,毛叔和婶子还好吗?” “好,挺好的。陶辕你认识的,那小子还说要找你打一架呢,哈哈哈。”毛硕真是嘴巴欠抽,哪壶不开提哪壶,杨怀誉干脆不搭理他了。 握紧了晏姝的手,别过头去看着浩渺江潮,态度很明确,不想提娃娃亲的事。 毛硕没有眼力见儿,还跟晏姝嘀咕呢:“三妹你记得陶辕吧?比你高一届那个,那小子,整天黏在冬妮屁股后头,跟冬妮的影子似的,我也是看他痴心一片,就做主让冬妮嫁给他了。” “冬妮自己愿意就好。”晏姝也不想掺和人家的婚事,不管怎么说,这关系多少是有点尴尬的。 虽然她和杨怀誉都是无心的,但毛冬妮毕竟是受了情伤,有些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结果毛硕越说越来劲,不光开始回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还一个劲地责备杨怀誉不厚道,三年在部队不给冬妮写信就算了,回来的时候冬妮要退婚也是半个屁都不放,就回了一个好字。 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多少有点气,便叭叭叭地一路说到了对面码头上。 晏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心道怪不得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找媳妇,那可真是行善积德了。 哪家闺女受得了他啊,他可太能叭叭了,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能说七八遍,比教导主任还啰嗦。 好不容易上了码头可以分开了,晏姝总算是松了口气。 赶紧陪着杨怀誉一路打听着往省一院去了。 打完针回到码头坐船的时候,船上不多不少,只剩两个位子。 晏姝一看,真是冤家路窄,这几个人怎么也在,她真想等下一班再走。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船夫喊道:“姑娘,走吗?下午有台风,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有台风吗?”晏姝扭头看了眼杨怀誉,杨怀誉脸色也不大好看,遇到这么几个人,真是不胜其烦。 叹了口气,杨怀誉牵着晏姝的手上了船:“有,两个小时才一班船,等不得了,走吧姐。” 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毛硕又开始忆苦思甜,好在后半段他终于不扯小时候的事了,开始讲他在砖瓦厂的光辉事迹。 “怎么?你不信?我收情书收得最多的一次,一天足足三十九封!”毛硕见晏姝和杨怀誉都不说话了,有些没劲,只能用质问对方的方式,在周莉莉面前刷存在感。 晏姝叹了口气,正想说话,没想到,杨怀誉先开了口:“三十九封,你回了吗?” 呼,多谢小杨救场,她是真的找不到话回了。 她已经当了一路的复读机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哇,硕哥好棒”、“哇,硕哥真厉害”、“还是硕哥牛气”。 谁想到啊,这些彩虹屁根本满足不了这么一个炫耀狂。 以至于他又开始炫耀自己在厂里多受女职工欢迎了。 简直折磨人。 杨怀誉的问题,叫毛硕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我没事闲的回那个做什么?你是没看到,那些女人一个个的有多没骨气,就指望我什么时候大发慈悲多看她们一眼了。我得维持住我这高不可攀的形象,不然随随便便哪个阿猫阿狗的都想跟我有一腿,我还忙不过来呢。” 就吹牛吧! 晏姝才不信呢,不信会有那么多的傻女人。 毛硕的话不能信,能有两份真的就不错了,这种贬低女性群体来抬高自己的普信男她又不是没见过,在现代社会,公司年会的时候,她就被这种人骚扰过。 黏着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情史,就差端个笔记本,打开excel,再弄个投影仪和PPT,来个现场演示了。 后来她实在受不了,直接把手里的酒泼在了那个地中海的光脑门上:“滚!” 所以她现在特别庆幸,还好小杨救场了,不然她真的要送毛硕一句国粹了。 不过,毛硕的回答,还是让她忍不住想骂人。 她的怒气条已经快要加满了,就在这时,杨怀誉冷不丁怼了一句:“是吗?不会是对方要的彩礼太高你舍不得给吧?” “什……什么?”毛硕被呛到了,他奶奶个腿的,这话能在公共场合说吗?他怒了,没过脑子直接怼道,“我可是堂堂的砖瓦厂厂长,那点钱毛毛雨好吗?” 杨怀誉就等这句话了,闻言喊了声旁边一脸阴郁的周莉莉:“周家表妹,你听到了,毛硕哥有钱,你想好要多少彩礼了吗?三百五百的,也没法彰显他高贵的身份,不如你给他个面子,要个千儿八百的?” 周莉莉脸上的乌云忽然散开了。 她激动地看着杨怀誉,满心感谢说不出口。 她从刚刚上船开始就在生闷气了,就是因为毛硕,虽然嘴上说了要跟她处对象,可到了国营商场里,只管给毛冬妮买东西,都不给她买,活脱脱一个抠门精! 谁家刚处对象的不要送女方一点小东西表达一下心意啊,也就毛硕了,舌灿莲花说得比谁都好听,到头来却一毛不拔。 这会儿被杨怀誉拆穿了,看他这话怎么接! 于是她迎着毛硕的目光甜甜一笑:“好啊,毕竟是堂堂的一厂之长呢,砖瓦厂又是咱们公社经济效益第二的大厂,要少了的话,寒碜的可是你毛厂长啊,但是要多了我也心疼,那不如咱们折中一下,要个六六六?图个六六大顺,大吉大利嘛!” 毛硕心梗了。 他奶奶个腿的,他怎么没想到杨怀誉半路不说话居然是在憋大招挖坑给他跳呢? 他给个屁的彩礼啊,他根本看不上周莉莉好吗? 他只是见这个女人一门心思想倒贴,趁机占占便宜罢了。 可是船上这么多人,不少都是一个公社的,都听见他嘴里彪出去的大话了,他这时候反悔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只好先敷衍着:“这数字确实吉利,不过你我这才刚开始处对象,两家爹娘还没见过面,不如——” “哎呀,择日不如撞日,莉莉,你等会回去就跟舅舅舅妈说,让他们把家里收拾收拾,你和毛硕哥明天一起去见长辈呗。”晏姝顺水推舟了。 反正毛硕是周莉莉自己看上的,她只是帮一把而已。 这两人要是这辈子真能结婚,到时候就没必要再来染指杨怀誉了,多好。 于是晏姝干脆又问了下周莉莉的生辰八字,再问了问毛硕的,张口就是胡诌:“哎呀,天生一对啊,绝配!这样好的姻缘,可别耽误了,我回去就跟我娘说说,让她明天去找大舅帮忙收拾收拾家里。” 到了如意澳码头下船的时候,毛硕的心情格外的糟糕。 他这是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脚。 吹牛吹过头了。 六六六的彩礼,先不说这亲事成不成,就算不成,也会让那些惦记他的人胃口大开的。 原本她们提的二百三百他都舍不得,更不用说翻倍了。 他心里有气,回去的路上走路带着风,连毛冬妮没跟上都没有注意到。 半路下起雨来,毛冬妮彻底被耽误在路上,只好在经过晏家门口的时候,跟着晏姝去屋里躲雨了。 杨怀誉也留了下来,他家还在前村,身上又有伤口,就不急着回去了。 再说,他和家里闹成那样,回不回也没人关心他,说不定都巴望着他死在外头呢。 这么想着,他便跟晏楚炀打了声招呼:“晏叔,要我帮忙吗?上漆我会。” 因为下雨,晏卫华的婚床被搬到了堂屋里面,晏楚炀已经把比翼连枝的木雕做完了,这会儿正弯着他不大利索的腰,在那里吭哧吭哧刷漆。 见杨怀誉这么懂事,晏楚炀心里百感交集,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想当初,宋骞也是这样一个体贴细心的好孩子,就是可惜了…… 哎。 这人啊,年纪大了就容易回忆往事,他看着杨怀誉接过刷子卷起袖子利索地干活去了,心中一阵一阵地疼。 女婿是半个儿,宋骞又是他的嫡传徒弟,宋家的爹妈就是吃准了他重情重义,才敢这样欺负晏姝。 现如今,他终于看到闺女有新的缘分了,到底是没绷住,眼泪哗哗地往外冒。 晏姝原本进屋拿毛巾去了,一块给了毛冬妮,一块给了杨怀誉,转身的时候见自家爹好端端地哭了起来,不免也跟着难受起来:“爹,遇着什么伤心事了?跟我说说。” “没事,没事。三妹,去陪陪晓萌吧,一天没见着你了。”晏楚炀叹了口气,赶紧把思念亡婿的心思收起来,免得让小杨察觉出来,影响他和三妹的感情。 晏姝应了一声,把擦完雨水的毛巾收回去,转身又进了屋里,把晓萌抱了出来:“晓萌,叫阿姨。” 晓萌认生,紧紧地搂着晏姝的脖子,别过头去不看毛冬妮。 晏姝无奈,只好跟毛冬妮解释了一句。 结果一转身,晓萌就闹腾起来了,小身子从自家娘亲怀里探出去,一个劲地要往杨怀誉怀里扎,嘴里还嚷嚷着:“爹爹抱,爹爹抱。” 晏姝都懵了。 她赶忙叫孩子改口:“傻闺女,那是杨叔叔。” “不是叔叔,是爹爹。”晓萌记得可清楚了,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爹,那天那么多坏人吓唬她,她喊不到娘就喊爹爹,是这个爹爹答应了她。 这不是爹爹难道还会有假? 再说了,小姨昨晚也说娘去陪爹爹了,难道小姨还能骗她? 于是她继续扭动小身板,往杨怀誉怀里凑。 杨怀誉羞得说不出话来,见晏姝和晏楚炀都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那天在宋家……晓萌哭着喊爹爹,于是我就……就……” “爹爹!抱抱!”晓萌着急了,一挣脱晏姝的怀抱就扑过去抱住了杨怀誉的腿,“爹爹,抱!抱!” 杨怀誉耳根子滚烫,无地自容,却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晓萌抱了起来。 一到他怀里,晓萌就高兴得咯咯咯地笑:“小姨说的,这就是萌萌的爹爹!” 一直在屋里忙着抄大字报的宴婉,终于丢下手里的笔出来了。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不好意地挠了挠后脑勺:“姐……你不会生气吧?还有小杨哥,对不住啊,我——” “你没说错,我都要跟你姐成家了,晓萌叫我爹爹应该的。”杨怀誉把难为情的情绪压下去,正式做出了回应。 他上辈子没能护住晏姝,也没能看好晓萌,这辈子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了。 这孩子跟他投缘,他可稀罕了。 于是他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萌萌真乖,奖励你一颗糖糖好不好?” 晓萌开心极了,搂着杨怀誉的脖子就是一口,吧唧一声,叫杨怀誉心里乐开了花,这还不算,又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爹爹真好。” 杨怀誉这下真是绷不住了,没有勇气面对晏姝的目光,干脆抱着晓萌,进屋里教孩子读书去了。 他一躲开,晏楚炀就笑。 刚刚哭过的小老头子,这一笑,脸上的褶子都摊平了。 他不是不感动的,也知道毛冬妮在旁边看着心里难受,所以他没说什么,而是叫晏姝做饭去,天快黑了,留毛冬妮在这里吃碗面条再走。 毛冬妮本来不想留下来,可她今天身上来了例假,不能淋雨,只能忍着心酸,强颜欢笑。 等她哥终于意识到把她弄丢了并一路找过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站在西屋门口,看着晓萌乖乖地坐在杨怀誉怀里,奶声奶气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她的嘴角忍不住跟着扬了起来。 挺好的,晏姝姐姐能有这样一段缘分,真是不错。 她能看得出来杨怀誉对晏姝的眷恋、对孩子的喜欢,也能看出孩子对杨怀誉的依赖和不舍。 尤其是杨怀誉伤口被牵动疼得嘶了一声的时候,晓萌立马丢下书,扭头看着他:“爹爹,萌萌给你吹吹,呼呼,痛痛飞走啦~” 真是可爱到让大人的心都跟着融化了。 所以她哥气呼呼地过来拽她走的时候,她笑了:“晏姝姐姐,我等着喝喜酒哦!” 晏姝应了一声,把这兄妹俩送到门口路上。 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刘彩玲和她的两个儿子正撑着伞,站在她家门口对面的土垄子上,一脸的怨恨和不甘。 晏姝心里咯噔一下,都说宁可得罪君子,绝不得罪小人。 这杨家母子三个,一看就没憋好屁。 也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晓萌那一口一个爹爹的,虽然奶声奶气,却中气十足,带着小女娃好不容易有了爹爹的欢欣和雀跃,所以声音不小,站在门口路上都能听见。 夹在在雨声里面,断断续续,在她听来悦耳动听,在杨家人听来,却也许不亚于刀子扎心。 晏姝想想,还是冲刘彩玲他们几个打了声招呼,转身进院子的时候,杨怀旭在她身后喊道:“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别以为把我弟弟骗过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给我等着!” ◎最新评论: 【撒花】 【这都啥人】 【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等更等更~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摩多摩多摩多摩多】 【撒花花】 【老天爷哎,一更一更有一更哈哈哈哈哈哈】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今天更新好多,开心】 【撒花】 -完- 第26章 、一箱情书(1)(一更) ◎这算求婚吗?问问晏叔媒人找了没有,咱也张罗起来◎ 杨家的威胁对晏姝来说,多少有点膈应。 他杨怀旭自己作死怨谁呢? 按照农村的继承规则,他们老杨家的地就该有杨怀誉的一部分,杨怀誉拿地不是正常的吗? 是杨怀旭自己赶尽杀绝一块地都不想给,还要逼迫杨怀誉拿着大喇叭公开宣布跟她断绝关系,杨怀誉这才进行了反击。 有句话说得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欺我一拳我还他一巴掌。 有来有往,适用于任何人情往来,包括被欺负和打压的时候。 所以晏姝还是回头说了一句话:“我晏姝从来不骗人,倒是你杨大哥,身为生产队队长,以公谋私,贪心不足,自掘坟墓。你有什么招尽管使,我等着!” 晏姝说完,就把院门关上了,她懒得再跟这种人啰嗦! 现在唯一需要留意一下的,就是剧情修正的力量,所以,她和杨怀誉需要低调一阵子,等堂嫂和沈玉环过来,看看她们会不会组成搞事二人组再说。 毕竟这是一本小说,主线就是由沈玉璃身边的人不断兴风作浪,来满足她打“怪”升级的爽文需求。 所以,晏姝回到屋里,把杨怀誉拉到门口,小声交谈了片刻。 “怀誉,你确定你已经分家分好了?签字了吗?”这很重要,这关系到她和杨怀誉后面遭到杨家阻挠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底气。 杨怀誉笑了:“放心吧姐,早就分好了,杨家的族长都请了,大队的公章也盖了,板上钉钉的事。” “那就好。”晏姝挺欣赏杨怀誉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跟她很像,不拖泥带水,不瞻前顾后。 这样活着才不累。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娘和你哥哥发了狠要给我们好看,你最近先避开他们一些,等我那个嫂子过门了看看情况再说。” 杨怀誉握住了她的手:“等雨停了我就回去,把我的东西搬出来。”还好他早就防着他爹娘了,重要的东西都没放在家里。 现在家里只有他的一些衣服鞋子等不太重要的东西,不怕他们耍把戏。 唯一需要赶紧搬走的就是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他舍不得丢掉的宝贝。 “你搬出来住哪?”晏姝倒是不介意杨怀誉住过来,但是家里没地方了。 杨怀誉松开她的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嘴角噙着笑:“早就跟我发小打过招呼了,他家就他和他娘,有空床,我这几天在他家凑合凑合,等我申请的宅基地批下来了就去盖房子。” “咦,你没结婚也能申请吗?”晏姝有点意外,这年头宅基地都是有讲究的,单身未婚的是申请不了的。 杨怀誉忽然扭过头去,害臊了:“那个……申请报告还没交上去……姐你愿意在上面签字吗?” !!! 晏姝这下彻底绷不住了,这小子,看不出来啊,居然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算求婚吗? 她踮起脚来,捧着杨怀誉的脸,不给他害臊的机会:“你小子,我要是不签呢?” “不签我就住桥洞,住你家门口,住你窗户底下,我不信你舍得看我流离失所……”杨怀誉开始耍赖皮了。 这让晏姝哭笑不得,松开手捶了他一拳:“坏东西!我就不签,你住我窗户底下吧!” “好姐姐,签了吧。”杨怀誉握住她的小拳头,捂在了自己心口,“问问晏叔媒人找了没有,咱也张罗起来。” 也好,晏姝扭头就问了声,她爹正在东屋休息,闻言回道:“请了,没请到。” “怎么媒人还请不到呢?”晏姝懵了,媒人又没有硬性要求,在农村来说,只要是有福之人都行。 这个有福的标准也是弹性的,比如年纪大的,那只用儿孙满堂就行,再比如年轻一点的,家里没有横死或夭折的人就行,图个吉利。 这真的很好找的,哪怕把沈玉璃叫过来充数都行。 晏楚炀叹了口气,从屋里出来了,刚尤红芳给他捏了会腰,现在好多了。 他坐在八仙桌旁,有些发愁:“小杨昨天在喇叭上那么一嚷嚷,他哥的队长当不成了,他娘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本来不是小杨的错,不过你也知道,咱农村人讲究一个百善孝为先,从来就没有做儿子的去揭自家人老底的。他大哥就是利用这一点,白天拿了个喇叭嚷嚷,说小杨不孝顺,长这么大没养过爹娘一天,还无情无义陷害兄长,要是被他知道谁跟小杨走得近或者帮小杨做什么事情,一定不会放过人家的。所以,本来你三婶都答应来保媒了,想想还是把我给回了。” 尤红芳也出来了,这次没再纳鞋底了,两手空空,抱在胸前,非常不忿:“三妹啊,娘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跟小杨的事,娘也是支持的,但是现在闹得这么难堪,以后你们俩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你真受得了别人的白眼吗?你要是受得了,明天娘给你请媒人去。不过娘可给你把话说在前头,就这一回,啊,要是媒人请了,你俩又闹腾不结这个婚了,以后再想找娘,娘可没办法再豁出这张老脸了。” 晏姝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杨怀誉的名声彻底臭了。 她总算是体会到那天他说的什么“接下来我的名声会更臭”了。 她也记得,他说名声这种东西,只要自己不在乎,谁都伤害不了自己。 她是非常认可这个观念的。 所以她转过身,牵住了杨怀誉的手:“娘,那就辛苦你亲自跑一趟了。” 杨怀誉见状,便也表了态:“谢谢尤婶,该用钱的地方跟我说,我手头不缺钱。” “行,这会雨小了,你赶紧回去吧,到底还没成家,要是在我家留宿,会被人说三道四的,对你对三妹都不好。”尤红芳扫了眼他俩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她也不想跟刘彩玲当亲家,这老妖婆可难缠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 闺女有个人疼也是好的,她平时是嘴碎了点,但是事关闺女的终身大事,她也不会含糊。 于是天一亮,她就叮嘱了晏婉一声,叫她抽空帮着把那绣品的最后一点帮她收了,明天要交给绣品站的。 交代完她就出发了,早饭都没吃,提着鸡就往下圩村去了。 * 周姓是整个坞塘公社人口最多的姓,因为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坞塘人,关系错综复杂,亲缘网络更是深入每一个公社每一个自然村每一个生产队。 反观晏家,是后来逃难过来的,整个老坞堡就他们一大家子姓晏。 在这个以家族为单位的老旧社会体系还没彻底瓦解之前,周家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比别的人家有底气。 周莉莉的爹叫尤长空,是尤红芳的亲大哥,因为当初家里穷,兄弟几个没办法全都娶妻结婚,就抓阄,让其中两个入赘到别人家去。 尤长空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 在农村有句老话,宁做上门媳,不做入赘郎,就是说的赘婿没有地位没有尊严。 因此,尤长空在周家的处境可见一斑。 他心里对其他没被抽中的兄弟多有怨言,每次逢年过节都要吵架。 尤红芳劝了几次就被嫉恨上了,导致两家关系一度紧张到大小节气全都不来往的地步。 后来晏澈自己成了家,又分户分出去了,才重新跟他大舅这边走动了起来。 所以上次晏澈结婚,请了周家的人。 尤红芳这次来,不是找她哥尤长空的,而是找她嫂子周萍。 周萍这一支没有兄弟,所以是她们姐妹几个在当家,六个姐妹,招赘了三个,嫁出去三个。 周萍作为大姐,在周家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最关键的是,周萍她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全都好好活着,而且生了两个儿子,总算是把这一支撑起来了。 所以找她保媒,杨家人会顾忌着点,不敢乱来。 还有一点就是,周萍她自己就是下圩村的生产队长,两个儿子,一个在粮管所,一个在武装部巡江大队,都是不好惹的。 所以尤红芳咬咬牙,把家里最后一只下蛋母鸡给提上了。 见着她嫂子,她也不说自己来请她保媒的,先是趴在她嫂子肩上一通哭。 哭那老宋家不做人事,欺负晏姝和晓萌母女俩。 哭完了又骂,骂她男人晏楚炀当初瞎了眼,把闺女往火坑推。 周萍平时很忙,不过今天雨还没停,她刚从田间看了圈回来,正好没什么事做,就叫周莉莉搬了个板凳,坐在堂屋里好劝歹劝。 “红芳啊,过去的就过去了,你要是想托我办事你就说,没必要把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头你哥看见了该说我了。”周萍跟尤红芳关系还可以,两人做姑娘的时候就在一个老绣娘手底下学徒的。 按照规矩,周萍还得管尤红芳叫一声师姐。 所以这点面子,她得给。 尤红芳便抹了把泪:“嫂,是这样的,三妹这丫头,总算是苦尽甘来,有人肯跟她处对象了。就是吧,对方是个没结过婚的大小伙子,家里百般阻挠,不惜以死相逼,那孩子又是个倔脾气,就硬碰硬,闹得他大哥非常来气,到处败坏他名声。他大哥又是做生产队长的,这么一闹,没人敢给孩子保媒了,你说说,这可怎么好啊。” 周萍算是听明白了,她拍了拍尤红芳的手背:“是杨家那小儿子吧,昨天莉莉跟我说了,在船上遇着了。” 尤红芳没想到周莉莉知道这事,她也不明白她嫂子是个什么打算,只管呜呜地哭,不接话,不变应万变。 周萍只好自顾自往下说:“其实那小子我也看上了,还想说给我家莉莉处对象的,就是这孩子,一开始还挺积极的,昨天回来却说什么也不同意了,还说自己看上了毛家那大儿子,叫我给她想办法。所以这事倒是巧了,你要是早两天来找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现在既然莉莉自己不愿意,那我就做个好人,帮我那苦命的侄女一把吧。” 尤红芳还是没说话。 她嫂子这话有文章,话里话外,杨怀誉是她女儿周莉莉不要了才便宜了晏姝的。 这话尤红芳不爱听。 果然这人啊,一旦当个什么小官小吏的就开始拿乔作张了,哪里还记得从前的情分呢? 还好她尤红芳也不是白长了五十多岁,这家不行还有下家! 尤红芳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也不说话,直接提上她的母鸡,走了。 周萍不知道她好端端的生的哪门子气,还在那嘀咕:“哎莉莉,你看看你姑,不知道抽什么风,我又没说不帮她。” 周莉莉撇撇嘴:“我姑要面子,你说是我不愿意跟杨怀誉好才答应帮忙的,她心里不高兴了呗。求人办事还这么横,惯得她!别理她!不过娘,杨怀誉我可以不要,可我也不想便宜了我表姐。要不你这样,你等会就去说媒,就说粮油站的老邓看上她了,给我姑添添堵,也给我表姐和杨怀誉添添乱,我倒要看看,这么多阻碍,他们有什么能耐一个一个挡回去。” * 晏姝起床后陪了会晓萌,小妮子欺负人,她和晏婉教千字文教了多少次了不肯背,昨天小杨教了一次她就惦记上了,一下床就捧着个书,奶声奶气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晏姝哭笑不得,亲了小东西一口:“娘出去有事,萌萌跟着小姨要听话哦。” “娘你是去陪爹爹吗?”晓萌歪着脑袋,满脸期待,“小姨说爹爹要搬家,过阵子就可以跟我们住啦。” 晏姝真想说别听小姨的,不过她想想还是没有给孩子泼冷水,又亲了一口她的小脸蛋:“不管搬不搬,萌萌都要认真学习知道吗?” “知道,小姨说有文化的女孩子最美,我也要做最美的女孩子!”说完,晓萌就继续念书去了,字正腔圆的,比之前含糊不清的时候好多了。 晏姝起身,看了眼正在帮娘赶工的四妹,满心感激,这几天多亏她,不然晏姝还真抽不开身。 她身上没什么钱,先欠着自家妹子的人情好了,等她努努力多挣点工分,回头四妹嫁人的时候多给她添点妆。 她搓了搓晏婉的脑袋,出去了。 雨势渐小,晏姝撑着伞往前村去,到了杨家门口,果然听到刘彩玲在那嚎:“我好好的儿子啊,就这样被拐跑了,没天理了啊!” 周围一堆劝她适可而止的,她不听,就在门口胡搅蛮缠,逼杨怀誉答应她跟晏姝断绝来往。 杨怀誉身上还有伤,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也经不起刘彩玲这样拉拉扯扯,伤口已经在往外渗血了,衣服都红了一块,可那刘彩玲就是看不见。 也许是看见了装看不见,鬼信她真的疼儿子。 晏姝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她拉开,护在了杨怀誉身边:“婶子,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你看看你把怀誉拽的,伤口都裂了!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我呸!我老杨家的事,不要你管!”刘彩玲扯着嗓子鬼叫,虽然气焰嚣张,但到底是不敢出言不逊了,什么臭寡妇丧门星破鞋,一句没敢提。 她还指望把儿子的心笼络回来,不想惹他不高兴。 她算是看出来了,晏姝这个狐狸精,可真是把她儿子哄得一愣一愣的,她这个当娘的都是没有这个待遇,上哪说理去? 她咽不下这口气,死活拦着不让杨怀誉搬东西。 杨怀誉本来没想跟她啰嗦,见晏姝来了,还护着自己,心里有感动也有后怕,万一他娘撒起泼来伤着晏姝怎么办? 他便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了晏姝:“姐你帮我看好这箱子东西,去我二叔院子里等我,这里我来处理。” “可是你的伤——”晏姝实在是放心不下,伸手摸了一下,这一摸可把她吓了一跳,这伤口不对啊,之前根本没这么大! 是杨怀誉自己弄的?还是杨家的人? 不管是谁,她心疼啊! 这刘彩玲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和小杨? 这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姑娘,刘彩玲肯定不会这样百般阻挠。 不就因为她是个寡妇吗? 她想不通! 她也不是豺狼虎豹,丧夫也不是她愿意的,凭什么这群人总是觉得她晦气她是灾星呢? 晏姝心里不是不难受的,但,这群人越是这样轻贱她,她就越是不服气。 箱子她是接过来了,却不打算离开! 她拦在杨怀誉面前,冷冷地扫了一圈看戏的人,最后视线落在屋里的杨怀旭身上,这个男人在原著里是死了老婆的! 就是这一胎,他媳妇肚子疼发作了,胎位不正生不下来,他却死活不肯送卫生所去,就让赤脚医生接生,还美其名曰:“又不是没生过,怎么前几次都顺顺当当的,这次倒是矫情起来了?” 最后硬是拖得他媳妇大出血,孩子也没了,一尸两命! 按照他们的理论,难道他就不算克妻吗? 还是他主观阻挠就医克死的! 不过现在这事还没发生,晏姝不好说什么,她只是觉得杨怀旭的女人可悲,为了这么一个大男子主义的臭男人,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冷笑一声收回视线,依旧拦在杨怀誉面前:“怀誉,把你衣服掀起来,给在场的婶子叔伯都看看,你的好兄弟想让你死呢。” 杨怀誉没想到自己的伤被看出来了,他应了一声,松开手掀起了衣服:“大哥,你看,我就说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姐只是摸了一手就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你看,要不咱去请两个民兵过来,去公社把事情交代清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5 11:00:00~2022-02-06 11:5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小赤20瓶;迷路、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撒花花,好棒棒】 【棒棒棒你真棒!加油加油加油! 棒棒棒你真棒!日万日万日万! 棒棒棒你真棒!加更加更加更!】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啥时间才能喜结连理啊两位哎呀呀】 -完- 第27章 、一箱情书(2)(二更) ◎三姐,今天又是思念你的一天,明天依旧。怀誉亲笔◎ 坞塘公社的派出所离各个自然村都挺远,所以平时村里的治安会请村支书安排民兵协助管理。 比如两个村落之间为了抢占农田而打架,再比如两家之间为了地界动手,这种情况,都会先把村里的民兵请过来了解情况。 老坞堡的这两位民兵,分别是赵保华的弟弟赵保家,以及晏姝的二叔晏楚辉。 老辈+青壮年的搭配,是很多村子采用的常见搭配,一般而言,青壮年的这位没有老辈有名望,说话也不如老辈有权威。 加上老坞堡的这位还是晏姝的亲叔叔,那杨怀旭一听就知道自己落不着好了,忙把围观的往门外撵:“都给我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没了生产队长这个头衔之后,他在民兵面前是横不起来的。 所以,与其被晏楚辉弄去公社丢人现眼,不如耍无赖,把人撵出去,关上门来万事大吉。 那些过来好心劝架的邻居,见杨怀旭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往外推,一个个都来了气:“松手,我自己会走!” 来了脾气的乡亲们也不是好惹的,一个个跟杨怀旭拉扯起来,他弟弟杨怀瑾一直缩在屋里当乌龟,这会儿被杨怀旭喊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出来了,也帮着撵人。 晏姝冷笑一声,直接把箱子放下,抬手掀开了杨怀誉的衣服:“怎么,杨大哥你心虚了?各位婶子叔伯,你们别忙走,都来看看怀誉这伤,他们这是要怀誉的命啊!” 晏姝说着还把杨怀誉往门口推了推,好让他的伤口能被乡亲们看得更清楚一点。 人群中响起责骂声:“这怀旭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平日里就仗着自己是队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现在又对自己弟弟赶尽杀绝,真不怕遭报应!” “可别说了,回头受了气又得打他媳妇,你没听昨晚家里跟杀猪一样鬼哭狼嚎的。” “不得了,又打小骆了?走走走,我这就去告诉她娘家爹妈,还怀着孩子呢,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作孽哦,你说说老杨平时那么有主意的一个人,怎么这两天连个屁都不放?” “谁知道哦,偏心吧,毕竟大儿子二儿子都给他生了孙子了,小儿子看上了个寡妇,他心里不高兴了呗。” “作孽,孙子怎么了?你没听说吗?上圩村那老宋家,两个孙子一个癫痫一个死了,有啥用,将来还不是靠孙女。” “嘘嘘嘘,回头让三妹听见该伤心了,走吧,走吧。” 人群议论着,一边指责杨怀旭,一边议论晏姝和杨怀誉的事怕是难成,家里这边始终是一座越不过去的大山。 等人群三三两两都走光了,晏姝这才把杨怀誉的衣服放了下来,她心里有个不妙的预感,对啊,杨正德呢? 他作为一个当爹的,不可能就这么坐视不理啊。 于是她问了一声:“杨伯伯呢?” “被我哥绑起来了。”杨怀誉不想掺和这事,他一看就知道他爹在演戏,想道德绑架他,他只能硬下心肠,不管不问。 晏姝吓了一跳,钻进他家东屋看了眼,好家伙,杨正德真的被捆在了椅子上,这会正在闭目养神呢。 听到动静倒是睁眼看了眼,见是晏姝,也不说话,只是叹息,叹完气又闭上眼睛假寐。 晏姝算是看明白了,这爹不要也罢。 一个助纣为虐的黑心肝罢了。 她静静地退了出来,却不想,就这短短的一小会时间,杨怀旭已经把人都撵跑了,还反手把院子门插上了。 而此时此刻,杨怀旭正在跟杨怀誉抢夺那一箱子东西。 也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也就稍微有点压手,不像是放了什么金银珠宝的样子。 再说了,大家都是贫农,上哪弄金银珠宝去啊?Pao pao 她不明白,只觉得杨怀旭像个狗急跳墙的疯子,越看越烦。 她见杨怀旭又想动手,干脆冲过去把门打开,跑到隔壁去喊杨正堂。 杨正堂不想掺和这事,毕竟他大哥大嫂千叮万嘱,可他刚才在人群里也看到了杨怀誉身上的惨状,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 毕竟这是他亲侄子,不是外人啊。 所以晏姝来拽他,他便半推半就地过来了。 而晏姝怕杨正堂两头倒不会真心帮忙,便干脆在院门口吆喝了一嗓子:“钱婶子!劳驾你去帮我喊下唐大姐,让唐大姐帮忙把村里的两个民兵请过来,钱婶子,你放心,我会记着你的好,等我抽空就帮你把地里的稗草拔了!” 那钱婶子腿脚不利索,闻言心里有点松动,便应了一声,找唐大姐去了。 而晏姝这么一吆喝,原本准备走开的乡亲们又围了过来,大家都怕真的闹出人命来。 这兄弟俩打架归打架,真要是动刀动枪,传出去整个村子都要被人笑话,可不得劝一劝吗? 加上农村人骨子里就喜欢围观,便又自发地聚拢了过来。 杨怀旭正在气头上,顾不得了,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拳砸在了杨怀誉的伤口上,趁着杨怀誉吃痛吸气的瞬间,把箱子抢走了。 嘴里还嚷嚷着:“我敢打赌,你肯定是把安置费藏在箱子里头了!不然你不会碰都不让我碰!爹娘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去给一个寡妇捧臭脚的!我没本事劝不住你,那好,你可以走,钱留下来!只要你把钱留下来,你和爹娘就一刀两断,再也别来往了!” 说着,杨怀旭就抄起墙角的镰刀,把锁头给撬了。 等他掀开盖子一看,愣住了。 “这他奶奶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杨怀旭骂骂咧咧的,随后拿起一封,“一九七二年三月十九?晏姝收?这是什么?” 杨怀旭转身,像审犯人一样质问杨怀誉。 杨怀誉痛得差点撅过去,这会儿被扑过来的晏姝扶着,好歹算是稳住了身形。 他冷着脸,沉声道:“还给我!” “好啊你,把钱藏在书信里面骗我是不是?来,怀瑾,帮我一封一封地拆!”杨怀旭气得不轻,没找着钱他是不会罢休的。 他好端端的被弄掉了生产队长的职位,正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呢。 便躲到堂屋里,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信封,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在手里一抖,大声念了起来:“三姐你好,见信如面。我已经来部队三个月了,你在老坞堡还好吗?走的时候我在你窗口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如果你答应我了,这三年就别嫁人好吗?三姐,你从前总说我是一棵小白杨,那我会努力,努力在这三年长成一株参天的大白杨,给你依靠,给你一个家。三姐,等我。今天又是思念你的一天,明天依旧。怀誉亲笔。” 念到这里,杨怀旭乐了:“好哇,我说呢,你怎么无缘无故闹分家?问你看上谁了也不说,这下你没办法抵赖了吧?杨怀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就为了这么一个臭寡妇要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我今天就替爹娘好好收拾收拾你!” 杨怀旭说着就要把那信撕了,却被晏姝冲过来,直接一个耳光糊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打得杨怀旭嘴里喷血不说,手里的信也飞到了雨里,晏姝赶忙把信接住,她扫了眼,是杨怀誉的字迹,不过比他写报道的时候更用力,纸都被戳破了好几处,想必写的时候心里很难受吧。 她忽然有点恍惚,信里提到的事情她怎么没什么印象? 她不是一个健忘的人,难道是因为那时候真正的她已经不在了,是键盘在替她把杨怀誉给拒绝了? 怎么这样啊,好过分啊! 她像护着宝贝一样,把这信叠起来收好,摁在了心口。 怪不得杨怀誉明明受了伤也要把这个箱子保护得好好的,这箱子里,难不成都是信? 她凑过去看了眼,伸手一扒拉,还真的全都是,少说上千封是有的。 她忽然踉跄着后退一步,心口开始发紧,呼吸开始变得没有章法。 她看着刚刚甩清醒脑子的杨怀旭,这个狗男人还在骂人,一点都不承认是自己错了。 就连他侵吞人家三个老光棍的地都能狡辩成是为了这个家。 晏姝听乐了,嘴角上扬,眼里却有泪水落下。 她把信件放回去,盖子盖上,挡在了这只箱子面前:“好,既然你们觉得是我勾引了小杨闹着要跟你们分家,那我就认了。没错,我晏姝惦记你家小杨,要让他做我的丈夫,怎么,我们触犯哪条国法了吗?你杨大哥当了这么多年队长,应该很了解我国的法律吧?麻烦你指出来,如果犯了法就让民兵把我和小杨抓走送去派出所,如果没有,那我晏姝今天给你把话撂这,小杨是我的人,谁敢再欺负他——” 晏姝说着,走上前去,一把搡开扶着他哥的杨怀瑾,随后一把抓住杨怀旭的胳膊,一推一扭,咔嚓一声,给他卸了。 杨怀旭痛得鬼哭狼嚎,嘴里还在骂娘,晏姝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两个嘴巴子:“再骂,我让你剩下两颗门牙也飞出去!” 杨怀旭嘴里全是血,上下门牙各飞出去一颗。 真是见鬼了,这个女人下手怎么这么狠毒,一次一颗牙,疼得他快要撅过去了。 情急之下他只好对着屋子里嚷嚷:“骆闻诗,你是死人吗?你男人快被打死了,你就站那看着?” 骆闻诗被他骂得脖子一缩,畏手畏脚地站了出来:“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我怕——” “怕什么怕?孩子重要还是老子重要?老子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木头桩子!”杨怀旭见自己不是晏姝的对手,又开始拿自己媳妇撒气。 晏姝听着格外刺耳,抬手就把他另外一条胳膊卸了:“你再骂?” “我骂我自己媳妇你也要管,你谁啊你!”杨怀旭已经痛得浑身是汗了。 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就是要逮着一个弱小的女人踩两脚才能泄愤。 晏姝冷笑一声:“你看我管不管得着,你这生产队长一被摘,位子可就空出来了,我回头就去找周书记毛遂自荐,当你们二队的队长!” “就凭你?”杨怀旭张开豁了牙的嘴,要吐晏姝,被晏姝一个大嘴巴子抽回去,自己把血水吞了不说,还嗷的一声,又飞了一颗牙。 晏姝摁着他的胳膊,咬牙切齿:“你再给我横,我只会比你更横,不信走着瞧!” 正说着,唐大姐把赵保家和晏楚辉都叫过来了,这两位民兵一来,就按规矩找群众了解情况。 赵保华也跟着,今天下雨,他依旧要到处查账,正好查到二队。 亲眼目睹了晏姝教训杨怀旭的那一幕,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好家伙,这么凶,他可招架不起,还是重找个媳妇吧。 老实人胆子小,被晏姝的一个眼神就给杀死了那一颗萌动的春心。 这带刺的玫瑰,还是远远看着就好。 这一刻,他无比的佩服小杨,都这样了,还一口一个“三姐你没伤着吧”,也不看看自己腰上出了多少血。 真是一个蠢人! 赵保华抹了把冷汗,先去隔壁统计账目了,杨家等会再补上。 他弟弟赵保家倒是挺沉得住气,依旧跟在晏楚辉后面,捧着个巴掌大的工作簿,记录从群众口中听来的事情经过。 那杨怀旭见晏楚辉来了,知道自己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便干脆嚎哭起来,跟他娘一模一样的套路。 “我苦命的爹娘啊,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 晏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松开他直起身,扶着伤口还在渗血的杨怀誉,走到箱子那里,把那一箱子没有寄出去的信捞起来夹在腋下,往外走。 “你就是为了拿这个才挨了一刀的?”晏姝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半分看不出来刚刚那凶神恶煞的样子。 杨怀誉笑了:“姐你心疼了?” “才没有。”晏姝不想承认,免得这小子得意忘形。 再说了,她还生气呢,这小子一点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就一晚上没见,又给自己身上添了一处伤,叫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她走到晏楚辉那里就停了下来:“二叔,我动手打人了,待会要是需要我配合调查,我再来,我先送小杨去公社卫生所处理伤口。” “快去快去,人命关天。别的都好说,放心,有叔在呢,他老杨翻不出花花来。”晏楚辉毕竟过继了晏楚炀的儿子,加上老兄弟两个本来感情就好,大哥家的事他从来都是当自家的事操心着,眼下见侄女这么勇敢没吃到亏,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便忙不迭叫她赶紧离开。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这是晏楚辉一直以来的信念,于是他继续做他的走访调查。 晏姝见状,彻底放心了,便搀着杨怀誉去了后面自己家里,把一箱子的信件放下,骑上二八大杠,送杨怀誉去公社。 临走时晏楚炀拿了十块钱给她,叫她帮小杨把医药费付了,顺便打点油回来。 台风的主雨带虽然已经走了,可边缘的悬臂还是打了一条雨带过来,这雨还有得下,所以这自行车骑着骑着就骑不动了。 农村的泥巴路,一下雨全成了黄泥汤,又软又坑洼,骑车的时候三步一打滑,五步一倾倒,简直步步惊心,遭罪至极。 晏姝干脆下车,把车子放在了村口小礼堂边的唐大姐家,随后扶着杨怀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公社去了。 杨怀誉撑着伞,嘴角一直上扬,压都压不下去。 他受伤的那边腰朝外,没受伤的这边贴着晏姝,手臂紧紧搂着她,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一路上不断把雨伞偷偷地往晏姝那边倾斜,每次都被晏姝发现,再给他推回去。 后来晏姝生气了:“你伤口在那边,你要是再不好好给自己打着,我就不陪你去了!” “好姐姐,又生气了。”杨怀誉没办法,只好把伞往自己这边让了让。 晏姝停下来,走到他面前,检查了一下伤口,见伤口都被淋得发白了,心里很是着急。 她让杨怀誉走那边,随后握着他的手臂,叫他看着自己。 斟酌了一下措辞,晏姝的眼眶有点发热。 “怀誉,你该知道我身上背负了什么骂名。他们都说我克夫,所以你一定要没病没痛长命百岁,让他们知道,我晏姝不克夫,知道吗?宋骞没了是意外,可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难道也是意外吗?难道你也想早早离开我,让所有人都指着我骂,看哪,晏姝又克死了一个?” 晏姝说着说着,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她生性要强,偏偏没办法短时间内扭转这些封建的腐朽的观念,除了撑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活出个人样子来作为回击,别无他法。 她希望杨怀誉多多爱惜自己,不要再弄得浑身鲜血淋漓,她承受不住。 杨怀誉从没见她哭得这么脆弱这么无助,那瘦削的肩膀上时不时打过来一片雨水,却倔强地拦在他面前,非得要他给个准话。 他一时手足无措,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偏偏风大雨急,又不好把伞丢了,只能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她摁在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好,下次我不会心软了,他动手我就还手,好吗?” “别哭啊,你一哭我心里就全乱了,姐,好姐姐,别哭了,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杨怀誉方寸大乱,又是给她擦泪又是给她梳理头发的。 晏姝心里憋得慌,这些日子来遭受的谩骂和指责,虽然她不说,却都是实打实的伤害,她便一口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站在雨里,一个哭,一个不断道歉。 雷电闪烁着撕裂了灰蒙蒙的天空,晏姝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不要什么狗屁媒人了,直接去公社登记! 不过今天不行,什么也没带,杨怀誉还受了伤。 她抬起泪汪汪的眸子,很是气恼地看着他,她怀疑这小子故意的,故意把伤口淋湿了让她心疼着急! 这小心机,她却受用得很。 踮起脚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走。” 杨怀誉被亲得晕晕乎乎的,都处理完伤口了,人还在傻笑呢。 从卫生所出来的时候,经过粮油站,晏姝想起家里没油了,便扶着杨怀誉进去打了一小壶。 付了钱准备走的时候,老邓忽然喊住了她:“是三妹吧?你来得正好,你舅妈说要介绍咱俩认识,我今天忙走不开,她叫我收拾收拾明天跟她上你家去。我先问问,你喜欢什么?我等会就去供销社买。” 作者有话说: 明天准时九点更新哈,上夹子打乱了存稿的节奏,不好意思 ◎最新评论: 【撒花花】 【撒花花~】 【撒花~】 -完- 第28章 、千般相思(一更) ◎你今后的人生,我想陪伴在你身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晏姝愣了一下,老邓? 这位老哥虽然一表人才,但他是个妈宝男啊。 他媳妇生了两个闺女,被他老娘嫌弃,撺掇了几次他就把婚给离了。 他老娘还发誓,要给他找个屁股大的可以生儿子的。 晏姝自问对他不感兴趣,而且原著里他虽然跟晏姝挤眉弄眼的,但那都是他一厢情愿,晏姝根本没搭理过他。 作者写老邓这个角色出来,只是为了证明“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传统观念,而不是为了给她安排一个良配。 自然也就不存在被舅妈介绍相亲一说了。 晏姝挺纳闷的,她想不通老邓抽的哪门子疯,简直瞎胡闹! 她屁股一点都不大不符合他娘的标准好吗? 她当即拒绝道:“不了,我有对象了,老邓你把我舅妈那里回绝了。” “可你舅妈说了,你现在处的那个长不了,叫我不要放心上。”老邓也是下圩村的,家里跟周家关系密切,所以他也比较听周萍的话。 晏姝怀疑他听不懂人话,便握着杨怀誉的手,举起来给他看:“看清楚了,我对象就在我身边,麻烦你放尊重点。” “呦,这不是小杨吗?前几天过来写文章做调查的时候还跟我唠过磕。嗨,你舅妈也真是的,早说是小杨我就不答应她了,我这带了两个拖油瓶,确实竞争不过。不过要是你舅妈非要我去我也没办法,她都去找过我娘了,也不知道怎么说服她老人家的。”老邓自认也是要脸的人,但是周萍的好意他也拒绝不了,所以没把话说绝了。 晏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牵着杨怀誉转身,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你敢来我就敢撵你走,到时候要是被我揍了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哎呦,三妹你这……好好好,我不去就是了,晚上回去我就跟你舅妈说你嫌弃我。真是的,我早就说了配不上你,是你舅妈非要在那里瞎掺和……”老邓还在那里嘀嘀咕咕的。 晏姝已经搀着杨怀誉走到雨里了。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盖上,晏姝有点茫然,这是在剧情修正吗? 为了阻止她和杨怀誉走到一起,安心过日子不再搅合沈玉璃,所以就把跟她有关系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全都拉出来溜一遍? 有点过分了,也有点可怕。 她不知道剧情大神还要怎么为难他们。 这一刻,她那倔强的自认为勇敢无惧的心里,多少产生了些许的惶恐和不安。 她只能握紧了杨怀誉的手:“怀誉,我这心里总发慌,我怎么觉得会出事?” “出什么事?”杨怀誉其实也觉得有点不安,眼皮子还总跳,希望只是错觉。 晏姝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往前走:“怀誉,你听我说,接下来几天咱俩稍微远着点,看看坚持到我那嫂子过门之后能不能好点。对了,你不是还要把沈玉环介绍给王谷丰吗?等你伤好了,就安排起来。这几天你就在你发小家里好好养着,我就不去看你了,我叫晏泓去。” “好。”杨怀誉这么多年都等得,不在乎多等一个月,再说了,他也确实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动不动出点措手不及的意外。 两人来的时候还甜甜蜜蜜的,回去的时候却心情沉重,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交叠在一起的十指,握得非常用力,非常不舍。 两人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前面泥地里倒了一辆车,车子下面压着一个人,正在努力地挣扎,想爬出来。 偏偏那里有个大坑,刚站起来就又摔倒了。 杨怀誉身上有伤,晏姝便叫他等着,她去搭把手。 扶起来一看,发现有点面熟,但是名字就在她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张鹏见过来帮忙的是晏姝,也是一愣,他都转业回来好几天了,也没见过晏姝一面。 原因很简单,他爹突然中风不行了,他得整天往卫生所跑,这不,刚送了热乎的汤饭过去给他娘。他娘在那里照顾他爹,他得回来照顾他两个哥哥的孩子。 说起来,张鹏也是被命运抛弃的人,兄弟三个全都参了军,大哥在边境缉毒的时候牺牲了,二哥在高原开辟新的哨所时也牺牲了。 留下两个嫂子五个孩子给他照顾,他还好,参军三年有惊无险地回来了,就是得担负起两个哥哥留下的重担,还要照顾爹妈,一大家子,全指望他了。 他大嫂比较传统,是个勤快人,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但是架不住娘家人撺掇,刚被娘家人接回去了正准备改嫁。 他二嫂自己跑了,现如今的老张家,就只剩他爹娘和他还有五个孩子了。 他一个人要掰成好几瓣才够用,累得眼眶浮肿,像个小老头子。 晏姝在原著里没跟他传过绯闻,也没法传,他俩一个带着五个拖油瓶,一个被万人唾骂是克夫的丧门星,任谁都想不到能凑一块去,所以整部书里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没想到,这次倒是遇上了。 晏姝不记得以前的事,可张鹏记得门儿清。 他跟三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着呢,所以这几天听说王谷丰和老赵都对三妹有意思,他也有点着急了。 但是他着急归着急,也不想坑人三妹,所以只能心里吃味,啥也没做。 加上他还得照顾病重的爹,根本忙不过来。 这会儿见着她本人了,张鹏只觉得心里一热,三妹就是好,这么大的雨,自己淋得浑身透湿都要来扶他。 他心里好一阵感动,一边说了说自己去公社干嘛去了,一边扶起车子邀请晏姝坐上去,想载她走。 晏姝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才想起来他是谁,忙摆摆手:“不了张三哥,你走吧,小杨身上有伤,我还要扶他回去。” “小杨?”张鹏还真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那天杨怀誉拿大喇叭揭他哥老底的时候,张鹏正好不在,还不知道晏姝和杨怀誉的事儿。 他一扭头,见晏姝走过去亲昵地搀着小杨,再看小杨那黏糊的热烈的眼神和两人十指相扣的姿势,瞬间懂了。 他只恨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不然的话,怎么也要争取一把。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小杨跟他一个部队的,战友情比什么都珍贵。 不过他要是真想跟小杨竞争,也不是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小杨欠他一条命呢。 他要是能豁出去老脸,跟小杨扯一扯救命之恩,大概还有点机会。 但他站在那里看了又看,见晏姝眼里根本没有他,满满的都是小杨,只好把那混账念头赶走,推着车跟在旁边:“三妹,我陪你们吧,雨大,万一小杨哪里不舒服我还能搭把手。” 晏姝没有拒绝,她记起来一点以前的事了,这次还好,脑瓜子没怎么疼。 可见老张的存在对她而言属于“不是特别重要”的那一类。 而这个重要,指的并不是关系不好,相反,她和老张关系还挺好的。 所以这个重要指的应该是会让她痛不欲生的人和事,而目前能让她产生这种痛楚的,除了宋骞就只有小杨了。 她有理由怀疑,自己离开之前也许已经对小杨动心了。 毕竟有个人天天跑到窗外来喊姐姐我心疼你,姐姐我喜欢你,姐姐我等你…… 除非是个铁石心肠,不然的话,怎么也该被捂热了。 她忽然停下来,抬头看着杨怀誉:“等会回去,陪我一起拆信好吗?” 她想从信件里了解一下缺席了三年的杨怀誉的世界,她想从信件里多多了解一些曾经的故事。 杨怀誉低头看着她,声音被雷声淹没:“好。” * 公社供销社。 王谷丰正有气无力地收拾东西。 他最近做什么都没精气神,因为三妹已经把那三百块还给他了。 态度非常明确:他们没可能。 王谷丰收拾完东西,站在柜台前,盯着门让人外睁不开眼的暴雨,神思恍惚。 脑子里想的都是晏姝还钱时说的话:“老王哥,一开始答应跟你处处看,是我不够慎重,在这里跟你说声抱歉。如今我考虑清楚了,我挺在意小杨的,我会努力跟他组成一个家庭。不好意思,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相信你一定会有更合适的缘分,祝福你。” 晏姝说完就走了,连他的回答都不愿意听。 他其实知道的,是他自己作死,要不是上了苏锦娘的当,晏姝最起码不会这么讨厌自己。 虽然他后来也努力地在宋家的事情上帮晏姝排忧解难,可伤害一旦造成,那就是永远的一个疤。 他不该把三妹想成一个自轻自贱的人。 他只能转身,对着晏姝的背影自言自语:“你回娘家的这三年多时间,我都看在眼里的,你不是她们说的那种轻浮的随便的人,是我不好,是我践踏了你对我的信任。三妹,我会祝福你和小杨的,要是办婚礼钱不够就来找我借,我是真心的,我希望看到你幸福。” 晏姝当时已经走到院门口了,闻言还是回眸笑着回了一句:“那就谢谢了老王哥,你真好。” 好? 好个屁啊! 真好的话,就不会动歪心思了! 真是自作自受!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给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啪啪两声,清脆响亮,叫一旁的钟瑞芬听见了,吓得赶忙跑过来看了眼:“老王哥,你怎么啦?” “没事。”王谷丰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三妹不要我了。” “哈。”钟瑞芬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拍拍他的肩膀,“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给你介绍一个?” 钟瑞芬说着就指了指斜对门的小巷子:“看到没?那个女人,又在哭了。其实我觉得你俩挺搭的,你老光棍一个,要是有了媳妇儿肯定当个宝,她呢,为情所伤,虽然生过孩子,但没被男人疼过,要是忽然被疼爱怜惜,肯定也会加倍地回报你,怎么样,考虑考虑?” “谁啊?你说玉环姐啊?”王谷丰吓了一跳,这小老妹儿真会瞎掺和,那沈玉环可是公社书记周思源的儿媳妇,虽然已经跟周思源的儿子周旺福离婚了,可人家满脑子都琢磨着怎么挽回男人的心呢。 所以根本不可能再嫁的。 王谷丰虽然人送外号铁公鸡,但是也会三不五时地偷摸接济接济她,原因倒也好理解,老光棍嘛,能得到人家女同志一声谢谢,心里就美滋滋的。 算是老男人的一点小小的证明自己能耐的方式。 不过他从没有往男女关系那方面想过,所以现在钟瑞芬忽然开这个口,他还挺纳闷的。 忙不迭拒绝道:“那可不行,哪天周旺福要是浪子回头了,我可经不起他折腾。” “回什么头啊,跟那女人连孩子都生了,还回头呢。我听玉环姐说,等孩子断奶了就交给周家,不自己带着了,自己都要饿死了,养不活。你说这周家怎么这么缺德呢?离了婚也不给人家点钱,怎么活啊。”钟瑞芬越说越看不上周书记了,替晏姝出头的时候倒是挺明白事理的一个人,结果对自家儿媳妇居然这样无情,啧。 王谷丰还是不太情愿,一来是沈玉环年纪大了,男人都喜欢找个年轻的貌美的,二来这沈玉环的前任婆家是周家,惹不起。 他还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了吧。 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见沈玉环靠在门口双眼无神地发呆,还是把他特地留下来的一个煮鸡蛋递了过去:“老姐姐,你这刚生完孩子,在这里吹风淋雨的容易伤身体,快进去吧。” “伤不伤的又怎么样呢?我迟早要死给周家看的。”沈玉环神色麻木地接过鸡蛋,自己还要奶孩子,倒也没有客套,直接剥开吃了。 吃完,照旧送了王谷丰一个微笑,仅此而已。 王谷丰看了眼,叹了口气走了。 要是沈玉环再年轻十岁,他肯定不带犹豫的。 可是…… 哎。 再看看吧,实在找不到女人再说吧。 别的女人真是没一个像话的,要么鼻孔大,要么嗓门高,要么说话咋咋呼呼的,要么腿比腰还粗。 上哪里再找三妹这么好的女人,哎。 便宜杨怀誉那臭小子了! 王谷丰越想越生自己的气,又啪啪啪甩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等他到了供销社,却见粮油站的老邓来选东西,张嘴就问他女孩子喜欢什么。 他便挑了一盒雪花膏,一块绣品站的帕子,一根红头绳:“女孩子三件宝,你随便选吧,也可以都买,看你自己了。” “嗨,都买也不至于,我就是去走个过场。老王你知道的,你们村的晏三妹,她舅妈非要给我说媒,我捱不过情面去应付应付,到时候要是人家不要,我能退还给你不?” “看看这里写了什么。”王谷丰没好气地白了老邓一眼,柜台上摆着一张硬纸板子,上面清晰地写着:一经出售,概不退换。 老邓尴尬地笑笑:“我又不认字儿,你让我看什么?” “不认字儿还好意思找三妹说对象?美得你,赶紧出去撒泡尿照照,滚滚滚滚滚!”老王不耐烦地把老邓轰出去了,连根头绳都不肯卖给他了。 撵完人,心里还是不忿,又追出去骂了一顿:“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三妹就是一辈子做老姑婆都比找你强,滚!” 老邓没想到老王这么激动,就因为他不识字? 也对,人三妹是高中生的,确实高攀了。 他琢磨了一下,还是回去跟周萍回了这不登对的婚事吧。 他可不想请个姑奶奶回去供着。 这么想着,晚上回去他就跟周萍这么说了。 周萍也不想勉强他,只是问道:“那她那个嫂子你总归没意见吧?” “嫂子?哪个嫂子?”老邓懵了,不会是刚嫁过去的那个吧,那不至于啊,人家新婚燕尔的。 周萍一看就知道他想差了,白了他一眼:“还能是哪个?何慧啊!” “哎呦,何慧啊!”老邓可算是想起来了,他以前还追过何慧的,就是人家眼光高,看不上他啊。 他现在见何慧离了,还挺幸灾乐祸的:“我才不要她,又不能生了,要回来干什么?我娘还指望我努努力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好了婶子,我走了,你别给我瞎介绍了,我还是自己找吧。” 周萍气得不轻,直接把他轰出去了。 偏偏她闺女今天不在家,又没人好发牢骚,只能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到了天黑透了的时候,周莉莉才满面红润地回来了。 听她娘说了老邓的事后,笑了:“什么?他居然看不上何慧?要我说,何慧嫂子是笨了点,蠢了点,但是人不坏啊,比他那个娘不知道强多少。” 毕竟晏澈跟这边恢复来往之后,好多次都是何慧来送的年节礼,周莉莉跟何慧的关系还挺不错呢。 所以一想到何慧是被晏姝搞得离了婚,周莉莉心里就挺愤愤不平的。 她琢磨来琢磨去,忽然琢磨出来个馊主意:“哎,娘,你说,我们要是把何慧嫂子介绍给王谷丰,把她送到表姐面前给她添添堵是不是挺好玩儿的?” “什么?王谷丰?”都是一个公社的,王谷丰又是在供销社上班的,周萍当然认识。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好奇:“你到底跟你表姐什么仇什么怨,非得要娘给她找不痛快?” “也没什么,就是看她不爽呗。你说娘,本来那杨怀誉都能进武装部了,要不是为了她能黄了吗?所以呢,我心里对她有怨气多正常啊。再说了,你没听说吗?王谷丰为了她都愿意把彩礼开到三百了,结果还是被她拒绝了,那心里头不知道怎么怨恨她呢,刚好跟何慧嫂子凑一对,让他们夫妻俩去给表姐惹是生非,不是挺好玩儿的,你老人家茶余饭后也能多看看我姑妈他们的笑话嘛,嗯?”周莉莉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有了何慧在,不得把晏姝闹翻天?看她还怎么跟杨怀誉谈恋爱,哼! * 晏姝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拿出毛巾擦了擦杨怀誉身上的雨水,进屋去抱了抱晓萌,这才拿上那一箱子信件出来了。 出来时叮嘱了晏婉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她,而她爹娘正好去前面三叔家有事了,她便和杨怀誉去了东屋,把门关上,一封一封地把信拿了出来。 最早的一封居然是一九六九年的。 晏姝按照日期排完顺序之后,懵了。 她拆开信封,把信纸抖了抖,却不想,杨怀誉忽然把信夺了过去,脸涨得通红:“别看,这封不能看!” 可他越是这样,晏姝越是好奇。 她凑到杨怀誉面前,脸都快贴到他鼻上了:“怀誉,怎么一封信都能脸红啊?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肯给我看?” “……”怎么都不肯行不行? 他自己都忘了,忘了最早的居然那么早了。 丢死人了好吗!!! 他把信死死地捂着,声音有点发颤:“不给……不能看……” 看了,她会怀疑他是个小混账的吧? 晏姝见他严防死守,只好叹了口气:“不是要帮我找回记忆的吗?这信的时间那么早,说不定有用哦。” “可是……”杨怀誉想了想,还算不肯。 不光是这样,他还匆忙回头,把另外几封扒拉出来,都抢走了。 “不能看……好姐姐,求你,别看。”杨怀誉说话都开始撒娇了。 晏姝只好作罢。 重新拿起一封的时候,日期一下子快进了差不多两年。 她打开看了眼,一九七一年农历六月十九。 她的手忽然停住了。 她抬头看着杨怀誉,特地确认了一下:“能看?” “……”杨怀誉其实也不想给她看这封,因为这封会提醒她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过他思来想去,还是点点头,“能,就是怕你会不开心。” “没什么不开心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晏姝拆开信封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因为这天是宋骞出事的那一天。 她把信纸抖开,默默念了出来——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听闻宋骞哥哥意外身亡,我心中十分焦急,想立刻飞到你身边安慰你陪伴你鼓励你。不过,家中农活实在繁忙,脱不开身,我娘又一直欺负我两个嫂嫂,逼迫即将分娩的大嫂下地拔稗草,我实在是不能坐视不理,只能先帮嫂嫂做完事情再去看你。结果我到了上圩村的时候,你还在昏迷之中没有醒来。我在院子里等你到凌晨,最后被宋家叔叔婶子撵走了。对不住三姐,没能第一时间来到你身边,明天我再来。怀誉亲笔。” 还有这事? 她努力想了想,相关记忆为零,宋建华和袁翠柳根本没有告诉她。 不过她倒是对自己昏迷的事有了点新的认识。 原来她不是一听到消息就昏迷了的,而是亲自去山里找了几圈,最后无功而返,才在迈入门槛的时候昏厥过去的。 昏过去之前,袁翠柳就开骂了,丧门星扫把星,克死了她的儿子云云。 总之就是那些陈词滥调,没有任何新鲜的花样。 她当时是扇了袁翠柳一巴掌的,她想起来了,没错,她扇了的。 她本来就是这样刚烈的性子,从来就没有变过。 谁敢惹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还回去。 可相对应的,谁珍惜她爱护她对她好,她也会百倍千倍地回报给对方。 所以宋骞对她的疼爱和呵护,才会成为日后锥心刺骨的伤。 每次想起来,都痛不欲生。 因为,她也是爱宋骞的。 爱到会顶着臭寡妇和丧门星的骂名,生下了他们唯一的骨肉。 而晓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把晓萌当做了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所以,这个萌,是萌发新芽的萌字。 回忆被勾起的那一刻,晏姝的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伤怀,也不是追悔,而是感慨,是叹息。 再怎么相爱,也该过去了,也该放下了。 如果早亡的是她,她一定不愿意看到宋骞日日夜夜为她落泪伤神。 虽然站在自私的角度,当然是一个人永远地缅怀自己最好,可站在自己心爱的人的角度,自然是希望他早日走出来,往前看。 所以她毫不怀疑,宋骞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把信收起来,拆开了下一封。 六月二十。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今天我又去上圩村了,还是没能见着你,宋家叔婶非常气恼,在院子里骂了你一天,所幸你一直昏睡不醒,想来这样的污言秽语是进不去你耳朵里的吧?后来晏叔来了,却也被他们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完全不顾昔日情分了。我真替你们父女俩不值。世事无常,生死难料,宋骞哥哥早逝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你明明也是受害者,他们却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你和晏叔的身上,这样的人家,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不然早晚会成为你的地狱。只是可恨,我才十七,我还是个学生,我什么也做不了。三姐,回老坞堡吧,我就快毕业了,我可以去挣工分照顾你!三姐,你一定要回来。怀誉亲笔。” 六月二十一。 六月二十二。 …… 七月初七。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这已经是你昏迷不醒的第十九天了,我依旧没能见到你。你为什么还不肯醒来?三姐,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往前看,再说,你肚子里还有宝宝,你为什么不肯醒过来呢?你还有我啊,三姐,我明天就去旋柄洲长生殿给你祈福,你一定要醒过来。怀誉亲笔。” 七月初八。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今天是你昏迷的第二十天,我刚从长生殿回来,我为你供奉了一盏长生灯,希望你能听见我的思念,早日醒来。三姐,我喜欢你好久好久好久了,只要你肯醒过来,我立马把我所有的心里话都告诉你好不好?我不会狂妄地想去替代宋骞哥哥在你心里的位置,但是我想,最起码,我可以温暖你受伤的心,牵你的手,陪你走完下半程。也许有一天,你会觉得我跟宋骞哥哥一样重要,也许我永远都比不过宋骞哥哥,可是三姐,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牵着我的手,我做什么都会甘之如饴。三姐,你一定要醒来,一定!怀誉亲笔。” 七月初九。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你终于醒了!可是,守在你床边的人太多,我挤不过去,只能在窗外默默地为你高兴!三姐,太好了,你醒了就好。我昨天说你醒来就跟你表白的,看来要食言了,我挤不过他们,挤不进去,哈哈,我好笨。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要抽条了,我会努力多多加餐,长得高高壮壮的,不再做细瘦脆弱的小白杨。怀誉亲笔。” 七月初十。 七月十一。 …… 十二月十九。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恭喜你生了个白净可爱的闺女。我抱了抱她,真好看,可你刚刚生产完,太虚弱了睡着了,没能给我说话的机会。三姐,明天我再来看你,我想告诉你,我愿意赌上我的一切,给你和晓萌一个明天。三姐,你信我好吗?我就快毕业了,我可以的!怀誉亲笔。” 十二月二十。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听说你回娘家了,我很高兴,可我过去的时候,你又昏迷了,这次不知道你又要昏迷多久。我又抱了抱晓萌,真的好可爱,可能我跟这个孩子有缘吧,不管她哭得多厉害,一到我怀里就笑了,真好。三姐,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晏叔他们,晏婉都为你哭红了眼睛,我可从来没见她这么伤心过,你还有晓萌。你还有我。怀誉亲笔。” 十二月二十一。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听说你醒了,我赶忙过去看你,可你看我的眼神有点冷,还叫我滚。我怎么会滚呢,三姐,我不会滚的,我知道你受了刺激,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放心,我有的是耐心等,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理我的那一天。怀誉亲笔。” 十二月二十二。 十二月二十三。 …… 大年三十。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明天就是农历新年了,我问我娘要了块碎布头,自己笨手笨脚地学着绣了个雪中红梅给你。结果你说太丑了,不要。还扔在了我脚下。我承认,我有点伤心,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挣钱,给你买个好看的,买绣品站最贵的!虽然被你凶了,但是晓萌看到我就咯咯笑,我心里瞬间就暖洋洋的,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高兴。三姐,新年快乐,我又长大了一岁,我终于快成年了!三姐,你从前的人生我没法参与,可你今后的人生,我想陪伴在你身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给我个机会好吗?怀誉亲笔。” 大年初一。 “三姐你好,见信如面。今天农历新年,去给你拜年的时候,你又让我滚。你说说,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被你骂了都能高兴半天。你愿意骂骂人也是好的,出出气,心里就不憋屈了。明天我再来找骂,你可记得要骂得用力点,骂得带劲点。我喜欢。新年快乐三姐,我成年了,等我过了生日,你就不能再说我是小白杨了!怀誉亲笔。” 晏姝看到这里看不下去了。 她没有办法想象,每次杨怀誉被她骂滚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开解自己的。 更没有办法想象,箱子还有那一千多封信里,还有多少的滚多少的白眼和委屈。 而他,居然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下来。 怪不得在部队三年没给毛冬妮写信,因为都给她写了。 因为他的心早就是她一个人的了,除了她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占山为王。 怪不得一回来就给她送手绢,那确实是他答应她的。 她能记起来一些零星的碎片,这句话是她扔那块绣着雪中红梅的碎布头时,杨怀誉亲口说的。 不过这些记忆非常模糊,像是隔着一层上满水汽的玻璃,看不真切。 她只能怀疑,那时候的她还没有完全离开自己的身体,也许是在跟键盘争夺控制权? 总之,她不是想不起来,而是看不真切。 再往后,到杨怀誉入伍前来窗口告别的那天,她也能隐约想起来一点点。 她找到之前被杨怀旭当众念出来的那封信。 看到了杨怀誉在信中说的那句话——走的时候我在你窗口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如果你答应我了,这三年就别嫁人好吗? 是了,他入伍之前确实来找过她,还提出了让她等他的要求。 她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 是因为杨怀誉大半年的每日窗外念叨,已经一点点融化了她冰冷的内心吗? 是因为…… 是因为她已经对他动了心了吗? 所以才会在那天从桥上跳到水里的时候,忍不住亲吻了这小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晏姝的头痛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看了眼杨怀誉,随后低头,一封一封,把信收了起来。 没看完的慢慢再看。 她现在需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宅基地申请书呢?拿过来。” 杨怀誉看着她,不说话。 眼里自然是惊喜万分的,但却还有几分犹豫。 “姐……你不会只是同情我吧?毕竟这些信看起来,我有点傻里傻气的。”杨怀誉忽然有点难受,别过脸去,不敢看晏姝的眼睛。 晏姝没说话,用一个吻回答了他的不安。 “不会,怀誉,我喜欢你。”晏姝轻轻松开他,“申请书给我,我签。” ◎最新评论: 【谢谢大大的红包】 【撒花花周莉莉是真的毒】 【真的要呕死了,现实生活中也都是周莉莉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吗?晏shu什么时候才能顺顺利利呀,这真的曲折的九曲十八弯,泪目了】 【好纠结啊,直接去领证又能咋的呢?又纠结又茫然的,不要把剧情那么当回事】 -完- 第29章 、结婚登记(二更) ◎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真好!◎ 幸福来得太突然,杨怀誉有点晕乎。 唇上还残留着晏姝亲他时的触感,他缓了缓才开口:“姐,宅基地要提供结婚证才能申请的。” 晏姝恍然,也是,没有结婚证的话,那不是随随便便一男一女都能申请了。 这没啥,她本来就想好了直接去登记了。 于是她站起来,把一整个箱子收起来:“这些信放我这吧,我慢慢看。你回去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等雨停了,咱俩悄悄选个日子去登记了。” “不等媒人了?”杨怀誉没想到他的三姐这么有魄力,连那些流程都不走了,直奔主题。 晏姝把箱子放到斗橱最上面,拍拍手,转身走回杨怀誉面前,俯身亲了口坐在床上的小伙子:“还要什么媒人?这一箱子信都是媒人。回去吧,时候不早了,该准备的赶紧准备起来,准备好了让晏泓来给我捎个话就行。记住了,别告诉别人,就咱俩悄悄的,让晏泓传话的时候也别提是去登记了,就说去卫生所给伤口拆线。” “好。”杨怀誉没意见,他只是觉得这样有些亏欠三姐,谁家结婚不是大张旗鼓的,到了他和三姐,却要偷偷摸摸的。 他心里满不是滋味的,顺手搂住了晏姝的腰,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委屈你了姐,那咱就先把证领了,等你那嫂子进了门,如果没出什么乱子,咱也风风光光办一个婚礼。” “行,这事我其实无所谓的,你看着办吧。”晏姝并不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不过她也明白,她不注重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而杨怀誉之所以坚持要大操大办,大抵也是想帮她堵住悠悠之口。 她都懂的,所以,她就放手,让杨怀誉操办去了。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在院门口依依不舍地分开,正好沈玉璃过来找晏姝有事,抬眼一瞧,忙避到自家院子里去了。 瞧瞧这执手相看的痴情样儿,啧,不结婚说不过去啊。 那杨怀誉虽然羞涩拘谨,也知道旁边有人在看,但还是低头在晏姝额头上亲了一口:“姐,等我。” “去吧。”晏姝努力赶走心中的不舍,终于还是松了手。 杨怀誉刚走,沈玉璃就来了,她看了眼杨怀誉的背影,再看看倚在门边目送的晏姝,有些想笑:“三妹,你可真行啊,不声不响的,就把小杨给钓到手了。” “嗨,嫂子说笑了,我和小杨那是早就约好的,没啥。嫂子你过来找我有事?”晏姝已经找回了部分的记忆,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自己和杨怀誉早就有了情愫,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玉璃听着倒是有些意外:“早就约好了?他不是当兵三年没回来吗?” “嗯,临走时跟我约好了,我要是三年没嫁,他回来就娶我。嫂,到底什么事,没事我回去陪晓萌了。”晏姝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杨怀誉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她要试着把这桩婚事的成因往自己身上扒拉一点,以后刘彩玲再来咋呼,她就直接怼回去,怕什么。 沈玉璃听着一愣:“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这几年都没找,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了。三妹,是这样的,宋家那个事儿,上面已经发了文件下来,让周书记月底之前办妥,这么一来,宋家那三亩九分地的收成就该归你和晓萌,相对应的,交公粮也得你自己来了。可是呢,周书记从老袁嘴里得知,宋家因为不甘心,已经提前把你那三亩九分地的粮食全都卖了,一粒米都不想给你。” “所以你是说,公粮我得交,但是我得自己想办法?那宋骞的田亩还算我和晓萌的吗?”晏姝早就知道宋家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又挖了个坑给她跳,实在是可恶。 沈玉璃叹了口气:“正是呢,我和你大哥商量过了,家里的地有爹娘的那一份,所以我们把爹娘的那部分公粮交了也是应该的,但是我们没有余力帮你,毕竟你大哥还有两个闺女要养。你看,要不这样,既然你和小杨关系好,你先找小杨借点?反正就吃这一季的亏,从下一季开始,那三亩九分地你自己种自己收,宋家也不敢怎么样。” 晏姝没说话。 该来的还是来了。 原著里面,晏姝和宋晓萌就因为没有口粮田而不需要交公粮,但是,晏婉没出嫁,还是算家里的一份子的,家里的田亩按人头是包括了晏婉的那一份和爹娘的那一份的,但是她两个哥哥分家的时候,把地全都拿走了。 没给他们老少五口留活路。 后来沈玉璃嫁过来,也是退让了一步,帮两个老的把公粮交了。 至于晏婉的那一份,得晏楚炀和尤红芳自己想办法。 而至于这边五口人平时吃饭的口粮,那更是与他们兄弟两家不相干了。 这就是吃女人的风俗,只要你是女人,哪怕你没出嫁,娘家兄弟都可以理直气壮占走你的地,你要是想争取,就回你一句——迟早要嫁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沈玉璃这个女主也并没有开明到哪去,只是给爹娘交了公粮,就好像是天大的恩情了一样。 晏姝有点想笑。 果然是剧情大神的力量,她很佩服。 她看着沈玉璃,沈玉璃也很真诚地看着她,她问了沈玉璃几句话,转身进去了。 她问:“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对四妹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大姐沈玉环连温饱都成问题,正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全都是帮凶?我确实嫁过人了,我不好跟你们争,但是四妹宴婉还是姑娘,家里是有她的地的,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晏姝回到屋里的时候,沈玉璃还站在院门口,没进来。 雨水淋了大半在她身上,她却一点都不在意。 等天空炸裂一道闪电,她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回去了。 回到屋里就跟晏澈商量起来:“要不把四妹的那块地还给她吧,也不差这两年,反正她是要嫁人的。这么早就拿过来,爹娘就算不说,心里也会不高兴的。再说了,你们兄弟俩本来就占了爹娘的地,已经比别人家多好几亩了。” 沈玉璃自问是个接受了先进思想的知识分子,所以晏姝的质问,让她反反复复在心里盘算思量。 她要选择一个文明的方式,一个让全家人皆大欢喜的方式。 晏澈一开始强烈反对,可他架不住沈玉璃会撒娇会黏糊人。 后来小夫妻俩从床头滚到床尾,这事就算敲定了。 晚上晏楚炀和尤红芳回来,给晏姝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尤红芳的师父,下圩村的老绣娘周可卿答应来做媒人了! 这让晏姝很是意外,也很是惊喜。 虽然她已经想好了要偷偷登记,但是她娘居然豁出去老脸请来了这么厉害的老人家,她心里百感交集,抱着她娘就是一通哭。 “娘……”她娘其实就是嘴欠,该为她和四妹、晓萌做的,一样没落。 将心比心,爹娘辛劳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养着啃老的闺女,怎么想都是挺糟心的一件事儿。 所以晏姝在这一刻,跟她这嘴皮子不饶人的娘和解了。 母女俩就这么搂着,好半天没松开,后来晓萌见了眼热,也要抱抱,祖孙三代黏糊了好一阵子才松开。 晚上临睡前,晏姝还是把自己和杨怀誉准备先领证的事说了。 晏姝没敢提什么穿越什么剧情,只是说:“小杨条件比我好,也就是他胡闹了一通把自己名声搞臭了才让一些女孩子打了退堂鼓,等风声过去了,指不定又会有多少人贴上来。所以我不想拖着。不过爹娘,你们先别声张,表面上咱们还是正常走流程就好,行吗?” 晏楚炀没意见,尤红芳琢磨了一会,好像是这个理,毕竟她闺女还带这个孩子呢。 不然那刘彩玲为什么要死要活地闹? 这要是换了晏婉,那老妖婆肯定上赶着来巴结了。 尤红芳叹了口气,转身打开斗橱,取出来一个首饰盒子:“这是你和宋骞结婚时你爹给你买的镯子,你回娘家后就不愿意戴着了,你看看,这次再婚,还戴吗?” 晏姝抬头看了眼,那是个纯银的手镯,在这个艰难的年代来说,已经算是特别难得特别稀罕的玩意儿了。 她摇摇头:“不戴了,有空去熔了吧,要不加点钱,换个别的首饰留着给四妹也好。” “也好,免得你睹物思人。那这镯子我就拿去换别的首饰了,你四妹也不小了,最近总有人来说媒,等阳历九月一开学,她正式到学校当老师去了,还得有不少人来相看。” “那挺好的,让四妹自己挑一个称心的吧。”晏姝移开视线,不想再看跟从前相关的东西。 晏楚炀见状,叫尤红芳把桌镯子收起来,把户口页拿出来:“这登记结婚也不是好糊弄的,东西要带齐,还得大队开证明信。既然你俩想低调,那就把日子岔开,中间隔着几天去开证明信,免得被有心的人盯着。等登记上了,板上钉钉了,我和你娘再让周可卿老先生过来帮你们保媒,你看行吗?” “好。”晏姝没想到还要开证明信呢,真复杂。 不过她不怕,万水千山,只要意志坚定,总归是能翻越过去的。 * 第二天雨一停,沈玉璃就牵着晏澈的手过来了。 两人简单地表明了一下愧疚,把晏婉的那块地还了回来。 “虽然只是一块二等地,但也有一亩三分呢,这下交公粮的时候,就能少点压力了。”尤红芳还是挺开心的,有点是点,总比啥都没有的强。 晏楚炀却没有说话,等那两口子走了,才冷哼一声:“做样子也不做全乎了,那自留地怎么不给还回来?要不是咱这前后院地方大,吃点小白菜还得去买,不像话!” 晏姝知道,她爹这窝囊气是因为她而受的,要不是为了让她和晓萌不被骚扰地住在娘家,她爹娘也不会做出那么大的让步,把自己的养老地都给出去了。 现在沈玉璃肯把晏婉的还回来,也算是进步了。 但是指望别人良心发现是没用的,最重要的还是得自己拳头硬腰杆子硬。 于是她今天没去扫盲班,而是拿上户口页,带上晓萌,去了上圩村宋家。 在渡口看到艄公的时候,那艄公盯着晏姝看了好一会,下船的时候关心了一句:“三妹最近不太顺心哪。” 晏姝歉意地笑笑,因为心里有事儿,所以她一路过来都没有搭理老楚,这会儿老楚跟她说话,她才回过神来:“是有点,楚伯伯,你知不知道女同志竞选生产队长,需要有哪些条件?” “得人心就好。三妹啊,你就是性子太直了,容易吃亏,以后凡事多思考两步再行动,会好不少。古往今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哪,就好比这宋家的事,要是他们等会提些什么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要求,你可以先答应了嘛,反正晓萌还小,难不成他宋建华和袁翠柳能耗到晓萌成年?耗不到的,人在做天在看,缺德事儿做多了的人,会有天收的,你放心好了。记住我说的话,先答应下来,把地要过来最重要,知道吗?”艄公这人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是他轻易不掺和别人家的家事。 这一次,却破天荒的,再三叮嘱了晏姝。 晏姝不敢大意,郑重地道了声谢。 到了宋家看到周书记钟大奎他们都在,心里到底是安心了一些。 那宋家也是严阵以待,这次依旧把女儿一家都请了过来,不同的是,没再让宋宇和宋竹欣在门口用遗像刺激晏姝了。 晏姝一脚迈进院子,便觉得气氛不一样。 宋家应该是妥协了,但是没憋好屁。 等宋建华叭叭叭地说了一通,晏姝才明白了——他们要她答应,将来让晓萌招赘,生的孩子姓宋,算宋骞的香火,还得要求晓萌必须生出儿子来,才能自由选择去留。 晏姝一听就来气。 这是不要拿她闺女的一辈子来做赌注吗? 万一她闺女的意中人不愿意入赘呢? 万一她闺女生不出儿子来呢? 万一…… 不过晏姝刚想拒绝,脑海里就想起艄公的叮嘱。 “把地要过来最重要。” 是啊,宋建华和袁翠柳都快六十的人了,还有几年可以活? 耗着呗,耗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全面推广的时候,农村人都出去打工了,不再一辈子苦巴巴地守着那几块地讨生活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晏姝深吸一口气,抱着晓萌,在宋家给出的条约上签了字。 三亩九分地一到手,晏姝总算觉得自己是个有根基的人了。 她想了想,还是跟宋家提了个要求:“这季的公粮帮我交了吧,我当初是可以不生孩子一走了之的,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和宋骞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想对不起他。但是你们也不要欺人太甚,地你们占了,粮食你们收了,帮我交这一季的公粮不过分吧?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那我就天天抱着晓萌来你家蹭饭,我就不信了,是那点公粮重要,还是我天天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恶心你们重要!” 晏姝说完就走了,没给宋家拒绝她的余地。 周书记和钟大奎劝了又劝,好歹是说服了宋家的人。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晏姝等在了院子外面的河边小路上。 她没抱着孩子,而是牵着孩子的手,一起给周书记他们鞠了个躬:“谢谢周书记,也谢谢钟书记,我现在自身难保,没法报答你们,等我努努力把日子过红火了,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一二。” “谢谢周爷爷,谢谢钟爷爷,晓萌今年过年来给你们拜年。”晓萌见状,也奶声奶气地表达了感谢。 周书记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掂了掂:“好孩子,要听你娘的话知道吗?” “知道。”晓萌明明挺认生的,这次倒是没哭。 一行人在河边小石桥上分开。 晏姝跟着钟大奎去村支部修改土地归属权。 等她拿着更改后的确权书出来,心里总算是彻底踏实下来了。 她没回去,而是去供销社买了些香烛纸扎,带着晓萌去了趟墓地。 这是宋骞走了之后她第一次来祭拜他,虽然墓穴里只有他用过的物品穿过的衣服,但却是亲人们唯一可以来祭拜凭吊他的地方了。 晏姝点燃了香烛,摆上贡品,把纸扎凑到跳跃的火舌上。 白烟弥漫,熏得她泪眼迷蒙。 直到那纸扎快烧到指尖了,她才回过神来,松了手。 晓萌心疼地帮她吹了吹,她搂着晓萌的腰,把脑袋埋进去,不想让孩子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正伤心,身后传来了秦欢的声音。 “舅妈。”秦欢一家子特地过来祭拜了一下宋骞,就是为了告诉宋骞,他的那几块还给他媳妇和孩子了。 宋寰和宋宇以及宋竹欣他们也都在后面站着,不过没人开口罢了。 他们满脸冷漠,看着这个假惺惺的女人,不屑,却又无可奈何。 只有秦欢不在意她姥姥姥爷挤眉弄眼的样子,过来把晏姝掺了起来。 其实她和晏姝差不多大,也就小了五岁的样子。 算得上是同龄人。 所以她对晏姝并没有什么敌意,反倒是多了些亲近和怜悯的感觉。 她拍了拍晏姝膝盖上的土灰:“刚下过雨的地,湿乎乎的,舅妈你别跪太久了。” “欢欢,你是不是在养殖场工作?”晏姝收拾起伤心,把晓萌抱起来,跟秦欢到旁边说话去了。 秦欢点点头:“是啊,怎么了舅妈,你也想去吗?梅埝公社养殖场不缺人,离得也远,要不我介绍你们公社的给你认识吧,也是个女同志,是我同桌,嫁到你们公社来了。” “那你今天着急回去吗?不着急的话,现在就去?”晏姝不想再被动地活着了,现在她的地拿回来了,她除了种地也得想想别的营生。 坞塘公社沿江,内陆河网密布,不利用起来实在是可惜。 当然,各个生产队也不是傻子,该利用的都利用了,比如养鸭子,养河蚌,养各种江鲜河鲜。 但是宴姝想做点不一样的出来,她想竞选生产队长,她要做个有用的人,有影响力的人,让晓萌看到,她娘虽然饱受挫折,但依旧是百折不挠乐观向上的人。 秦欢当然没意见,她正好挺久没跟她好姐妹叙旧了,便骑上车:“走吧舅妈,我带你们去,走石桥,可能会有点颠簸,你忍一忍。” 到了坞塘公社的养殖场,晏姝才下车,就看到那个保育员扑过来抱住了秦欢,小姐妹两个原地又蹦又跳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亲亲贴贴的。 闹得晏姝都只能感叹自己落伍了。 现在的小年轻玩得真花,等这小姐妹两个寒暄完了,才想起来还有她这个外人,忙过来招呼了一下,带她进养殖场参观去了。 “你就是欢欢的二舅妈啊,我听说过的,我婆家在围堤村,就是你们老坞堡西边的那个,哎呦我们那个村子真是遭罪,地势太低了,到处都是堤坝,一下雨就像个沼泽一样的,简直折磨人。”保育员叫胡蜜儿,人跟名字一样甜,笑起来眼睛是两道月牙,特别招人喜欢。 晏姝笑笑:“等冬天农闲了上河工的时候,看看周书记会不会组织人手把你们全村垫高一点。你们可以找他提意见的嘛,地势确实太低了点,下点小雨都能被淹了。” “能行吗?周书记可是一整个公社的书记,一定很忙吧?我们提意见说不定他连搭理我们的功夫都没有呢。”胡蜜儿当然希望婆家的地势能高一点,这种一下雨就得泡在水里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房子都比别的村坏得快。 晏姝宽慰了两句:“试试看吧,总归有点希望的,要不这样,回去后我找宣传口的小杨同志帮你们写篇文章,看看能不能投上去,要是能行,能引起重视,那你们就可以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了,不是挺好的嘛。” 晏姝现在意识到杨怀誉这个工作的好处了,一支笔杆子,哪儿需要往哪搬。 胡蜜儿一听,居然还有这个法子可以使,高兴得扑过来抱着晏姝原地转了三圈才放下。 这么热情,差点让晏姝吃不消,她跟胡蜜儿约好了下次过来参观学习的时间,回去后就写了张便条,让晏泓给杨怀誉捎了过去。 杨怀誉办事利索,第二天就去围堤村走访调查去了。 七天后的革命导报上,又是头版头条,深入报道了围堤村村民生活的现状。 笔锋犀利,入木三分,把古老的沿水而居的生存智慧所带来的隐患刻画得叫人满是唏嘘。 这不是哪个领导的错,也不是哪个政策是错,是地利不给力,是这里生活的百姓没得选。 于是周书记又有得忙了,亲自去围堤村实地考察,表示今年冬天上河工挖出来的土,一定全部优先供给围堤村垫地。 而这一天的革命导报头版的右下角,还刊登了一则消息——那个被婆家抢走了口粮田带着女儿流离失所的年轻女人,终于把地拿回来了! 这个消息简直一石激起千层浪,农村千百年来的传承体系,正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新观念所扭转。 * 晏姝和杨怀誉的证明信都开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为了掩人耳目,晏姝还特地叫上赵保华这个老实人给她打掩护,赵保华已经死了心,帮她做做戏,哄哄那些喜欢嚼舌头的人也没什么。 等晏姝开完证明信出来的时候,赵保华还是劝了句:“三妹,你到底是个女人家,以后那些喊打喊杀的事情少做,不然不管哪个男人,都会被你吓跑的。” 这话晏姝不爱听。 谁规定女人就必须温柔必须没有脾气了? 对自己的男人可以温柔小意,也可以媚骨生香,可那只局限在男人是个好男人的前提下。 如果不是这样,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对自己的爹娘亲人,也应该体贴懂事,可如果碰到那不做人事卖女儿的,她肯定也不会吃哑巴亏。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谁敢欺负她和她在乎的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还击回去! 绝不手软! 赵保华见她不听劝,摇摇头走了。 回去后就跟他娘叹气:“娘,你上次说给我重新介绍的呢?你去吧。” “怎么?你终于对三妹死心了?”丁老太高兴得都看不见眼睛了,扭头就把自己娘家姨侄女介绍给了赵保华。 赵保华勉强相看了一次,看不上,还是算了。 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还是三妹。 可惜了,长得倒是娇滴滴的招人疼,就是太凶了点,也不知道她那么娇小的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连杨怀旭都能被她随随便便卸了胳膊,实在是匪夷所思。 赵保华有自知之明,他家里三个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是不去触霉头了。 可是午夜梦回,还是放不下。 最后连核对账目都没有心思,请了半天家,去公社闲逛散心去了。 没想到,他在公社遇到了三妹。 牵着杨怀誉的手,整个身子都快压到小杨身上去了。 脑袋亲昵地枕在小杨胳膊上,那眼里,满满的都是热恋中人独有的光芒。 至于那小杨,更是不得了,一边臊得耳根子像烧红的铁棍,一边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 实在是…… 实在是叫人羡慕坏了。 赵保华一时看得呆了,没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那人叼着一根烟,叹了口气:“哎,三妹成别人家的咯。” 是王谷丰的声音,赵保华一扭头,就跟这个同样失魂落魄的男人找到了共同语言:“走,喝一盅?” “喝!”不喝不是中国人! 这边老哥俩在公社食堂烂醉如泥,那边,晏姝跟杨怀誉十指相扣,拿着户口页和证明信,走进了婚姻登记处。 登记处跟公社其他机构一样简谱,刷白的墙上贴着国旗国徽,还有一段mao主.席语录。 办理登记的女同志,问清楚他们来意后,便读了一段语录。 晏姝和杨怀誉顺口背了出来,那女同志赞许地点点头,又问了些是否自愿的问题。 随后接过他们准备的证明材料,给他们开结婚证去了。 手写的名字,盖上大红的公章,这两个小年轻就是合法的夫妻了。 女同志含笑把结婚证递过来,接过晏姝和杨怀誉准备好的一包喜糖,道:“祝二位同志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出来的时候,晏姝感觉自己跟在做梦一样的,有种在云里飘着、晕晕乎乎脚不沾地的感觉。 还好她家小杨力气大,撑得起她这软巴巴黏糊糊歪扭扭的身子。 晏姝今天不去扫盲班帮忙了,杨怀誉也在等宣传口的老袁正式离职。 两人无事一身轻,干脆在公社转悠起来,就当是“旅行”结婚了。 可别说,“有情饮水饱”这句话真不是吹牛。 虽然晏姝连婚戒都买不起,领了证连个秀一下“姑奶奶结婚了”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什么鲜花礼炮,没有香车宝马,可她就是高兴,高兴得那嘴角压都压不住。 她傻乎乎地一路在发笑:“杨先生,请问你是入赘啊?还是嫁人啊?” “好姐姐,别这样喊,怪难为情的。”杨怀誉臊得无地自容,他分明是个小老弟,可当不起这么郑重的称呼。 晏姝痴痴地笑:“那我喊你什么?小杨?怀誉?晓萌的爹?” “都好。”杨怀誉停下来,牵着她的手往野生池塘边走去,摘下一朵粉嫩的莲花花苞,插在了她的头发里,又在河边找了一圈狗尾草,编了个草戒指给她,“等宅基地申请下来,还得盖房子,戒指先欠着,姐你不要生我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才不喜欢那些商场里摆着的,我就喜欢你做的,来,给我戴上。”晏姝笑嘻嘻地伸出手,由着杨怀誉给她戴上了这枚草编的戒指。 她摩挲了两圈,还行,大小正合适,她便也蹲下来,给杨怀誉也弄一个。 不过她眼睛是看会了,手却笨得可以,编了几次都散开了,连她都嫌弃自己蠢了。 杨怀誉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干脆走到她后面,坐下,环住她的双臂,握住她的双手,手把手教她。 这次终于成了,晏姝一抬头,就看到杨怀誉正低头痴痴地看着自己。 心中一紧,便仰起脖子,凑了上去。 池塘边的芦苇荡一阵摇晃,日光耀眼明亮,野鸭乘风破浪。 晏姝不自觉地就把杨怀誉扑倒在了浅滩上,十指交握,整个人贴了上去,狠狠地亲他。 刚亲了两口,就被这小子一个翻身压在了下面,一转攻守,放肆地索取她唇齿间的馨香。 要不是这附近可能有农民在耕作劳忙,也许两个人就要一路疯到底,来个天为幕地为席了。 后来还是杨怀誉自己选择了暂停。 他匍匐在晏姝身上,喘息不定:“姐,你好香,我真舍不得起来了。” “那就不起。”晏姝勾着他脖子,又亲了一口,“不过不起也不行,你听到了吗,那边有声音。” “听到了。”还好他的理智还在,没有解开她的扣子,不然的话容易出事。 他滚到一旁,蒲苇被压倒了一片,他躺在上面看着蓝天白云,牵着晏姝的手,声音里带着有些做梦般的飘忽感:“姐,我真没想到,我居然跟你领证了。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真好!” 晏姝正在把那压扁的草戒指往杨怀誉手上套,套完才起身,坐在了杨怀誉身边:“怀誉,我问你,那天晚上我留你吃饭,你为什么不说话就走了?是不是你听到了我和老王哥说的话,生气了?” “……”没想到晏姝还记着那件事,杨怀誉沉默了片刻,道,“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伤心……” “我回来后知道你没嫁人,特别开心,但是赶上你大哥要办婚礼,我知道你忙,所以打算等婚礼之后找你的,没想到……”杨怀誉说着也坐了起来,一把将晏姝拽到了怀里,狗啃一样的,狠狠亲了她两口,“都过去了,现在开始,我再也不用做个拈酸吃醋的小心眼了。” 说话的时候,杨怀誉把晏姝搂得更紧了,还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姐,既然你答应了,就要对我负责,要是你哪天不要我了,我肯定会哭给你看的,我认真的!” “哈,你小子,才领证就威胁我,我才不怕你!”晏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一眼,又被他勾了魂儿。 要命了,这小老弟倒是撩人的一把好手,那委屈又深情的眸子,直击她的心口,叫她忍不住就想答应他、满足他、成全他。 她不逗他了,环着他的脖子,鼻尖抵着鼻尖:“怀誉,你衣服湿了,裤子也湿了,你怎么回去?” 杨怀誉做好了准备,准备听他心爱的三姐说些绵绵的情话来俘虏他,结果…… 结果三姐她说了什么? “好哇,你笑话我,你自己衣服也湿透了,你也别回去了!”杨怀誉正说着,视线里扫到了一条蛇,忙拽着晏姝起开了。 到了岸上,两个人还在互相取笑。 你说我是落汤鸡,我说你是泥猴子。 好不快活。 一路就这么湿哒哒地回去了,天公作美,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衣服已经干透了。 大队广播里正在一遍一遍催促着:“请所有村民到晒谷场集合,今天我们老坞堡要进行二队队长选举,请准时参加。” 晏姝牵着杨怀誉的手进了门,没说什么。 先把户口页和结婚证交给她娘保管,她娘拿着红本本看了又看,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抬手就给了晏姝和杨怀誉两个红包:“也不知道你们哪天才能操办婚礼,总之,这是我和你爹的一点心意,拿着吧。还有小杨,来——” 尤红芳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质朴的淡蓝色裤子,雪白的棉布衬衣,在这个年代来说,算得上是比较正式的隆重的衣服了。 她把衣服递给杨怀誉:“快去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这是晏泓刚去公社买的,尺码是我估计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不知道这票多难弄,你晏叔托了多少人,最后没办法求到楚部长家去了,快试试,尺码不对赶紧让晏泓去换。” “还有三妹你——”尤红芳又拿出一套衣服来,跟杨怀誉那套看着差不多,就是尺码小了点,虽然不是大红的,但是胸口绣了两朵大红的并蒂莲,还是她给晏婉准备的,现在布票难搞,只能先凑合一下了。 好在这姐俩身形差不多,晏婉也没有说半个不字,总算是勉强给这对新人凑了一身新。 等这两个小年轻把衣服换好了,尤红芳一看,挺好,男的俊女的俏,不知道有多登对。 喜庆的日子她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免得惹女儿愁思,便一直笑着,还抱了晓萌出来,叫她喊爹。 晏楚炀刚好从前面晏卫华家回来,进门一看,不由得眼中一热,一个劲地说好,真好。 晏姝没时间跟她爹娘聊天,嚷嚷了一声“我要去竞选”,丢下她还没焐热的小相公,自己先跑了。 杨怀誉一脸无奈,只好自己留下来,先是改口叫了爹娘,然后便追了出去,他家媳妇要竞选,他这个做丈夫的,可得助她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说: 另类的先上车后补票(不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2458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沈玉璃就给人一种自己也是女人却踩着别人获取更多的利益,象征意义的施舍可怜一下别人就是站在道德至高点的人生赢家的感觉,伪善的人可比完全的恶人要恶心太多了】 -完- 第30章 、选举大会(1)(一更) ◎谁会投给三妹啊,名声又不好,又是个女同志◎ 晒谷场上人头攒动。 一队和三队的人不是特别积极,毕竟不是他们换队长,二队来的人最多,各家各户派了一个代表。 村支书周洪福正坐在最前面,面前摆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大喇叭,低头默默记录着什么。 晏姝到了这里一看,没见着杨家兄弟,倒是见着了何慧,有点好奇,挤过去跟何慧打了声招呼,才知道何慧是被她姑姑何桂凤喊过来代表杨正德一家投票的。 “他们说了,随便我投谁,别投那几家被他们坑了地的光棍就行。”何慧见着晏姝,心情还是复杂的。 这小姑子回娘家快四年了,但是这四年,她和苏锦娘就没给过小姑子好脸色,就连离婚这事,外人也都说是小姑子挑唆的。 可上次她回来,小姑子那么一点拨,她才意识到其实是苏锦娘在害她,这会儿见着小姑子,她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她回去之后想过了,有些事她自己做得也挺过分。 就好比当初分家的时候,就不该听苏锦娘的撺掇,把四妹和爹娘的地都抢走了。 要不是做得那么过分,三妹也不会跟她水火不容。 还有家里那些鸡蛋…… 她回去后也被娘家爹妈骂了好几天,那些鸡蛋本来就是她公公晏楚炀挣的辛苦钱,两兄弟分家又没给老人家留地,靠打家具换点鸡蛋还都被她拿走了。 其实卖鸡蛋的钱她都跟苏锦娘对半分了,可到最后,在小姑子的眼里,贪心不足的只有她一个。 这些天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辗转反侧地想那些事儿,越想越觉得离婚这事属于自作自受。 她这性子得改,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以后可怎么是好? 不管怎么说,婚已经离了,再回头也是不可能了,只能往前看,以后好好做人,本分做事,才不至于再落得一个两手空空离开婆家的下场。 所以,她姑要给她介绍对象,她还是来了,没想到赶上了二队选举,正好杨正德一家子不想来,不来又不合适,她便被推过来当代表了。 她拽着晏姝,很是好奇:“三妹,你不是跟张鹏关系挺好吗?” “怎么?”晏姝昨天刚见过张鹏,凭心而论,这老哥们人挺好的,也讲义气,有担当,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当初订婚的那个姑娘退婚了,毕竟两个哥哥的五个娃娃都得指着他吃饭呢,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啊,又不是自己生的。 不过听何慧的意思,好像何桂凤想撮合她和张鹏? 果然,何慧接下来就把何桂凤的打算跟晏姝说了:“我姑说张鹏两个哥哥是有烈士津贴的,加起来也不少呢,再说那五个孩子上头都会有照顾的政策,所以我要是嫁给张鹏,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差。再说他自己还有安置费呢。而我又不能生了,他那家庭也不适合再生了,刚好。你觉得怎么样?” “嫂,你先别急做决定,等我找找看他来了没有,跟他聊聊看。他这人实诚,有什么说什么,要是愿意那就会一心一意对你好,你等我消息,别急。”晏姝没想到何桂凤还挺有眼光。 确实,在整个老坞堡的适龄未婚男青年里,找不到比张鹏更人品端正的了。 人还立了功回来的,家里的房子虽然破旧,但是门口贴着“光荣之家”,腰杆子可以挺得直直的。 她拍了拍何慧的手背:“这不来了吗?在那边呢,我给你把他喊过来。” 晏姝说着便又挤出去了,找着张鹏,先跟他说了声,张鹏听着一愣:“何慧?” 他有点不大愿意,这女人没脑子,苏锦娘怎么忽悠怎么来,虽然他也知道她本性不坏,可总是觉得有点难缠,心里多少有点抵触。 不过这事是晏姝来说的,他得给这个面子,便走过去跟何慧打了声招呼。 何慧有阵子没见过张鹏了,晏姝小时候总跟张鹏他们玩儿,每次她去找这些皮猴子回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张鹏跟个尾巴似的跟在晏姝后头。 有次那河堤上有条胖乎乎的毒蛇扬着脑袋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撵,快被撵上的时候,张鹏干脆掉头,迎了上去。 毫无疑问地被咬了一口,好歹是把其他几个孩子都救下来了。 何慧忙过去把昏迷的张鹏送卫生所去了,命是救下来了,却躺了好几天没能下床。 那腿肿的…… 想到这些事儿,何慧心里就一阵唏嘘,时间真快啊,三妹都嫁过人了,张鹏还没找着媳妇呢。 她礼貌地跟张鹏点点头:“鹏子,回来了。” “回来了嫂。”张鹏比何慧小,跟着晏姝的辈分喊。 何慧打完招呼就没话说了,这会儿人多,不太适合忆苦思甜,而且她没想到,去当了三年兵,张鹏皮肤黑了不说,那身上的腱子肉也变得特别惹眼。 果然部队就是熔炉,可以把小伙子的体格锤炼得格外精壮结实。 她前夫晏澈也不孬,就是转业回来日子久了,又是吃公家的饭,没有别的农村小伙辛劳,所以慢慢地身材就没那么好了。 她扫了一眼,脸红了,别过头去趴在晏姝肩上问:“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他爹快不行了,可能心情不好,要不你最近帮他照顾照顾?两人先处处看,处不来再说嘛。”晏姝其实看出来了,张鹏有点犹豫。 人之常情了,毕竟何慧确实没有主见很容易被人忽悠了做蠢事。 反正她只管帮忙出出主意,能不能打动张鹏就看何慧自己了。 正聊着,周莉莉也来了,站在最边上,臭着个脸不知道给谁甩脸子。 晏姝没搭理她,倒是何慧,见着周莉莉还挺亲切的,走过去把她叫了过来:“莉莉,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毛硕。他家虽然搬走了,但是他爷爷的户口还在村里,要过来投票,他爷爷腿脚不利索,他又在厂里忙得走不开,就让我来了。也没说叫我投谁,就说让我随便投,别投女同志就行。”周莉莉见着晏姝就烦,也不打招呼,只当没看见。 晏姝也不会上赶着跟这种红眼病说话,干脆跟张鹏闲聊去了。 虽然闲聊,可周莉莉和何慧就在她旁边,说了什么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何慧叹息一声:“怎么就不能投女同志了?是不是偏见哪。” “因为女同志要结婚生子要照顾孩子忙不过来呗。我总怀疑他是在说我娘,其实我娘当了这些年的生产队长,也没见她耽误过什么,所以我听了不高兴,要是有女同志竞选,我偏要投,气死他!”周莉莉咬牙切齿的。 她没想到毛硕居然还搞性别歧视呢,等她想点办法,好好治治他! 何慧劝了劝:“行了,别气着自己,不值当。不过你跟毛硕?我都不知道呢,怎么样,对你好吗?” “也好也不好。他烂桃花太多了,自己不管,全丢给我去应付了,我都快被气死了。”周莉莉说到这压低了音量,怕晏姝知道了看她笑话,还特地瞥了晏姝一眼。 这一瞥,总觉得晏姝今天这身衣服有点不对劲。 她拿胳膊攮了攮何慧:“她怎么回事,穿这么喜庆呢?我怎么记得我见过这身衣服?” 何慧也有印象,这衣服她帮着尤红芳一起准备的,虽然票和钱都是晏楚炀给的,但料子是她挑的,上面那并蒂莲是尤红芳一针一线亲自绣的,说是留着晏婉嫁人的时候穿。 这会见这衣服居然在晏姝身上,何慧也是一愣,不过她没吭声,她知道周莉莉不喜欢晏姝,不想给晏姝惹麻烦,便敷衍道:“嗨,衣服不都长一个样吗?也就是绣了朵花,没什么的,哎你看,你表哥来了。” 何慧忙指了指脸色臭臭的晏浒,叫周莉莉去打个招呼。 等周莉莉走开了,何慧才问了晏姝一声:“你是不是有情况,也不跟我说。” 晏姝这情况确实不大方便说,便扯了个谎:“下雨淋着了,找不着衣服换,正好见这套没人穿就拿了。” 也是,三妹就是这么一个大喇喇的性子,何慧没多想,又拽了拽晏姝的胳膊:“哎,你说,那毛硕人怎么样?我怎么记得你大哥说过,那人是个花花公子。” “大哥看人还是准的,应该就是了,不过这种事你别掺和,到时候不管是分了还是结婚了,你都里外不是人。”晏姝提醒了何慧一声,别又被人一忽悠去当万人嫌,不值当。 何慧想想也是,便不去琢磨这事了,眼角余光从张鹏脸上扫过去,没来由地又红了脸,移开视线,看着晒谷场边缘还有没有人来了。 这一看,才发现有个年轻的帅小伙,正站在最边上默默看着晏姝。 那眼神,满满的都是笑意,又暖又宠溺的感觉,叫她看了一愣,忙扯了扯晏姝:“哎三妹,你看那谁啊,怎么看着像老杨家那个小的?一直盯着你看呢。” 晏姝扭头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她和杨怀誉都说好了,要再装一段时间的陌生人,所以她没跟他打招呼。 她笑笑:“怎么就是看我了,这边这么多人呢。好了嫂,周支书让毛遂自荐呢,你帮我看看,我这身怎么样?头发乱不乱?” “怎么,你要竞选?”何慧吓了一跳,这小妮子真是胆大,虽然她是老坞堡的人没错,可这里连她的地都没有,这生产队长怎么当? 而且从来没有让一队的人当二队队长的先例啊。 他们一队和三队的被叫过来,其实就是做个见证,等会唱票的时候有没有人搞小动作,但是实际上真正要投票的是二队的人。 谁会投给三妹啊,名声又不好,又是个女同志。 哎。 不过何慧还是鼓励了她一下:“那你加油,去吧,去把自己名字写那小黑板上。” 这晒谷场本来就是村里有重大会议时的会场,所以尽头有一堵墙,墙上有小黑板。 这会儿上面已经有了三个名字,都是二队的老爷们儿,其中一个是杨正堂。 晏姝站起来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她要离场,结果她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走到小黑板那里,刷刷几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拿起了大喇叭,说要发表竞选演讲呢。 这可真是稀罕事儿,一是稀罕,女同志竞选;二是稀罕,嫁出去的女同志竞选;三是稀罕,一队的人来竞选。 二队的人一下子就不愿意了,人群里议论纷纷,全是质疑和抵触的声音。 没想到晏姝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闭嘴了。 作者有话说: 张鹏有情史也有过去时,他属于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晏姝嫁人他就订婚了,不过后来人家姑娘被吓跑了。 ◎最新评论: -完- 第31章 、选举大会(2)(二更) ◎慢着,我怎么不知道我被你代表了?我投晏姝。◎ 晏姝清了清嗓子,看着坐在晒谷场上的乡亲们。 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些叔伯婶子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有撇嘴的,有好奇的,也有震惊的,佩服的,更多的,是不信任,是怀疑。 不加掩饰的种种目光交汇在一起,焦点都在她这个丧夫寡居的女人身上。 娇俏,瘦弱,一看就是扛不起事儿的。 不然怎么可能回了娘家三四年都不爱出来见人。 这年头也不是她一个寡妇,别人都活蹦乱跳的,就她跟世界末日了一样,说好听了叫深情,说难听了,那叫借题发挥,在家里好吃懒做当蛀虫。 最近倒是奇怪了,整日里往外跑,抛头露面的,好像活泼了不少。 人群嘀嘀咕咕,晏姝却始终面带微笑,坦然地迎向了他们的审视和质疑。 她看着站在人群最外围的杨怀誉,她的新婚丈夫正在用鼓励和肯定的眼神给予她支持,再看看坐在台下一脸震惊的周莉莉,这位红眼病表妹正在纠结自己刚立下的豪言壮志——把票投给女同志。 晏姝看着周莉莉那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心情愉悦地开了口:“各位二队的叔伯婶娘们,大家好,我是晏姝,晏三妹。我想二队长期以来最大的困惑就是,人太多,地太少,地的品质等级也是好的少次的多。论数量,你们比不过三队人均面积的多;论质量,你们比不过我们一队占了大半比例的一等地。整个老坞堡三个生产队,你们年年垫底,年年得不到奖励,难道你们心里就没有想过,也许不是地的问题吗?“ “那是什么问题?你说!”晏姝一句话就戳到了二队人的心窝窝里去了,他们嘀咕了一阵,全都好奇了起来,想看看这个自不量力的年轻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晏姝笑了笑,她这半个月可没有闲着,虽然她和杨怀誉的大事是每天盯着村支部等人少了去开证明,可他们也没有耽误生存大计。 地的品质等级是怎么分的,怎么能够只是在田间地头抓一把土就能判断这块地的肥力和等级,这些都是她跟着杨怀誉一点一点学来的。 她本来就聪明,半个月下来,三个生产队的地已经门儿清了。 她笑着开口:“那是人的问题。第一,因循守旧,只是机械地按照上头的生产指标来,不懂灵活变通。” “其实地少有地少的法子,比如套种,比如规模化集中种植和养殖。” “我举个例子,就好比这蚕桑地,如果我取消各家各户的地界,把中间的土垄犁平,在桑树林里盖个大棚,把家家户户的蚕养进去统一管理,省去了每天来往桑蚕地和家里采桑叶运桑叶的奔波,把时间省下来做点更有用的事,那会是什么样呢?” “再比如这蚕桑地里,一棵树占了那么大的面积,怎么就不想想可以在地上套种点别的作物呢?到时候再在里面养些小鸡小鸭,不是一下子就解决了很多的问题吗?” “你说的好听,家家户户的都养进去,那谁照看,谁负责?出了问题算谁的?”人群里立马响起质疑的声音。 晏姝扫了那人一眼,是唐大姐的男人,晏姝笑了:“这就要说到我提的第二个问题了,管理的问题。” “如果规模化养殖,肯定要安排人手轮流照看,这时候如果有人偷懒怎么办?那就必须建立起明确的责任制度,谁照看的出了问题找谁。当然,要是养得好,收获的时候也要给予对应的奖励。” “管理制度必须兼顾奖励和惩罚,一味的奖励和一味的惩罚都是不可取的。” “反观杨队长带队的这些年,整个二队生产节奏混乱,管理更是一团乱麻。二队上工的各位劳动力,有的偷奸耍滑蹲在地里半天不动一下,有的在地里打情骂俏偷吃养奸,光天化日做些个男盗女娼的事儿。” “这些都是我亲眼目睹的。比如村头的某位嫂子,跟一队的某位大哥双双背着各自的家庭在桑树林里打滚。再比如二队的李老爹,说起来是上工了,却蹲在地里一抽就是一上午的烟。” “这些都是需要整顿的,是大问题。所以你们二队每年垫底真不要怪地的问题,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你说得好听,等你当了队长肯定还是老样子,你就是忽悠我们,好骗我们把票投给你让你跟杨队长一样侵吞我们的地,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哼!”李老爹不服气了,站起来大声嚷嚷。 晏姝等他嚷嚷完了才开口:“我忽悠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杨队长坑你们的地那是因为他们杨家兄弟老子抱团,我跟谁抱团?我两个哥哥早就分了家,唯一可以抱团的我妹妹晏婉九月就要去公社当老师了,她为什么要跟我抱团?吃公家的饭不好吗?” “至于你们二队的人,我敢打赌,你们没有几个人是看得起我的,都看不起我,那还跟我抱什么团?也许哪家的地界问题处理不好,还要揍我一顿,我何必上赶着找这个不痛快呢?” “不,我不是找不痛快,我只是想让自己有事可做,想让我家萌萌看到她娘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在做事的同时,如果可以帮你们二队换一种方式来生产经营发家致富,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别的不说,就冲我多读了几年书,是村里第一个女高中生,我就敢吹这个牛,只要我晏姝来当你们二队的队长,要是三年之内不能让你们富裕起来,到时候任凭你们打骂责罚,绝不还手!” “好了,我的竞选演讲说完了,投我,不亏!”晏姝笑着鞠了个躬,放下大喇叭,坦坦荡荡地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了小板凳那里。 她坐在人群中,面带微笑,有种任他八方风来,我自岿然不动的沉稳感。 人群安静了片刻,下一秒,孤独清脆的掌声从人群最后面传来,虽然只有那一个人在鼓掌,却成为这空旷的晒谷场上第一个有力的支持声。 唐大姐扭头看了眼,原来是小杨啊,她笑了笑,跟着鼓起掌来:“乡亲们,别的不说,就冲三妹这阵子教我学字,我就敢打包票,小丫头脑子又灵活,鬼点子又多,绝对可以说到做到,不放空炮!听我的,选她,选她,选她!” 说着她搡了搡她男人:“愣着干啥?鼓掌啊!” 她男人听媳妇的,便也啪啪啪拍起手来。 接下来,围观的人们逐渐也受到了感染,心里一点点松动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杨怀旭的毛病全被晏姝说中了,那李老爹就是个老光棍,为了贪他家的地,杨怀旭就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他蹲在那一整天,也给他记十个工分。 成年累月的,相当于是整个二队在养着李老爹和杨怀旭的那份贪心。 所以人们对杨怀旭是有意见的,只是迫于杨怀旭人高马大的不敢吭声罢了。 可现在,有个人站了出来,愿意带着他们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子,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再说了,晏姝说得没错啊,她要是不好好干,肯定落不着好,她可不像那杨怀旭,又是兄弟抱团,又是故意用他爹打的鱼获做要挟的。 他们可不怕晏姝啊。 到时候要是晏姝有点错漏,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句难听的,现在他们可以选她,将来他们也可以罢免她! 想到这里,掌声便越来越多,最后此起彼伏的,连绵不绝了起来。 周洪福一直坐在后面没说话,等掌声停了,才站起来表达了对晏姝的肯定和支持:“咱们mao主.席就说过嘛,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老坞堡的妇女队长身体不好,已经两三年不管事了,如果你们不愿意选她做你们二队的队长,我会考虑直接举荐她当妇女队长。不说别的,就冲她这勇气和为乡亲们办实事的志气,她就值得!” 周洪福说完,台下响起更加热烈的掌声。 确实,别的村都有妇女队长,能带着妇女做不少事,可他们村的妇女队长因为生产伤了身子,已经好久不管事了。要是二队真的错过这么一个决心办实事的队长,亏的是可是他们自己,毕竟晏姝要是当了妇女队长,那整个老坞堡三个生产队都可以得到她的帮助呢。 二队本来就比不过一队三队,眼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看看另外三个候选人吧,陶轩是杨怀旭的铁哥们,杨正堂的杨怀旭的二叔,唯一的赵光荣,还是会计赵保华的堂兄,这都是得罪不起的。 倒不如就让晏姝试试吧。 反正二队这些年一直在摆烂,情况也不能更坏了。 投票开始,赵保华在那里唱票。 一边唱一边画正字,最终他有些遗憾地宣布:“陶轩159票,赵光荣231票,杨正堂489票,晏姝489票,还有一些没来的,票数作废。周支书,怎么办,这老杨和小晏的票数一样啊,要再选一轮吗?” “问问还有没有没投票的。”周洪福扫了眼,台下还有些个摇摆不定的,手里还攥着票不肯上来呢。 赵保华便下去问了问,其他人在纠结了一番之后都选了人把票交了,唯独剩下一个周莉莉,还在那怂恿何慧把票都投杨正堂呢。 赵保华问了问她,她也不回话,死死地攥着何慧的票,不肯给她了。 赵保华又等了会,见她还是不撒手,干脆回小黑板那去了。 “这里还有34票,最终结果,杨正堂503票,晏姝509票,晏姝当——”赵保华还没说完就被周莉莉打断了。 她看了眼晏姝,搡开拉拉扯扯的何慧,最后目光落在后排的杨怀誉身上,气得浑身发抖。 她走上前去:“我这里还有杨队长家的票,杨正德,刘彩玲,杨怀旭,杨怀瑾,杨怀誉,骆闻诗,彭贤柔,一共7票,都投给杨正堂。” 周莉莉把票给了赵保华,赵保华接过来,一脸茫然:“你确定你可以代表杨正德一家子?” “我确定。”周莉莉不服气,她才不想看到晏姝当什么生产队长,这么一来,她不是更加有机会接近杨怀誉了吗? 她绝不会让晏姝得逞! 结果,赵保华刚打算把那7票记给杨正堂,人群后面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浑厚有力,掷地有声:“慢着,我怎么不知道我被你代表了?” 说着,杨怀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前来,把他手里的票递给了赵保华:“我投晏姝。” 作者有话说: 周莉莉:被打脸了!(握紧拳头,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杨怀誉: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投? ◎最新评论: 【人家还在现场就要代替人家投票……救命我替别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完- 第32章 、莉莉挨打(三更) ◎又不是她指使唐大姐打人的,周莉莉自己嘴欠怪谁啊◎ 周莉莉很生气,她想不通,杨怀誉是不是有病? 她瞪着这个吃里扒外的男人,质问道:“喂,你怎么回事?自己叔叔不投,居然投给一个外人?你不会真的看上我表姐了吧?这还没结婚呢,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样帮一个外人合适吗?” “我结没结婚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晏姝是你亲表姐吧?你把何慧拿着的票都抢过来不投你表姐却投我二叔?怎么,你看上我二叔了?呦,那可不好意思,我二叔跟我二婶感情好着呢,你就是再怎么上赶着,他也不会抛弃我二婶选你的。”杨怀誉倒打一耙的功夫越来越了得了。 一番话逗得台底下一阵哄笑。 “可不是吗,人家杨正堂当不当队长关你周莉莉什么事啊,真把自己当个蒜了。”唐大姐嗓门儿大,一句话臊得周莉莉无地自容。 她咬着嘴唇,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终视线落在她表姐身上,很是愤懑。 她想不通,半个多月之前她表姐还是人人嫌弃的丧门星,怎么这才过去半个多月,这群人都开始帮着她说话了? 她不服气! 她忽然拿起大喇叭,清了清嗓子:“我表嫂何慧帮忙投的票,她姑姑可是杨家的人,怎么,我代表不了杨家,她也没资格代表吗?真是好笑,你们一个个把票投给一个外人,也不怕她贪了你们二队的地坑死你们!” “那就不牢你操心了,我们二队的人又不是第一次被坑了,真要是倒霉没遇着好的也是我们的事,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可以来竞选嘛,谁也没拦着你啊。”唐大姐这是跟周莉莉杠上了。 她可看不惯这种嘴上一套做起来一套的人了,刚还吹牛一定投给女同志呢,她可都听见了。 结果呢,嘿,毛家的票投了杨正堂就算了,又来抢人家何慧的票,不要脸! 周莉莉没想到这唐大姐还挺喜欢给晏姝出头的,她早就看唐大姐不爽了,文盲一个,整天咋咋呼呼地呼朋引伴,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人缘好。 每年台风过后捡银杏叶子的时候,还能越过村界跑他们下圩村去,简直过分。 这年头银杏叶子多值钱啊,做中药的,一斤能卖一毛多呢。 她家的也被唐大姐捡过,她早就想找这个老妇女算算账了,这会儿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头,她想也不想就挖苦道:“我选不选也不劳你操心,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给你男人下个蛋吧!结婚十几年都没孩子,还好意思了你!” 这话一出口,唐大姐可不乐意了。 她男人生不了,又不是她不能生! 她为了照顾男人的面子,一直都是自己默默背负了骂名,结果这小妮子居然当众嘲笑她? 这还得了? 唐大姐受不了这个窝囊气,冲上来就要跟周莉莉扯头花。 周莉莉也不是好惹的,她娘就是生产队长,她可从来没有怕过谁! 再说了,她表哥晏浒还在呢,她就不信了,表哥会看她吃亏? 于是她也没客气,真就跟唐大姐撕扯了起来,薅头发,扯辫子,踹人家肚子,还吐唾沫羞辱人家。 唐大姐也不干那些小打小闹的假把式,直接一屁股跳到村支书的小课桌上,抬手一捞,把周莉莉捞到腿上叫她趴着,随后对着周莉莉的大腚啪啪啪一顿爱的掌掴。 周莉莉这个委屈啊,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揍过?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屁股! 太过分了! 她又不是她娘! 她娘都不舍得打她呢! 周莉莉不服气,扭动挣扎起来,还狠狠咬了唐大姐一口,可那唐大姐因为没有生养过,又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练就了一身的蛮力,被咬一口根本不在乎,对着周莉莉的大腚啪啪啪又是几巴掌,痛得周莉莉嚎哭不止。 晏姝不厚道地笑了,赵保华和周洪福还没宣布她当选,她现在还不算二队队长,顶多只能算周莉莉的表姐,唐大姐的半个老师。 所以她这身份,也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但是她不想说,又不是她指使唐大姐打人的,周莉莉自己嘴欠怪谁啊? 还好意思说自己受过新时代的教育呢,居然嘲讽人家不会下蛋,把人家当什么了? 被打一顿那都是轻的。 晏姝干脆不管了,让开一些,憋着笑围观。 那何慧跟周莉莉关系不错,见状只好过来拉架,不想那唐大姐生平最是忌讳别人骂她不能生,干脆连何慧一起骂了起来:“滚滚滚,你这个蠢女人,自己没脑子被苏锦娘挑拨离了婚,脏水全泼三妹身上,不要脸!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就来管我,滚滚滚,别惹我烦,回头连你一起揍!” 何慧被堵得没口开,只好一边抹泪,一边让开了。 她没办法,只好去找张鹏,想让他帮忙劝劝,那张鹏和唐大姐家是邻居,关系一向挺好的。 张鹏闻言没动,视线从晏姝身上收回,低头看着这个哭哭啼啼的嫂子:“你听我一句劝,你已经离了,跟周莉莉没什么关系了。我说难听点,换了是你挨打,周莉莉会管你吗?” 何慧被问住了。 是啊,要是她挨打,莉莉会帮她吗? 大抵是不会的。 莉莉这孩子,最是懂得趋利避害,肯定一找着机会就溜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张鹏,欲言又止。 看着看着,脸上一红,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张鹏也不是傻子,知道何慧怕是看上自己了,只得把何慧领着,去晒谷场旁边的草垛后面谈心。 “嫂子你是晏姝的亲大嫂,虽然离了,但还是珍珠的亲娘不是?只要这层关系在,我就不可能对你藏着掖着。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当初去参军……其实是因为蓉蓉跟我退亲改嫁别人了,我脸上挂不住,只能一走了之。我走之前去找过蓉蓉,她怀孕了,我按照日子算下来,是我的孩子,可是她不认。我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去找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要是她过得不好,我可能会把孩子要过来。这么一来,我家里要养六个孩子,你想好了,你真的吃得了这个苦吗?最大的才九岁,还有得辛苦呢。”张鹏本来还挺庆幸的,庆幸晏姝也恢复单身了,他和晏姝都带着孩子,谁也别嫌弃谁。 可他是个识趣的人,晏姝和小杨那浓情蜜意的样子,他不想去掺和,只想自己苦吧苦吧把日子往前熬了。 谁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何慧呢? 这事尴尬的点不在于他和晏姝是发小,也不在何慧的前夫晏澈跟他也一直称兄道弟。 毕竟农村人嘛,还有亲嫂子改嫁小叔子的呢,只要没有那种三代以内的血缘关系,那都不算啥。 老坞堡就有一个婶子,她前夫跟狐狸精好上了,她改嫁后的人家跟前夫家中间就隔了一条小路。 抬头不见低头见,都能平常心对待,所以他跟晏姝的前嫂子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事尴尬在,他前女友蓉蓉那里,有个不定时的炸|弹,所以他得说清楚了。 他虽然不大看得上何慧,可也不好坑人家,还是早点交个底,大家都别浪费时间的好。 没想到,何慧居然没回绝他,只是低着头,看着他的脚尖:“我姑姑说跟你娘唠过了,你娘也没啥意见,还说会做你的工作。我看,要不先处处看好了,我年纪也不小了,待在娘家每天都要受人白眼,怪难受的。与其这样,不如跟了你,好歹自己当家做主,不用受气。你娘人也好,你放心,我不会跟她吵闹的。” “嫂……”张鹏本来想说算了吧,可他看着这女人低眉顺目的样子,也实在是可怜得紧。 再说何慧其实长得不孬,虽然三十出头了,但是细胳膊细腿的,小蛮腰盈盈一握,也不比大姑娘差多少。 唯一欠缺的就是脑子。 张鹏叹了口气,算了,女追男嘛,隔层纱,他也没得选,自己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好男儿,最起码蓉蓉那里…… 思来想去,张鹏还是松了口:“那就先处处看吧。你得学着改变自己,就像周莉莉这事,你就不该去掺和。以后凡事多想想再说,能少吃不少亏。” “嗯,我听你的。”何慧一向耳根子软,谁说好话一哄就听谁的。 张鹏对她不抱希望,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就这么默认了。 所以何慧来牵他手的时候,他也没拒绝。 两人从草垛后面出来的时候,正好叫回去的晏浒见了,闹了个大红脸。 晏浒瞅了瞅,没说什么,回去之后就跟苏锦娘嘀咕了起来:“嘿你说,大嫂居然有相好的了。” “什么?这才过门几天就有相好的了?”苏锦娘借着小产的由头整天躺在床上哼哼,骗尤红芳来照顾她,享福得不得了。 今天也依旧躺着,她要躺满一个月才下地。 尤红芳没意见,谁叫她是老晏家的大功臣呢,拢共就这么一个孙子,苏锦娘作为孙子的娘,自然身份不一般。 所以就由着她撒娇卖乖去了。 这会儿她抱着晓萌正好过来,三女儿的婚事有着落了,二儿媳妇的身子还得继续照顾着。 上哪去找她这么好的婆婆? 尤红芳自己都羡慕得不行,想当初她那婆婆…… 哎,幸亏老晏护着她。 不过她一来就听老二两口子在编排新媳妇,她不高兴了,走过来冷哼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呢?玉璃跟你们大哥天天同进同出的,上哪弄相好的去?” “哎呦娘,你听岔了,我说的是何慧,都跟张鹏手拉手了。”晏浒急忙澄清了一下。 苏锦娘没好气地白了晏浒一眼,也不说清楚真是的。 尤红芳听着直接发火了:“行了,已经被你撺掇离了,还盯着人家做什么?自己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别整天惦记这个惦记那个了!起来,把艾草汁喝了!” 苏锦娘撇撇嘴,她这次小产可把尤红芳急坏了,还算了清宫图,说是个男胎呢。 听说尤红芳哭了好几天,比她这个当娘的都真情实意。 真是活该,谁叫她跟晏楚炀一起护着晏姝那个丧门星的。 哼! 正幸灾乐祸呢,苏锦娘就听晏浒说道:“娘,三妹长本事了,刚竞选上二队的生产队长了呢。我看今后我这个当哥哥的都得招架她一点了,免得得罪了她,到时候还能有我好果子吃?” 说着晏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着酒杯小抿一口:“就是奇怪,那杨怀誉不投自己叔叔却把票投给三妹,也不知道这几天疯传的他和三妹好上了是不是真的。” 尤红芳没说什么,她过来就是送汤水给苏锦娘的,不是来出卖闺女的隐私的。 要不是晏婉被同学喊出去了,她都不想过来了,真不想看到苏锦娘这满脑子算计的刻薄样。 她换了个手抱晓萌,右手提着篮子:“不要管你三妹的闲事,又不要你养。” “呦,娘你这是承认了?”苏锦娘机灵着呢,别看尤红芳跟晏楚炀一起养着晏姝,可心里是有意见的。 不过她到底是晏姝亲娘,再有意见也不好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晏姝真要是能找着下家,尤红芳肯定比谁都积极。 苏锦娘说着视线一扫,落在了晓萌身上。 尤红芳不想说没关系,她可以套一套小孩子,童言无忌嘛。 所以在尤红芳白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出去的时候,她搡了搡晏浒:“去,你帮娘抱着晓萌去晒谷场,就抱到小杨面前,试试他什么反应就知道了。” ◎最新评论: 【人类迷惑行为大赏(指周丽丽和苏锦娘)】 【这个周莉莉是红眼病构成的是不是?】 -完- 第33章 、蛛丝马迹(四更) ◎这烟到底谁家的?走,吃喜宴去啊。不然不是白随礼了◎ 晏浒是个大男子主义,整天在外面吹牛家里他说了算。 可真到了家里有什么事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还是经不住苏锦娘的撺掇。 加上苏锦娘长得挺邪乎的,属于那种一个媚眼就勾得他走不动道儿的那种,所以只要苏锦娘没让他丢脸,他都会听他媳妇的。 再说,上次一巴掌糊上去把孩子糊没了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也有心弥补他媳妇,所以这阵子苏锦娘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殷勤地去操办。 而现在,不过是让他抱着萌萌去试探试探小杨,这么简单的事儿他也没道理拒绝,便屁颠屁颠追上他娘,把晓萌接过来套近乎去了。 “娘,三妹最近精气神挺好啊。我这几天杀猪的时候总见着她往地里跑,干嘛呢,上工啊?”晏浒利益至上,要是三妹真能混个人样子出来,那还是要赶紧搞好关系的。 别的不说,就算走出去也倍儿有面子啊。 毕竟他们老晏家还没出过生产队长呢,也就他二叔,混了个协管治安的兵民头子当了当,那都是村里自己定的,可不比生产队长啊,那都是要正式到公社登记备案的,是个正经的村官了。 尤红芳自己生的儿子,还能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她也希望兄妹之间搞好关系,毕竟都是她肚皮里爬出来的,她便敲打了一下晏浒:“上不上工的我也管不着,你也别瞎琢磨,总归是你亲妹子,还能跟你生分到哪去?再说上次去宋家,你不也给她出头了?三妹是个好孩子,谁对她好她心里门儿清,以后可仔细着点,别随随便便被人一挑拨,就跟自己妹妹动手动脚的,你个大男人也不嫌害臊。还有啊,我可警告你,以后就算在外面没脸,也不准对锦娘动手了!我那么一个大胖孙子没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知道了娘,我当天晚上就给锦娘跪搓衣板去了。”晏浒笑嘻嘻的,虽然没套出来什么实打实的信息,不过听他娘的意思,三妹这边肯定是好事连连了。 而且他娘说话那嘴巴都止不住地上扬,装平静都装不出来,他还能看不明白? 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又表错情了,疼媳妇没错,可哪个当娘的愿意听见儿子给媳妇跪搓衣板? 于是他没笑两声就挨了一记白眼:“跪搓衣板?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是让你给人跪搓衣板的?浒啊,你是真虎啊!别动手就行了,也别作践自个儿,大老爷们儿跪什么跪?也不怕把财运都跪跑了!” “对对对,娘你说的对,没有下次了。”晏浒一个劲地打哈哈,心说反正跪了他娘也不知道。 到了晒谷场,发现那里居然还没散场。 二队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又在投票了。 问了一圈才知道,原来是杨怀誉想承包月牙汀和如意澳那边的荒地。 在投票表决,到底让他怎么个承包法。 目前是两个方案,第一,每年按照比例上交一部分产出给生产队,其余的归杨怀誉自己;第二,前三年白给,自负盈亏,要是真的能折腾出名堂来,从第四年开始再上交一部分的产出给生产队。 这两个方案的区别在于,前者需要记工分,就算承包过后啥也折腾不出来,杨怀誉也不算白干,算是拉着整个生产队一起兜底;后者不记工分,就算杨怀誉赚得盆满钵满,也跟生产队没半毛钱关系,第四年开始才能分生产队一杯羹。 除此之外,还有这两个方式需要上交的产出的比例也要好好计算。 晏浒来得不巧,杨怀誉和晏姝都在台上,没办法单独把晓萌抱过去试探杨怀誉,而且晏浒有自己的打算。 要是杨怀誉真的能跟三妹成了,那三妹就不用再留在家里啃老了,他爹娘就能匀出时间来帮他和锦娘带孩子,皆大欢喜啊。 所以他也不想坏了晏姝和杨怀誉的事儿,只想着等会找个人少的地方再说。 结果他刚想转身,怀里的晓萌就看到了台上的杨怀誉,嚷嚷着要去找爹爹。 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在这闹哄哄的晒谷场并没能引起多大的动静,倒是那台上的杨怀誉,跟顺风耳似的,一下就听到了。 他侧身跟晏姝说了声,绕到那石墙背面,走旁边的草垛后面,往晏浒这里来了。 晏浒眼尖,一下就看见他了,趁着没人发现,赶紧把晓萌抱了过来。 他还没伸手,晓萌就把小小的身子支棱出来,一脑袋扎进了杨怀誉的怀里。 半个多月没怎么见了,小妮子想爹爹想得紧,一到怀里就紧紧地搂住了杨怀誉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爹爹。 杨怀誉身上每天都带着糖,就怕哪天遇着了孩子没东西给她,这会儿刚好拿出来,剥了糖纸塞到她的小嘴巴里面:“萌萌乖,跟舅舅回家,爹爹忙完就来找你好不好?” “爹爹说话要算数哦,不然萌萌哭给你看哦。”晓萌委屈地贴着她爹爹的脸,舍不得撒手。 晏浒这下还用再试探什么啊? 就冲杨怀誉这么急乎乎地跑过来抱孩子,都不用问,绝对是有情况。 他也不拆穿,年轻小伙子要脸嘛,他懂的,便伸手把晓萌接了过来:“走,跟二舅去劁猪崽!” “晏浒哥,还是别了,孩子小,见不得血腥的东西,还是把孩子送婶子那去吧。”杨怀誉知道晏浒挺虎的,没想到这么虎。 阉小猪这种事,能带着小孩子去做吗? 也不怕老母猪一屁股把小孩撅地上去,简直不像个大人的样子。 晏浒一听,也对,还是不去了,便把晓萌抱去了尤红芳那里。 到了院子里一看,他爹又在给人打婚床了,简直是全年无休,劳动模范中的模范。 他问了一声,才知道这床是给三妹打的。 “三妹?”晏浒正好逗一逗他爹,便笑着问道,“跟王谷丰定下来了?哪天啊也不跟我说。” 晏楚炀没好气地白了晏浒一眼:“滚滚滚,杀你的猪去,别在这惹人嫌。” “哎呦爹,瞧你这话说的,我不是关心三妹嘛。怎么,真被那三百块彩礼收买了?到时候记得分我一半啊。”晏浒还嬉皮笑脸的,完全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晏楚炀听着来气,丢下手里的锯子,抄起旁边的木头桩子就揍人:“你他娘的,你媳妇算计你三妹还不够,你又来瞎掺和?老子今天非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晏楚炀嚷嚷着就要揍人,吓得晏浒抱头鼠窜:“哎呦爹,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是问问,问问而已嘛,爹你别闪着腰!” 晏楚炀确实腰不好,闻言放下木头桩子,站在那里大喘气:“老子今天给你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敢惦记三妹的彩礼钱,老子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把我的地也还回来,将来不要你养老,一刀两断最好!” 晏浒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让他爹生这么大气,赔了几句不是,讪讪地走了。 到了外面还在生气,就没见过这么护女儿的爹,有啥用,还不是嫁人? 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至于那地,都给他了,还好意思要? 要回去也是养外人,等四妹一嫁人,反正地也是要给他们兄弟俩的,早两年晚两年有啥区别? 再说他还要养儿子呢! 他们兄弟三个,老五过继出去了,大哥的前妻不能生了,只有他给老晏家留了种,他不管大哥多要一块就算好的了,到他手里的谁也别想惦记,哼! 他把烟蒂吐了,抬脚碾了碾,准备去后村劁猪去。 没想到半路遇着了王谷丰,倒在路边草堆里,好像喝醉了,还呼呼大睡呢。 他琢磨了一会,还是把王谷丰扶起来送回去了,到了王谷丰家里一看,嘿,好家伙,准备得挺全乎啊,新床新柜子新凳子新桌子,这老混账肯定惦记他妹子挺久了。 这下好了,到手的媳妇飞了,有得哭咯。 他想起那晚王谷丰在他家里窝囊的样子,不由得发笑。 “老王啊,大丈夫何患无妻?回头兄弟给你介绍个,啊,管保比三妹还好。”晏浒吹牛不打草稿,听得王谷丰酒都醒了一半。 他嘴里还嘀咕着:“老赵,来,喝。” 晏浒扇了他一巴掌,好歹是把他扇得不那么迷糊了,一问,才知道这货跟老赵喝酒去了,结果老赵临时有事,丢下他自己在公社回来了。 老赵是回来帮忙唱票了,原来之前在跟老王喝酒吗? 老赵也对三妹有意思,这老哥俩今天一起约了喝酒,难不成是三妹真的做了什么事彻底让他们死心了? 晏浒想到这里,脑子里回忆起刚刚在晒谷场见着的画面,好家伙,一男一女,都是一身簇新! 三妹那一身,还是他娘准备给四妹嫁人穿的! 晏浒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为了求证,他赶忙丢下王谷丰,跨上老王的二八大杠,往公社去了。 找到晏澈,叽里咕噜一通汇报,听得晏澈一愣一愣的。 兄弟俩一琢磨,往公社婚姻登记处去了。 递上一包烟和一包糖,诈一诈那里的工作人员:“请你们吃喜烟喜糖,嘿嘿。” 那负责婚姻登记的小姑娘叫李美云,是下圩村的,闻言好奇地看了看这兄弟俩:“你们要登记结婚?” 晏澈脸上一黑,这丫头怎么这么蠢,亲兄弟结的什么婚? 忙更正道:“我妹妹妹夫的喜烟喜糖,来,别客气。” “今天登记的?”那小姑娘恍然,接过烟和糖,问了一句,“你妹妹叫什么啊?今天二十几对登记的呢,我这糖吃了也不能不知道吃的是谁的吧?” “叫晏姝,晏子使楚的那个晏。”晏澈笑眯眯的,就等这姑娘被套话了。 这姑娘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同志。不过她和她对象已经给过糖了,我就不吃双份了,不好。” 她摆摆手,把喜烟和喜糖还了回去。 老兄弟两个推让了一番,好说歹说把烟和糖送出去了。 到了门外,两人对了个眼神,准备晚上回去问问清楚。 而这天晚上,李美云刚到家,就发现她姐李美丫回娘家了,还在那一个劲地哭,好像受了不小的委屈。 她洗了把手,把晏家兄弟硬塞给她的糖拿了出来:“姐,怎么了?吃块糖甜一甜。” 李美丫好久没见过自家妹子了,见状抱着她的腰埋在她肩上一通嚎哭。 她妹子生得娇小柔弱,架不住她二百斤的大块头压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把她刚拿出来的喜烟都给压扁了。 心疼得她怪叫起来:“哎呀,姐你快撒手,喜烟都给压坏了,我还想给爹吃呢。” “喜烟?什么喜烟?谁家娶媳妇了?”李美丫松开她妹妹,自己坐到旁边继续哭,“给我看看,是香梅吗?你姐夫喜欢。” “哎姐,不带你这样的啊,什么都想着姐夫,我要留给爹的。”李美云看不惯她姐总是扒拉娘家东西去婆家,真是贪心不足。 李美丫擦了把泪,硬是仗着身形的差距,把那烟抢了过来:“我又没说不给爹留。你姐夫整天跟村口的小寡妇眉来眼去的,没想到孩子都搞出来了,都三天不着家了。正好你把烟给我,我把他引出来。” “不是吧姐,宋寰不是看着挺老实的吗?怎么就跟小寡妇勾引上了?”李美云都吓傻了,人人都夸他姐夫疼媳妇,没想到是假的啊? 李美丫抽噎着把扁了的香烟盒捏得恢复了原样,她叹了口气:“都是骗人的。不说了,这烟到底谁家的?走,吃喜宴去啊。不然不是白随礼了?走走走!” ◎最新评论: 【晏姝她爹人好妈也不错小妹也没长歪怎么大哥二哥就这么一言难尽……尤其是她二哥千万要和苏锦娘锁死不要分了再去祸害别人求求了】 -完- 第34章 、将计就计(一更) ◎他都不能自理了,以后不得靠晏姝养着吗?◎ 李美云见自己姐姐整天就知道惦记着吃,很是着急,把烟抢过来,藏在怀里不给她了:“吃什么吃,咱跟老坞堡的人又没有来往,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老坞堡的?谁啊?哎哟美云你就给我几根,这烟死贵的,我好拿回去骗你姐夫回家。”李美丫越发气恼这个无情的妹妹了,扑上去就要把烟再抢回来,偏偏李美云身材娇小,从她腋下一钻就出去了。 跑到院子里,一个劲地冲她吐舌头:“就不给你,你要是想要自己去晏家要去!” 李美丫气呼呼地追出去,她太胖,追不上豹子一样的小妹,只好撑着膝盖在门口大喘气:“晏家?哪个晏家?” 刚问出来,自己就意识到了不对,别说是老坞堡了,就是整个坞塘公社,也就只有那么一家子姓晏。 小妹她年纪小,一直在上学刚毕业,不清楚姐姐的妯娌叫什么也是正常,可李美丫自己知道啊。 她跟晏姝好歹是做过妯娌的,加上最近晏姝刚去上圩村宋家闹过,她能不知道谁家姓晏吗? 这下糟了,公公婆婆还想给宋宇和晏婉说亲的,该不会晏婉已经找着婆家了吧? 李美丫一个激灵就往婆家赶去了。 什么香梅不香梅的,都没有她小叔子的婚事重要啊,小叔子传承了公公的衣钵,将来肯定也是吃香喝辣的,她跟她男人过不下去了没什么,只要她还有儿子在,老宋家就不敢赶她走。 而宋宇一旦成了家,肯定比宋寰这个怂包强,以后宋家就是宋宇当家,她这个做大嫂的,少不得要哄着点小叔子。 既然要哄着,那肯定不能眼睁睁看他的媳妇嫁给别人啊。 于是李美丫吭哧吭哧又赶回去了。 到了宋家这么一说,宋宇立马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四妹要嫁人了?都登记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宋宇急了,因为常年跟着他爹跑生活,他根本没有时间谈情说爱,唯一惦记着的就是二哥的小姨子,也就是晏姝的四妹宴婉。 没想到…… 他忽然有些委屈,一把摔了手里的凿子,晚饭也不吃了,要去晏家问问什么个情况。 * 且说下午在晒谷场那里,杨怀誉承包荒地的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太过石破天惊,最后竟是没能表决出个结果来,只能先拖着,等大家回去琢磨琢磨再说。 杨怀誉知道事情不可能太顺利,但是他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坎坷,散会后特地等了等,等到晒谷场上没什么人了,这才起身往晏家去。 没想到半路遇上了拦路虎,他爹娘哥嫂以及二叔全家,都把他拦在了草垛那里,要收拾他,毕竟他把关键性的一票给了外人。 他可是部队练过的,没带怕的,不过他正准备还手的时候,叫刚刚回来的晏澈和晏浒见着了。 这老兄弟两个直接嚷嚷了一声,杨家的兄弟们一看,好家伙,这就护上了? 他们气得不行,可架不住晏浒那大嗓门儿已经咋呼开了,眼看着就要有人过来围观了,情急之下,杨怀旭便骂了杨怀瑾一声:“老二你发什么愣?把他拍晕抗走!” 杨怀瑾带着家伙来的,闻言趁着杨怀誉跟晏澈晏浒打招呼的时候,一个闷棍招呼了上去。 不偏不倚,敲在了杨怀誉的脑袋上,杨怀誉的身子眼看着就软了下去,吓得晏澈急忙把他捞起来,送公社卫生所去了。 至于杨怀瑾这个蠢货,当然是被宴楚辉带着赵光荣等人押公社派出所去了,他们两个还押不住,这杨怀瑾虽然没脑子,但是有一身的虎劲儿,宴楚辉只好又叫上另外几个平时没啥存在感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被想起的民兵,把杨怀瑾五花大绑抬公社去了。 跟抬一头待宰的肉猪一样。 到了公社,走完流程,直接把杨怀瑾给关起来了。 “要等伤者的伤势明确了,我们这里才好决定关多久。”派出所所长陶明远叹了口气,“其实,要不是晏澈你来我都不想关,现在正是农忙,兄弟之间为了点地动手,那都是挺常见的事儿,你们有点太……” 本来他想说太上纲上线了,可他看着晏澈那臭烘烘的脸,便改了个词儿:“太富有正义感了。再说了,这是他们杨家的事,跟你们晏家也没啥关系不是?” “怎么没关系?别的不说,我三妹刚刚当选了他们的生产队长,我们没权管,我三妹总能管吧?”晏澈急了,他这人就是这燥脾气,是非黑白各种曲折,容不得半点沙子。 当然,这仅仅局限在他自成体系的那一套价值观里,超过了那个范围,他只会随大流,只会被媳妇忽悠着往自己名下扒拉爹娘的地。 而现在这事,自然还没有超出他的认知体系,所以无论如何,他要给杨怀誉伸张一下正义。 陶明远只好扭头看着一旁气得不说话的晏姝:“晏同志,你说呢?” “公事公办,故意伤害就是故意伤害,再说,他们兄弟都分过家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现在反悔耍无赖算什么?”晏姝说着扫了眼旁边还在哭哭啼啼的刘彩玲,“要是陶所长不管,那我就天天拿着大喇叭站你们派出所门口喊冤,大不了这个生产队长我不当了,反正决定性的一票是杨怀誉投的,他现在倒下了,我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当这个队长!” 晏姝说完就扭头走了,杨怀誉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她得去看看。 怪不得前阵子总觉得心闷心慌眼皮子乱跳好像会出事。 这不就来了吗? 她本来还有点发慌的,这会儿事情发生了,她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就这? 阻止不了她和杨怀誉相爱,所以就让他的狗屁哥哥们不做人事? 好啊,尽管来吧,看看这天杀的剧情大神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反正她已经领过证了,就是天王老子来,她也是杨怀誉的媳妇了! 结果她到了卫生所,发现杨怀誉正躺在病床上跟她挤眉弄眼呢。 叫她一时间又惊又喜,扑过去趴到他身上好一通哭:“你没事?” “我故意挨的那一下子,正好让我装一装有事。等会他们来了,我就装傻。你放心,给我诊断的老知青是我战友的大哥,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管保做得滴水不漏。”杨怀誉抱了抱身上趴着的心上人。 在外面,她把自己武装得坚不可摧、牢不可破,却原来她也有小女人的一面,而这一面,在关心他着急他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 他心里越想越是甜蜜得紧,恨不得现在就跟她申请到了宅基地盖好了房子,能关上门来,在家里胡作非为。 他捧起她的脸,把她的泪吻干净:“好姐姐,我得准备着了,你继续哭,没事,我就不理你了,你别着急啊,是我装的。” “好。”晏姝不知道这家伙又有什么鬼点子,只管配合就是。 于是等杨家的人和晏家兄弟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双眼无神的杨怀誉,对着哭哭啼啼的晏姝发傻发愣。 见着他爹娘大哥,也是理都不理的,像个没了灵魂的傻子。 那大夫是下乡来支援的老知青,医学院的,原本要跟其他知青一样从事生产劳动,后来卫生所实在缺人手,就给他调了过来。 这会儿正抱着病例本,低头唰唰唰地写着什么。 等刘彩玲一口一个老天爷地嚷嚷着嚎哭的时候,他才抬头看了眼,平静地宣布了一件事:“抱歉,患者脑部受到剧烈撞击,脑震荡了,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失忆。不过还得观察一阵子,因为他看起来不只是失忆了,也许从今往后都是痴痴傻傻的,连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了。你们家属做好准备吧。” 老知青说完就出去了,那刘彩玲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她不信这个邪,伸手在杨怀誉面前晃了晃,杨怀誉却始终没有半点反应,那眸子里的光都像是蒙了一层灰似的,没了生气。 刘彩玲慌了,忙扯着杨正德的手,求助地看着他:“他爹,这可怎么办啊?怀誉就这么傻了?你说话啊?” “说说说,说什么说?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打一闷棍把人绑回去叫他在公示期结束前改投正堂,现在好了,投什么投?人都傻了,你满意了?”杨正德开始甩锅了,明明刘彩玲说的时候他也是默许了的。 可现在出事了,他才不会承认。 他骂骂咧咧的样子,让刘彩玲大为惊惧,她不敢在外头惹她男人不高兴,只好默默背下这黑锅,眼看着杨正德气呼呼地出去了,只好追了上去:“他爹,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没听说吗?自理能力都没了!那晏三妹不是稀罕他吗?就送给她了,让她伺候去吧!”杨正德说完就走了,小儿子废了没指望了,二儿子被关起来了,还不知道晏姝要怎么逼着派出所折磨他。 他现在只剩下大儿子可以指望了,偏偏大儿子又被晏姝揍得浑身是伤,到今天身上的淤青还没消。 这个家完了,没指望了。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拦着老大,不让他掺和老三的事儿了。 现在好了,老三成了个傻子,谁要他? 还不趁早把这大麻烦甩了? 甩,必须甩,甩得越利索越好! 至于老三拿走的那几块地,给就给了吧,他都不能自理了,以后不得靠晏姝养着吗? 再说晏姝当了他们二队队长,他想把那地贪给老大老二也不行啊。 只能发扬一下风格,勉强自己做一个开明的长辈了。 杨家人一走,晏家两兄弟也唉声叹气地回去了。 谁想到三妹摊上这么个事儿? 队长是当了,可男人也傻了。 看来三妹真是个丧门星,谁找她过日子就不幸福。 白瞎了这脸模样了。 “这下是不是就不能问小杨要彩礼了?”晏浒走在路上,心里挺窝火的。 他奶奶的,早知道他就不该打招呼,直接冲上去把杨家兄弟揍一顿多省事。 晏澈心里也不痛快,叹了口气:“还想啥彩礼啊?这么一来,爹娘怕是要帮着照顾这个傻子妹夫了,这下彻底没咱俩的好处了。” “怎么这样呢?别人家爹娘都是帮着儿子媳妇过日子,咱兄弟俩真倒霉,摊上这么一对不明事理的爹娘。你说说,我跟锦娘都给他们把孙子生了,到头来还没有晏姝这个丫头片子重要,上哪说理去?”晏浒越想越觉得窝囊,一路上唉声叹气的。 结果才到他爹家门口,就发现宋家来了人,齐刷刷地往那一站,阵仗还挺大。 ◎最新评论: 【都这时候还不一致对外还搁这窝里横,这两个哥哥就一个字,绝!】 -完- 第35章 、洞房花烛(1)(二更) ◎龙凤蜡烛点上,还临时剪了对红双喜的窗花贴在了床顶和墙壁上◎ 宋家的人吃了个闭门羹。 晏楚炀根本不给开门,直到晏澈和晏浒回来,小老头子还是一句话,不见。 宋建华气得直跺脚,晏澈没办法,只好先把宋家的人请到自己家院子里去。 沈玉璃已经下班回来了,刚给晏珍珍和晏珠珠做了晚饭,这年头条件比较艰苦,就算是晏澈家里也没什么大鱼大肉可以吃,所以平日里他们一家四口到了晚上就吃点阳春面打个蛋花汤。 没想到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沈玉璃一时间没有准备,只能招呼了晏浒一声,问他家里有没有剩下猪骨头猪下水什么的。 晏浒是杀猪的,家里不缺这些东西,天热的季节就把这些玩意儿盛在大瓦罐里,瓦罐再放进篮子里,吊在井水里面保鲜。 晏浒闻言,回去取了两根骨头和一盘子猪下水过来,到了厨房就跟沈玉璃嘀咕起来了:“怎么回事,你们居然还要招待宋家的人?这家子无情无义的,要我说就不该理他们。” 沈玉璃白了晏浒一眼:“你懂什么?怪不得你大哥总说你虎,那宋家跟咱家四年不来往了,这次来别管是为了什么,好歹是把地还给三妹和晓萌了,于情于理都该招待一下。你别废话,赶紧给我打下手,我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晏浒讪讪地,这小嫂子嘴皮子可真利索,比他家锦娘都能说,也不知道时间长了大哥会不会被她骑到头上作威作福。 不管了,反正大哥都在后面陪着说话了,他这个做兄弟的就帮忙掌掌勺吧。 等这小叔子和小嫂子两个忙活完了,守在门口的宋宇可算是看到晏姝回来了,还搀着一个病恹恹的年轻小伙子,那小伙子两眼无神,跟行尸走肉似的,头上还包了一圈纱布,太吓人了。 他赶忙迎了上去:“二嫂。” 晏姝闻言一愣,天太黑一下子没看清楚,等到了门口借着烛火的光亮才算是认清楚了,是宋骞的弟弟宋宇。 晏姝倒是挺意外的,没想到宋家的人会来老坞堡,当初他们可是说了狠话的,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老坞堡半步,这才不到四年,就坚持不下去了? 晏姝不说话,敲了敲上了门栓的院门:“爹,娘,我是三妹,开开门。” 晏楚炀叹了口气,还是让尤红芳把门开开了。 这一开门,宋宇就跟个泥鳅一样滑了进去。 也不嫌害臊,一进院子就嚷嚷:“晏叔,四妹在家吗?四妹,四妹我是宋宇啊,我找你有事。” 晏婉正在屋里教晓萌写自己的名字,闻言头也不抬:“不认识,滚!” 宋宇闹了个没趣,却还是舔着脸进来了:“四妹,怎么脾气这么大,我找你有事呢。” “听不懂人话?滚!”晏婉抬头,直接递了个眼刀子过来,吓得那宋宇把迈进来的一条腿又收了回去。 站在西屋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晏婉见他这么死皮赖脸的,很烦:“我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总缠我,我现在毕业了你又追到家里来是吧?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们宋家是怎么对我姐姐的你们心里没点数吗?滚!” “好四妹,嫂子的事我也是逼不得已嘛,我爹娘闹着要我表态,我总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宋宇还不知道自己那天用遗像刺激晏姝的事早就被晏婉打听得一清二楚。 是,她没去,她是为了照顾家里的几个小辈,可这不代表她不关心她姐啊。 等她两个哥哥一回来,她就追着问了个明明白白,气得晚饭都吃不下了。 现在宋宇居然舔着脸上门来兴师问罪,他算个老几啊! 晏婉生气了,把手里的橡皮一拍,站了起来:“那你爹娘将来闹着要你跟我吵要你跟我闹,是不是你也听他们的?我今天就跟你把话说清楚了,我对你没兴趣!当初不过是你哥的一句玩笑话,是你当真了,我可从来没放在心上,请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还有,我有对象了,下个月就订婚了,麻烦你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订婚?可是……可是我大嫂说你已经领证了,我一时着急才过来问问,我……”宋宇是打心里喜欢晏婉的,可是他没想到,晏婉居然为了晏姝不想跟他好。 他气死了,不过,晏婉居然说她下个月才订婚? 那领证的是谁? 晏婉已经知道了她姐领证的事,一听宋宇的话就知道她姐可能被谁盯上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走漏消息。 而宋宇的大嫂居然误会了是她领证了? 那好啊,她就认了吧! 她抱着双臂,下巴一抬,不屑地冷笑一声:“怎么?没见过先领证再办婚礼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墨守成规?再说了,我的婚事,用得着你来操心?赶紧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宋宇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他不死心,还是问了一句:“他是谁?你告诉我,好歹让我咽了这口气。” “武装部长楚保国的弟弟,怎么样,怕了吗?怕了赶紧滚!”晏婉也不怕宋宇去核实,反正她跟小楚在学校里就互生情愫了,要是小楚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该帮她打掩护,要是小楚不懂,那就一拍两散,也没什么可惜的。 这话直接把宋宇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堵死了,他失魂落魄地去了隔壁,叫上他爹娘哥嫂,要回去。 他娘不干,原本还想着因为宴姝克死了她二儿子的事,三儿子娶他家四妹可以省一笔彩礼钱呢。 没想到,那么水灵的大姑娘居然便宜了别人家了,她心里生气,非要过去找晏楚炀问个明白。 宋宇拦不住,宋建华没想拦,袁翠柳咋咋呼呼地跑到隔壁院子,要晏楚炀给个交代。 晏楚炀坐在堂屋八仙桌前,端着一杯酒,先是洒在了地上,然后才再次斟满,送到了自己唇边:“宋骞啊,看看你当初一句玩笑话,惹了多大的麻烦。我可从来没答应把四妹嫁给你弟弟啊,你要是泉下有知,劝劝你娘,她不嫌丢人,我还想要这张老脸。” 宋建华站在门口,听明白了,果然人走茶凉,要是宋骞还在,宋宇的婚事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吹了。 现在宋骞没了,他老晏不但说话不算数,还拿他死了的儿子来扎他的心! 宋建华气得不轻,踏进门来牵着袁翠柳的手,骂了一句就走了:“不嫁也好,免得又是一个丧门星,真当我老宋家找不到好姑娘了吗?要上赶着巴结你家,我呸!” 骂完,宋家人可算准备走了,却不想,被晏姝拦在了门外。 她刚把杨怀誉扶去东屋歇着了,这会儿出来,自然是要算账的。 她站在门口,拦住了去路,先是打量了一下宋寰,冷笑一声:“怎么,宋家大哥你没告诉你娘你在外面给她添了个孙子?” 这一句话就足够四两拨千斤了,吓得宋寰差点跌坐在地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他家母老虎知道了的话,不得扒了他的皮! 不过,还有更糟糕的在等着他们一家子。 晏姝又冷笑着扫了眼李美丫:“为什么你大儿子有癫痫,你敢说实话吗?你不敢吧?也是,跟情郎生的孩子,又在跟情郎约会的时候被孩子撞见了,可不就由着情郎把孩子打成了癫痫吗?” “还有你宋宇,到我家里来装什么深情小绵羊呢?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大嫂有一腿吧?” “也对,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就被我扇了两个大嘴巴子,你以为抓住你二哥的死就可以堵住我的嘴巴了,殊不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晏姝忍让你们一时,只是看在宋骞的面子上,并不代表我就是好惹的!” “如今他三年忌日早就过了,我为他守丧守到今时今日,也足够了!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去祭拜他?我不过是要告诉他,我晏姝不会再忍了,从今往后,谁怎么对我的,我都会怎么还回去!” “我警告你们,少打我妹妹的主意,不然的话——”晏姝说着俯身捡起满口的石块,抬起膝盖,一顶一撅,直接掰成了两段。 她把断了的石头扔在宋宇脚下:“下次再来找茬,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晏姝说完,直接关上了院门,眼不见为净。 晏婉忙迎了出来:“姐,宋宇真的欺负过你?” “没有,是他和李美丫乱搞的时候被我撞见了,威胁我来着,我刚才不过是添油加醋给他找点麻烦而已。”宋宇可不敢对晏姝动手动脚,因为那时候宋骞还活着呢。 晏姝现在这样说,就是想让宋家人内讧,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宋宇是威胁过她要揍她的,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好鸟。 由着他们乱斗去吧。 她回到屋里,看着东屋憋笑憋得辛苦的杨怀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什么呀?” “笑你被我带坏了。”杨怀誉进门后就不装了,不想吓唬晏姝的爹娘,回头人家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了他怎么办,虽然领证了,但是能得到岳母岳丈的支持当然更好了。 所以尤红芳进来关心自己的时候,他便兜了底,他演戏给杨家的人看呢。 尤红芳吓了一跳,出来后就跟晏楚炀嘀咕,这回闺女找了个滑头,还会骗人呢。 晏楚炀倒是觉得挺好:“小伙子有点心眼好,免得跟宋骞一样办事风风火火的,不给自己留点余地。” 哎,俗话说的好,性格决定命运。 宋骞是有才华,也确实疼三妹,可他就是太有才华了,才会自负到雨夜上山还完全不当回事。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话一点不假。 大喜的日子晏楚炀也不想再想那不高兴的事儿,起身领着尤红芳去老二宴楚辉家里过夜去了。 晏姝还纳闷呢:“爹,娘,你们这是……” “傻姐姐,你和姐夫不是领证了吗,虽然暂时办不了婚礼,但也不能让你们两个新婚之夜还分别两头啊。正好前段时间下雨,爹找了个借口说床给淋坏了,去二叔家里借住几天。你快去陪着姐夫吧,我带晓萌去找晏泓玩儿。”晏婉笑着把她姐姐推到了东屋,还特地指了指那一床新铺的被褥和喜被,“都是咱娘新置办的,欠了不少人情债,回头你好好跟娘说几句好听的,啊。我走了姐。” 晏婉说着,抱起闹着要爹爹的晓萌,走了,还忽悠小姑娘:“爹爹受伤啦,娘要给爹爹上药,萌萌是乖孩子,要让爹爹好好养伤知道不?” 晓萌心疼了,搂着小姨的脖子眼泪汪汪地点头:“知道了小姨,萌萌最乖了,不会打扰爹爹养伤的。” 家里人一走,整个屋里就只剩晏姝和杨怀誉了。 晏姝站在门口,有点难为情。 “你盯着我干啥?”她把视线从杨怀誉身上收回来,脸颊火辣辣地发烫。 白天在芦苇荡那里的时候还挺有勇气的,这会儿真的到了洞房的时候,又拘谨起来了。 到底是四年没碰过男人了,有点放不开手脚。 见她傻站着,杨怀誉也不催,只管靠在床靠上直哼哼:“哎呦姐姐,我疼。” “才不上你的当!”晏姝嘴上说着,脚下却还是不听使唤,步子一迈,越过门槛,往屋里来了。 她娘倒是挺会准备惊喜的,龙凤蜡烛点上,还临时剪了对红双喜的窗花贴在了床顶和墙壁上,意思一下。 除此之外,床上铺着的是一床大红色的喜被,她没见娘给晏婉准备这个,应该是临时从哪里托人弄来的,现在也没机会问。 那喜被上绣着鸳鸯戏水,上面撒满了瓜子花生糖果等有着好寓意的玩意儿,除了没有锣鼓喧天的唢呐声,没有高朋满座的祝贺声,其他的,没差。 她又走了几步,这才发现旁边还准备了新的搪瓷脸盆和全新的毛巾,毛巾上也绣着红双喜,搪瓷盆里也是结婚时常见的花好月圆的图案。 每一个细节都照顾到了,而杨怀誉的手里,正拎着一只大红的肚兜,肚兜上绣着龙凤呈祥,大概是想洞房的时候替她换上的。 她的鼻子开始发酸,眼眶一热,站在那里走不动道儿了。 谁想到呢,她晏姝居然还会再次拥有幸福,再次拥有一个小家庭。 谁想到,她的第二春,是她早就许诺过三年之约的这位小老弟。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她缺席了,却在另外一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知。 她得感谢她穿走的这短暂的二十几年的人生,要不是这样,她肯定不会这么心无芥蒂地展开下一段感情。 现在,一切都刚刚好,风从窗外吹进来,蝉在叫,人却不能坏掉。 她的脚再次动了,这一次,她不会再犹豫了。 ◎最新评论: 【“来!让我康康你发育的正不正常啊!”“不要啊!三姐不要啊”(自动带入相关情节我已经没救了help)】 -完- 第36章 、洞房花烛(2)(三更) ◎用她滚烫的生命去熨平他受到的伤痕,这样是不是也是一种浪漫◎ 这是一个难忘的夏夜。 农历七月的天气,燥热里透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闷热的低气压让树上的蝉烦躁地跳到另一只蝉的背上,奏响生命的小夜曲。 池塘里的水又涨高了些,断断续续的雨天总是为它注入新鲜的活力,绿背黑眼的青蛙停在荷叶上,咕呱咕呱,将暴雨将至的消息大声传达。 室外一片盎然生机,室内的蚊子也不甘落后,嗡嗡嗡,嗡嗡嗡,试图从这对含情脉脉的小情侣身上汲取些许生存的血液。 啪的一声,可怜的蚊子在小伙子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印痕,驾鹤西去。 啪的又一声,不死心的蚊子在小妇人的手臂上留下些许的血迹,当场五马分尸。 “好热。”晏姝看了眼不合季节的喜被,再看看坐在那里臊得满面红晕的杨怀誉,终究还是她主动开了口。 她起身,把蚊帐从帐钩上解下,两边一对,将聒噪的蚊子挡在了外面。 站在蚊帐里面,晏姝抬手摸了摸杨怀誉烧红的脸颊:“冲个澡吗?我去把院门拴上。” 杨怀誉没有说话,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要迈向成人的那一步,说句没出息的话,他挺紧张的。 一来,他不会。 二来,他知道她会。 该怎么开口,才能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笨拙呢? 还是说,就那么顺其自然,也许生物的本能会让他无师自通? 他不明白。 但是他明白,这澡不是好冲的。 一冲澡,那就说明了他和她真的该上床休息了。 当然,休息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更直白一点,叫亲热,叫圆房。 白天时在芦苇荡里的一幕已经让他回味无穷,他不敢想,如果真的进行到下一步,他是不是再也离不开他的三姐了? 当然,他本来也没打算离开。 他只是怕,往后余生也许会有不可预料的小别离,到那时候,他该怎么忍受漫漫长夜的煎熬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是期待的,又是惶恐的。 更多的,是唏嘘是感叹。 这两辈子的时光,北斗不知道转了几次勺柄,参商从没有机会相遇,而他,还算是幸运,居然可以在这辈子,在他二十一岁的这个夏夜,彻底地拥有他的三姐。 他好开心,开心到有点语无伦次:“冲……冲一下吧,水……水去烧我,不不不,我去……我去烧水。” 晏姝忍不住笑了:“水去烧我?小伙子,你不行啊!你紧张什么啊?我又不吃人。” “没……没紧张。”杨怀誉被捏了两下脸,这两下很轻,根本算不上挑逗,可他心里却跟秋日干燥的柴火,一点就着,噼里啪啦,瞬间燎原。 他撑不住了,只能轻轻推开晏姝,像个泥鳅似的,从她身边滑走了。 到了外面,可算是找回来一点知觉,满脑子嗡嗡嗡的鸣响逐渐远去,顺拐的手脚也逐渐找回来正常行走的节奏。 他钻进厨房去烧热水,晏姝则去把前后院和堂屋后门的门都给拴上了,插上扁担,免得家里进贼。 她把她娘准备的搪瓷盆拿了出来,再提了个大红的塑料桶,打了半桶井水上来。 转身又把脸盆架端出来,毛巾搭在架子上,水舀子扔进桶里,等热水。 这年头连电灯都用不起,更不用说什么卫浴淋浴了,最常见的洗浴方式,一是像她现在这样,在院子里露天冲洗,家里人员多的,都会在院子里拉一圈布帘子挡一挡;另一个方式就用澡盆泡澡,那种方式用水量大不说,还得来回往屋里提水往屋外倒水,不胜其烦。 所以夏天的时候,前者的使用频率最高。 晏姝家院子里就有这样的一圈布帘子,就在水井旁边,方便汲水,冲澡的水顺着小水沟排到院子里的自留田里,浇灌蔬菜,一水两用。 准备好这些东西,她才想起来,还得拿衣服。 她娘是个细心的人,布帘子旁边就有挂衣服的挂钩,是他爹用铁钉敲在墙上的,绑上一圈碎布头子,免得那钉子屁股把衣服刮破了。 她转身又进了屋里去,找换洗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看,家里根本没有杨怀誉的衣服,她自己的倒是有,可都是上了年头的旧衣服,在今天这个日子来穿似乎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她只好抓起那只红色肚兜,强忍着害臊,走到院子里来了。 没想到,杨怀誉已经在那里调水温了,刚烧开的热水用另外一只红桶提着,倒进去一半试了试,有点烫,又打了一吊桶的井水掺上,顺便把他提着的那只桶也给加满了。 晏姝站在那里,手里攥着红肚兜,没勇气再上前一步了。 糟了,被小杨一个干活的背影给绝杀了,那腰线那背部轮廓,那饱满有力的肱二头肌,以及…… 男色误我! 晏姝舔了舔嘴唇,忽然有点渴是怎么回事? 正打算进屋去喝口水,没想到杨怀誉忽然出声喊住了她:“姐,你来试试水温,我觉得刚好。” “你觉得好就好,你先冲,我等会再来。”晏姝心里咯噔一下,到底还是临阵脱逃了。 到了堂屋,一碗水下肚,却还是觉得嗓子里渴得直冒烟,咕嘟咕嘟又灌了半碗,结果还没喝完,手里的碗就被杨怀誉接了过去。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腕,把碗放下,侧身看着外面的夜色:“姐,我……我头上还有伤,你不帮我冲吗?” 头上的伤关身上什么事? 他身上的伤已经拆线了,浅浅的一层粉红色疤痕,她在卫生所的时候就见着了。 这时候一想,脸上又是一阵一阵发烫。 等会儿…… 等会儿坦然相对,又能见着了,不过到那时候,就不只是见见那么简单了。 她会跟他肌肤相亲,用她滚烫的生命去熨平他受到的伤痕,这样是不是也是一种浪漫? 应该是吧,她不敢想…… 抬头看着面前一样放不开手脚的杨怀誉,晏姝还是咬咬牙,应了:“好,我给你冲。” 冲冲就冲冲,反正家里就他们两个,随便怎么胡闹都行。 感谢她的爹娘和小妹,开明至此,她无以为报,只能好好地把日子过红火了,不再让他们操心。 想到这里,晏姝深吸一口气,牵着杨怀誉往院子里去了。 红色的肚兜挂在钩子上,她好奇问了一句:“这是你买的还是我娘给的?” “……”杨怀誉没吭声,有点不好意思了。 晏姝一看他这表情就懂了,好家伙,是他自己准备的? 也好,穿在里面,图个好兆头,别人也看不见。 为了在剧情大神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也是蛮拼的。 她弯腰试了试水温:“刚好,你先冲,冲完进去帮我拍蚊子。” 不然等会她进去了,岂不是要成为蚊子的移动食堂? 杨怀誉没意见,不管谁先冲,只要是三姐给他冲就行,他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理直气壮地撒娇了。 撒娇男人最好命,谁说不是呢? 看,三姐已经伸手替他解开了衬衣的扣子,那如葱般的十指,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叫他忍不住低头在她指尖舔了一口。 就一口而已,却叫晏姝两膝一软,就势倒在了他怀里:“怀誉你……” 好坏! 晏姝又羞又臊,只能把脸贴在杨怀誉胸口,等那股劲儿过去再说。 杨怀誉却不肯给她这样的机会,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嘴唇上也舔了两下。 这下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磨合,叫情思翻涌的两个小年轻再也顾不得什么羞涩什么拘谨,丢了水舀子,直接搂在一起互相啃咬起来。 杨怀誉很笨拙,像个初出茅庐的牛犊,野蛮又懵懂,几下就让晏姝嘴里沁出了血腥的味道。 晏姝哭笑不得,只得提醒他:“你慢点,慢点,我又不会跑……” 谁说不会跑了? 可太会跑了,他都跟在她屁股后面追了两辈子了。 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撒手的,绝不! 情绪一上头,夜色也醉人。 杨怀誉胡乱折腾了一阵,到底是不得其法,只得趴在晏姝肩头懊恼地喘着气:“好像在这里不行……还是好好冲一下,回屋去吧……” 他太笨了,笨到连亲个嘴都像打了一场攻坚战似的。 晏姝又是想笑又是心疼,在他唇边啄了一口,将他松开:“站好,我给你冲,你也给我冲吧,一起。” 反正他提来的红桶里面也有水舀子。 杨怀誉没意见,就是帮晏姝宽衣的时候,那手总是不听使唤,一不小心扯掉了两个扣子,还得满地找。 晏姝站在那里,笑意溢出来,花枝乱颤。 等杨怀誉把扣子找回来,一看她居然在笑话自己,不服气了,把扣子放在脸盆架子的小格里,随后深吸一口气,总算是稳稳当当把剩下的扣子都解了。 衣服掉下去的瞬间,杨怀誉闭着眼捞了起来,想看又不敢看的情绪折磨了他一两分钟,最终他还是把那换下来的衣服挂到了挂钩上,静静转身,把眼前的美色尽收眼底。 只一眼,便遭不住了。 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水舀子,用井水冲了冲,帮她冲洗。 晏姝也拿起水舀子,将温热的水流泼在他本就因为参军而伤痕累累的身上。 她泼着泼着,视线不觉恍惚了起来,莹莹泪光模糊了那些她没法参与的三年时光。 她不敢想象,那些伤痕都是怎么来的,但是她可以想象,他一个人孤独地留在异乡,在战壕里摸爬滚打,为的不过是三年后回来,有开口说“嫁给我”的底气罢了。 所以,再多的辛苦,再多的艰难,他都咬牙坚持过来了。 他从来没有跟她谈论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可这一刻,她足以凭借这些狰狞的伤疤,管中窥豹。 她好心疼,好心疼。 只能用她柔软的拥抱,给予他无可替代的慰藉。 她低着头,将长长的头发放下,任由他替自己换上了那件大红色的肚兜,随后被他牵着手,跟在他身后,掀开蚊帐,跟蚊子做斗争去了。 最后一只蚊子被拍死的时候,晏姝的肚兜已经松了,她没注意到,一抹春光乍泄,惹得她的新婚丈夫成了一只扑羊的饿虎。 过程有些坎坷,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不过有一点她是肯定的,她的小杨很年轻很勇猛,就像是被关了二十一年的野兽,一朝获得自由,就想凭着本能胡搅蛮缠。 后来她实在遭不住了,只能耐心地慢慢地引导了一番。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时,晏姝和杨怀誉的成人仪式终于步入正轨。 雨声渐响,蝉鸣褪去,蛙声此起彼伏,喧嚣得厉害。 晏姝的耳朵里却只剩下杨怀誉没有章法的呼吸声。 ◎最新评论: 【加油】 【内心不由自主脑补几万字详细内容,老色批就是我本人】 -完- 第37章 、洞房花烛(3)(一更) ◎人家晏姝都跟杨怀誉领证圆房了,他也该彻底死心了◎ 就像休眠多年的火山,一朝喷发,总是能量巨大,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下来的。 晏姝说起来是过了四年单身的日子,实际上算上现代世界长大成人后的年岁,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几年是有的。 所以,这一晚她也没能矜持到哪去,杨怀誉想要她,她也想要杨怀誉,总归是领了证了,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 证书上写的是公历,一九七五年八月十八号。Pao pao 爹娘帮她选的日子,对应着农历七月十二,宜嫁娶、入宅、领证…… 总之是个好日子,娘还去旋柄洲长生殿给她求了两张平安符,压在了枕头下面,虽说是要破除迷信,可有些事情,长辈做了也只是图个心安。 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所以中场休息的时候,晏姝把那两张平安符拿出来看了看,她看不懂那符文,递到杨怀誉面前:“你信里不是说你去长生殿给我供了长生灯?是我娘去的这个长生殿吗?” 杨怀誉一身的汗,心跳还没完全恢复平静。他靠在床头,把晏姝拥在怀里,接过这平安符看了看:“是那家。姐你知道旋柄洲名字的由来吗?” “听说过,好像是因为长得像北斗,但是潮涨潮落会让沙洲的形状发生改变,像是北斗被旋转了半圈。”晏姝本来是不记得这个沙洲的名字的,是她在等机会开证明的这半个月,趁着走访调查整个村子土地的机会,把附近的沙洲小岛全都补习了一遍。 杨怀誉嗯了一声:“是这样没错,咱们坞塘公社千百年来都流传着长生道人的传说,跟南边的茅山道士是一家的,很玄乎,也很灵验,收好吧姐,我的那张我也拿着。” “好,听你的。”晏姝把平安符重新压回枕头下面,心里思绪翻涌。 玄学到底是个什么学科,她不明白,但是有些事情,怀着敬畏之心,宁可信其有总是好的。 聊了会天,总算是把气儿慢慢喘匀了,晏姝再看自己这副披头散发的样子,有些难以启齿,抓来那条肚兜遮在面前:“你去把斗橱上的箱子抱下来,我睡不着了,你陪我读会儿信。” 杨怀誉也没体面到哪去,晏姝好歹还有头发和肚兜可以挡一挡,他呢,连换洗衣服都没有,现在下去拿东西,还挺难为情的,便抓来衬衫系在腰上,下了地。 一进一出,又放进来几只不安分的蚊子,他去拍蚊子,晏姝则打开箱子,接着上次没看完的日期,继续往下看。 读着读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这些信件,文笔细腻,感情真挚,发自肺腑地记录着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可望而不可即的痴恋。 文风没有他写的稿件犀利,也没有那些文章措辞严肃,却用最质朴最温柔的笔触,把那个默默相望的痴情人刻画得特别惹人动情。 尤其是每封信雷打不动的“三姐你好,见信如面”,这是一千多个日夜的坚持和思念,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不可撼动的爱意和守候。 这叫晏姝怎么还能平静得下来呢? 她把信纸折好放回去,轻轻盖上箱子,把箱子推到床尾角落里,转身抬起泪光盈盈的眸子,环住杨怀誉的脖子,亲了上去:“怀誉……” 雨声渐渐急促喧嚣,纱帐里的身影交叠起伏,烛光摇曳,动人的夜曲仍在继续。 * 晏姝一晚没睡,精神抖擞地穿上衣服,把脏了的床单收起来,喜被什么的也都收进柜子里,换上清爽的凉席,两张平安符一人一份,都贴身收好,随后准备去厨房做早餐。 打开院门没一会,爹娘和四妹晓萌他们就都回来了。 爹应该是去了后面二哥家里,一手拎着一节猪骨头,一手提着一块五花肉。 娘应该是去了前面鱼塘,手里提着两条鲜活的鱼,一条鲫鱼一条鲤鱼,都大张着嘴巴,露出红艳艳的鳃。 晏婉抱着晓萌一进门便伸手:“糖呢姐,快给我糖!” 还好晏姝早有准备,忙把兜里揣着的喜糖拿给晏婉:“刷牙了没有,刷完再吃。” “好嘞姐,我刚就跟娘说了,我和晓萌要一起当第一个吃你喜糖的人,嘿嘿。”晏婉喜滋滋地把糖果分了一半给晓萌,姨侄两个排排蹲,刷牙牙去了。 晏姝面对自家爹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甜腻腻地喊了一声,红着脸一扭身进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晏楚炀笑着把肉和骨头提了进来:“三妹啊,你去忙你的吧,小杨那里还要继续演吗?要演的话趁这会人多带出去溜溜,让所有人都看看,这是他们杨家不要的儿子,不算我们老晏家夺人所爱。” “他也是这个打算呢爹。”晏姝没想到她爹和杨怀誉想一块去了,这翁婿两个难道心有灵犀?还挺像一家子的。 既然这样,那她大大方方把杨怀誉带出去就是,要是有人问,她自然有话应对。 不过为了不让门口来往的人看到杨怀誉正常的样子,这会儿这家伙还躲在屋里平复心情呢,毕竟折腾了整整一个通宵,有些情绪就像是汹涌的海潮,一时半会退不下去。 晏姝把面条盛起来送去后面,跟杨怀誉一起几口扒拉完,就往村口小礼堂去了。 生产队长是竞选完了,可公示期还有一周,谁也说不准这期间有没有变数,所以她不急着上任,而是领着杨怀誉,继续去扫盲班帮忙。 杨怀誉吃饱喝足,虽然一整晚没睡,可精神居然出奇地好,这会儿装傻子倒是有点不太像,所以他糊了把锅灰在自己脸上,手里还攥着一根狗尾巴草,傻乎乎地在那嘿嘿嘿,跟在晏姝身后,还真像个二呆子。 两人一起出了院门,正好看见隔壁的王谷丰骑着车准备去供销社上班。 打了声招呼,王谷丰就红着脸走了,那别别扭扭的样子,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晏姝也没管他,继续往小礼堂走去,路上遇着熟悉的叔伯婶娘,总会问她一句小杨这是怎么了? 每到这时,晏姝就会回一句:“哎,可怜的小杨,昨天选举不是把票投给我了吗?他两个哥哥有意见,一棒槌把他敲傻了。他爹娘一看就不乐意了,丢下他不管,要我负责到底呢。我能怎么办呢?总归是因我而起的,我总不能过河拆桥不管人家死活了吧?我爹娘又忙,我也不好把他放在家里添乱,就自己带出来了。其实还好的,你别看他傻乎乎的,但是听话,我叫他坐下吃饭他就乖乖坐下了。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吃饭得要我喂。” 晏姝这么一说,那些好奇的叔伯婶娘们便怜惜地看了看杨怀誉,然后嘀咕着往地里去了。 “造孽哦,好好的大小伙子给打傻了,老杨家这事做得太不厚道了!” “我都不意外,你想啊,那杨怀旭贪了那么多地,要是换个生产队长,那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然也不可能怂恿他亲叔叔来参选啊。” “所以我投给三妹了,我看三妹其实挺好的,男人死了又不是她害的,凭什么都来骂她?人也给宋家那儿子守了四年了,差不多得了。” “就是,现在小杨傻了,老杨家说不要就不要了,倒是三妹,也不嫌弃他,还带在身边嘘寒问暖地照顾着,上哪找这么好的傻女人了?” 这话传到杨家人耳朵里的时候,杨正德正在河边打鱼。 老坞堡一共有前中后五条大河,二队就占了三条,所以二队的养鱼任务是最重的,但是相对应的,二队的鱼获是最多的。 杨正德因为儿子杨怀旭的关系,把这打鱼队小队长的身份给揽在了身上,也不知道新队长上任之后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他只能趁着公示期的时候,多给家里捞捞好处。 至于他那个傻了的三儿子,他也不去多想了。 原指望他能进武装部给家里长长脸,谁想到他满脑子只有那个小寡妇,他这个当爹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少他的地还给他留着。 至于今后,就这么地吧,既然晏姝愿意照顾那个傻子,他们老杨家也不会没事闲的去把那么一个废物带回来自找麻烦。 正打着鱼,就听身后传来了嘀嘀咕咕的声音。 杨正德听了一耳朵,扭头看的时候,发现那些乡亲们的目光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还有的特地白了他一眼,好像他成过街老鼠了似的,就该人人喊打。 杨正德心里不是滋味,又网了一网鱼,便撑着船,往公社去了。 等他送完鱼准备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宋家的人围在婚姻登记处不知道在吵吵闹闹地玩什么把戏。 他好奇凑过去看了眼,才知道是宋建华一大家子,正把登记处的一个办事员喊出来质问。 那办事员是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读过书的。 可正是因为这样,小姑娘不经吓,被宋建华一吼一瞪,就老老实实地招了:“昨天来登记的不叫晏婉,真不叫晏婉!” 李美云都哭了,她姐姐的婆家人怎么这么可怕啊,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跟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太吓人了。 尤其是那个宋宇,精瘦精瘦的,又黑又阴鸷,吓得她都不敢抬头去看了。 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宋家人却还是不依不饶,又扯着她的袖子问到底是晏家的哪个女儿登记结婚了。 正推推搡搡着,沈玉璃经过这里,路见不平,呵斥了一声。 她刚从宣传室领了广播稿,里面有几个生僻字她不认识,等会广播的时候要闹笑话的。 所以她打算去问问晏澈,没想到路上看到她同学被人欺负了。 她扒拉开人群,挤了进去,把李美云护在了身后:“干嘛呢你们?谁登记结婚关你们什么事?要是亲戚朋友,迟早要给你们发请帖吃喜宴,急什么?” “我们只是问问,登记的到底是晏婉还是宴姝,我们也没别的意思!”袁翠柳看了眼这面生的小媳妇,长得挺俊俏的,就是凶巴巴的,一看就是在公社有了铁饭碗的,跟李美云一样狗仗人势。 沈玉璃笑了:“晏婉?我四妹的婚事轮得到你们这群外人来插手?至于晏姝,那更是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了。他们有爹有娘,连两个哥哥都插不上手,你们倒是脸大如盆,想掺和人家的家务事?” “哎,你这小媳妇,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我们好歹是晏姝的婆家,过来问问怎么了?她要是真的改嫁了,就不该拿我家宋骞的地!我们问问不应该吗?”那袁翠柳最喜欢咋呼,见沈玉璃不依不饶,也恼了。 沈玉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宋扒皮一家子啊,早就在报纸上久仰大名了。我没记错的话,那地不是记在了晓萌名下吗?怎么,晓萌不姓宋?不是你们儿子的亲闺女?” 这一家子实在是气人,沈玉璃说着朝斜对面的供销社喊了一声:“老王哥,劳驾,帮我去把晏澈喊过来,这里有人要欺负他三妹。” 那王谷丰听了一晚上隔壁的小夜曲,这会儿正伤心呢。 人晏姝都跟杨怀誉领证圆房了,他也该彻底死心了。 正好早上钟瑞芬又撺掇他跟沈玉环,他想着等会打饭的时候跟沈玉环聊聊。 没想到,居然被沈玉璃点名了。 他丢下手里的事,跑出去一看,好家伙,他就说怎么吵吵闹闹的,原来是宋家那群尖酸刻薄的冷血动物来了。 忙叮嘱了钟瑞芬一声,起身往电影院去了。 ◎最新评论: 【小夜曲……是我想的那个小夜曲吗〃?〃)】 -完- 第38章 、戏弄宋家(二更) ◎顶着一脸锅灰都掩盖不了那种年轻的张扬的帅气◎ 沈玉璃有些生气。 昨天晚上她忙着在厨房做饭,没能跟晏澈一起招呼这家人。 加上当时天黑了,堂屋的蜡烛只能照亮那么一小块区域,这就导致她今天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这群恶毒的冷血动物。 晏澈过来的时候,宋家的人还在拉拉扯扯的,还逼着李美云把登记时男方的名字交代出来。 李美云架不住他们闹腾,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沈玉璃扯了一把她的袖子:“美云,别乱说,这些都是人小两口自己的事儿,关这些人什么事啊?你要是今天开了这个口子,以后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打听别人结婚的事情,你怎么做?难不成你要把过来登记的人全都抖出来?咱是新时代的人了,讲究一个婚姻自由,人家男欢女爱的只要是自愿的没有人胁迫的,谁也管不了!” 一番话说得李美云羞愧难当,她低着头,干脆不吭声了。 本来她也没想说,谁知道自己回家无心的一句话被她大姐弄得风风雨雨的,真是遭死罪了。 可她姐姐实在是太凶了,她干脆躲到沈玉璃身后,当个缩头乌龟。 沈玉璃在这里护着,独自一人对抗宋家一大家子,还真有点独木难支的感觉,尤其是那袁翠柳,上蹿下跳地,指责她不该多事。 她冷笑一声:“我多事?我进了晏家的门,晏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这一说,那袁翠柳才恍然大悟:“难怪我说有点眼熟,你就是昨晚在厨房忙活的那个小媳妇?” “没错,我是晏姝和晏婉的新大嫂。怎么,这下我能管了吗?”沈玉璃冷眼打量着这一大家子,亏她昨晚还想招呼一下他们应付一下场面上的情分呢,没想到菜刚炒好他们就气呼呼地都走了。 她后来问了下晏澈,才知道是那宋宇在四妹面前没落着好,被骂走了。 反正菜都做了,不吃也是浪费,她便跟晏澈和孩子们自己解决了。 这会儿可算是看清楚这姓宋的一大家子有多尖酸刻薄了,叫他们宋扒皮都算是轻的了,正常人家可干不出来儿媳妇刚生了孩子就把儿媳妇和孩子一起赶出家门的恶毒事儿来。 她嫁过来也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她都看在眼里的,三妹其实挺勤劳挺实在一个人,踏踏实实做事,勤勤恳恳帮爹娘分担生活的重担,根本不像别人说的什么好吃懒做啃老做蛀虫。 她又不傻,晏澈什么事都跟她说了,加上昨晚隔壁确实有点动静,今天早上一开门,见着公婆都是从外面回来的,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她倒是挺支持三妹的,就该锅不动瓢不响地把小杨骗到手再说嘛。 虽然之前她刚挨了三妹一通数落,但人家说得也是在理的,毕竟强要了四妹的地确实不合适。 所以今天这事,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三妹拦着。 只是没想到,宋家人真的是难缠,她刚说完,那袁翠柳就咋咋呼呼地,骂她自作多情:“难道你不知道晏澈前头那个媳妇是被你小姑子闹离了的?你可劲护着吧,下一个离婚的就是你了!” 这话叫一个刚结婚不到一个月的小媳妇听来,格外的刺耳也格外的闹心,她气不过,正想怼回去,就见晏澈冷着脸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一把把她护在怀里:“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跟我媳妇离婚?宋家婶子,你是不是有点太胡搅蛮缠了?昨晚留你们吃饭不吃,害我家玉璃大热天在厨房白忙活一阵,现在她好心拦着不让你们打扰公社机构的正常运转,免得落得个妨碍公务的罪名,怎么,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咒我跟她离婚?你们安的什么心?自己家的糊涂账都算完了吗?” 晏澈一开口,直指宋宇和李美丫的叔嫂桃色新闻,李美丫瞬间就没口开了,扯着袁翠柳叫她回去。 宋宇却越发来了精神:“我已经跟我大哥解释过了,那是你家晏姝见不得我宋家人团结,故意挑拨离间的!你少在这里瞎掺和,一句话,昨天登记的到底是晏姝还是晏婉?” “哪个都不是!昨天登记的是我堂弟晏卫华和她的二婚媳妇田雪婵。对吧美云?”晏澈追求沈玉璃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的同学,大家还一起吃过饭,更何况一个公社上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李美云见状,便附和道:“是的,我昨晚跟我姐说的时候,其实是说崴嘴了,确实是晏卫华和田雪婵,田雪婵你认识的姐,咱们村那个。” 李美丫狐疑地看着晏澈,一想还真是:“娘,我想起来了,好像上个月晏澈确实送了请柬过来的,是他三叔家的小子。” “是啊,虽然你们不认我家三妹,但晓萌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晓萌的舅舅结婚,没道理不给晓萌的叔伯婶娘爷爷奶奶送请柬吧,难道我做错了?”晏澈说着,轻轻推了李美云一把,让她赶紧进去上班,门口又来了几对结婚的,别耽误人家的事儿。 宋家人见状,只得将信将疑地走了。 等他们走了,那躲在供销社里偷听的杨正德才把手里的烟放了下去。 钟瑞芬问了一声:“杨伯伯,不买了?” “不买了。”杨正德认识钟瑞芬,钟大奎的闺女嘛,原本说给他家小杨做媳妇的那个。 不过他刚准备离开,就来了个年轻小伙子,一进来就对钟瑞芬送了个飞吻:“亲爱的小芬芬,想我没有啊?” 杨正德一听,好家伙,这么快就另寻新欢了? 忙扭头看了眼,这一眼,看得钟瑞芬特别不自在。 她知道杨正德在想什么,她要面子,也要强,绝不会承认自己另寻新欢是因为杨怀誉看不上自己的。 于是她故意气了杨正德一句:“怎么,杨伯伯见不得我跟别人好?难道你真的想让杨怀誉做我的上门女婿?那好,要是你们杨家没意见,我就让我爹再提一扎坞塘大曲两条红梅给你送去。” 什么? 什么什么? 原来那天钟大奎是来让他家怀誉当上门女婿的? 怎么这么孙子呢? 怪不得怀誉气成了那样。 杨正德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错怪小儿子了。 可如今,小儿子已经傻了,他只能叹息一声:“不用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了,谁会要他,不被人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就算不错了。” 杨正德满是唏嘘地出去了,刚到门口,就听晏澈在那跟沈玉璃嘀咕,说什么幸亏他机灵,用晏卫华和田雪婵帮三妹掩饰了过去。 这话不对,不过杨正德刚想凑过去一些,就被晏澈和沈玉璃发现了,只得假装路过,臭着个脸,回去了。 他一走,钟瑞芬脸上的笑就没了。 见着刚回来的王谷丰,紧张地打听起杨怀誉出了什么事。 王谷丰哭笑不得,能出什么事儿啊? 人家不但啥事没有,还美人在怀了呢。 可是吧,这事他说出去一定会坏了三妹的好事,他已经把三妹得罪得不轻了,不想再被三妹记上新的一笔,便干脆趁着三妹他们演的把戏,扯了谎:“小杨啊?昨儿个被他二哥打成傻子了,今早一见,好家伙,糊了一脸的锅灰,不知道刚从哪个灶膛里扒拉出来的,啧啧啧。” 钟瑞芬一听,心就凉了半截。 她也顾得不安抚自己刚谈的对象,丢下供销社的活,跨上二八大杠就往老坞堡去了。 到了老坞堡打听了一圈,才在小礼堂那里见着疯疯癫癫的杨怀誉。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人群最边上,手里攥着好几根狗尾巴草,送一根进嘴里,吧嗒舔两下就给吐了,傻笑一声,再送一根进嘴里,还憨头憨脑地在那说:“三姐,我是猪,吃草,嘿嘿,吃草。” 晏姝哭笑不得,纠正道:“哪有你这样俊的猪?快别胡说了,你是老虎,虎头虎脑的虎。” “那老虎吃草吗?”杨怀誉歪着脑袋,顶着一脸锅灰都掩盖不了那种年轻的张扬的帅气。 看得钟瑞芬眼里一热,哭着走了。 钟瑞芬回去之后就跟她爹退了她刚刚谈妥的亲事,问她爹拿了二十块钱和几张布票,买了一条毛巾一套新衣服,往老坞堡送了过来。 而同一时间,在毛硕那里饱受打击的周莉莉,也气头上离开了砖瓦厂,到老坞堡散心来了。 一进村子,就看到那傻头傻脑的杨怀誉,跟在她表姐屁股后面,跟个甩不开的哈巴狗似的。 看得她心里直来气,走过来阴阳怪气了一句:“呦,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黏乎了?也不怕人笑话。” ◎最新评论: 【救命现在只要周莉莉一上线我就会尴尬,这会不会也算是一种后天性条件反射】 -完- 第39章 、堂嫂进门(1)(三更) ◎认识我吗?算命的说我将来会嫁给你做媳妇呢◎ 晏姝瞧了眼周莉莉,这姑娘今天不知道又在哪里受了气,跑这里来撒泼呢。 不过她没空跟周莉莉废话,她很忙,唐大姐已经学到走之底了,她得多教几个。 于是她笑着问了一句:“那你把他带回去呗,虽然看着傻乎乎的但其实挺可爱的,也不怕他乱跑,听话着呢,只要管他一日三餐就行。就是不能给你家里挣工分,等于养个好看的花瓶,饱饱眼福也挺好的不是吗?” “不是吧?你骗谁呢?前几天我见他还好好的,这就傻了?不会是被你害的吧?”周莉莉觉得这事太匪夷所思了,正好礼堂门口走了一个家里有事的,她便把小板凳端过来坐在了杨怀誉面前。 “嘿,你傻笑什么呢?”周莉莉还真不信这个邪,她一把夺了杨怀誉手里的狗尾草,从兜里掏出一块帕子,想帮他擦一擦脸,结果她才伸出手去,就被杨怀誉躲开了,还一抬手把她的帕子给打在了地上,沾了一整面的泥巴。 顺带着,杨怀誉把自己个儿也给掀地上去了,一屁股跌坐在那里,委屈巴巴地哭:“三姐,有坏人,欺负我。” 天哪,这是真傻了?怎么说话都这么幼稚了?跟个小孩似的。 周莉莉听乐了,蹲到他面前晃了晃手:“你就只认得我表姐吗?不会吧?你看看我,认识我吗?算命的说我将来会嫁给你做媳妇呢,来来来,趁早让我跟你熟悉熟悉。” 杨怀誉才不想跟她拉拉扯扯的,干脆一扭头,在旁边的泥坑里掏了一手的泥巴,吧嗒一下糊周莉莉脸上去了:“坏女人,没人要,嘻嘻嘻。” 周莉莉猛不丁被糊了个大花脸,她本来就爱美爱干净,这下彻底破防了!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恶心呢,那坭坑里还蓄了昨天晚上下的雨水,脏死了,里面还有蚯蚓在蠕动呢,可把她恶心坏了。 忙拿着帕子把脸一擦,抬腿就要踹杨怀誉,却被晏姝掐着手腕,直接拎小礼堂旁边的仓库里去了:“闲得无聊?那就帮忙整理一下里面的书报,回头我跟周叔说一声,记你五个工分,年底结算的时候,说不定能分你一条小鲫鱼。” “我呸,谁稀罕你的小鲫鱼啊?我家不缺的好吗?”周莉莉没想到晏姝手劲儿这么大,这下她可算是领教到那晚表嫂苏锦娘的无助了。 她努力地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没用,自己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小白兔,而晏姝就是凶巴巴的大灰狼,她完全没办法脱身。 最后只好扯着嗓子呜呜呜地哭:“我回去就告诉我娘,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我就不信了你这个生产队长还当得成!我娘和周叔关系可好了,你给我等着!” “那就等着,我倒是不信,周支书会听信你一个外村人的挑拨,赶紧给我滚!”晏姝冷笑一声松了手,也不知道周莉莉哪里来的敌意,总是针对自己,烦死了。 是因为杨怀誉吗?可她的奸夫明明是毛硕好吗? 不赶紧去跟毛硕培养感情老惦记她的人算什么玩意儿! 正好,她今天就当着乡亲们的面,让大家看看周莉莉到底对杨怀誉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本来已经松了手,转身又把周莉莉扯了回来。 带到杨怀誉面前:“来,你看清楚了,看看小杨脑袋后面这么大一个包。为什么?因为他两个哥哥认为他把最关键的一票给了我,所以拿他撒气。其实何慧手里的票是想都投给我的不是吗?是你,故意抢走了何慧的票,造成了我和正堂叔平票的局面。所以杨怀誉被打,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现在他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了,你要对他负责吗?如果你想负责,现在我就带你去见杨家的人,咱们走明面上过一套流程,该请媒人请媒人,该办婚礼办婚礼,你敢吗?” “滚啊!谁要照顾一个傻子啊!还有啊,挨打那是他自己活该,关我什么事啊,他不投你不就没事了吗?”周莉莉才不要照顾一个傻子,她只想做阔太太好吗? 上辈子因为意外觉醒所以脱离了杨怀誉的魔爪,却误入了赵保华的魔窟,这辈子她才不会犯傻呢! 毛硕又没有结婚,就算风流债多也比摊上一个傻子强啊。 于是她低头咬了晏姝一口,好歹是挣脱了,撒丫子直接跑了个没影。 晏姝甩了甩手,疼倒是不疼,就是被狗咬了膈应得慌。 她俯身把杨怀誉扶起来:“怀誉乖,我要去上课了,你别乱跑哦。” “好哦三姐,三姐痛不痛,吹吹。”杨怀誉的口吻像个长不大的三岁小娃娃,听得在场学字的婶子嫂子们满是唏嘘。 “也就三妹心好了,就是可惜了,这么俊的小伙子,伤到了脑子,哎。”唐大姐更是满心地遗憾。 她还以为可以吃到三妹和小杨的喜酒呢。 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三妹的爹娘还能不能答应了。 晏姝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的唐大姐:“没事的姐,那大夫说了,小杨也不是完全没希望了,说是只要耐心地照顾他陪伴他,也许过阵子能好。就是说不准这个过阵子要过多久,总之,慢慢来吧。总之我肯定不能丢下他不管的。我爹娘那里我也会努力说服他们的。对了唐大姐,过几天我堂哥结婚,你记得来吃喜酒啊。” “好嘞,肯定去,你放心好了。”唐大姐原本没被邀请,因为她家跟晏家关系一般,不过这一个月来她和晏姝越处越是脾气相投,晏姝都开口了,她肯定要去的。 回去之后便跟她男人琢磨,那天随礼随点什么才好。 她男人这些年不能生育,对她很是愧疚,所以她要随礼,便绞尽脑汁帮她想,第二天想办法去酒厂那里弄了扎坞塘大曲,好歹是给唐大姐把门面撑起来了。 晏卫华结婚的这天公历八月二十六,农历七月二十,宜嫁娶。 虽然双方都是二婚,可不管是家具器物还是婚礼筹备,一切都对着头婚来操办的。 新娘田雪婵是杨怀誉的远房表姐,前夫在下圩村,叫骆家佑,生了个女儿叫骆思幂,叫着怪里怪气的,像个半土不洋的混血名儿,没少遭人笑话。 她离婚的原因倒也简单,好吃懒做,生不出儿子来被婆婆撺掇离了。 但她有个好处,娘家没人了。 而晏卫华之所以离婚,是因为他那个媳妇老是扒拉家里的东西贴补娘家兄弟,晏卫华忍无可忍才狠心离了婚。 所以晏卫华瞧着没了娘家的田雪婵,很是满意,便由着她狮子大开口,什么都按大姑娘出嫁来。 反正带不走了,不是吗? 这边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那边的刘彩玲却坐在家里生闷气。 这喜宴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她拿不定主意了。 她这表侄女是请了她的,娘家也就她这一个亲人了。 不去不合适。 可去吧,一想到晏姝也在那里,说不定还会见着她那个傻儿子,她就迈不开腿了。 后来还是大儿媳骆闻诗劝了一句:“去吧娘,她本来就没有娘家人,特地空了一桌给咱家,不去的话,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刘彩玲叹了口气:“也对,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你说你堂哥怎么就不能再体谅体谅,非要离婚呢?” 这话骆闻诗没法接。 是的,田雪婵是她前任堂嫂,农村人嘛,就是这样拐弯抹角地到处都是沾亲带故的。 可是这个堂哥跟她家早就出了五服了,只是一个老祖宗下来的,其实没有多少来往。 所以今天她要是去了,纯粹是因为刘彩玲跟田雪婵的关系。 不过去不去的她也只是劝一劝,还得刘彩玲自己拿主意。 刘彩玲又在那里唉声叹气了一会:“你爹刚跟我说,那钟大奎当时就没憋好屁,是想骗怀誉去当上门女婿的。你说我要是早知道,何至于把怀誉气走啊。现在好了,怀誉傻了,还要看那晏三妹的脸色过日子。等会见着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认这个儿子了,我心里难受啊。” 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骆闻诗劝了劝,心里早就挖苦起来了,活该,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真当自己儿子谁都上赶着倒贴呢,被人算计了还要帮人数钱,自作自受。 哭了一会,刘彩玲好歹是想通了,叫上一大家子,虽然只随一份的礼钱,但却要成倍成倍地吃回来! 于是在婚宴准备开场的时候,这一大家子闪亮登场了。 一来就看到杨怀誉像个小狗狗似的黏在晏姝后面,嘴角还黏着一片菜叶子,嚷嚷着好吃还要。 晏姝倒也宠他宠得厉害,忙把上菜的盘子放下,转身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抬手端起旁边给他准备的碗筷,又喂了一口给他。 杨怀誉张口咽下,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满眼都是笑,满眼,都只有这个不嫌弃他成了傻子的女人。 刘彩玲忽然就骂不出口了。 臭着个脸走过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晏姝。 指望晏姝叫她什么? 娘? 做梦去吧。 晏姝笑着扭头:“刘婶你来了?快快快,新嫂子叮嘱了,那一大桌都是留给你们坐的,快去快去。” 刘彩玲有点失望,还以为晏姝要对杨怀誉负责是真的呢,看来只是嘴上说说嘛,要是真的怎么不去请媒人保媒结婚成家啊? 要是真的,干嘛这么生疏喊她刘婶啊? 人家处对象的,都会改称呼的,最起码这个刘字就该拿了,直接喊婶子,表示亲近。 刘彩玲坐下,不满地撇撇嘴:“假把式,哄人玩儿的吧?看着吧,等她做够了戏,挣来了好名声,肯定就把你弟弟一脚踹了。” 骆闻诗没说话,怀着身子还要照顾她这个刁钻难缠的婆婆,实在是辛苦。 她男人也不帮她,跟个大老爷似的往那一坐,还板着个脸,当自己还是二队队长呢。 也不看看今天都几号了,昨天公示就结束了,人晏姝正式当选了好吗? 也不嫌臊得慌,摆谱摆上瘾了。 正生气,就看到过来两个男人,一个叫王谷丰,一个叫张鹏,两人都是晏姝的朋友,因为没地儿坐了,要让他们杨家挪个位子出来。 刘彩玲一看到王谷丰就酸了他一句:“小王啊,你也不动作利索一点,你看,你的三妹都快跟我家怀誉跑了,你可得加把劲儿啊!” 加把劲儿,好拆穿晏姝这个骗人的坏东西,到时候要是晏姝真的敢把她儿子踹了,她肯定要好好敲一笔竹杠。 ◎最新评论: 【刚开始看:嘴上说爱儿子实际上算盘打的挺利索的嘛 现在:老魔怔人日常操作了】 -完- 第40章 、堂嫂进门(2)(四更) ◎你娶三妹连三百都舍得,娶沈家姐姐连一百都不肯松口吗◎ 王谷丰最近一看到晏姝就浑身不得劲儿。 娇滴滴的小媳妇,成了杨怀誉的闺中娇娘,羡慕得他直咬舌头。 偏偏这两个人还在那演戏,哄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弄得他这个了解真相的邻居很受伤很受伤。 好在老赵时不时陪他喝两壶,聊以慰藉吧。 今天老赵忙,没空搭理他,还好晏卫华这边又有了酒席,他又可以喝了。 其实他也不想的,他现在就是一个念头:悔不当初。 早知道早点松口,不就是一点破彩礼钱嘛? 那身段儿,那小蛮腰,那红艳艳的小嘴儿,那娇俏含情的脸蛋儿,上哪儿找第二个去啊? 这下好了,再多的彩礼钱也换不来三妹的回眸了。 每天早出晚归的,带着杨怀誉这小子,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村里人还不会说什么,张嘴就是三妹真仗义,连个傻子都不嫌弃,这要是不结婚说不过去啊。 是啊,说不过去啊,所以人家提前把证领了,房也圆了,你说气不气人? 气死他了。 可他是真的稀罕三妹啊,真的不想惹三妹不高兴。 只能抱着酒坛子,自己苦去了。 每天到了供销社,钟瑞芬一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就嫌弃得不行,口口声声要给沈玉环保媒,说什么她已经做过沈玉环的思想工作了,只等他点头就行。 他点个什么头啊点,他什么也不想点,他就想再喝一壶酒,再多看三妹两眼,哪怕只是听听她躲在屋里跟杨怀誉说笑的声儿也好啊。 哎,三妹呀,三妹! 王谷丰一屁股坐下就自顾自斟酒独酌了,也不理那刘彩玲。 气得刘彩玲挤眉弄眼的,叫她大儿子去套套话,看看王谷丰知不知道晏姝有没有什么打算,毕竟两家就隔了一堵墙。 杨怀旭的猪头脸是消了,可丢了的面子和尊严是彻底捡不回来了,要不是他跟他娘一样扣扣搜搜心疼随礼的钱,他都不会来。 这会儿被他娘安排了去打探敌情,他可没这个心思,便搡了搡刚刚被放出来的杨怀瑾:“你去。” 杨怀瑾一瞪眼,怎么又是他? 好事儿他摊不上,倒霉的全找他。 可他当了他大哥一辈子的应声虫,实在不敢忤逆他大哥,只好挪了挪板凳,往王谷丰这里凑了凑:“我说老王,知不知道那晏三妹什么时候才请媒人啊?我家怀誉都傻了,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叫人笑话,不如早早把婚结了,还能早点申请宅基地搬出去图个清净,你说呢?” 人王谷丰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喝了个精光,扭头直勾勾地盯着杨怀瑾,啧,杨老二长得跟他娘一样,一副尖酸刻薄相。 不光是杨怀瑾,就连杨怀旭和杨正德都是一个德性。 倒是奇了怪了,怎么就杨怀誉长得那么与众不同呢? 王谷丰好奇,扭头又看了看杨怀旭,没错啊,都跟他爹娘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杨怀誉身边,一手扣在他肩膀上,把装傻充愣的杨怀誉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又仔细看了看,越看越不对劲。 他正想问问杨怀誉是不是杨正德亲生的,就见那边新娘子开始敬酒了。 只好压下这个困惑,松开了杨怀誉。 扭头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了杨怀誉脖子上的吻痕,叫他一下子受了不小的刺激,差点摔地上去。 叫过来帮忙的沈玉璃见着了,忙扶了他一把:“老王哥你怎么醉成这样了?来来来,我扶你回去休息。” 正好她大姐今天找她借钱,她把王谷丰送到门口就喊了一声:“姐,你帮我把老王哥送家里去吧,那边还等我上菜呢。” 她大姐来的不巧,正赶上了她在帮厨,所以暂时还没办法拿钱给她。 原本她是喊了她大姐一起过来吃席的,可她大姐沈玉环不喜欢热闹,非要留在家里一个人等着。 这会儿听到她喊,便出来帮忙把王谷丰扶了回去。 到了家里一看,沈玉环愣住了。 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钟瑞芬说的那些话,说什么:“老王哥早就看上你了,不然他怎么不给我留煮鸡蛋?” 还说老王家里一应家具俱全,就等她点头答应了。 沈玉环原本是不信的,可现在…… 她正打量着,王谷丰就一个踉跄,捂着嘴巴往院子里去了。 一通好吐,沈玉环忙去找水,等她扶着王谷丰灌了半碗水下肚,王谷丰的意识可算是回来一点了。 他看着旁边风韵犹存的老大姐,忽然有点生气:“怎么是你?” “我……我来找玉璃借钱。”沈玉环已经快揭不开锅了,为了跟前夫家里赌气一毛钱没要,可她还得奶孩子,没法出去挣工分。 今天出来借钱,孩子还是拜托钟瑞芬照顾的,她还想着早点回去呢。 不过她见王谷丰一直瞪着自己,心里就有点毛毛的,说话说到后面都快没声儿了。 王谷丰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免叹气:“你说说你,儿子都给那畜生生了,怂什么啊?你不能挺直了腰杆子去闹吗?你看隔壁三妹,没生出儿子都能卷起袖子干仗!你要跟她学学,不然谁都逮着你欺负你不知道吗?” “我……我……我……”沈玉环窝囊了一辈子,从没有跟人干过仗。 在家听爹的,嫁人听男人的,男人跟狐狸精跑了,听公公的。 结果听来听去,没有一个真正心疼她的,她这才一赌气离了婚。 她以为她高风亮节不要钱,就能让男人心疼她了。 毕竟她还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呢,可她哪里想得到,人家巴不得她一分钱不要呢,正好省下来养狐狸精了。 这几天周思源找过她几次,要给她钱,毕竟他这个做公公的也不想看到儿媳妇和孙子流落街头。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宁可找妹妹借,也不想要周家的钱。 这会儿被王谷丰一嗓子一吼,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就全都被勾了出来,那泪水就像冲垮大坝的洪水一样,汹涌来袭。 一开始哭得还算节制,后来就干脆不受控制了,在人王谷丰跟前哭成了一滩泪人儿。 王谷丰最是见不得女人流泪了,忙哄了哄。 这三哄两哄的,两人不知道咋回事,就搂一起去了。 再后来…… 完事后老王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再看看娇滴滴依偎在自己身侧的沈玉环,忽然就狠不下心撵她走了。 只好起来穿上衣服:“你娃呢?” “瑞芬帮我看着呢。”沈玉环红着脸起身,天杀的,她这辈子还没见识过这么凶猛的男人,娘嘞,早知道是这样,她还苦巴巴地拼什么儿子啊? 她低着头咬着唇,说不出心里那别样的感觉。 窝囊了一辈子,是不是可以放肆一把,为自己活一回? 她不知道,但是她希望她可以。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抱住了老王的胳膊:“你要去哪?能不能再陪陪我?” 那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听得老王耳朵根子又酥又麻,一个没忍住,又满足了她一回。 这下可不得了,四十如虎的女人,可算是尝到这销魂的滋味儿了,又缠着他闹了一会才穿上衣服,磨着他陪自己接儿子去了。 接了她儿子过来,也不去找沈玉璃借钱了,直接进了老王家的门,把孩子用枕头护在床里头不让掉下来,转身去厨房烧水,帮老王冲澡去了。 两人明明今天才第一次有了深入的接触,却像是早就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就这么好上了。 以至于沈玉璃提着晏卫华家的回礼送过来给老王的时候,直接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她那个老鸟依人的大姐,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院子里的穿堂风一吹,她才回过神来,冲隔壁喊了声:“爹,娘,三妹四妹,澈哥,你们快来啊。” 等晏家一大家子围了过来,那前面听到动静的晏卫华一家也过来凑了下热闹。 人群中,田雪婵只是跟沈玉环对望了一眼,就觉得这老姐姐人不错,跟她一样是个不被男人疼爱的,肯定可以跟她谈得来。 不过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她可要抓紧时间跟新丈夫好好套套近乎。 所以她只是对那沈玉环笑了笑,随后便掺着晏卫华的手走了。 两人到了后半夜终于不折腾了,田雪婵趴在晏卫华身上问她:“告诉我,喜欢我这样的吗?” “喜欢啊。”怎么能不喜欢呢?又没有娘家人,想扒拉他的东西也没地方扒拉啊。再说了,他儿女双全,也不指望田雪婵给他传宗接代,只要好好帮他照顾好两个孩子就行。 上哪找这样身家清净的二婚老婆? 找不到的好吧。 他可太满意了,即便田雪婵似乎有点不好满足,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后半夜他真的不行了,只能跟田雪婵打个商量:“今天酒有点多,明天再来行不行?” “不嘛,人家都离婚离了好几个月没碰过男人了,你再陪陪人家嘛。”田雪婵撒起娇来真是个中好手,可晏卫华真不行了,干脆躺在那里装死。 气得田雪婵只好自己去玩弄他。 晏卫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袋特别重,黑乎乎的一圈,显然是没睡好觉。 他忽然有点害怕了,这不会才刚开始吧? 不过他没时间怨天尤人,为了满足这个二婚女人的奇葩要求,他欠了不少外债,只能赶紧去上工。 至于两个孩子,直接丢给田雪婵照顾了。 反正前后左右都有邻居看着,再说,他婚前就声明了,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对孩子好,田雪婵也答应了,想必她不会胡来的。 于是晏卫华一早就下地忙活去了。 田雪婵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的继女晏子雅今年才虚岁六岁,继子晏子聪虚岁三岁,姐弟俩饿了半早上了,正坐在门槛上哭。 还好那后面的沈玉环一早提了个竹篮子过来,里面是晏姝刚摘的葡萄,本来晏姝想自己送过来的,可那沈玉环昨晚看着田雪婵挺亲切,有心交这个朋友,便主动请缨过来了。 至于她的儿子,正在屋里睡觉呢,还不会翻身,根本不用时时刻刻看着。 她一来,就听两个孩子哇哇地哭,忙把葡萄递过来:“哎呦,多可爱的小姑娘啊,多伶俐的小男子汉啊,哭啥呢?来,吃葡萄。” 田雪婵打了个哈欠:“是你啊嫂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嗨,随便称呼,等我和王谷丰办了酒再改称呼不迟。”沈玉环已经吃定了王谷丰了,这得多谢钟瑞芬整天在她耳朵边上念经。 她这下可算是体会到老光棍的好处了,体力充沛,憋了太久,胃口奇大,以至于她怎么胡搅蛮缠都能得到满足。 可怜王谷丰,好不容易尝到女人的滋味,也有点难分难舍。 以至于他娘收到消息来号丧的时候,他还挺理直气壮的,他怼了他娘一句:“你不是嫌三妹彩礼要多了吗?这个好,这个不要彩礼,还带一现成的大胖孙子,你该高兴啊,一步到位了这属于。” 气得他娘哭了一个多小时才走。 这会儿沈玉环脑子里还回想着他娘骂的难听话呢。 什么臭表子,男人不要的破鞋,不要脸的倒贴货,怎么难听怎么骂。 反正她没有退路了,脸皮厚一点,还能赶她走怎么地? 她便对着田雪婵发了一通牢骚。 田雪婵一听,来气了:“姐你别理那个老泼妇,我在下圩村的时候就听说了,可能闹腾了。先前王谷丰不知道看了多少个,每个都能被她挑三拣四,这个鼻孔大了,彩礼少三十,那个说话嗓门儿大了,彩礼减五十,那个屁股太小不能生儿子了,不让娶。啧,也该有个人治治她了!” 沈玉环没想到,一个素昧平生的大妹子都能这么护着她,一时感动得涕泪俱下。 田雪婵忙劝了劝,好歹是把沈玉环劝住了,转念又给她出了个主意:“我看你跟着老王挺好的,你想啊,老王到底有着供销社的铁饭碗,可不比那二世祖强多了?等孩子断了奶,你就把孩子送老周家去,好好跟老王过,这到底是个男孩子,带过来不合适,等你努努力给老王生个儿子,这家才是真的你做主了。孩子别要,听我的,准没错。” 沈玉环回去的路上还在咂摸这话,是啊,带着个大胖小子,人家会笑话老王的吧? 再说她原本就是打算等孩子断奶就送给周家的。 这么想着,她越发觉得田雪婵是难得的知己好友了,全都在为她打算呢。 到了王家,她也不做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虫,奶了一遍孩子,就起身忙活去了,家前屋后的杂草给除了不说,还把厨房的污渍全都擦了个干干净净。 王谷丰以往中午是不需要回来的,今天不放心她,特地跨上二八大杠赶回来瞅了眼,这一瞅,可把他心疼坏了。 “哎呦我的老姐姐,你干嘛呢?赶紧躺着去吧,我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你一天不收拾也不能怎么样。”王谷丰最近老是迟到早退,怪不好意思的,想着等会就回去接钟瑞芬的班,也让人小姑娘休息休息。 结果,他才说了一句,那沈玉环就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仰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勤快惯了,不多干干活,怎么经得起你折腾呢?” 一句话就勾得王谷丰迷迷瞪瞪的,愣是陪她滚了一遍床单才急乎乎地走了,饭也没顾得上吃。 * 晏姝今天没去扫盲班,公示期结束了,她这个新队长就该走马上任了。 不巧,生产队刚刚除过一遍虫,拔过一轮稗草也施过一遍肥,这期间,二队的活都是人周洪福村支书亲自带着的,倒是让她新官上任之后什么事也没得做了。 她便干脆留在院子里,支着耳朵听着隔壁。 顺便帮她爹打打下手。 这几天她爹总是借口家里的床塌了,往她二叔晏楚辉和三叔晏楚耀家里跑,挺折腾的。 晏楚炀也没有瞒着他的两个老兄弟,在晏姝领证的第二天就把老哥俩请到家里喝了酒坦白从宽了。 可虽然叔叔们都表示理解支持,并一致帮忙隐瞒了这个事儿,但晏姝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啊。 只能多多帮她爹娘干干活儿了。 因为晏卫华家就在她家正前面,所以沈玉环和田雪婵来来回回的看得一清二楚。 晏姝把手里的木板子递过去给她爹,顺口说了句:“新嫂子好像跟老王哥的媳妇关系不错啊。” 倒是奇了怪了,明明杨怀誉最近一直装傻没去给沈玉环牵线保媒啊,是哪个好人帮了他们一把呢? 晏姝不明白。 不过她很快就忙得没时间明白了,因为晚上的时候,田雪婵就跟沈玉环一起,给沈玉璃找了个天大的不痛快,叫沈玉璃气得没处诉苦,跑这边来让她这个当妹妹的帮忙出主意了。 晏姝一听,好家伙,这黄金搭档还真的成了? 把原著里她跟田雪婵联手作的第一个妖给替换了。 很好,很强大。 晏姝终于可以松口气,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了。 不过眼下还不能高兴太早,再观察观察也是好的。 于是她劝了劝沈玉璃:“不如你跟沈大姐好好聊聊,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毕竟人王谷丰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没道理非要磨着人家要彩礼嘛。 沈玉璃也是这个想法,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那大姐受了谁的挑拨,早上还跟王老哥蜜里调油的,晚上就拿乔作张,说不给彩礼不办婚礼就不过来了。现在王老哥管我要人,说是我把我大姐气走的,你说说,我上哪说理去。” “老王哥做事不过脑子,不过他没有坏心,这样,我帮你去问问他,你呢,去问问你大姐,我们两头说合看看,成吗?” 不成也不能怎么样啊。 沈玉璃唉声叹气地回去了,让晏澈陪着她去一趟公社,找到沈玉环的出租屋里,问她到底还想不想跟人王谷丰过了。 沈玉环一见着妹妹来兴师问罪,直接就哭。 田雪婵说了,让她示弱就好,毕竟她妹妹是个体面人,要脸,只要她妹妹出面找王谷丰说情,王谷丰多少会做点妥协的。 反正沈玉环爹娘早就不管她的事儿了,到时候拿了彩礼自己攥手里傍身多好。 沈玉璃没想到她大姐能算计成这样,她想不通:“你跟人老王哥就好了一晚上就狮子大开口?那你离婚怎么不要周家的钱?” “周家的钱脏,我才不要!”沈玉环有点气恼,这妹子是亲的吗?怎么净帮着外人说话了? 她忽然站了起来,哭得气势汹汹的:“再说了,一个是离婚,一个是结婚,那能一样吗?我不过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真的想跟我好。你自己也说了,彩礼多少虽然只是面场上的,却足以证明那个男人的真心几斤几两。怎么,你能要,我就不能?我又不给别人,只是顾一顾自己的面子,免得他那个娘以后作践我也不行吗?” 沈玉璃一听就觉得头大,她冷下脸来:“那好,那我告诉你,老王哥反悔了,说是你主动勾引的他,你要是不想跟他过就算,反正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没有损失。你看着办吧。” 沈玉璃说着扭头就走,吓得沈玉环花容失色,忙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他真这样说的?” “不然呢?姐你多大年纪了?你四十了!你连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你真以为人老王有多稀罕你吗?等他劲儿过了也就那样了,你随便吧。我说句难听的,爹娘还在世呢,你的婚事也轮不到我插嘴。也不知道你受了谁的挑拨,非要跟老王哥闹,既然你要闹,那就别结这个婚了,老老实实等你那个脏男人回头吧。”沈玉璃甩开沈玉环,走了。 沈玉环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捂着脸呜呜地哭。 正哭着,她公公过来了。 又跟前几次一样,带着两百块钱,要给她补营养奶孩子。 她看着那早就攥得起了皱的二十张大团结,咬咬牙,终于把钱接了过来。 等周思源走了,她抱上孩子拿着钱去了老坞堡。 她想好了,这钱只是遮遮面场上的议论声,免得别人笑话她。 其实她是真的想跟老王过的,她不信老王真的那么狠心,昨晚还抱着她叫宝贝,今天就不要她了。 等她到了王谷丰家门口一看,家里灯火通明,那田雪婵正在劝说王谷丰呢:“老王哥你想想,你娶三妹连三百都舍得,娶沈家姐姐连一百都不肯松口吗?” 沈玉环正好一脚迈进来,眼里含着泪,眼巴巴地看着王谷丰,等他给自己一个暖心的回答。 ◎最新评论: 【感觉小老弟的身世有点复杂啊】 【三妹的这几个烂桃花,老王虽然脑子不机灵但是有道德底线,老赵的几个孩子没一个省油的灯,老张存在感太低有了等于没有,算来算去还是小老弟好啊,脑子清醒又拎得清家务事,对姑娘也好后爹文学香香(赞赏??)】 【娘诶,好多极品。作者别让她们作了,好好过日子吧。】 -完- 第41章 、媒人上门(一更) ◎婚礼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公历六月十九日◎ 王谷丰能说什么? 他什么也不想说,他看着那痴痴傻傻站着的老大姐,只觉得脑袋疼。 干脆腾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往隔壁来了:“三妹,你出来一下?” 今晚晏楚炀他们没再去兄弟家借住,小老头动作利索,已经在西屋隔了半间房出来,把新床挪进去,让他媳妇尤红芳挤了过去,杨怀誉则跟他睡在东屋,一人一头,互不干扰。 一大家子,算是勉强达成了女同志一间屋,男同志一间屋的平衡局面。 当然,这不是长久之计,反正晏姝和杨怀誉造势也造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尤红芳的师父就会上门来保媒了。 等保了媒,过了那些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就可以正经去申请宅基地盖房子搬出去住了。 晏楚炀打心里舍不得晓萌离开他,他正准备跟晏姝商量一下,能不能等她跟小杨自己有了孩子再把晓萌接过去,反正这新结婚的两口子,得花点时间慢慢磨合,要是一上来就有个闺女在中间闹腾,也怪折磨人的。 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不能理解,倒不如跟着姥姥姥爷和小姨,反正从小就在家里长大的,没什么不习惯的。 晏姝正在考虑她爹的这个提议,就听王谷丰喊她。 便丢下这边的事情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一看,王谷丰正低着头,脚尖碾着一块小石子,魂不附体地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 晏姝喊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三妹……有个事儿想听听你什么想法。” “你说。”晏姝大概猜到了,刚她去隔壁劝过王谷丰了,王谷丰的意思,那沈玉环毕竟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就得了,别作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至于彩礼,他也退让了,就肯给五十,除非沈玉环答应她那小子断奶后就送给周家,他才愿意加到一百。 晏姝不太好掺和人家的事儿,只囫囵劝了一句:“你们要是想跟彼此过日子,那就各退一步,等沈大姐来了再商量看看,总之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可王谷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得再问问晏姝。 他心里多少是有些郁闷的,早知道挑来拣去挑了个老大姐,还不如一早就别嫌弃这个鼻孔大嫌弃那个脖子粗了。 作孽真是。 他发自内心地问了一句:“三妹,你觉得我这个人好吗?值得一个好女人来跟我一起过日子吗?” “……”晏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在你跟我二嫂联手算计我之前,我觉得你人不错。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记仇,你现在问我,我肯定说不出你爱听的话来。总之,我觉得除非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咱普通老百姓,但凡是个脚踏实地过日子的,都值得好女人好男人陪伴着,不是吗?” “行,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你也是不忍心看我再打光棍了,我都懂的。”王谷丰讪讪的,其实他根本没猜到三妹会这样说。 她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既不得罪人,也没给他指一条明路。 也是,他自己的路,指望谁呢? 自己作成了这样,自己受着吧。 于是他转身,回去了,临走时手握在那朱漆斑驳的门框上,停顿了好一会,没等到晏姝再开口,这才迈腿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沈玉璃又来找晏姝,握着她的手一通感谢:“三妹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热心肠的好姑娘。” 沈玉璃虽然笑着,可眼睛却是红的。 晏姝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沈玉环和王谷丰墨迹了一晚上,终于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最终达成的协议是,王谷丰拿一百出来,添在沈玉环前任公公给的二百里面,凑个三百,算作彩礼,这钱沈玉环自己拿着,就图个好看有面子,等结了婚,这钱还是要换成柴米油盐过日子的。 至于她那儿子也商量好了,等入秋一断奶就送给周家,不带着了。 “这倒是挺好的,与其带在身边苦着自己,让狗男人在外面潇洒快活,倒不如送回去给那狐狸精添添堵,好歹是个儿子,我就不信周书记不当个宝贝。”沈玉璃叹了口气,可算是把这麻烦事儿个搞定了。 她终于可以安心去公社忙活了。 临走时她问了晏姝一声:“小杨这两天好点没有?那老袁下个月就正式退下来了,他这人太会算计了,非要凑够二十五年工龄才肯走人。要是到那时候小杨还好不了,那宣传口的缺可就要让给别人了。” “好点了,能自己刷牙了。”晏姝笑着送沈玉璃出去,“一阵一阵的,像个孩子似的,这么一来,倒是乐坏了晓萌多了个玩伴。要是真到了那时候还好不了,那也没辙,都是命。” 晏姝打了个哈哈,没有说得太确定,毕竟后天她娘的师父就要上门保媒了,后面办婚礼什么的都要看日子。 黄道吉日这些,她不会看,她听她娘的。 沈玉璃一走,晏姝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倒也不是稀客,短短一个月内已经来闹腾过好几次了。 正是杨怀誉的娘,不过这次她带来好几个帮手,一大家子齐上阵,质问晏姝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请媒人走流程。 晏姝故作为难地看着刘彩玲:“哎呀,原本我三婶答应了要保媒的,不过她后来得了杨大哥的警告就给我回绝了。刘婶,你也别急,你放心,我晏姝说到做到,绝对不会丢下小杨不管的。” 刘彩玲不信她,要她立字据。 晏姝笑了:“行,字据我立,但是怎么写得听我的。” 刘彩玲没意见,她可不想摊上个傻儿子,万一晏姝真的不要他了,回头还得他们做爹娘的来养。 谁家养儿子不是为了防老的? 哪有老子养儿子一辈子的道理? 再说了,万一她哪天和杨正德一蹬腿一闭眼没了,那杨怀誉不是更完蛋吗? 他那两个哥哥各有各的算盘,是绝对不会养着他的。 除非他把地送给他两个哥哥,可一个傻子没了地,还能拿什么安身立命? 倒不如就这么逼着晏姝把亲成了,好歹她晏姝是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反正她自己高调唱出去了,总不能真的饿死杨怀誉。 刘彩玲为了这个事儿,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今天总算是硬着头皮,上门来问个清楚。 晏姝笑着进屋拿了纸笔出来,写道:“兹有爱子杨怀誉,因精神失常无法自理,故委托晏姝同志与之结为夫妻,代为照顾。作为回报,杨怀誉名下的口粮田交给晏姝打理照料,晏姝享有跟杨怀誉同等的处置田亩的权利。杨家任何人,未经杨怀誉和晏姝的同意,不得擅自侵占吞并挪用,否则按照村支部的规则进行赔偿。同时,如若日后杨怀誉精神恢复,可以进行正常的生产劳作,本协议依然生效,杨家任何人不得干扰打搅杨怀誉和晏姝的生活,更不准寻衅滋事,破坏他们的家庭。” “来落款写上各位的名字,日期就写今天,一九七五年八月二十七日。” 晏姝笑眯眯地,把这协议又抄了几份,一份自己和杨怀誉留着,一份给她爹娘,一份给杨家,一份存在村支部做个见证。 这么一来,杨家就是想抵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刘彩玲大字不识几个,扫盲班也是混日子的多,便把这协议拿给了杨正德,杨正德扫了一眼,没什么意见,只想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哪里还计较什么措辞,当即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大名。 接着杨怀旭、杨怀瑾等也都在四份协议上逐一签名,最后剩个刘彩玲,跟狗刨一样地费劲,晏姝好人做到底,进屋拿了一份印泥出来,直接让刘彩玲在刘字上摁了拇指印,代替了对她来说难写的名字。 晏姝把这四份协议全都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了,才带着他们去了村支部,盖上公章,彻底成了定论。 杨家人回到家,一大家子围着八仙桌坐着,盯着那份协议叹气。 “哎,也没问问怀誉这算入赘啊,还是什么啊?怎么感觉又掉坑里去了呢?”刘彩玲有些迷糊了,这协议只说了结为夫妻,可怀誉他都神志不清了,多半是要晏姝的爹娘帮着照看的。 那不就是入赘了? 既然入赘,那是不是该要点彩礼,弥补一下他们养了二十一年儿子的损失呢? 刘彩玲才动了这个念头,就被杨正德白了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滚一边儿去!” 杨正德恼了,什么入赘不入赘的,听着就寒碜!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那协议收进相框里面,用全家福挡在外头,眼不见为净。 就这么一大家子愁云惨雾的,两天后,收到了晏家请了媒人的消息。 那媒人可有来头了,是尤红芳当绣娘时的师父,下圩村周家的老泰山周可卿! 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居然被尤红芳搬出来镇场子了。 一时间,杨家的人什么话也插不上嘴,只好老泰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于是,当天下午,晏家三婶被推出来做女方的媒人,杨怀誉的二叔杨正堂被推出来做男方的媒人,周可卿老泰山则作为双方牵线搭桥的中间媒人,商量定了第二天去旋柄洲合八字。 第二天合完八字,又请长生殿的道长帮忙选了个黄道吉日,婚礼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公历六月十九日,对应农历五月二十二。 晚上回来,晏婉知道了日子,好奇问了一句:“怎么那么晚?” “那道长说我和你姐夫的八字有坎,今年不合适,还是等明年,所以在明年的上半年里挑了个好日子。正好还得申请宅基地、选地、盖房子、添置家具,等忙完了,就在新家举办婚礼。”晏姝解释了一下。 晏婉恍然:“那姐你有钱盖房子吗?可别再盖咱家这样的泥瓦房了,一下雨就漏,不经住,要盖啊,咱就盖个全砖瓦的。正好卫平哥哥学了砖瓦匠,让他帮忙介绍几个靠谱的工匠过来,多好。” “也行,回头我就去问问卫平,看他有没有空,也不着急,地还没选好呢。”晏姝笑着抱起晓萌,教她写字。 这小妮子最近进步神速,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喊起来虚岁四岁了,实际才三周岁多点,不过这个年纪,也该去上幼儿园了。 晏姝问了问晏婉,晏婉正好也要说这事:“咱公社刚刚调低了接收幼儿园新生的年龄,以前不都是五岁起步吗?这学期开始放宽到虚岁四岁了。听说是周书记提议的,可能是因为他那儿媳妇离了婚,怕她被孩子耽误脱不开身吧,反正我同学是这样说,也算是有点点以公谋私的感觉。不过正好,晓萌可以去上学了,再说幼儿园跟高中就一墙之隔嘛,我早上就把她带过去,晚上再接她回来,中午饭我带她去食堂吃,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生产队长,努力攒钱盖房,加油呀姐!” “四妹……”晏姝感动得不行,她妹妹真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 姐妹俩搂在一起抱了好一会,晓萌看得眼热,也要加入进来,两大一小,好好亲昵了一会才松开。 * 婚礼日子定下来后,杨怀誉就开始一天天改变自己了。 先是不往脸上抹锅灰了。 晏姝带着他走在田间地头检查稻田灌溉情况的时候,不少人夸他气色变好了。 慢慢地,他也不咬狗尾巴草了。 晏姝再次召开承包荒地的大会时,他还能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帮忙递个黑板擦和粉笔了。 所幸,晏姝和杨怀誉不离不弃的爱情打动了不少乡亲们,加上最近杨正堂似乎有点古怪,总是帮着晏姝游说,所以这事还真就搞定了。 承包方式选取的第二种,前三年白给,第四年开始按照百分之十的产出比例上交给生产队。 这个百分之十是每年随着产出而变化的,并不是固定的数量,所以到底能不能给生产队其他人带来收益还难说。 不过,这么一来,晏姝要搞集约化的管理就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她一回来就跟杨怀誉商量了起来:“如意澳那里,我想盖个码头仓库,你说呢?今年正好来不及改变养蚕的模式了,秋天用来建造仓库,冬天大家都要上河工,拓宽河道填平沟壑,没有时间,所以咱们要在秋天就忙完。” 杨怀誉在家里的时候不用装傻,沉思了片刻提议道:“仓库可以盖,但是必须垫高,不然到了上游泄洪的时候,仓库里的东西会被淹。不过这么一来,对应地就要建造上下仓库的陡坡,可能实际占地面积要比咱们想象的更大一些。” “大些就大些吧,外面再加一圈防潮堤好了,双重保险,不过暂时可能预算不够,只能等冬天上河工之后看看能不能挪点土过来。”晏姝没意见,就是钱和资源都是问题。 杨怀誉笑了:“那就把那条沟彻底挖开,让两边的小河连通。至于那沟怎么过去,倒也简单,造一座桥就是了,不比每年都被淹好吗?” 晏姝听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杨怀誉说的是上学路上的那条,也是他差点被淹没的那条。 那水沟确实有些耽误事儿,要填上的话也难,上哪弄土去? 倒不如直接挖开,让两边的小河连通,既增加了蓄水排水的能力,又可以方便两边统一管理,是养鱼还是养虾,都不必再因为中间那条沟而矛盾纷纷。 那沟其实挺坑人的,要是左右两边养的东西不一样,等一下雨水位高了,就会出现流窜的现象,左边的鱼苗跑右边的蟹塘里,右边的蟹苗再涌到左边的鱼塘里,不胜其烦。 也有人在中间填过一个小土坝,但是架不住上学的皮猴子们三蹦两踹的,又塌了。 所以那沟一直是大家的眼中钉。 “不过这样一来,造桥的成本岂不是也要算进去?”晏姝有点头疼,那沟就在二队地界上,钱肯定要二队自己出了。 哎,这人啊,最头疼的就是,计划多多,金钱少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跟宋建华聊聊,问问这一座桥得花多少钱。 她也不怕宋建华给她甩脸子,这老头毛病是多,但是说到造桥,管保比谁都积极。 这么想着,晏姝决定第二天就去,免得拖延下来,自己搞不清楚该留多少预算给石桥。 她是带着杨怀誉一起去的,那宋建华大清早一开门,就看到晏姝领着个大小伙子,浅笑盈盈地等在了他家大门口。 宋建华老脸挂不住,家里正在打架呢,都闹了一整晚了还没消停。 只得掩上门,让晏姝到门口的枣树下来说。 晏姝早就改了口,叫他宋伯伯。 今天也是这么叫的。 宋建华听着已经没力气再发表意见了,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什么事,说吧。” 晏姝便把自己挖沟通河造桥的一整套计划说了。 那宋建华本来还打瞌睡呢,一听要造桥,瞬间就来了精神。 他眨了眨眼睛,甩了甩迷迷瞪瞪的脑子:“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纸和笔。” 他一阵烟似的跑了回去,明明常年的劳作让他老胳膊老腿都不太利索了,这会儿却跑得虎虎生风。 不一会就拎着宋宇一起出来了。 那宋宇不知道咋回事,脸被抓花了不说,身上也是一条一条的血印子。 晏姝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指甲抓的,不过她没多事,依旧只谈她的造桥大计。 那宋宇强忍着疼痛,一边嘶哈嘶哈的,一边记录着。 宋建华问了不少问题,沟打算拓多宽,桥打算造多长,高度是跟两边地面齐平,还是做成拱桥形式的。 预算大概有多少,没钱的话打算怎么办? 知不知道一座桥要用多少石料?知不知道要请多少工匠…… 一大串问题问下来,晏姝深刻地意识到了术业有专攻这句话的英明和睿智。 她决定带宋建华实地考察一下,因为有的问题她答不上来。 宋建华倒是没意见,他去老坞堡不走那条路所以不是很熟悉,便叮嘱了宋宇一声,让他回去吼一嗓子,都别吵了。 等家里安静下来,宋宇才拿上卷尺之类的家伙什,跟着宋建华一起出去了。 那宋寰一直趴在门缝里偷看,见枣树下一个人都没了,才继续鬼叫起来:“哎呦,别拎了,别拎了,耳朵都要掉了,我说还不行吗?孩子是生了,刚满月的,我也不知道晏姝怎么知道的,可能她有千里眼吧?” “那你想怎么办?”李美丫都要气死了,这个贱男人,整天装得老实巴交的,今天不给她个满意的答复,她就—— 她抄起手里烧得通红的烙铁,嘴角噙着罪恶的笑。 ◎最新评论: 【割以永治吧】 -完- 第42章 、新房选址(二更) ◎两人有阵子没在一起亲热了,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 宋寰打不过李美丫,虽然他是打铁的,力气不算小,可两人身形差距太大。 他不得不投降:“怎么办?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听你的!” “听我的?好啊,把那孽种淹死,一了百了!”李美丫可咽不下这口气,她自己的二儿子没了,大儿子又是个癫痫,一旦宋寰的野种接进家里来,还能有她的好吗? 她坚决不答应。 那宋寰也急了:“哎不是,美丫你怎么这么狠呢?要我淹死这孩子也行,你把宋翔的亲爹供出来,咱当着他的面把话说清楚,我不能白白当了十八年绿毛王八蛋吧?” “我都说了,晏姝那个死寡妇骗人的,宋翔就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不信?好啊,我知道了,你这野种是她跟你生的吧?不然她好端端地为什么来抢家里的地?”李美丫倒打一耙的功夫不是盖的,一屁股坐在宋寰身上,压得宋寰直接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宋寰不服气,一边挣扎一边骂:“晏姝那母老虎也配?我喜欢的是村口钟支书的侄女儿,又温柔又体贴,比她强多了!” “好哇,可算是被我诈出来了!我这就去找那个臭表子算账!”李美丫站起来,把那烧红的烙铁扔了,扭头就去开门。 宋寰慌了,他一个大老爷们都被李美丫压得吐了不少血,要是换了小儿子他娘…… 宋寰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捡起地上的洛铁,恶向胆边生,朝着李美丫的大腿烫了上去。 滋啦啦的一声,像是猪油板扔进锅里爆开了油花和白雾,那李美丫没想到宋寰窝囊了一辈子居然敢偷袭她,气得她扭头就要跟宋寰拼命,可剧痛之下,她一脚迈出来便栽倒在地。 最终只能一边挣扎着起来,一边跟宋寰殊死搏斗,嘴里不住嚷嚷着:“杀人啦,救命啊,宋寰杀人啦!” 她不嚷嚷还好,她一嚷嚷,宋寰就邪火上涌,捡起旁边的铁镐,趁着她刚爬起来没站稳,一镐敲在了她脑袋上。 李美丫发出了一声不甘的闷哼,彻底没了气息。 那宋寰还没消气,又抬脚死命地踹李美丫的脑袋,把他这二十年来的窝囊气一下子全都发泄了出来。 等他妹妹宋竹欣听到动静打着哈欠到院子里一看,只看到她大嫂瞪着两只快秃噜出来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 她吓得尖叫一声,随即又捂住了嘴巴,踉跄着倒退了三步才停下。 她慌了,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能问她哥:“哥你杀人了?哥,怎么办啊哥。” 宋寰这会儿被院子里的风一吹,打了个寒颤,明明是七月如火的盛夏,他却吓出一身冷汗来,忙扑上去探了探李美丫的鼻息。 完了,断气儿了。 他那窝囊劲儿又来了:“妹子,你说怎么办?完了,我杀了人,会被枪毙的吧?我被枪毙了不要紧,爹娘可怎么办啊?好妹子,快帮哥想想办法。” 宋竹欣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指了指屋后的渡河:“要不……要不你找个麻袋,灌两块石头进去,把她沉到河里?” “也好,只能这样了。”至于院子里的血水,等会杀两只鸡掩饰一下好了。 宋寰吓得心脏砰砰乱跳,手忙脚乱地去找麻袋、搬石头。 可这会儿上工的都起来了,他也没办法抛尸啊,只能先把李美丫藏到后面的草垛里,用麦秆盖上,再压上两块石头,免得被什么野狗野猫发现。 忙完这些,他才回到院子里,一猫腰进了鸡棚,把家里的下蛋母鸡给宰了。 大儿子宋翔早就被这些动静闹醒了,一直站在窗口看着,这会儿听见院门响了,便回到床上装睡,把他看到的一切藏在心里。 宋建华可开心了,忍不住夸了一句:“三妹这脑子就是灵活,等她来年准备好修桥的款子就可以动工了。” “爹,你真信她能赚大钱啊?”宋宇可不信,这女人真烦人,要不是因为她,四妹也不会把他一口回绝了。 他恨晏姝。 原以为这女人克死了他二哥,他就能把二哥的地拿走一半了,现在好了,又被这女人要走了,简直像个阴魂不散的吸血虫。 他都要气死了。 关上门还在嘀咕:“你没看她带着个傻子吗?只怕没空种地养家,全顾着跟那傻子男盗女娼了。” “别人家的事你少管,赶紧回去把那几块碑刻好了,过几天人家要来拿的。”这孩子,刻个墓碑能刻十天半个月,干活就喜欢磨洋工。 父子俩正说着,忽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宋宇更是原地蹦了起来:“血啊,血!家里怎么这么多血?” 宋寰正在那杀鸡,闻言头也不抬:“眼瞎了?” 宋宇这才松了口气,可他看着不对:“鸡有这么多血吗?” “怎么没有,你也不看看这只鸡多肥。”宋寰怕自己露馅儿,依旧低着头。 宋宇将信将疑的,他爹却沉默地盯着那血泊里的长头发,若有所思。 宋建华什么也没问,等夜里堂屋后门被人打开的时候,悄悄跟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依旧什么也没说,坐在院子里,抽了一整晚的烟。 * 晏姝的宅基地申请报告已经交上去了。 全村都知道她要跟杨怀誉要成亲了,在路上遇着了,都会跟她说一声恭喜。 晏姝笑得合不拢嘴,今天接到周支书的消息,可以去选宅基地了。 周支书把两张宅基地和农田分布图摊开在她面前:“小晏啊,你看,你和小杨一个是一队的,一个是二队的,按理说在哪队申请都行,毕竟一个村的,不过,我得把丑话给你说在前头。要是这宅基地申请在一队,动用的就是一队的备用土地,你和小杨的户口就算一队的,到时候你要是真在二队做出什么成就来,那可都是算二队的,分红的时候你和小杨是轮不上的,你考虑清楚吧。不过你要是落在一队也有个好处,离你爹娘近,要是二队那边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起码还有一队的分红可以兜底。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谢谢周叔,这图纸我可以抄一份回去吗?”等回去了,再跟杨怀誉好好研究一下。 周洪福没意见,拿出纸笔,好人做到底,连他办公的小课桌也让出来了:“你抄吧,下午有雨,又上不成工了,正好你可以回去跟家里好好商量一下。” 晏姝很快把两张图纸抄完,等她和杨怀誉刚到家里,果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虽然已经立过秋了,可这天还是热得让人烦躁,一场雨倒是凉快了不少,她便和杨怀誉在屋里研究起宅基地的事来。 晏婉明天就要上班了,晓萌入学的事儿也办妥了,这会儿晏婉正带着晓萌在前面晏卫华家跟那两个小孩玩儿。 而晏楚炀被请到人家家里帮忙修床去了,因为是大件,搬来搬去不方便,所以也不在家。 至于尤红芳,为了偿还她师父的人情,帮人家做蚕丝被去了。 整个家里,就只剩晏姝和杨怀誉。 两人有阵子没在一起亲热了,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便把那图纸丢在一旁,在晏姝的小床上偷偷狂欢了一把。 雨声喧嚣得厉害,把那丝丝缕缕的声音压了个严严实实,晏姝趴在拉了窗帘的窗口,由着杨怀誉胡闹。 动情处忍不住咬住了杨怀誉的肩膀,低低地柔柔地喊:“好怀誉,轻点……” 不喊还好,一喊,杨怀誉就只能理解成反义词了。 最终咔哒一声,愣是把窗户上老旧的木头框子给捏断了。 晏姝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管他呢,回来爹问就说是自己活动筋骨时踹断的,即便一听就是谎话,也顾不得了。 她扬起头来,吻住了杨怀誉,抵死缠绵。 雨势渐猛,轰隆隆的雷声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将这场雷阵雨推上了巅峰。 随后声音便逐渐小了下来,闪电渐渐远去,暴雨也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却依旧可以绵绵不绝地继续痴缠片刻。 房檐上的水流哗啦啦地砸在地上,伴随着汗水的滴落,一室旖旎,两处滴答。 雨停的时候,晏姝理好了头发,穿上了衣服,坐回小课桌前,又是个体面人了。 “怀誉,选二队吧。”晏姝综合考虑了一下,还是二队合适,周支书说的话没错,如果落户在一队,是没有办法享受自己苦心经营的成果的,只能去二队。 而且二队独占了三条大河,这地理优势是一队和三队比不过的。 再加上二队离如意澳和月牙汀都近一些,将来集约化种植推广之后,就算是安排货物运输都能方便不少。 做小事只要顾眼前就行,她可以选择留在爹娘附近,方便继续承欢膝下,可做大事就必须目光长远,她必须做出最合适最经济实惠的选择。 失去自己经营的分红,那将是一大损失。 所以思来想去,晏姝还是在二队的预留地里圈了一处:“就这里吧,你觉得呢?” 杨怀誉也穿好了衣服,走过来搂住了晏姝的双肩,在她脸颊上蹭了蹭:“姐,我人都是你的了,什么都听你的。” 晏姝扭头,跟他摩挲了两下鼻子,忍不住又亲了一口,该死的,她的怀誉真是让她上瘾,她已经等不及盖好房子搬入新家了。 到了那时候,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也不用瞻前顾后,关上院门,在自己家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她捏了捏杨怀誉的脸蛋:“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爹娘回来我说一声。” 晏楚炀回来,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选二队好,一来你当了二队的队长,户口落在二队更容易服众;二来,老周说的没错,你要是真把二队折腾出一片新气象,自己拿不到分红不是亏了?这块地也好,我记得你娘去旋柄洲合八字的时候,那老道士就说了,要你们选一个依山傍水的地,这里就很合适。等来年看看,那荒山上说不定也能弄点什么稀罕玩意儿种种,总之,比咱们一队好。一队全是大平地,就占了一条河,还得跟三队对半分。” 尤红芳也觉得是这个理:“等闺女搬出去了,我也该腾出手来帮帮大澈了,这都结婚一个半月了,说不定再过一两个月就有好消息了。” 尤红芳所谓的好消息,当然是让长子长媳给她生个大胖孙子了。 晏姝明白,老一辈的被那种传宗接代的观念洗脑了,改不了了,多少会有些跟他们观念不合的地方。 只能说一大家子求同存异吧,和气生财嘛。 再说,她爹娘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也不想扫老人家的兴,便笑了笑:“会的娘,放心吧。” 原著里沈玉璃确实很快就怀孕了,也确实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让苏锦娘的如意小算盘落了空,不然怎么叫爽文呢? 只不过那是沈玉璃一个人的爽文罢了,对他们这些配角而言,能活着都算是三生有幸。 晏姝不想去想那些糟心的原著剧情,只想努力活好当下。 于是雨一停,她又带着杨怀誉出去了。 找到周书记,敲定了宅基地的位置。 “这地算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明码标价,三间屋带前后院子,一共二百五十块。”周洪福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欠条拿了出来,“不过,村里对刚刚组建家庭的小年轻有特殊政策,允许打欠条,三年内还清就行。” 还有这样的好事? 晏姝原本吊着的一颗心,好歹是落地了。 她把欠条接过来一看,周支书好像早就料定了她会选这块地,欠条都写好了,只等她和杨怀誉签字就行。 她的名字好签,杨怀誉签字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是装傻呢还是不装了呢? 算了,周支书都是老狐狸了,想必也瞒不过。 杨怀誉便大大方方地过来签了字,欠条递过去的时候,发自肺腑地说了声谢谢。 周洪福也没有拆穿他,反正看这两口子唱双簧还挺有趣的,就当丰富劳动之余的娱乐项目嘛。 晏姝牵着杨怀誉的手离开,特地去了趟新房的选址,看了一圈,真好,地方宽敞不说,前面是河,后面是山,远处就是如意澳码头,做什么都挺方便。 要是发大水了,还能去山上躲一躲,虽然这山也就百十来米高的一丁点儿,聊胜于无嘛。 她踢着地上的泥块,看着天边刚刚挂上去的一弯彩虹,精神格外的亢奋。 就是有一点不好,这地方离杨家不远,走过去也就五分钟的样子,也不知道以后刘彩玲会不会过来找茬。 正想着呢,就看到刘彩玲提着一篮子鸡蛋过来了,腆着个脸,问她能不能把打鱼小队的队长职务保留给杨正德。 ◎最新评论: 【宋寰干的事真配不上这个名字】 -完- 第43章 、知青入伙(一更) ◎但她很快想明白了,嘿,这男人对自己可真狠啊◎ 晏姝不喜欢刘彩玲,刻薄恶毒,对两个儿媳妇就像是对待阶级敌人一样无情。 不,比阶级敌人还狠。 这种恶婆婆,自己深陷糟粕下的泥淖,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就在儿媳妇身上找存在感。 这种时候,都不用儿子偏袒她,只要选择无视选择默许,那么她的两个儿媳妇,就会彻底陷入难以喘息的深渊。 “多年媳妇熬成婆”,讲的就是女人之间的压迫和剥削,这种关系之所以能千百年地传承下来,所依存的还是男人才能传宗接代的糟粕观念。 而刘彩玲,也早早地完成了从受害者到加害者的身份转变,并以此为乐。 晏姝对这种人是深恶痛绝的。 即便她是杨怀誉的娘也不行。 晏姝没给刘彩玲好脸色看,蛋是一个没收,话也说得很难听:“刘婶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我才说了要考核各生产项目的小队长,你这就急着拉关系来了。不好意思,我这里不走裙带关系,只看是不是踏踏实实地为生产队做事。” “三妹啊,瞧你这话说的,你杨伯伯不一直都挺踏实的吗?哪次没有足额完成任务?”刘彩玲见晏姝不收,硬是缠了上来,要把那篮子往晏姝怀里塞。 晏姝直接把篮子接过来,走几步放到旁边的路上:“刘婶,这可不是我找茬,已经有十几封匿名信检举杨大伯了,说他每次的鱼获,会截留两成左右偷偷送给关系好的人家笼络人心,再留一成给你们杨家改善伙食。你们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不是,三妹啊,咱这社会就是个人情社会,不留点送给亲戚朋友,这小队长也做不安稳哪。”刘彩玲是生气的,她可从来没受过儿媳妇的气,眼下晏姝虽然没有进门,但已经板上钉钉会成为她的儿媳妇了。 结果呢,她这个当婆婆的还没来得及显摆一下威风,就要低声下气地跟儿媳妇说好话,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可为了杨正德的差事,她也不得不咬牙忍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客,她便堆了一脸谄媚的笑:“三妹啊,你别听那些人嚼舌头,他们就是红眼病。再说了,就算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看怀誉的面子不是?你忍心看他爹娘兄弟吃了上顿没下顿吗?” “忍心啊,为什么不忍心?说句难听的,我还没进门呢,你这就使唤起我来了?那等我进了门,还不得跟那两个嫂子一样任由你搓圆捏扁?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我爹娘都把我当宝贝一样的,轮得到你来磋磨我吗?”晏姝想不通,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当初骂她的时候上蹿下跳比谁都积极,现在她当了生产队长,刘彩玲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未免太势利眼了吧? 刘彩玲见她这么不留情面,很是气恼,她看了眼傻乎乎的杨怀誉,指望他帮着自己是没戏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软磨硬泡:“谁敢磋磨你啊,就是求你开开恩,别把你杨伯伯的小队长给摘了。你说你宅基地也申请到我们二队来了,那就不算怀誉入赘,既然不算入赘,你就是我老杨家的儿媳妇,做儿媳妇的要对公公网开一面,难道谁还能说个不字吗?” 晏姝想笑,这老妖婆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是入赘还是出嫁的观念,治不了了。 她和杨怀誉,既不是入赘,也不是出嫁,而是结婚,没有任何一方降低身份加入另一方的意思。 可惜这老妖婆不懂,被封建糟粕占据了高地的脑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得了吧。 她指了指那篮子鸡蛋:“什么儿媳妇公公的,我进你家门了吗你就上赶着认亲戚?赶紧把你鸡蛋拿走,你要是不拿走,我等会就送村里的老光棍吃,反正你们杨家贪了人家这么多年的地,弥补一下也是应该的。” “别啊三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你说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记仇呢?好歹快成为一家人了,这点面子都不肯给的吗?要是等怀誉以后清醒过来,知道你给了他爹娘这么大的委屈,能有你的好吗?”刘彩玲又开始打感情牌了。 不提杨怀誉还好,一提,晏姝反倒是有了质问她的依据:“是吗?我怎么觉得,等怀誉清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两个哥哥一人一棒槌呢?这叫以牙还牙知道吗?” 说着,晏姝扭头看了眼杨怀誉,这家伙傻笑着抓了一把泥巴糊在自己脸上,憨得可以。 她走过去搀着他胳膊:“怀誉,你说是不是?” 杨怀誉早已装得浑然天成,闻言傻乎乎地点点头:“是,是,三姐说什么都是,三姐最好了。” 晏姝笑着擦了擦他脸上的泥巴,要命了,糊了一脸泥巴都这么俊,不愧是她晏姝看上的男人。 等她擦干净了,这才转身看着目瞪口呆的刘彩玲:“其实我明白,你不就是怕我公报私仇吗?那咱们直接投票选举好了,这下你总没话说了吧?” 晏姝含笑看着刘彩玲,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有她哭着求她手下留情的时候。 这人啊,活在世上就是不能作孽,最后因果报应落在身上,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原著里面刘彩玲就死得挺惨的,老胳膊老腿的,帮不了儿子的忙了,成了人人厌弃的累赘,后来杨怀旭直接给她推河里去了,还制造了一个脚滑落水的假象。 可怜刘彩玲耀武扬威了一辈子,就那么一命呜呼了。 说起来,虽然原著有着各种各样的瑕疵,但作者还是让那些伥鬼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至于伥鬼们的男人,也没有几个善终的。 晏姝就是冲这一点才追完了全文。 爽是真的被爽到了,就是自己穿成书中人又发现自己原本就是书中人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罢了。 她现在把话说死了,就是不想给刘彩玲开这个口子,免得这个吸血鬼以后赖上自己。 这个伥鬼有她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是打压儿媳妇霸凌儿媳妇的主力军呢,这种人要是能得到谅解和宽容,这世上就没有天理了。 所以她心肠很硬,也很理直气壮。 最后刘彩玲实在说不动她,只好跺跺脚,提上那篮子鸡蛋,嘀嘀咕咕地走了。 刘彩玲刚走没一会,她的大儿媳骆闻诗也来了。 畏畏缩缩的样子,走路都低着头,一看就是被打压惯了。 见着晏姝直接抹泪,哭着说自己怀孕了,经不起婆婆闹腾,婆婆今天给她下了死任务,必须说服晏姝,不然的话回去不给她饭吃。 晏姝对着刘彩玲还能发发狠,可见到这个原著里惨死的苦命女人,晏姝除了怒其不争,更多的是哀其不幸。 其实很多嫁了人的女人都是这样,在婆家苦哈哈地熬着,是整个家庭体系里的最底层。 她们很多人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敢反抗,娘家的地没了,婆家要是再过不下去,以后怎么活? 所以,问题的根本,出在了生产资料被兄弟垄断占据这个环节上。 晏姝想要带着这些苦命的女人挣出一条生路来,就必须打破这个僵局。 她看着鳖孙一样的骆闻诗,叹了口气:“嫂子你别哭了,我见不得女人哭。” 骆闻诗抹了把泪,她也不想的,可是婆婆那里下了死命令,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把她最脆弱最无助的一面展现给晏姝,希望能让晏姝手下留情。 晏姝这人,本来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现代社会没少帮助被霸凌的同学,现在,她看着这个怀了孕还被磋磨的可怜女人,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 现在劝骆闻诗跟婆家划清界限是不切实际的。 只能等晏姝这里的养蚕大棚张罗起来了,把骆闻诗找过来帮忙看蚕,借着这个机会,一点点改变她的生存困境。 不然的话,等待骆闻诗的可能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晏姝沉默了好久,最后勉强摆摆手:“你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 见晏姝心软了,骆闻诗好歹是松了口气,立马破涕为笑,走过来握住了晏姝的手,连声表达了感谢。 晏姝扭过头去,不想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 骆闻诗也不生气,还拉着晏姝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乖宝,快跟三婶说谢谢。” 晏姝没有挣脱她,等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让孩子将来报答三婶之类的空话,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晏姝站在空荡荡的宅基地上,看着远处的江面,神色复杂:“怀誉,你会不会笑话我双标。对你娘铁石心肠,对你大嫂却网开一面。” “不会。”杨怀誉见四下无人,便过来牵住了晏姝的手,“我只会觉得你善良,只会觉得能跟着你一辈子一定很幸福。” “怀誉,再过几天袁腾岗就退下来了,你就别再装了,先去公社任职吧。”晏姝叹了口气,她已经作出了让步,必定要承受其他二队村民的非议。 只能先咬牙扛着了。 至于杨怀誉这里,晏姝还是挺需要他的笔杆子帮忙的,所以她还是倾向于让杨怀誉去公社。 杨怀誉却摇摇头:“不去,我跟着你再傻一阵子,等打鱼小队长的风波过去了再说,有我跟着,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可是……”可是那是公社的公职啊,就这么丢了,不可惜吗? 杨怀誉低头抚摸着她的面庞:“没什么好可是的,与其让我在公社担心你有没有被二队的人指指点点,什么事都做不好,不如就让我跟着你。再说,我们一起承包的荒地,难道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把所有的担子扔给你一个人挑吗?至于写文章,有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会写的,写了交给你大嫂,她会想办法帮忙投出去的,放心好了。” “说不过你!”晏姝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这家伙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有理有据,她还真说不过他了。 两人又沿着宅基地走了一圈,规划好了厨房仓库和水井的位置,这才回去了。 * 李美丫的身子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气。 等她估摸着宋寰已经走了,才在水下奋力挣扎起来。 宋寰一定以为她死绝了,其实她是装的。 那一铁镐确实伤得她不轻,可她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不是。 她被装进麻袋丢在后面草垛上没多久,她的相好封坪就来了。 这封坪就是上次晏姝来时,主动加入泼脏水阵营的那个老光棍。 封坪跟宋家之间隔了两户,最近因为宋家老是吵吵闹闹的缘故,没少过来探头探脑地偷听。 这一偷听,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 忙蹑手蹑脚绕到了后院,等那宋寰回去杀鸡做掩饰了,才凑过来解开了麻袋,想带李美丫走。 李美丫早就等着这个老东西了,等他一来,便跟他商量了一个毒计。 “我继续装死,你把麻袋扎松点,再在旁边扎几个眼儿给我透气,等到了晚上,你就在河边守着,宋寰一抛尸你就来把我救走。咱们给他闹一闹鬼,吓死这龟孙!”李美丫早就受不了这个废物男人了,瘦得跟麻杆一样,到了床上,那就是活脱脱的筷子搅水缸,一次都不能让她尽兴。 还是封坪这个老混账好,那玩意儿可是她的心头宝。 两人保持不正当的关系也有好几年了,总是趁着宋寰不在家的时候放纵放纵。 封坪家里穷,自己又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根本娶不着媳妇。 逮着李美丫这个姘头,可不得当个宝贝吗? 所以李美丫笃定了这老东西会来。 这不,她刚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就被封坪捞了上去。 解开口袋,把她扒拉出来,问道:“今晚去我家?” “嗯,家里有吃的吗?一天了,饿死我了。”李美丫头还很疼,那么大一个血窟窿,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明天去卫生所看看。 封坪忙把怀里揣着的白面馒头拿了出来:“来之前刚去钟大奎家里偷的,热乎的,快吃。” 这老东西,果然只会偷鸡摸狗的这些。 不过李美丫饿了一整天了,没得挑,便三两口啃完,缓了缓,跟着封坪往他家去了。 他的兄弟和爹娘已经跟他分家了,都不愿意带着这个累赘,所以家里就他一个,藏个李美丫还是不在话下的。 到了家里,他把自己从赤脚医生那里找来的药拿出来给李美丫,端茶倒水的,特别殷勤:“我撒了个谎,说我自己身上有伤,偷了五个鸡蛋换了点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还有外敷的呢,来,我给你上药。” “没想到啊老封,你还挺心疼人。”李美丫还是饿,逮着封坪端过来的水碗,咕咚几口下了肚,“还有吃的吗?我最近总也吃不饱呢。” 难不成老树开花,又有了? 这要是有了…… 也不知道是宋宇的还是封坪的,反正不能是宋寰的,这蠢货根本不行,每次跟他做,都跟上刑场一样难受。 没想到这个窝囊废居然有朝一日肥了胆子敢杀她灭口。 她在草垛上待了一白天,早就咂摸过来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她说要淹死那个野种,宋寰不干了。 她忽然冷笑一声:“宋寰招了,勾搭的是钟大奎的侄女钟朵朵。笑话,那野种能是宋寰的?要真是宋寰的,我李美丫的李字倒过来写!” “你管他是不是宋寰的,总之我是你的就行了。”封坪腆着个脸,殷勤得不行。 反正李美丫要装好一阵子女鬼呢,这阵子他都不用独守空房了,可不要好好哄着点吗? 嘴上说点好听的,身体就能得到滋润,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儿? 封坪说着把水碗放下,给李美丫上药去了。 扒拉开她的头皮一看,有些吓人:“好大一窟窿,疼吗美丫儿?” “疼啊,怎么不疼,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耳朵里都嗡嗡的,不行,你得赶紧想办法弄点钱,明天我得去卫生所看看。”李美丫可不想这么早就死了,活着多好啊。 反正宋寰给她戴绿帽,她就给绿回去,谁也不比谁干净到哪去。 封坪想了想:“那你在家里别乱跑,我这就出去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能下手的,实在不行逮几只鸡到集市上卖了去。” “你傻啊,逮鸡最容易被人发现了,你就只管把鸡蛋拿了,反正卖个鸡蛋又不会被人怀疑。”这老光棍真没脑子,李美丫也不大看得上他。 跟他鬼混就是图他可以让自己快活。 这会儿见他又犯傻,心里多少有点来气,抬手就掐了他一把。 封坪疼得嘶哈嘶哈的,却半点脾气都不敢有,忙溜出去偷鸡摸狗去了。 李美丫也没闲着,她在封坪家里扒拉一圈,找到一块孝布披在了身上,随后推开门出去,到宋家门口装神弄鬼去了。 她就躲在那枣树后头,捏着嗓子,幽幽地哭:“我死得好惨啊,宋家做的缺德事啊,我死得好惨啊,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呜呜呜,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只能做个瞎子啊,呜呜呜……” 院子里坐着抽烟的宋建华忽然站了起来,声音是从门口河边传来的,忙打开院门看了看,可他什么也没看见。 本想壮着胆子走到枣树那里瞅瞅,却不想,宋寰忽然在屋里鬼叫起来:“什么声音?什么声音?是不是有鬼?鬼啊!!!” 宋建华气得不轻,回去就让袁翠柳去哄哄宋寰。 袁翠柳白天不在家,她娘家堂哥刚没了,她回去奔丧了。 天黑才回来,一回来就问怎么没见着李美丫,一大家子都选择了沉默。 后来还是她小女儿把她拽到厨房,把她大哥杀了人的事给说了。 而这会儿,外面传来女人凄惨的哭声,把袁翠柳也给吓醒了。 她又要劝慰大儿子,又要给自己壮胆,实在是心惊肉跳的,不过宋寰这个儿子就是亲她,她坐到床边搂着他脑袋一哄就不哭喊了,没一会就睡了,睡得比那婴儿还踏实。 宋建华叹了口气,没有勇气再去开门了,坐在院子里,又抽了半宿的烟,直到天亮,实在是架不住太困了,回屋眯了会。 李美丫嚎了几嗓子就回去了,怕露馅儿,正好封坪鬼鬼祟祟地偷了些东西回来,她也想看看够不够她的医药费。 结果回去一看,好家伙,居然扒拉回来十几张大团结,一问,才知道偷的钟大奎的,可把李美丫乐坏了。 “你这老东西,怎么得手的?”李美丫这下安心了,一百多块钱呢,足够了。 封坪色眯眯地笑笑:“他活该,自己跟他婆娘在后院玩野的,我就偷偷溜了进去,把他兜里掏了个底朝天。” 原来如此。 李美丫乐了:“那咱也玩个野的?” “好啊,来吧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了。”封坪龇着一口大龅牙,就这么亲了上来。 * 晏姝没多久就听到宋寰疯了的消息。 震惊之余,又听说了李美丫失踪的消息,更是一头雾水。 不过宋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关心,也不想去多事,听了一耳朵就随他去了。 她这几天组织人手,把桑树林中间的田垄挖平了。 别看这一条一条的田垄也就五十厘米左右的宽度,一旦被取消了,可种植面积加起来多了十几亩呢。 整片桑树林都交给生产队统一管理,在原本田垄的位置,种下了不少的红菜薹。 至于桑树林里原本空着的那些间隔,也都被见缝插针地利用了起来。 小青菜,红菜薹,牧草…… 等牧草长起来,家禽家畜的喂养就能稍微放开一点手脚了。 村民们看着心里也高兴,就是大家都有个疑问:这桑树叶子要喂蚕,没了田垄怎么采摘? 还有个疑问:每家每户养蚕的数量不等,必然导致有的人家用桑叶多,有的用桑叶少,到时候怎么算? 所以晏姝特地开了一次生产队大会,把这个疑问解决了一下。 “第一,采摘的问题。套种的蔬菜和牧草都是留了供人行走的小空隙的,大家进园子采摘的时候看着点就行。” “第二,桑叶用量的问题。今年我当队长的时间不赶巧,秋蚕已经上了,来不及按照我的方案进行集中养殖了,加上我说的养蚕大棚还没有搭建起来,所以,这一季的秋蚕,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各家养各家的。我建议桑树林敞开对大家开放的,只要能把蚕喂饱,可劲用就行。” “这么一来,可能会涉及到浪费的问题,那么,请大家听完我提的第三点,再决定要不要做个实实在在的养蚕人,不要觉得桑树林敞开使用就随便浪费。” “我要说的第三点就是,请大家把每天喂蚕之后清扫出来的蚕沙送到如意澳这边的仓库里来。我会把这些蚕沙做成菌棒,等大棚建好了,正好秋蚕也结茧了,到时候菌棒移入大棚,可以养一冬天的蘑菇。上面的种植养殖任务里是没有这一项目的,一旦咱们做成了,那就是咱们自己的成果。” “蘑菇一旦开始收获,既可以上交部分给公社算咱们生产队的积极分,又可以往城市里的供销社销售,还可以留下一部分给自己家日常食用。请大家放心,这当中的每一环我都会安排专人记录监督,务必做到公开透明,不让任何人中饱私囊。” “鉴于我们老坞堡的妇女队长不管事,妇女队伍一直拿不出手,所以我建议,菌菇养殖的人手从各位婶娘和嫂子里面选,而负责监督记录的人选,也从女同志里面选。前者需要有一定的养殖经验,要有责任心,足够细心。后者必须有初中以上文化水平,高中更好。” “那么,就趁着今天进行第一轮的竞选吧,毛遂自荐就行,我会把每个参选的同志记录下来,回去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确认。” 晏姝说完,晒谷场上当即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说不行,家里上有老下有的,不可能抽出空来全天跟着晏姝干。 有人说怎么不行了,老的又不是躺着动不了了,小的想想办法,让村里弄个托儿所,安排专门的人手看着呗。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嘛。 晏姝含笑看着这一切,耐心等着第一个毛遂自荐的勇士。 意料之中的,第一个举手的,是唐大姐。 她还没想过蚕沙可以做菌棒养蘑菇,她觉得很稀罕,也很好奇。 便走上来,理了理衣服,道:“我先来!我可喜欢吃蘑菇了,那滋味,那叫一个鲜美。正好秋蚕收了冬天要歇一季的,那桑树林和大棚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试试看,万一能成呢?不比吃一冬天的豆腐和白萝卜丝儿强吗?我报名,我相信咱们晏队长,这读过书的,脑子就是灵活,肯定能成!” 唐大姐这么一带头,后面上来毛遂自荐的就多了。 足足二十几个人呢。 晏姝详细地记录了每个人擅长的领域和能支配的时间,准备等回去之后再跟杨怀誉一起讨论讨论。 有的小媳妇是人来疯,回去之后被家里人一撺掇肯定就不来了。 还有的小媳妇虽然能干,可是家里男人不愿意她抛头露面,也是个麻烦。 所以这事,不能一锤定音。 等她宣布散会的时候,人群里站起来一个老大哥,是上次跟她竞选二队队长的陶轩。 跟派出所所长陶明远是堂兄弟。 陶轩问了一句:“刚才毛遂自荐的有几个知青同志,我想问问,他们明显是读过书的,比咱们有优势,是不是那负责记录算账的差事肯定会交给他们?” “那也不一定,我还是要进行二轮筛选的,最起码会出点题考考应聘这个岗位的人,所以没有什么是肯定的,还是要看个人能力。”晏姝这里记录的名单里确实有几个知青。 他们一直游离在整个生产队之外,虽然说是来支援建设的,却始终没法融入这个乡村。 不过,他们在听说了晏姝的计划之后,全都赞许不已,有些见过世面的,第一时间选择了支持晏姝,并在唐大姐毛遂自荐之后,也上台了。 晏姝觉得这是个好事,要搞活经济,肯定需要见多识广的能人志士,所以知青的加入对她来说,算是喜闻乐见的事。 不过,听陶轩的态度,好像有点抵触。 晏姝没把话说太绝对,冲那几个不安的知青笑了笑,回去了。 不过她刚到家,知青里面就派了个代表跟了过去,敲了敲院门,问她可以进去说话吗? 晏姝抬眼一瞧,呦,是许悠琳,医学院的呢,被家里胁迫着替她弟弟下乡,书念到一半不念了。 专业虽然不对口,但是人家文化水平高啊。 晏姝便笑着请她进来。 原以为她会再说些自己的优点给自己拉拉票,没想到,这姑娘一开口就问:“我大学学的是精神病科,要我帮忙给小杨看看病吗?说不定我能治好他。要是能治好他,就麻烦你给我们知青一个机会,我们也想为生产队贡献一份力量的。不过我也承认,我们有私心,我们不喜欢普通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看上你的菌菇养殖这个项目了。所以,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加入的话,等菌菇养殖真的成功了,我们可以帮忙提供销售渠道的。比如我们那里的供销社,还有我们父母就职的单位。过年的时候不都要发福利嘛,除了那些常见的糕点和糖果,要是能捎上一包鲜嫩的蘑菇,那肯定不少人喜欢的。” 好家伙,一来就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把自己的优势和目的全都明明白白地告知了。 晏姝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便搬了张椅子:“来来来,进屋里说。” 等到了屋里,许悠琳一看,那杨怀誉瞧着挺正常的,不像是有毛病啊。 她狐疑地看着晏姝:“他这是间歇性的吧?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 晏姝笑得合不拢嘴,跟杨怀誉递了个眼神,叫他出去把院门关上了。 等晏姝确定不会有人突然跑进来偷听了,才贴在许悠琳耳朵边上说了一句:“他没病,装的。但是这个功劳给你,正好。一来可以让陶轩他们闭嘴;二来,他确实装得挺久了,也怪无聊的,早点好起来也好帮我做点事儿。” 许悠琳大为震惊。 但她很快想明白了,嘿,这男人对自己可真狠啊。 为了不让家里阻止他跟晏姝在一起,宁可自己装傻子。 许悠琳佩服得不行,只能对杨怀誉竖起大拇指:“你可真行啊小杨!我都要羡慕晏队长了。” ◎最新评论: 【就让他们狗咬狗吧爱怎么斗就斗去,三妹和小杨加把劲干事业不要让垃圾浪费了时间】 -完- 第44章 、小陶老师(二更) ◎小陶老师这么热情,不如先谈谈你为什么会被退婚?◎ 晏姝很快举办了一场考试。 考的是会计相关的内容,她大学的时候选修过,知道一点点皮毛。 所以考的也是一些基本的东西。 最终不出所料,许悠琳夺得头筹,晏姝把考试的卷子贴在小黑板那里公示了三天,有意见的趁早说,免得她把人选定下来了再磨叽。 她原以为真材实料的卷子满有说服力了,结果还真有人有意见。 有意见的不是别人,而是杨怀旭,他也不自己出面,叫杨怀瑾来当这个咬人的狗。 站起来就咋呼:“我可是听说了,考试之前许悠琳经常往你家跑,肯定是你给她透题了,你说吧,你和她是不是密谋了怎么在账目上做手脚了?我不服,重考。” 晏姝服了,指了指身后已经有些正常的杨怀誉:“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你弟弟,最近是不是精神好多了?我也不瞒你,人许悠琳是医学院精神科的大学生,这几天到家里来就是为了帮我治好怀誉的病。你这个当哥哥的不觉得心里有愧吗?你一棒槌把他砸傻了,关了七天意思了一下就算完了?你给我等着,等怀誉清醒了,再跟你慢慢算账!” 这话一出口,杨怀瑾就不敢哔哔了,憋憋屈屈地看了眼他大哥,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 不过,他们兄弟俩虽然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那刘彩玲却是愿意见到杨怀誉恢复正常的。 于是她破天荒地,出来拦了拦她两个儿子:“你们两个都别捣乱,人三妹肯定有自己的考虑,要是怀誉清醒了,以后我和你爹老了,也能多个人帮你们分担分担。” 哟呵,还惦记上养老了。 晏姝冷笑一声,也不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刘彩玲的人:“怎么,刘婶,怀誉傻的时候你们可没想养着他啊,现在他还没清醒呢,就惦记着要他养老了?你可真行啊,那要是他清醒不过来怎么办?你和杨大伯是不是喝西北风去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不养着他,那还不是因为家里实在忙,腾不开手嘛。要是他实在清醒不了,那你也不亏啊,我这么俊的儿子都白送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刘彩玲被这多人盯着,脸上挂不住,当然是捡对自己有利的说。 晏姝不想跟她啰嗦,摇摇头:“行了,你要是贵人多忘事,就回去看看你们一家子立下的字据。上面可是白纸黑字写好了,不准你们杨家任何人打扰我和怀誉的生活。劝你趁早收了不该有的心思,该干嘛干嘛去。”晏姝白了刘彩玲一眼,这老妖婆太鸡贼了,好处都想占着,傻儿子却不想照顾,跟她爹娘一比,高下立判。 她还是嫁出去的女儿,是人人口中名声不好的丧门星呢,她爹娘也没说不管她。 这么一想,她越发觉得自己要好好把日子过红火了,这样才有余力好好回馈一下自己的爹娘。 这段小插曲过后,还有一个小伙子过来表示了不满。 这人姓陶,叫陶明德,是派出所所长陶明远的亲弟弟,刚被人退了婚,听说去公社社办幼儿园帮忙去了。 今天周末,孩子们不上学,所以他也在家里。 他纯属好奇,听说有考试才过来凑了下热闹,没想到,明明他成绩第二,晏姝却不愿意聘用他。 他有点不服气,质问道:“晏队长,你这不公平吧?第一和第三都选上了,凭啥不要我啊?” “你不是在公社当老师了吗?”晏姝看了眼这人一眼,长得高高瘦瘦的,架着一副眼镜,是个斯文的小伙子,看着跟杨怀誉差不多大,实际上比杨怀誉大了两三岁,就是人没吃过苦,一直读书的,所以看着显年轻。 毕竟陶家在老坞堡来说也算是过得去的人家,家里的男同志似乎都有相对不错的发展。 就之前毛冬妮结婚的那个陶辕,也是这一大家子的。 那位在酒厂是技术员,吃公家饭。 陶明远又是派出所所长,更是不得了。 所以,陶轩这个当桑树林小队长的,和陶明德这个当幼儿园老师的,反倒是被衬托得不那么耀眼了。 晏姝没想到这人好好的老师不当想给她当会计,有点不乐意。 因为她早就说了,她只招女同志。 刚他过来考试的时候就说宴姝搞性别歧视了,这会儿又来抓着第一第三名做文章,还挺能给她找事。 她看着陶明德,陶明德也看着她。 最终陶明德冷哼一声,推了推眼镜:“那我要是不当这个老师了,你能把第三名替换成我吗?” “不能,你又不是女同志。”宴姝怀疑他是故意的,就等她说这句话呢。 果然,她刚说完,陶明德就继续抗议了:“你这是歧视,我想不通,我也是堂堂正正的高中生,我也参加你了组织的考试,凭什么第三名能上我不能上?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我是有对象的人,要结婚了,所以我只接受我身边都是女同志跟我办事,这样总行了吧?”晏姝实在是受不了,怎么一个大男人这么喜欢死缠烂打的。 还能不能行了? 结果她这么一说,陶明德还来劲了,上前一步拦在了晏姝面前:“不行,你有对象没关系,你还没结婚,我认为我有跟杨怀誉公平竞争的资格。” 噗,还公平竞争,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早就输在起点了? 晏姝哭笑不得,也不怕别人议论自己,直接问道:“我和小杨连日子都看好了,天天同进同出,你不觉得你根本竞争不过吗?” “同进同出又怎么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结过婚生过孩子!杨怀誉充其量只能算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而已,我才是配得上你的人。不信你问问乡亲们,是傻子跟你登对,还是斯斯文文的老师跟你登对?”这陶明德还挺豁得出去,这就拉上二队的人给他帮腔了。 晏姝觉得头大,干脆转身喊了声:“怀誉你来。” 杨怀誉在许悠琳的“治疗”下,已经彻底不往脸上糊锅灰和泥巴了,还能帮晏姝搬搬东西。 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相信杨怀誉就快好了。 所以这会儿反水站陶明德的还真没有几个。 而晏姝等杨怀誉一走过来,便勾着他的腰,垫脚亲了他一口,这还不算,还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肩膀上,秀给陶明德看:“你再问问大家,谁跟我登对?” 陶明德气得不轻,见在场的没有几个帮他说话的,只好放下狠话:“我不会就这么认输的,你等着!” 晏姝三天后果然等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壮举—— 陶明德给晓萌“家访”来了。 家访当然是借口了,只是找个理由过来跟晏姝套近乎。 还带了一串葡萄,半拉西瓜,以及一罐麦乳精。 他觉得这样就能收买晏楚炀的心了,嘴巴还挺甜,进门就喊:“晏叔叔,我想跟三姐谈对象,你老人家没意见吧?” 晏楚炀吓了一跳,锤子一歪,砸大拇指上去了。 老木匠手上都是茧子,这一下倒是不怎么疼,就是吓人。 晏楚炀扭头看了眼正在院子里帮忙除草的杨怀誉,忙摇摇头:“小陶啊,你赶紧把东西提走,这小杨都改口叫我爹了,我可不能做这么厚道的事儿,再说了,我家晓萌可喜欢小杨了,已经认定了这就是她的爹。” 那言外之意还用再说嘛? 晏家一大家子都认定这个女婿了,你小陶没戏。 可小陶不服气,他就想挖这个墙角。 再说了,他刚被退亲,面子上绷不住,特别想在晏姝这里找点存在感! 所以他铁了心了,非要跟杨怀誉公平竞争。 晏姝从二队提着一条鲢鱼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小陶赖在家里,蹲在杨怀誉旁边,说些气人的话—— “你都傻了,还不赶紧走人吗?你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你知道吗?你放心,只要你回你杨家去,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你看看你,拔个草都能拔自己一脸泥巴,你就不怕三姐嫌弃你?” “女人家要面子,不得已才答应照顾你的,其实哪个女人不喜欢强大的男人呢?像我这种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信不信只要我穷追猛打,三姐马上就不要你了?与其到时候被人赶出去,还不如自己赶紧滚蛋。” 类似的话还有不少,晏姝听了一会听不下去了,一脚迈进门来:“怀誉,我回来了。” 杨怀誉一见晏姝回来,直接丢了手里的铲子,扑过来抱着晏姝:“三姐,有坏人。” 那陶明德见了,心里乐不可支,这么幼稚的一个傻子,不足为惧。 他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子,又拽了拽下摆,抓了两把头发,自信满满地站起来,给了晏姝一个足以做牙膏广告的微笑。 露出他洁白的大牙:“三姐,我等你半天了,你回来啦!” 晏姝压根没想搭理他,把手里的鲢鱼递给了杨怀誉:“怀誉,去拿个盆,放点水。” 杨怀誉听话拎着鱼走开了,办事利索,三两下就压了一桶水上来,把那鲢鱼放盆里去了。 忙完他就屁颠屁颠回到晏姝身边:“我棒!” “怀誉最棒。”晏姝满心满眼的宠溺和爱意,她就不信陶明德看不出来? 她也不想跟陶明德废话,走过去把他提过来的东西拎给他:“我这几天在二队忙活,没少听别人八卦,也不知道听来的小道消息是不是真的。小陶老师这么热情,不如先谈谈你为什么会被退婚?” ◎最新评论: 【加油】 【小陶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就帮生产队的驴把磨拉了吧……】 -完- 第45章 、悔不当初(一更) ◎我放着这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不要,我跟你?我有病吗?◎ 陶姓是坞塘公社的第二大姓,人口声望等都是仅次于周家的存在。 这样一个家庭,男方又是当老师的,女方为什么死活要退婚呢? 这当中必然有不得不跟陶家撕破脸的理由所在。 晏姝这些天确实有所耳闻,陶家说是女方嫌贫爱富,对彩礼不满意。 那女方的说法呢? 女方什么说法也没有,既没有找个彩礼更多的,也没有在外面抹黑男方,反倒是默认了这个骂名,什么也没有澄清。 事出反常必有怪,晏姝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诈一诈陶明德总是可以的。 但她这会儿摆出一副了解内情的样子来,反倒是让陶明德有恃无恐了。 因为他认为,没有人会知道内情,除非女方豁出去不要脸面自伤八百才行。 所以他咬死了就是一句话:“还能是什么原因,嫌弃彩礼给少了呗。” 晏姝能信才怪了。 但是她也不好穷追猛打地质问人家,便笑了笑:“是吗,跟我听来的不一样呢。不过我这人不喜欢揭人老底,还是给你留点面子好了。” 晏姝说完就领着杨怀誉去后面院子采大蒜去了,新鲜的鲢鱼就得配上葱姜蒜去腥才好吃。 到了后院,杨怀誉有些好奇:“姐,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晏姝这些天都是跟杨怀誉同进同出的,真要是听说了什么,杨怀誉不会不知道。 再说上辈子陶明德的事儿还是隔了好几年才闹开的,没道理晏姝现在就知道。 所以杨怀誉很好奇,难道…… 难道三姐也是重来了一遭? 那这么说来,上辈子她被骗去鸭嘴矶送死,自己也是有记忆的? 想到这里,杨怀誉心里一阵一阵发紧。 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几分可靠,但是这不影响他怜惜自己心心念念的三姐。 他摁住了晏姝采蒜的手,想听个实话。 晏姝蹲在那里没动,斟酌再三,站起来拽着杨怀誉去了角落里。 “怀誉你信吗?我应该是魂游方外了,离开了这里好几年,不过,在另外一个世界,我过了二十几年。所以回来后有些事情记不清了。”晏姝没说穿越,这词儿太现代,还是用玄学的说法更合适一些。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杨怀誉,想把他细微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杨怀誉听着有些意外,随即摁住了她的肩膀:“另外一个世界有人欺负你吗?袁翠柳他们……他们也在吗?” 这话问得挺含蓄。 不过晏姝听得懂,杨怀誉是在担心另外一个世界也有一个叫宋骞的,让她牵肠挂肚。 所以他的表情看着挺受伤的,还有种不自信,隐约透着卑微和不安。 晏姝有些心疼,靠近些,环住了他的腰:“当然没有。那个世界的我是个工作狂,最后猝死在工位上了。至于感情问题——” 说着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抬头亲了他一口:“可能我潜意识里还惦记着跟你的三年之约,所以我看哪个异性都提不起兴趣,一个都没有谈过。也没有什么宋家,什么都没有,我爹娘都被换了。家里就一个哥哥,叫晏子初,跟我这里的两个哥哥都不像。” “有我吗?”杨怀誉的不安得到了安抚,他现在更想知道,如果那个世界也有个杨怀誉,他的三姐是喜欢那一个还是喜欢这一个。 晏姝哭笑不得,她很想知道这家伙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自己吃自己的醋吗? 还挺有占有欲的嘛。 她捏了捏他的脸:“那倒没有,连个姓杨的都没有遇到。” “如果有呢?如果他也追求你呢?你会忘了跟我的约定吗?”杨怀誉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他就是想成为独一无二的唯一,没有道理可讲。 晏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依偎在他怀里,耳朵贴在他心口,静静地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片刻后她实事求是地回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现在的这个你,而陪着我的也是现在这个你,这就足够了。怀誉,这是你想要的回答吗?” “不知道……”杨怀誉自己也闹不清楚,毕竟这只是一个假设,吃一个未必存在的另一个自己的醋,他自己都觉得幼稚。 他拿下巴在晏姝头顶蹭了蹭:“姐,我可能……可能会有任性的时候,你要是不高兴了,记得跟我说。” “没有不高兴。”晏姝只是没有设想过他提问的这种可能。 再说,没有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 她只想看眼前。 杨怀誉没再说什么,心里有无数个念头在拔河,最终他也选择了只看当下。 两天后有个电影,公社组织所有自然村的大小干部去观看学习。 晏姝特地跟周书记多申请了一张票,带着杨怀誉一起去看的。 银幕上的黑白画面,满满的都是岁月的痕迹,晏姝在现代社会只看过卓别林的黑白默剧,现在坐在电影院里,看着这闪烁着黑白线条的画面,总有种恍惚的感觉。 她没有告诉杨怀誉,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的世界。 这个真相对于书里的人未必太残忍了些,被安排被操控的人生,谁也不会喜欢的。 她不想杨怀誉跟她一起担心会不会哪天来个剧情修正,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会灰飞烟灭。 她是个自私的人,只想在未知中守住这仅有的些许安宁。 而这样的安宁,自然是有前提的。 一旦前提被打破,她不敢想。 她握着杨怀誉的手,等电影结束,就提出了一个要求:“怀誉,陪我去旋柄洲看看吧。” 她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不然的话,为什么杨怀誉供奉了长生灯的第二天她就醒来了。 但她也有些不安,即便供奉了长生灯,她在原来的剧情里也还是死了。 那是不是说明,这长生灯是有时间限制的? 时间到了,她就会油尽灯灭,再次走上短命的终点? 如果是这样,那她可不可以多供奉两盏,也许可以多活几年? 带着这样的困惑,她真的去了一趟这个神奇的沙洲。 沙洲四周是浅滩,地貌跟月牙汀很像,沙洲中心屹立着两座小山包,这年头还没有航拍的技术,不然的话,晏姝一定可以看到,这两座山的形状,那就是一对阴阳鱼的形状。 长生殿就坐落在其中一座山包上。 这一座相对更高些,山顶也更平坦些。 拾级而上的时候,晏姝紧紧地牵着杨怀誉的手,心里的不安和对未知的迷茫,全都在十指交握的时候得到了安放。 假如这次依旧注定了短命,那她一定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好好地跟杨怀誉相守着。 杨怀誉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只能用力地回握。 在即将抵达山顶的时候,他忽然停下:“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跟你同进退。” 晏姝站在山门外,含笑回望:“怀誉,有你真好。” 长生殿里没什么人,里面供奉着三清道祖的神像,神像前有香炉,香炉四周是流水燃灯。 不知道这水用的什么原理,居然可以一直流动着。 水面上的灯就是长生灯,会随着水流绕着香炉一圈一圈地转。 不过速度很慢,不知道一圈的周期是多长。 入口处盘坐着一个穿着粗布道袍的道士,在那闭目养神,手里还捻着胡须,看着像是有两把刷子的。 听到脚步声,那道士睁开眼,似乎并不意外。 只看了一眼,道士便收回视线,自顾自说道:“两位小友,来早了。过几年再来吧。” 晏姝不明白:“请道长指点迷津。” “你二人命里中有坎,情坎,姻缘坎,成就大业的坎,家庭亲缘的坎,还有子孙后代的坎。” “前者已被你二人战胜,姻缘坎也被你们瞒天过海地化解了。剩下三坎,每一坎都将左右你们的生死。最近的乃是三年后的成就大业坎。到那时候,你们再来吧。” 道士说完,便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晏姝听得云里雾里的,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一脚迈进大殿内,上了柱香,拜了三拜。 杨怀誉妇唱夫随,也拜了拜。 两人牵着手离开的时候,那道士抬起拂尘,在两人身上扫了扫:“心不染尘埃,劫难自然解。去吧。” 等这两人离开了,那三清道祖神像后才走出来一个小道童。 抱着几本册子,唉声叹气的:“真是造化弄人,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修成正果。” “你我只能看着,不能插手。这个世界说到底不过是他们劫难中的一关而已,要是这都过不去,又谈什么情比金坚呢?”道士把那册子打开看了看,叹道,“不愧是他们,已经参透了些许的真谛。这拼图就快重新对上了。” * 王谷丰最近有些忙。 忙着看日子,忙着安排婚宴,忙着,跟沈玉环翻云覆雨。 这憋久了的老光棍就是离谱,胃口大得出奇。 这生过娃的老大姐也格外奔放,人前羞答答,人后玩得野。 没几天就迷得王谷丰没心思感叹他的三妹了。 已经入秋,一场秋雨一场凉,沈玉环的孩子可能发育迟缓,都快半岁了还不会翻身。 沈玉环咬咬牙还是给孩子断了奶,送周家去了。 三个孩子一个没带,无事一身轻。 后天就要正经成亲了,沈玉环的举动让王谷丰没了后顾之忧,终于有心情伤春悲秋了。 他提了一瓶坞塘大曲去找老赵。 两个人在院子里对着那银钩一样的残月,长吁短叹。 “老赵啊,我是没戏了。你呢,你有什么打算?还想争取争取吗?”王谷丰说的争取对象,自然是晏姝。他是放弃了,但也想给杨怀誉找点不痛快。 赵保华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不争取了,我怕她。” “怕她?娇滴滴的小媳妇,有什么好怕的?”王谷丰有点瞧不上老赵了,居然怕女人,真是个龟孙! 赵保华酒量不行,喝得又猛,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你是没看到,三妹卸那杨怀旭的胳膊就跟掰萝卜一样清脆,我不敢想,哪天要是我也惹她不高兴,那……” 赵保华还没说完,就挨了王谷丰一个白眼:“瞧你那点出息。那杨怀旭就是欠揍,不揍他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三妹呢。你说说你,整天都想些什么?不为了三妹能保护自己而感到高兴,反倒是为她敢于出手教训混账而害怕?你老赵又不是混账东西你怕什么?” 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保华端着重新满上的酒杯,一口闷了:“对啊,我怕什么?” 第二天赵保华酒醒了,反复咂摸着王谷丰说过的话,终究是鼓起勇气,找到了晏姝跟前。 也不怕杨怀誉这个傻子听见,一来就开门见山:“三妹,我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你看,小杨反正傻了,我也不在乎你带着他,只要你愿意跟我好,我可以帮你一起养着小杨,实在不行,就当是我大儿子也行。” 晏姝正领着工匠师傅们在如意澳盖码头仓库呢,闻言吓了一跳。 这老赵真是有意思,想一出是一出的。 也不看看人杨怀誉已经正常多了好吗? 这会儿正在帮着搬石块垫地基呢。 看那利索能干的劲儿,再看看白净的不再乱涂乱抹的脸蛋,以及那已经有了神采的眼睛,怎么看都是快好了好吗? 再说了,她早就放出风声,知青许悠琳在给杨怀誉治病,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老赵他到底在瞎琢磨什么啊? 晏姝有些生气,她可不想动不动冒出来一个情敌让她的怀誉心里不安。 她和杨怀誉本来就是杨怀誉一直在单方面的付出,她最近才有了回应,可不得好好护着他吗? 于是她直接质问道:“你娘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老赵你想脚踏两只船?听说都在你家住过了,你觉得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合适吗?” “三妹,那是表亲,跟我娘住的我可没碰啊。再说我这不是刚起床吗,还没来得及去退亲,只要你答应我,我马上就——”赵保华显然后反劲儿上来了,是他糊涂了,光想到晏姝揍人厉害了,也不想想他老赵是个什么人,做得出来杨怀旭那样的畜牲事吗? 做不出啊。 所以他怕晏姝,那是不成立的啊。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却一点都打动不了晏姝。 她擦了擦手上的泥灰,直接提着老赵的衣领子,把他搡到了旁边的路上:“我一直以为你赵保华是个正经人,结果你居然说得出口这样的屁话?让我把杨怀誉当你的大儿子?你想过人杨怀誉答应吗?你把人家当什么了?又把我晏姝当什么了?我也不怕你老赵说嘴,我跟杨怀誉都住一起了,你不会以为我和他还是清清白白的吧?我放着这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不要,我跟你?我有病吗?” “不是,我……我也没指望你跟他清白的啊,我自己都有三个孩子了,你说我讲究这些做什么?我就是后悔了,我后悔当时鬼迷心窍,放弃了你。三妹,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也听说了,那小陶也看上你了,说要跟小杨公平竞争呢。你看,既然都要竞争了,那多我一个也没事不是?”赵保华真是一根筋。 觉得晏姝可怕的时候,一门心思地远离人家。 现在觉得自己想岔了,又不管不顾地黏着人家。 他也觉得自己怕是被下了降头,怎么净做这种蠢事了。 可他就是不甘心,他想试试。 他现在就是恨,恨自己一时糊涂,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他好后悔。 所以他来听三妹骂骂自己,心里能好受点。 晏姝冷笑一声松了手:“公平竞争?这事就没有公平可言,因为我稀罕杨怀誉,我在意杨怀誉,我是不可能为了你们任何人放弃他的,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吧!” 老赵失魂落魄地走了。 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有那么多工匠盯着他,而是因为三妹彻底地把话说绝了。 他没戏了。 回去后就把剩下的半瓶坞塘大曲喝了个精光,最后抱着个空瓶子三妹三妹的哭。 晏姝懒得过问他回去后怎么肝肠寸断,她有更要紧的事去应对。 天快黑了,工匠们都下了工回去了。 江边渔火点点,天上星月无光。 杨怀誉可能是被醋到了,黏着晏姝上了停在码头的乌篷船。 那是船坞那里的工人上工时坐的,这会儿空了下来,里面有几个小板凳,横七竖八的,有些凌乱。 杨怀誉进了乌篷船,就把前后苇席放下,一把抱起晏姝,箍在怀里一通狗啃。 “怀誉,身上脏,等回去冲个澡——”晏姝受不了他狂风暴雨一样的袭击,只能求饶。 杨怀誉也知道没做清洁有些事容易留下隐患,所以他的目的不是有些事,而是单纯地表达一下他的占有欲。 他把晏姝搂得紧紧的,也不管晏姝身上咸涩的汗水,亲吻密集地落在她的皮肤上,让她颤栗不已,想要却又没有合适的场所,难受到极点,只能在杨怀誉肩头咬了几口。 杨怀誉过了很久才松开她:“姐,我想要。” “等回家冲冲。”晏姝也犯难,冲了也是白搭,家里那么多人住一起,根本不可能。 可杨怀誉憋得难受,便磨着晏姝,刚冲完澡就出来了,借口去地里看看稻田的水有没有放满。 初秋的夜风依旧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热,蛇鼠虫蚁还没到离场的时候。 所以外面危险重重,角落里的蜘蛛,田间地头的老鼠,洞穴里的蛇…… 两人走了一路,也冷静了下来。 可身体的野望是不受心情控制的,一个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一个是苦守空房四年的小妇人,两人的沉默只能让这种无处宣泄的燥火越发跳动不安。 最终两人还是来到了小礼堂,关上门,黑灯瞎火的,放纵了一把。 事了,晏姝趴在杨怀誉肩头喘着气:“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盖仓库要钱,盖大棚要钱,盖房子也要钱,挖沟修桥都要钱。怎么办怀誉,我天天想你想得厉害。” “不行就在仓库或者大棚里安个小床吧,我来置办,你别管了。”毕竟仓库和大棚是头等重要的,这关系到冬天的菌菇养殖和开春后的桑蚕养殖。 要是先顾着盖房子,让这两个推迟了,那整个计划都要被打乱。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这两样就像是火车的车头,盖房子就像是火车的车厢。 光有车厢车子是跑不起来的,光有车头倒是好一点,可以车子跑起来了再找地方嘛。 比如这小礼堂,比如等仓库盖好了去仓库里,比如大棚里,再比如到了冬天野外没有那些神出鬼没的小动物了,桑树林,芦苇荡,桥洞…… 哪儿不能凑合撒个欢呢? 所以杨怀誉这么提议了,晏姝也觉得挺好。 * 王谷丰的婚礼办得还算隆重,起码该有的都有。 宴席的菜也很丰盛,硬菜三个,素菜六个,最后上一道鱼,十全十美。 他娘坐在堂屋,新媳妇磕头叫娘,她是一分改口费没给。 她男人也好不到哪去,吹胡子瞪眼的,摆明了要下沈玉环的面子。 沈玉环面上不显,等晚上客人都走了就哭起来了。 “你爹和你娘什么意思?不想要我这个儿媳妇可以不来,来了又做给外人看,故意踩我一脚,我没了面子他们就能扬眉吐气了?”沈玉环没想到换了个男人还是要受气。 这么一对比,她前头那对公公婆婆倒成了难得一见的大好人。 王谷丰劝了劝:“我疼你不就行了?爹娘都半个身子入土了,碍不了多久的眼。” 沈玉环一想也是,就不哭了,扒了王谷丰的衬衫,一口一句野性的话,听得王谷丰血脉喷张,加把劲快活去了。 王家这边红烛高照,张家却唉声叹气。 张鹏的爹还是没撑过去,走了。 今晚张鹏要守灵,家里的事就拜托何慧操办去了。 何慧倒是个勤快的人,该置办的全都安排好了,亲朋好友也都通知到了,家里热乎的饭菜端到张鹏面前,让张鹏心里生出无尽的感慨。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 何慧虽然没脑子,但是听话,勤快,当男人的考虑好了让她照着去做就行。 这么看来,能把这么一个好使唤的女人气得离了婚,这当中除了苏锦娘的挑唆,肯定也少不了晏澈的听之任之。 张鹏忽然好奇,晏澈难道是故意的? 他把筷子放下,问了一句:“大澈哥是不是跟你离婚之前就不爱搭理你了?” “是吧,好几个月都不碰我,一定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何慧忽然听张鹏问以前的事,还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她不是大姑娘了,她觉得男人都会介意女人的过去。 其实张鹏真不介意,他要是介意,也不会点头了。 他就是好奇:“你说,会不会跟你离婚之前大澈哥就看上现在的媳妇了。故意冷着你,逼你自己作天作地离开他。” …… 何慧从没想过这种可能,可现在,被张鹏一点拨,她忽然吓了一跳。 思考一番,还真是这样:“那阵子他总跟我夸,说什么现在的高中女生看着就是惹人疼,一个个白白净净的,斯文秀气。” 再说,社办的高中就在电影院后面,晏澈还真是可以近水楼台的。 想到这里,何慧忽然鼻子一酸,哭了:“我说呢,刚跟我离了就找了个,怎么这么快,原来是早就盯上人家了!” “这事咱也没有证据,你到了外面别嚷嚷。我还得守孝三年才能娶妻,暂时不能给你张罗婚礼,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搬过来吧,你放心,我张鹏不是那敢做不敢当的人,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来了就正经跟我过,别听外人瞎撺掇。”张鹏这几天真是体会到了何慧的好处,心里就不知不觉的地松动了。 加上他前女友蓉蓉过得好好的,孩子也不让他见,他就不琢磨别的了。 何慧应了一声,第二天真就搬过来了,大包小包的。 离开娘家村子的时候,被周莉莉追上来问了问:“嫂你真的跟张鹏啊?” “对啊,张鹏挺好的,是个踏实人。”何慧不知道周莉莉在这急什么,大概是怕她吃亏吧。 其实她没觉得自己吃亏,张鹏是个体面人,待她客气又温柔。 比晏澈冷着她不知道好多少。 周莉莉气死了,嘀咕道:“真是的,不知道那王谷丰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我娘托了媒人把你介绍给他,他还不情愿呢。结果找了个三个孩子的老女人,我就想不通,那女人哪里比得上你?” 何慧是知道这事的,不过是事情办了之后才知道的,她也不生气,只当周家母女是为了她好。 她笑笑:“傻妹子,我又不能生了,那老王肯定不愿意啊。张鹏家里孩子多,虽然都是他哥哥的,但好歹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我跟了他比跟了老王舒坦。” “那倒也是。”周莉莉踹了踹脚边的土疙瘩,“那你自己小心点,要是张鹏欺负你跟我说,我去收拾他!” 何慧笑着说放心,到了张鹏家里也没提这事。 吃一堑长一智吧,她这个人确实没脑子,但是张鹏的话她是听得进去的,张鹏说跟着他就不要想东想西,那她就尽量不想。 不过,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也些不甘心,一想到晏澈是早有预谋地冷暴力逼她离婚,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第二天就借口看孩子,跑前面去了。 正好晏姝回来找螺丝刀,姑嫂两个见了相视一笑。 “嫂,看珍珠姐妹俩啊?我刚见着了,都去卫华哥家里了。”晏姝打了声照顾。 何慧和张鹏的事她也听说了,除了祝福没有别的想法。 张鹏确实是个靠得住的人,又在部队锤炼过,肯定比一般的男人吃苦耐劳。 何慧知道晏姝忙,只拉着晏姝说了一小会话。 晏姝往如意澳赶去的时候还在琢磨何慧是个什么意思。 何慧原话是这么说的:“三妹,你说你大哥会不会跟我离婚之前就勾搭上你现在的嫂子了?” 晏姝没回答,这事她知道。 但她是看小说知道的。 大概就是一个狗血的,已婚男人见异思迁,隐瞒已婚已育的事实,故意钓人家涉世未深的女高中生的故事。 烂俗,下贱,为她所不耻。 所以,这件事情里面,只有晏澈最狗,两个女人都是无辜的。 而何慧又没有脑子,苏锦娘怎么忽悠怎么来,自然被算计得连渣都不剩。 其实苏锦娘除了想“过继”儿子占晏澈的地,另外还有一重私心——她原先说媒看上的是晏澈。 后来被晏浒看上了,先下手为强,成了晏浒的媳妇。 晏浒又是个杀猪的,这些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没少让她埋怨,当然比不得吃公家饭的晏澈了。 苏锦娘除了后悔还是后悔,但人晏澈跟何慧感情还挺好,她可不得努努力,把他们拆散了吗? 晏澈年纪大了,又带这两个闺女,肯定不好找,到时候她过继儿子不成,还可以放出风声,说晏澈要找她借腹生子嘛。 这样的事老坞堡又不是没有,兄弟俩哥哥没了媳妇,也没有留下儿子,便跟弟弟弟媳商量帮忙续续香火。 苏锦娘没想到她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完全没算到晏澈早就有了下一个目标。 这下苏锦娘满盘皆输,只能整天看着人家出双入对,羡慕嫉妒恨了。 她心里不痛快,不想让沈玉璃好过,便花枝招展地往前面来了。 一看,何慧居然也在,王谷丰的媳妇沈玉环也在,都围着晏卫华的媳妇田雪婵拉家常呢。 三缺一,正好。 苏锦娘笑眯眯地加入进去,阴阳怪气地:“呦,大嫂也在。哦不对,得改口了,叫张三嫂。” 何慧没理她,只管看着两个女儿跟晏卫华的一双儿女嬉闹。 苏锦娘一看就知道何慧是明白过来了,生她的气呢。 她也不急,转身跟沈玉环打起了招呼:“呦,这不是我新嫂子的大姐嘛。该称呼你嫂子还是大姐呢?” 沈玉环瞧了眼苏锦娘,这女人她早有耳闻,小产赖在家里坐了快两个月的小月子才肯出来。 美其名曰养好了身体再给晏浒生个大胖小子,实际上就是好吃懒做,不去挣工分就算了,家务活也不做。至于秋蚕那更是不用想,一只没养。 也是,反正她男人杀猪的不缺油水,日子比一般人家滋润多了。 地里的活也是她娘家妈妈在帮忙照料,真是享福的命哩。 沈玉环很是羡慕,打了声招呼:“是晏浒家媳妇吧?你可算出来走动了,刚雪婵还说要抽空去看看你呢。” “哎呦,我哪有那么娇贵?这不是自己来了嘛。”苏锦娘看了看田雪婵,这女人长得不算多漂亮,比她差远了。 她在这四个女人里头可以说是完胜的。 这助长了她骄傲的气焰,便笑着说道:“我们家最娇贵的应该是我的新大嫂,听说怀孕了呢。也不知道是儿子还是闺女,这要是个儿子,以后晏家就没我说话的份儿咯。” “这话怎么说?”田雪婵明知故问。 苏锦娘便笑:“没听过嘛?老头子三件宝,大儿子,小孙子,隔壁住着的亲嫂子。我公公没有嫂子,只有两个弟媳,这三件宝就比别人少了一件,可不得把另外两件宝捧在手心里?” 何慧听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苏锦娘肯定没憋好屁。 她可吃过太多亏了。 她支着耳朵,静候下文。 果然,苏锦娘下一句便开始怂恿别人了:“等我新嫂子生了大胖儿子,公社那里肯定就顾不上了,说不定会留在村里弄个妇女队长当当。到时候她这一肚子墨水的文化人,还能有我们这些文盲的好吗?不信看看我家三妹,在二队耀武扬威的,谁见了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妇女队长这都没影子的事,你急什么啊?”何慧白了苏锦娘一眼,她吃亏吃出来的经验,苏锦娘怕是盯上妇女队长的职位了。 正好前几天村里广播提了一句二队的事,说在晏姝的带领下,二队有了新气象,周洪福考虑着要把妇女队长进行换届选举呢。 结合苏锦娘出来走动的时间,完美契合。 没想到,何慧才开口,苏锦娘就哈哈大笑起来:“哎呦我的老嫂子,你不会以为我想竞选吧?我算个老几啊?我是想着,玉环姐姐毕竟是公社书记的儿媳妇,肯定比我们见多识广,不如咱拧成一股绳,到时候一起支持她竞选啊。” ◎最新评论: 【唯恐天下不乱啊这是】 -完- 第46章 、不识泰山(二更) ◎爹你人脉广,等会文艺汇演结束,上台帮我拉拉票呗◎ 秋雨缠绵,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如意澳码头的仓库拖拖拉拉的,总算是赶在中秋之前建好了。 挺简单的砖瓦结构,这仓库晏姝自己要用,生产队后面养殖了菌菇和桑蚕也要用。 所以权衡了之后,采用了个人和生产队合资的模式,杨怀誉的安置费拿一部分出来,生产队的筹备金拿一部分出来,勉强凑够了石料和砖瓦的费用。 至于人工费,那都是直接记工分,年底的时候一起结算。 农村人一向重视中秋,图个万家团圆的喜气劲儿,所以生产队早早做了安排,白天正常上工,晚上有附近驻地的文艺兵下乡汇演。 汇演地点就选在了晒谷场那里,搭设舞台的时候,晏楚炀被请过去帮忙,晏姝刚刚忙完仓库的事,闲着也是闲着,便和杨怀誉一起过去帮自己老爹打打下手。 村民们收到消息,早早就吃完了晚饭在附近溜达了。 有的在聊天,商量待会儿人多了自己就不去挤了,让家里的孩子们出来乐呵乐呵。 有的在担心,这秋雨一直下个不停,会不会影响收成。 还有的在八卦,中秋之后要投票选举新的妇女队长,现在有好几个热门人选。 “我瞧着三妹人气最高,我决定选她。” “可我怎么听说她不打算参选啊,光是二队就好几百户人家要她张罗,哪里还有功夫?” “那选谁?总不能真的选那个沈玉环吧?别的不说,听说她和王谷丰只是摆了酒,都没有领证,户口还在公社周书记家,就是她前头那个男人那里,造孽,她这算什么?两头吃?” “听说是她前面那个男人不肯放,要她花钱买呢,谁知道要耗多久?” “我怎么听说苏锦娘也要参选,她真好意思,也不看看自己成天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哪里像个劳动人民的样子。” “那怎么办,挑来挑去,反正我是对那几个参选的都不满意,我还是想选三妹,你是没看到,那码头仓库盖得可气派了,我都羡慕死二队的人了。” “明天再说吧,上午不就要选了吗?到时候实在不行,咱就跟周老哥提意见呗。” 也是,婶子们点点头,总之不想把这么好的事落在几个毛病多多的人身上。 正议论着,就看到一群穿着军装的文艺兵来了。 男同志较少,女同志多些。 齐刷刷的绿色军装,齐刷刷的正步,看着就让人肃然起敬。 带队的是个老大姐,农村人也不认得什么军衔,反正肩膀上的徽章上有两个杠杠和三颗星星,看着特别气派。 那老大姐到了舞台那里,喊了声立正,文艺兵们就全停下了。 随后稍息,齐齐向着东方前进十几步,停在了舞台侧面。 那老大姐随即宣布解散:“大家做做热身,活动活动筋骨,舞台马上就好,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慰劳一下辛苦的乡亲们!” 齐刷刷的一声:“是,首长!”震耳欲聋。 晏姝他们停下手里的活,跟着杨怀誉给军人们行了个军礼,那老大姐见了杨怀誉,还挺熟稔的,特地过来寒暄了一下,问杨怀誉公社那里有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职务。 杨怀誉这阵子表现得已经好多了,闻言像个正常人那样回了一句:“回团长的话,我生病了,暂时没去。” “生病了啊,什么病?有医院诊断书吗?向公社打病假申请了吗?你要是不打申请,回头等你治好了就没你的事儿了呀。”孙秀珊看了看杨怀誉,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再说了,这小伙子离开的时候好好的,怎么才回来几个月就生病了呢? 她还是蛮欣赏这个小同志的,便关心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杨怀誉一一回答了,等孙秀珊听说他没打申请的时候,急了:“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等会演出结束,我跟你们周书记说说,病例有吧,回去拿给我。” 杨怀誉有点不好意思,那病是假的,要是被拆穿了多不好。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驳了孙团长的面子,便应了一声:“是,团长!” 孙秀珊叹了口气:“那你结婚了吗?走的时候不是急乎乎的,说家里给你安排了对象?在哪儿呢?喊过来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倒想看看,是多么出色的姑娘,让你连咱们文工团的董小娟都给回绝了。你可真狠得下心啊,你走之后,人姑娘哭了一个多月呢。” 说到这个董小娟的时候,孙秀珊还特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杨怀誉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面色清冷、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董小娟。 忽然有点头疼。 他可经不起董小娟胡搅蛮缠,只能非常不凑巧地,犯病了。 想来一个精神病人会让董小娟退避三舍的吧? 他很自信。 于是他忽然傻笑着蹲下来,抓起地上的泥巴,糊了自己一脸:“嘿嘿嘿,我是大花猫,我会抓老鼠。” ……孙秀珊看不懂他是个什么意思,接下来不管问他什么,回答她的都只是傻笑。 无奈,她只好狐疑地看着旁边敲敲打打的父女俩:“这位老伯,请问一下,你们知道小杨他得的是什么病吗?怎么好好说着话,忽然就傻笑起来了?” 晏姝没想到会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脚,但是吧,这也不怪人家团长,毕竟人家不知情,在这种前提下,想把文工团适龄的未婚女性介绍给杨怀誉,那也算是人之常情。 再说了,这也侧面证明了她家怀誉是很优秀的嘛。 自信的女人才不会因为多了个情敌就惴惴不安呢,相反,她可自恋了,她也很优秀的,跟杨怀誉绝配。 所以她没有生这位团长的气,帮晏楚炀把最后一块板子敲好之后,站起来自我介绍了一下:“团长你好,我叫晏姝,是杨怀誉的未婚妻。他跟家里有点矛盾,拉扯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伤,伤到了脑子,这阵子在知青许悠琳同志的治疗之下,已经好多了。您刚才看到的就是他每天不定时出现的正常状态,但是维持不了太久,话说多了就开始犯傻了。” “他这个状态有多久了?”孙秀珊吓了好大一跳,造孽啊,这么英俊帅气的大小伙子,说傻就傻了? 这不是天妒英才吗?还不如别转业了,就留在部队多好。 晏姝大概猜到这位大姐想什么,她也表示了一下惋惜,惋惜之余,更多的是乐观:“快两个月了,不过许悠琳同志说了,家人的关心和陪伴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做什么事都把他带在身边,免得他出了什么状况来不及照料他。 孙秀珊赞许地看了晏姝一眼:“辛苦你了晏姝同志。” 她心疼得很呢,在部队的时候就对杨怀誉印象很好,他们文工团的每次汇演,杨怀誉都会过来帮忙调设备搭舞台,有时候哪个文艺兵身体不舒服了,他还能临时顶替一下,不少样板戏都手到擒来,简直样样精通,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兵,是个十项全能的杰出青年呢。 结果…… 哎! 孙秀珊看着他傻不愣登的样子,心道跟董小娟肯定是没戏了,董家那条件,怎么也不可能允许女儿嫁给一个精神病人。 再说,人家都有未婚妻了,她还瞎热心个什么劲儿。 回头重新给董小娟介绍一个吧。 这么想着,孙秀珊又看了眼人群中的董小娟,这姑娘果然是个痴情种,虽然面无表情,可那眼珠子,从刚开始过来就没离开过杨怀誉身上。 就是再傻的人也看出来她的一往情深了。 她这边离董小娟也不远,想必说的话都被董小娟听见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心里有多难受呢。 孙秀珊想想,还是没再说什么,安慰了晏姝几句,又夸了晏姝几句,转身歇着去了。 片刻后村支书周洪福领着茶水班子,把一些炒花生、瓜子和地里的西瓜、葡萄等端了过来,怕村支部的桌椅凳子太寒碜,临时从各家各户抽调了一些品相不错的搬了过来,给文艺兵们休息和进食。 孙秀珊见状,便跟周洪福寒暄了起来。 因为她第一次来老坞堡,所以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况,便大致问了问乡亲们喜欢看什么,有一些即兴发挥的节目,是可以临时更改内容的。 周洪福当了二十几年村支书,当然了解自己村里的情况,便跟孙秀珊去旁边聊开了。 晏姝直起腰来,帮晏楚炀把工具什么的提着:“爹,走吧,回去歇会再来。” 晏楚炀也累得够呛,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一弯腰就浑身不得劲儿,便没有留下来跟孙团长客套,直接回去了。 等他们三个走了,那孙团长才想起来问了一声:“刚刚那个搭舞台的老同志呢,也没跟人家说一声谢谢。” “团长,我去吧,正好我拿几块西瓜给老伯解解渴。”一直支棱着耳朵的董小娟,忽然出列主动请缨。 孙秀珊也觉得应该表示一下,便让董小娟去了。 所以晏姝走着走着,身后就传来一声娇俏含情的呼唤:“杨怀誉!你站住!” 好家伙,还是命令式的口吻。 晏姝看了杨怀誉一眼,杨怀誉冲她挤挤眼,想用精神病直接把人吓跑,晏姝会意,便转身替她应对一下:“这位同志你好,小杨他这会儿精神状态不怎么好,需要回家休息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董小娟不信,上前一步搡开了晏姝,拦在了杨怀誉面前:“我怎么没见过这种病?杨怀誉你骗得了团长可骗不过我!你分明就是不想跟团长聊下去了装的!不信我现在就请假回家把我大哥大嫂请过来帮你诊断,他们一个是医院主任医生,一个是护士长,我就不信,他们会告诉我你真的有病!” 晏姝心累,没想到碰上硬茬了。 听口气,还是个娇小姐。 不好惹。 但是她不怕。 她转过身来,牵着杨怀誉的手,拦在了董小姐面前:“这位同志,我家小杨是有卫生所的住院证明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至于你的家人,那就不必惊动了,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当不起这样隆重的待遇。小杨犯病了没法跟你表达谢意,我在这里就替他说一声谢谢了。” “你凭什么代替他?未婚妻而已,真把自己当他的老婆了?我跟你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看一看他是不是骗我的,现在看来,他好像还没跟你结婚嘛,所以他当时在部队说的话都是在撒谎咯?说什么三年之约,说什么一辈子非她不娶,怎么,回来这么久了离得近了却偏偏不娶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董小姐显然非常崩溃,求而不得的恋情让她失去了理智,也不管来往的村民越聚越多。 晏姝有点无奈,杨怀誉装病的事显然不能现在被拆穿,可这位娇小姐也不是好打发的。 那就只能出其不意了:“对,他是撒谎了,他跟我孩子都有了,所以什么三年之约,只是想给你留点面子,让你知难而退。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看?都会打酱油了,正好是他参军之前生的呢。” 董小娟一听,踉跄着后退几步,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不可能,他的入伍材料我确认过的,他明明写的未婚!” “这也不怪你,我们农村人都喜欢先摆酒再领证,这不,一回来就跟我补了证了,你要是想看,我可以拿给你啊。”晏姝越说胆子越肥了,因为她看到这么多人在围观,料定了会有人给孙团长通风报信。 等孙团长来了,董小姐肯定不能再胡闹下去,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拿什么证明,只要把话放出去,让董小姐死心就好了。 董小娟果然闹着要看结婚证,而就在这时,孙团长来了,冷着脸,呵斥了一句:“董小娟!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给我归队!” 丢死人了,跑到大路上哭哭啼啼,就为了一个名花有主的男人,值得吗? 孙秀珊最见不得这样的做派,拨开人群,走上前来,让另外两个文艺兵把董小娟搀走了。 还特地跟晏楚炀和晏姝打了声招呼,表达了一下歉意。 晏姝见好就收:“孙团长,刚才话赶话,真话假话掺半,等会你要是核实情况,也请不要见怪,我家小杨精神不好,我只能不留情面。” “那你们真的有孩子了?”孙团长还挺意外的,杨怀誉的入伍资料确实写的未婚。 董小娟的父母都是孙秀珊的上级领导,拜托她帮忙找杨怀誉的团长核实的。 所以,她得弄清楚这个问题,不然自己背上欺骗老上司的罪名,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晏姝笑笑:“孙团长,不瞒你说,孩子是我去世的丈夫的,您大可以走访整个老坞堡问问,我晏姝之前是不是一个寡妇。小杨的三年之约就是说的我,这个是没错的。对于董小姐的一往情深,我也很是敬佩,但是,麻烦孙团长转告她,我和小杨都是认定了彼此不会动摇的。她还年轻,外面大把的好男人,不必在小杨身上浪费时间。” 孙秀珊被呛到了。 今天可真是意外不断啊。 没想到小杨傻了,也没想到小杨心心念念的人居然是个寡妇。 她缓了缓,才尴尬地看了眼晏楚炀:“老伯,是这样吗?” “首长,刚刚面对你们的女兵,我家闺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撒谎,不过是为了让她死心而已。孩子确实是我前头那个女婿的,已经没了四年了。至于小杨,我们都已经过了三媒六礼了,日子也选好了,首长要是看得起我家闺女,明年阳历六月十九,可以过来喝杯喜酒,小老儿家里一定蓬荜生辉,不胜荣幸。”晏楚炀说着说着,还咬文嚼字起来了。 孙团长一听就觉得这老伯是个文化人,忙问了一句:“老伯怎么称呼?是做什么的?” “鄙姓晏,区区一个小木匠,不足挂齿。”晏楚炀早就不说自己是大木作师傅了,没有用武之地的身份,说来做什么? 孙团长觉得不太像,又问了晏姝一声:“同志,你父亲是不是在跟我谦虚?” 晏姝还是很自豪自家爹爹的身份的,便点点头:“我爹师从孙文山老先生,是她的嫡传弟子,学的是大木作。只不过现在没有发挥才能的场合,小打小闹做做木匠换取家用。” 晏姝说完就准备走了,该解释的解释了,该回答的也回答了,她爹这老胳膊老腿的,陪着她在这里罚站呢这是? 她心疼啊。 不过,她没想到,她才准备离开,那孙团长就忽然喊住了他们父女俩:“慢着慢着,哪个孙文山?” “本地的那个。”晏姝笑笑,“说不定五百年前跟团长你是一家呢。” 哪里用得着五百年啊。 孙秀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忙给晏楚炀赔了个不是:“老伯您不会就是晏楚炀同志吧?我听我姑奶奶提过,她年前刚刚过世,临终前还念念不忘,把她的弟子全都念叨了一遍。就是可惜了,她老人家是在首都病逝的,没能给你们一一报丧呢。” “师父病逝的消息我早已知晓,首都的同门师兄弟拍了电报告知过我。只恨家中贫贱,无力北上吊丧,希望师父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不要怪我。”晏楚炀说着抹了把泪,心中不是不愧疚的,但是闺女和晓萌的死活他不能不管,家里已经很难了,借钱北上只会雪上加霜。 当然,当初也有师兄弟提议要资助他的,但是他爱面子,低不下这个头,到底还是没能见上老师傅最后一面。 现在每每回忆起来,还会唏嘘不已。 孙秀珊见状,忙过来搀着晏楚炀:“怎么会呢,姑奶奶经常说,你们这些徒弟散落在五湖四海,有生之年再见一面是不指望了,只是希望你们能把这门技艺传承下去,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咱们国家不会一直这么困难的,等熬过去这艰苦的岁月,一定还有你们大木作发光发热的时候!老伯,别灰心啊!” 晏楚炀没想到误打误撞能认识师父的后辈,心里多少是有点欣喜也有点羞愧的,便跟孙秀珊一路往家里聊去了。 那董小娟,原本还指望孙团长给她去核实情况呢,结果…… 她在几十米开外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但她看着孙团长居然那么谦卑地搀住了那个老头子,忽然觉得情况不对了。 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怎么回事,团长被下降头了?” 她的战友刚从前面过来,吭哧吭哧给她把听来的消息一说,董小娟懵了。 “还真有来头啊。”看来只能让她爸妈出面查一查这个杨怀誉到底有没有结婚了。 等孙秀珊到了晏家,晏姝关上院门就和杨怀誉一起坦白了实情。 结婚证拿了出来,所有遭遇的阻挠和困难也都一一陈述。 孙团长听完满是唏嘘。 “我是非常支持丧偶的女同志再婚的,所以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出卖你们的真实情况。但是你们也要有点心理准备,那董小娟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们又非常溺爱这个最小的女儿,要是真被董小姐撒娇卖乖逼急了,也许会派人调查你们的情况。你们把结婚证收好,倒时候实在不行就公开你们真实的登记时间,板上钉钉的事儿,谁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就是这么一来,可能村里这里的舆论会不太友好。”孙秀珊自认还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她肯帮董小姐介绍对象,也是为了老领导的任务。 现在两边让她选,她肯定只站有理的一方。 而显然,这有理的一方不会是董小娟。 她又在晏家聊了会,等院子那里传来晏澈的敲门声,她才站起来,准备回晒谷场去了。 跟晏澈擦肩而过的时候觉得有些面熟,愣了好久才认出来:“哎呀,晏班长!” 晏澈也一愣,好家伙,遇上老熟人了。 “是你啊秀珊!都当团长了,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晏澈跟孙秀珊可是老交情了。 老到差点打申请报告结婚的那种。 后来是孙秀珊的家里选择了出身更红的军二代,逼着孙秀珊嫁了。 孙秀珊那丈夫也牺牲了,留她自己照顾唯一的女儿,这些年个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她还挺唏嘘的,没想到晏澈发福成这样了。 其实身形倒是没有怎么走样,不过三十多岁的男人,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都会变得心宽体胖。 身上的肌肉,早就被肥肉所替代,穿着衣服看不大出来,但是那脸形到底是圆润了不少,不比当年那有棱有角的样子了。 孙秀珊笑笑,当年谈恋爱,也没问过晏澈家庭住址,今天真是误打误撞,全都赶上了。 她问了一声:“你是晏老伯的?” “我是我爹大儿子。”晏澈笑笑,没想到孙秀珊这么客气,连老伯都喊上了,估计是对他旧情难忘吧,不然怎么这么套近乎呢。 孙秀珊哪里有什么旧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女儿培养成人,至于男人,她该学学晏姝同志,找个年富力强的多好。 所以她笑了笑:“原来你和晏老伯是一家人。” 可惜了,没听说晏澈学过大木作,也不知道老人家有没有传几个弟子。 不过这年头…… 不用问也知道,难。 孙秀珊说完就走了,倒是晏澈,特地追出去,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了半天。 直到沈玉璃进来了,还在那叹气呢:“这都十来年没见了,秀珊还是那么英姿飒爽啊。” 沈玉璃一听就知道有情况。 她这男人不是个东西,当初骗她未婚未育,现在又对一个女团长露出这种念念不忘的眼神,沈玉璃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她做不来那些拈酸吃醋的事儿,自己默默深吸一口气,就把不满给压下去了。 她笑着搀着晏澈的胳膊往堂屋来了:“爹,我今天去卫生所做了检查,我和大澈明年夏天就能给您添个大胖孙子了。所以我想,公社广播站的差事我差不多也该放下了。我准备竞选妇女队长,爹你人脉广,等会文艺汇演结束,上台帮我拉拉票呗。” 晏楚炀累了半天,正坐在那里休息,晏姝和杨怀誉一个给他捏肩,一个给他捶腿,孝顺至极。 他听着沈玉璃的要求,虽然心里高兴家里又要添丁进口了,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万一女儿也要竞选呢? 他这心哪,始终是偏的。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们,明天开学了,所以接下来更新时间可能会有所波动,因为我要照顾小朋友学习和生活,只能抽空写。今天上午的八千八就是用手机写的,所以更晚了。 但是保底的1-5日九,6-7日万还是不变的。 为了蹭玄学多点曝光,所以更新时间会在9,12,15,18,21这样的时间点,哪个时间点接近我写完的时间就选哪个,见谅。 ◎最新评论: 【都多少年了还旧情难忘……可以自信但不要普信求求了……】 -完- 第47章 、搬进仓库(一更) ◎乔迁之喜,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呢?◎ 天公作美,今天没雨,玉盘一样的满月静静凝望着大地。 文艺汇演非常成功,男俊女靓,歌曲舞蹈样板戏,不管是哪个节目都让人回味无穷。 节目将近尾声的时候,沈玉璃特地从晒谷场回来一次,再次向晏楚炀发出了请求。 晏楚炀原本是不愿意去的,但晏姝留在家里陪他的时候跟他聊了聊,小老头被说动了,听女儿的,给儿媳妇拉票去。 不过效果不是很好,毕竟沈玉璃也是新媳妇,不算土生土长的老坞堡人,再说,她明明在广播站有公职,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乡亲们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来竞选这个职位。 还有人怀疑她红眼病,见不得晏姝和自己大姐好。 沈玉璃很生气,她没想到拉票的效果居然都是负面的。 回到家里关上门,自己消化了一会,想想还是往隔壁来了。 她需要得到晏姝的支持。 至于她为什么要竞选,她跟晏姝解释了一下:“到时候我月份大了,来回公社上下班肯定不方便,再往后呢,孩子要吃奶,要有人照顾,爹娘都在你这边帮忙,我也不好跟你抢。所以我想着,最好是能有个就近安排的职务,既不耽误照顾孩子,又能为家里做点贡献,不当吃白饭的闲人。” 晏姝见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也不跟她打马虎眼,坦白道:“其实你有这个文化水平,自然能胜任很多工作。妇女队长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放心,我会支持你的。至于爹娘,娘比谁都急着抱孙子,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的,爹呢,他肯定还是喜欢打打家具挣钱给孩子们花。” 晏姝也没有把话说死,说到底都是爹娘的孩子,他们老人家想帮谁的忙都行,但是晏姝希望把选择权交给长辈自己把握,而不是被子女胁迫。 至于妇女队长,她本来就没有竞选的念头,当然不会跟沈玉璃争。 沈玉璃其实就是要她一个态度,在她看来,唯一威胁到她的对手就是晏姝,现在晏姝答应了支持她,她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跟晏姝又聊了会,沈玉璃就起身离开了。 没想到刚回到家里,沈玉环就来找她。 哭哭啼啼的,跟她打感情牌。 “什么?你要我放弃竞选?”沈玉璃想不通她大姐到底在开什么玩笑,“你户口都不在老坞堡,你想什么呢?” 沈玉环一听这口吻,就知道自家妹子是不打算放弃了,她有点着急,哭得更厉害了:“好妹妹,你又不是没有工作,为什么非要跟我抢呢?我在王家谁都能给我甩脸子,我要是当选了,那不就能挺直腰杆子了吗?你就不能让让我,让我称心一回吗?” 沈玉环这几天被田雪婵说得非常心动。 一旦她竞选上了,就可以在王家横着走了,这么好的事儿,她怎么可能放弃! 所以她对于沈玉璃参加竞选的事儿非常反感和抵触。 沈玉璃也反感她呢,别的本事没有,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卖惨装可怜。 其实她也知道,她大姐可怜也是真可怜,可大姐她自己选的路,怪谁啊? 当初家里又不是没有阻止她跟周旺福在一起,是她自己没脑子,未婚先孕把自己搭进去了。 结果一进门孩子就掉了,搞得周旺福百口莫辩,还以为他们假怀孕骗家里人同意呢。 所以沈玉环的婚姻,一开始就埋下了隐患。 沈玉璃从小就听爹娘唠叨,对大姐的事儿早就门儿清了,所以她也不大看得上她大姐。 她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姐,你想称心,我也想兼顾家庭和事业。既然我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那不如各凭本事,让乡亲们选。” 结果沈玉璃刚把话说完,沈玉环就激动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开始撒泼胡闹了。 扯着嗓门在那哭,说自己命苦,说自己可怜,求她妹妹无论如何要念在姐妹一场,让她一让。 片刻后晏姝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那沈玉璃被拉扯得一脸烦躁,又碍于亲人的情分不想跟她大姐动手,只能自己去做个恶人。 没想到,她还没靠近,沈玉环就失去了耐心,干脆发了狠,猛地把沈玉璃搡在地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答应我?我给你跪下了行不行?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被周家赶出来了,不能再在王家抬不起头啊。” 沈玉璃踉跄着摔倒在地上,第一时间捂住了肚子,痛得冷汗直下:“三妹,三妹快,孩子,我的孩子……” 晏姝吓了一跳,忙扑上来抱起沈玉璃就往外跑,边跑边喊:“爹,娘,怀誉,快来帮忙!” 隔壁院子里的家人们被她惊动,出来一看,不得了,沈玉璃怎么出了那么多血! 尤红芳两个月前刚没了一个大孙子,这次刚高兴没几天又要折损一个大孙子,一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脚才迈出门槛儿,身子就一软,晕倒了。 还好杨怀誉离得近,扶了一把,等晏楚炀吭哧吭哧赶过来,猛掐了一阵尤红芳的人中,总算把她给弄醒了。 尤红芳一醒就开始哭,晏姝是指望不上她帮忙了,便催促杨怀誉去晒谷场那里喊大哥回来。 走之前把板车推了出来,铺了床被褥,让沈玉璃躺着。 一家子兵分三路,晏姝拖着板车送沈玉璃去卫生所,杨怀誉去叫人,晏楚炀留在家里,照看站不起来的尤红芳。 过了会见尤红芳终于缓过劲来了,晏楚炀便把自行车推了出来,老胳膊老腿的,蹬得不快,但也比走路强点。 等晏澈收到消息借了车子急匆匆赶到公社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孩子没了的噩耗。 其实卫生所晚上是不开门的,是晏姝直接找到了那老知青,求他过来开门帮的忙。 晏姝守在病床边上,见着她大哥,叹了口气:“哥你陪陪嫂子吧,我出去喘口气。” 她忙前忙后的,累死了。尤其是那泥巴路可折磨人了,她拖着板车一路过来,手心都磨出泡了,这会儿火辣辣的疼呢。 她把泡掐破了,打算去找老知青给她上点药。 结果她哥不领情,在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凶神恶煞地质问她:“怎么,见我来了就想跑?” “……”晏姝怀疑她哥脑子坏掉了,一把搡开他,挣脱了钳制,“你不会以为是我害嫂子流产的吧?” 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她都没碰沈玉璃好吗? 见她居然不承认,晏澈冷笑一声,铁了心不让她走了。 他来之前是听杨怀誉说了,人是沈玉环推的,可他不信,那沈玉环看着畏畏缩缩的,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 于是他找沈玉环对质了一下,结果那沈玉环缩在角落里,一个劲地哭,说自己有多无辜,说晏姝有多恶魔,还拿出亲姐妹的关系证明自己不可能下得去黑手。 晏澈听了一想,这还真是晏姝做得出来的事儿,便气鼓鼓地过来兴师问罪了。 他逼近一步,试图震慑住晏姝:“难道不是吗?你怕你嫂子怀孕了爹娘就不帮你照顾晓萌了,所以急赤白脸地把你嫂子推流产了!你好恶毒的算计!还用支持你嫂子竞选做条件,让她跟你串通一气,栽赃给沈玉环?你怎么敢的?你当我不会去核实吗!” 晏澈都要气炸了,他不知道盼了多久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这让他出离了愤怒,吼了一嗓子,又要来拉扯晏姝。 没想到,这次他还没碰到晏姝,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扣住了手腕,一扯一扭,把他双臂摁在身后,将他整个人压在了旁边的病床上。 这人出手利索,力大无比,晏澈一时之间想不出是谁,只能扭着脖子,看了眼身后。 原来是杨怀誉,个小畜生,真把自己当晏家的人了? 晏澈咽不下这口气,当即辱骂起来。 杨怀誉来晚了,因为他借车子耽误了点时间,结果一来就看到晏澈欺负晏姝,这还了得? 什么也别问了,先动手再说! 他这大舅子也是个绣花枕头,虽然当过兵,可身手早就不行了,一下子就被他制住了。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摁着不撒手。 晏澈挣扎了一会儿却始终挣脱不了,气头上嘴上就忘了把门儿,骂骂咧咧的:“杨怀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老子?倒插门的小白脸,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松手!再不松手我打死——” 晏澈还没骂完,就啪的一声挨了一巴掌。 晏姝打的,清脆响亮,干净利索。 打完了不算,还要他道歉,不道歉就继续打。 晏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一边挣扎一边继续骂:“三妹你找死!别以为有个男人愿意要你你就不是克死男人的丧门星了!我劝你认清现实,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别整天做些缺德事再把这小白脸也克死了!” 啪! 晏姝懒得跟他废话,又是一巴掌呼了上去。 晏澈门牙都飞了两颗,嘴里的血洒出去一米多远。 他还想骂,结果晏姝提着他的领子,让杨怀誉松开了他。 随后把他摁在病房的墙壁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我大哥我就会由着你满嘴喷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杨怀誉道歉!不然的话——” 晏姝说着就要卸晏澈的胳膊,这事儿她熟,既可以让对方痛不欲生,又不会留下明面上的伤害,一个正骨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结果就在她准备动手的时候,沈玉璃挣扎着下地了。 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血色,走路颤颤巍巍的,风一吹就能倒。 就是这么一个脆弱的女人,却倔强地走过来,抬手也扇了晏澈一个大嘴巴子:“听不懂人话?给三妹和小杨道歉!” “玉璃你!”晏澈绷不住了,被晏姝打,他还不是很意外,反正晏姝撒泼惯了,可被他自己的女人打,他很震惊,也很屈辱。 他又急又气,瞪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有男人的威严:“你疯了?自己男人被欺负,你却胳膊肘往外拐,去帮外人打我?你脑子呢?” “放心,我脑子比你清醒,你脑子要是不想用,可以摘下来当球踢。”沈玉璃冷着脸,她可太讨厌这个蠢男人了。 不肯信自己妹子,却愿意信一个别有用心的大姨子,脑子被驴踢了吗? 更可恶的是,始作俑者明明是沈玉环,他不去收拾沈玉环却在这里窝里横,简直丢人现眼! 晏澈被打急眼了,眼里含着怒气,吐了口嘴里的血才开口:“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两边的说法我都听听。” 沈玉璃都懒得跟他说,她平时可以小意柔情哄着他,可现在,他居然被害死他们孩子的人给洗脑了,这让沈玉璃怎么忍? 沈玉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你要是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离婚让你去找称心如意的。至于孩子怎么没的,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只提醒你一句,我是孩子亲妈,谁害了我的孩子我跟谁不共戴天!” 沈玉璃说完扭头看了眼晏姝:“对不住啊三妹,你大哥脑子被门夹了,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刚医生也说了,幸亏你送来得及时,不然我可能再也不能生了。我现在有点累,等我好了再好好谢谢你。时候不早了,你跟小杨先回去休息吧。” 晏姝也不想再留着了,看见晏澈就一肚子气。 反正仓库盖好了,大不了她和杨怀誉搬去那里凑合几个月,免得晏澈一肚子怨言,张嘴闭嘴就诅咒人,恶心死了。 再说她也实在不想掺和他这个高贵的男主角的事了,她只想老公孩子热炕头,谁也别打扰她! 不过她还没听晏澈道歉呢,便转身把杨怀誉拽了过来:“晏澈,给我丈夫道歉!” “三妹你!”晏澈的脸已经肿了,他没想到三妹下手这么狠,这会儿一说话嘴角就扯得生疼。 可听沈玉璃的意思,真不是三妹弄掉了他的孩子。 他又不想真的把沈玉璃气走,只好勉为其难说了声对不起。 晏姝一看他那敷衍的样子就觉得心寒。 她转身牵着杨怀誉直接走了,关上门之前扭头看了眼沈玉璃:“嫂你明天还竞选吗?你要是真打算竞选,我去跟周支书说一声,让他推迟两天,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不用为了我搞特殊。我睡一晚就好了,明天我准时参加。”沈玉璃本来想的只是争取一下,可现在,她咽不下这口气了,她还非要当选不可了! 沈玉环不是会装可怜卖惨吗? 她也会! 她都不用装,她刚没了孩子,身子又虚,脸色又差,要是去竞选,不是很容易让人心疼她可怜她? 她就不信只有沈玉环能骗得别人团团转! * 晏楚炀和尤红芳一直磨蹭到晏姝和杨怀誉调头回去的时候才赶了过来。 年纪大了蹬不动车,大晚上的能来就不错了。 晏姝挺心疼自己爹娘的,干脆和杨怀誉在门口等着,等他们进去说了会话才一起回去。 回去的时候,晏姝载着尤红芳,杨怀誉载着晏楚炀。 年轻的小两口,是时候把老一辈的担子接过来了。 晚风有点凉,晏姝停了下来,把自己外套给尤红芳披上了,杨怀誉有样学样,也把外套给了晏楚炀。 两人一前一后蹬着车,顺便把搬家的意图跟爹娘说了。 尤红芳没意见,她得照顾小产的沈玉璃,要是闺女能自力更生给她省点心,她是乐见其成的。 有意见的是晏楚炀,他很不高兴:“仓库怎么住人?天气越来越凉,眼看着就要过冬了,到时候冻着了怎么办?” “爹,我要是不走,不知道下次又有什么事会赖在我身上。我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人,容易招人怨。不如大家离远了,互不干涉,相安无事。”晏姝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也啃了四年的老了,是时候自立门户,让爹娘省省心了,至于他们愿意跟哪个子女过,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晏楚炀看出来了,一定是晏澈这小子不做人事,不然也不可能肿着个猪头脸。 他叹了口气:“你要真想走就走吧,晓萌给我留下来,最起码等你们正经把房子盖了才能接她走。我可不愿意看孩子跟你们去受罪!” “那就辛苦爹娘再为晓萌费心一阵子了。”晏姝一想也是,那仓库冬天不知道多冷呢,没必要让孩子跟着受罪。 自己亲爹亲娘亲妹妹,孩子跟着他们,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便这么说定了。 白天还要忙生产队的事,晏姝就跟杨怀誉连夜把家搬了。 反正他们东西少,目前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两张小板凳,别的再慢慢添置。 为了照明,晏姝从家里带了几根蜡烛过来,点上一根滴了烛蜡在地上,稳住了才起身:“明天抽空去买点日用品吧,回头再在外面搭个小棚子,安个土灶。” 水井也得安排上,这个简单,杨怀誉自己就能做。 沿江地区地下水水位很高,随便挖个几米,砌上一圈砖头就行。 收拾完带来的东西,两人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聊了半宿的天。 “怀誉,跟我在一起受苦了。”要不是为了跟她在一起,杨怀誉就不用跟家里闹翻,提前搬出来。 她心里都有数的。 不说只是觉得矫情,可现在,看着这空旷的说话都有回声的仓库,她不矫情一把心里过意不去。 杨怀誉却跟她一样,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对方。 他笑了笑:“我还觉得是你在跟我吃苦呢。要不是我晚出生了几年,我就可以早点追求你把你拐跑了。” 有些事真的是由不得自己的,杨怀誉最大的怨念就是“君生,我未生,君嫁,我还小”。 他是个有情饮水饱的人,就算是住仓库心里也是甜的。 搬进仓库也可以勉强算上乔迁了,既然乔迁之喜,又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呢? 摇曳的烛光里,两人默默相对。 月色很美,流连在窗口,静静窥探着这对小情侣。 秋蝉歇了声,四周只剩蛐蛐儿的吟唱,不远处的江面传来涛声阵阵,气氛刚刚好。 晏姝钻进杨怀誉怀里,做了回贪婪的坏女人。 杨怀誉则把自己血气方刚的身体和全心全意的爱慕,全都当做了战利品,倾情奉送。 动情处他将她托在怀中,深深埋首。 如瀑长发在月色下甩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伴随着娇嗔阵阵,何尝不是旋律优美的小夜曲呢? 天亮的时候,一晚没睡的两口子,精神格外亢奋。 一个要留下来打井,一个要去帮沈玉璃最后一次。 不过晏姝没想到,她刚准备出发,堂弟晏卫平就来了,手里还带着工具:“姐,大伯让我来帮你和姐夫打水井。还有这些盆啊桶啊什么的,都让我提过来了。” 晏姝心里暖暖的,她真是幸运,该有的都有了,剩下的就是努力挣钱养家了。 加油啊,晏姝同志! * 晒谷场上人头攒动,有志于竞选的妇女们都在努力为自己拉票。 晏姝是二队队长,这种大事本来就该到场的,所以她只能不断回绝那些婶娘们的好意:“我不竞选,我太忙了,我就是来帮忙统计票数的。” 顺便帮沈玉璃争口气回来。 说到底,广播站的广播员看着挺体面的,其实远没有妇女队长有实权,毕竟他们这个村几千口人呢。 所以沈玉璃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跟晏澈同进同出这种恩爱的举动,不过是沈玉璃做做样子罢了。 她其实很生气,气晏澈骗了自己。 但是贼船已经上了,她不想被人笑话,只能做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乐在其中。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让她压在晏澈头上,她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天一亮她就让晏澈送她回来了。 刚刚小产过的身体格外的脆弱,坐在车上都嫌颠得慌。 她忍了一会就不忍了,脸贴在晏澈后背上默默地哭。 晏澈骑着骑着,发觉后背湿了一块,只能劝了劝:“我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哭?” “我哭我命苦,年纪轻轻被你骗过来,结果怀了孩子还没高兴几天就没了。你还偏听偏信,把杀死孩子的仇人当好人。这日子怎么看怎么没有盼头,不如我去跳江,一了百了……”沈玉璃活学活用,哭是真哭,心疼没了的孩子也是真心疼,可说什么跳江? 她是绝对不会跳的,她不过是认清了晏澈是个糊涂男人,看不穿这些把戏而已。 与其跟晏澈急赤白脸地争执,不如把他当猴耍! 她也不是没想过离婚,可这年头,女人家嫁过人就成了人人嫌弃的破鞋,就算她不支持这样的观点,也架不住别人会用这种观念来审视她。 她只能硬着头皮,把日子往好了过。 反正晏澈比她大十几岁呢,说不定哪天熬死他,她又得了名声,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换男人,多好。 这么想着,她倒是挺欣赏晏姝的,说改嫁就改嫁了,还耍了些手段,把舆论风向都掌控在了自己这边。 她得学着点。 等她到了晒谷场,发现晏姝正在帮她拉票,心里更是一阵唏嘘。 谁说晏姝不好了? 在她看来,晏姝好着呢。 说了会支持她就真的支持她来了,那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 既夸她年轻能干,又夸她读过书懂政策。 还夸她心地好,把何慧的两个闺女当亲生的处,是个善良的好女人。 每一句都拿捏住了婶娘们的软肋,等到了正式选举的时候,沈玉璃居然真的胜出了。 沈玉璃满心欢喜,看看排在第三的苏锦娘,再看看排在末尾的沈玉环,骄傲地收回了视线。 她在掌声中走上了前面,发表了一下当选的感言。 正说着,那沈玉环忽然被苏锦娘推着站了起来。 她显然有些为难,一直低头跟苏锦娘比划着。 怂惯了的人忽然要当众发狠,确实是需要好好做个心理准备的。 她好几次想坐下,却还是被苏锦娘推了出来。 一番眼神交流,沈玉环终于不挣扎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沈玉璃的发言,一副憋着坏水揭短的汉奸样:“小妹啊,你倒是风光无限了,可人何慧怎么办?你说说你,好好的高中生,什么男人不好找,偏偏盯上了别人的男人。是,我也承认,别人碗里的总是比自己的香,可你勾引晏澈逼走何慧这个原配,害人家只能跟了张鹏给五个孩子当老妈子,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不如你把这妇女队长让给何慧,也好弥补一下人家。” “大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晏澈的事你知道什么啊就在这里编故事?”沈玉璃惊呆了,她大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从一个饱受周家欺负的可怜虫,摇身一变成了祸害别人的恶妇了? 她不明白。 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因为光是看她跟晏澈结婚的时间还真没得洗,她实在百口莫辩。 只能指望晏澈帮她澄清。 可晏澈这个缩头乌龟已经不知道躲哪去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 她很愤怒,也很心寒。 抹了把泪,眼神变得倔强,冷冷地凝视着沈玉环。 一定是有人在怂恿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到底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呢? 这在场的乡亲们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心态,谁又会听她的? 就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晏姝带着何慧站出来了。 ◎最新评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千万不要放过晏澈这个蠢货窝囊废……】 -完- 第48章 、斥责权贵(二更) ◎回去后就给公社写了封举荐信,他要看到这个小同志到他部队来!◎ 何慧拿着大喇叭,看了看现场交头接耳的乡亲们,深吸一口气,照着晏姝的意思做了澄清。 “各位叔伯婶娘们,各位嫂子大哥们,我和晏澈离婚,是因为我俩性格不合,处不来了,跟人沈玉璃没关系。我这性格你们还不知道吗,要是晏澈真敢没离婚的时候就乱来,我不得可劲闹吗?怎可能那么痛快地离婚了?” “刚玉环大姐说的那些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大家听个乐子就行,别耽误了正事。要我说,人沈玉璃是正经的高中生,有文化,有见识,咱们老坞堡的妇女们在她的带领下一定会有新气象的。” 何慧这个苦主的发言可谓是及时雨,被众人指指点点的沈玉璃不由松了口气。 她鼻子有点发酸,走到何慧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说了声谢谢。 何慧干脆把大喇叭递给了晏姝,跟沈玉璃抱了抱,随后两人跟好姐妹一样的,手拉着手给大家鞠了个躬,这场风波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依旧是七天公示期,沈玉璃和其他几个竞选人的名单以及票数都留在小黑板上公示,有意见的可以提。 散会后,沈玉璃拽着何慧,说了好半天的心里话。 晏姝帮着收拾现场的桌椅板凳,忙完过来一看,这两个人还在那聊天呢。 倒是稀罕事。 农村人见惯了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扯头花打得不可开交的荒唐事儿,像这种心平气和聊天的,真的是凤毛麟角。 晏姝大概能明白是为了什么。 很简单,晏澈不是个东西,坑了这个又坑那个。 总会有女人慢慢意识到这不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问题,而是那个男人不做人事。 而何慧和沈玉璃,显然属于正在觉醒的新的力量。 这是晏姝乐见其成的,便默默走开了。 她帮沈玉璃帮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从今往后,沈玉璃走她的阳关道,晏姝走自己的独木桥。 她不怕,她有一个听话懂事的闺女,有对她一心一意的丈夫,有时刻惦记着她的爹娘和妹妹,足够了。 花生该收了,晏姝这边还得去组织人手抢收,因为天气预报说了三天后有个秋台风要来。 要是耽误了,花生在地里泡上十天半个月的,那就全完了,有些会发霉,有些会发芽。 发芽并不是好事,因为接下来的寒冬是属于萝卜红薯大白菜的舞台,花生强行加入,只会得不偿失。 晏姝说干就干,忙碌之余,还得兼顾一下上圩村的那几亩地,傍晚回来的时候,嘴唇都起泡了。 上火上的。 她今天难得一天没带着杨怀誉,没想到回来一看,小棚子已经搭好了,用的是竹子、芦竹以及一些陈旧的木头,棚顶盖上一块塑料纸,塑料纸上压几块轻重合适的石头,免得被风吹跑。 这么一间“厨房”就算是完成了。 厨房里搭了土灶,是晏卫平砌的,这小子动作还挺利索,一天的功夫,水井也挖得差不多了,真是勤快极了。 晏姝想留他在这里吃饭,可一想自己柴米油盐什么都没准备呢,怪不好意思的,只能等以后再报答这位堂弟了。 堂姐弟两个正客套着,旁边就来了几个人。 走在最前头的是村支书周洪福,他身侧跟着的是一对老夫妻,虽然穿着一身便装,但是看那身姿和走路的步态,肯定是军队的。 老夫妻身后则跟着孙秀珊和董小娟,孙秀珊显然还在劝,不过董小娟摆明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孙秀珊只好放弃了,叹了口气,看着仓库这边的晏姝,有点拉不下这个脸面。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来,要是待会真的闹起来,她得帮着点,人家晏姝又没有做错什么。 哎,看这事闹的。 孙秀珊的为难和不情愿都落在了晏姝眼里,晏姝是个聪明人,一下就看出来这群人是什么意思了。 她也不怕,坦坦荡荡跟两位领导握了握手:“你们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就姑且称呼二位叔叔和婶婶吧。仓库里只有两个小板凳,没办法招待两位休息,不如就站在外面说吧。” 董尚志其实不想来的,但是他架不住女儿哭哭啼啼地闹,这会儿见这位女同志不卑不亢的,还挺有好感。 又见她一身的汗水,裤腿上裹满了泥巴,可见是个勤劳的踏实的朴素的劳动人民,这么一来,就更觉得自己闺女有点闹过界了。 他笑了笑:“小同志刚从地里回来吧?你先歇着,我跟小杨聊一聊。” 被提到的小杨,正在井底下。 挖了一天的水井,水已经渗了一些进来了,要是不趁早把砖头砌了,明天还得先把水刮出来才行。 他觉得没必要增加施工的难度,所以跟晏姝说了一声就下去了。 晏卫平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他饿了,准备回去吃下晚饭再来。 这会儿见他堂姐这里来了一群人,脚步便迟疑了下来,他怕出事,多他一个男同志,好歹这些外人能顾及着点。 于是他主动把话茬接了过来:“首长你好,我姐夫在井底下砌砖呢,有什么事儿您说就是,我姐夫能听见的。” 董尚志转身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同志。 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可今天农历八月十六,月光普照大地,一点不影响视线。 他欣赏地点点头:“这小同志看着也是个勤快人,多大了?有没有一技之长啊?” 晏卫平礼貌地笑笑:“回首长的话,我叫晏卫平,今年二十二,学的是砖瓦匠,平时也就在家里务农,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个工。” “二十二。”董尚志看了眼他媳妇赵五美,“属马的。” 那赵五美还能不懂自己男人的意思? 既然那杨怀誉已经名花有主了,不如就找个别的转移一下女儿的注意力。 其实部队那么多优秀的好男儿,真没必要在乡下找一个。 不过,赵五美没说不好,因为她男人参军之前就是学这个的,跟这小同志算同行呢。 同行相惜,倒也正常。 再说这小同志才二十二,去参个军也不是来不及。 到时候去部队锤炼锤炼再跟女儿结婚,这身份不就匹配了? 于是她点点头:“比小杨的属相好点,小杨是属羊的吧,跟咱闺女犯冲。” “哎赵五美同志,这话可不能说啊,你这属于封建迷信。”董尚志忙纠正了一下自己媳妇的错误。 赵五美忙不迭赔罪:“是是是,董首长教训得是,没有下次了。” 那董尚志看了她一眼,笑了,又跟他皮! 这老太婆,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十几岁那会一样活泼。 他想了想,转身把他女儿董小娟喊了过来:“闺女,跟晏卫平同志认识认识。” 董小娟才不愿意呢,她是来找杨怀誉算账的,不是来相亲的。 她爸妈怎么这么讨厌,随便逮着一个人就想介绍给她。 她还有没有婚姻自主权了? 她不情愿,可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想给自己爸妈甩脸子,只好勉为其难跟晏卫平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董小娟,大你五岁。你们农村男人不是都喜欢找比自己小的嘛,我家里还有个远房表妹,你要是愿意,我介绍给你啊。” 晏卫平跟她对视了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反倒是把他堂姐喊了过来:“姐,婚姻大事我不懂,你帮我参谋参谋。” 晏姝笑着应了一声:“这有啥好参谋的,你自己喜欢最重要。” “是吗姐?那我喜欢董小娟同志也可以吗?”晏卫平显然说的是玩笑话,他这属于抢占主动权,帮他堂姐当枪子儿。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把自己给卖了。 人董小娟的父母一听,嘿,这小伙子居然看上自己女儿了,还挺实诚,张嘴就表白啊。 这么大胆,倒有点男子汉的样子。 董尚志欣赏地点点头:“当然可以,恋爱自由嘛。不过晏卫平同志,你还是把杨怀誉喊上来吧,我这女儿缺心眼儿,一根筋,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晏卫平没意见,便直接下了井底:“姐夫你上去吧,我来。” 杨怀誉本来打算把井底这一层砌好再上去的,见状也不再耽误了,叫晏姝把井口的轱辘绞几圈,拉他上去。 到了地面上,杨怀誉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过来跟董尚志和赵五美都握了握手,随后又跟孙秀珊打了声招呼。 随后进了仓库里,把结婚证拿出来后,走到晏姝身边,搂住晏姝的肩膀:“给两位首长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晏姝,我们已经在一个多月之前登记领证了。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书,两位要是不信可以去公社婚姻登记处查证。” 董尚志没想到人家真有结婚证,接过来跟赵五美一起看了看,又把那证书递给了董小娟:“小娟,这下该死心了吧?回去要是再闹,我们可不会再听你的了。” 董小娟不信,看也不看直接往井里扔去,随后哭着跑开了。 董尚志吓了一跳,忙催促赵五美去追,自己则跑到井口问了声:“小同志,那两本结婚证你接住了吗?有没有沾水?” 晏卫平当然接住了,他虽然在井底下干活,可全程都支着耳朵在听呢,当即冷笑一声:“这位首长,你家这位千金小姐脾气不小啊,随随便便就想毁了我姐的结婚证,你们不该给个说法吗?” 董尚志也觉得女儿做得过分了,只好赔了个不是:“小同志,你先把证书送上来,我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 晏卫平哼了一声,让杨怀誉拉他上来,到了地面,直接数落起董尚志来了。 “我看你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野蛮任性的娇小姐?得亏我姐大度,不然的话,让我姐夫写封举报信,你们这官就别当了!我也不需要你记住我什么恩情,我接住这两本证书,是为了保护我姐和我姐夫,而不是为了讨好你们这些权贵。你们好大的官威,居然欺负起老百姓来了!别说是我姐有结婚证,就是没有,你们也没有资格过来吓唬人!我劝你们赶紧走,再不走的话,明天一早我就到江对面省政府喊冤!现在可是新社会新时代,不是你们这些官老爷可以为所欲为的旧社会了!”晏卫华那威武不能屈的样子,实在是傲气十足,也实在是锐气十足。 那董尚志原本只是觉得这小同志跟自己同行,有点惺惺相惜,这会儿见他居然敢色厉内荏地斥责权贵,便彻底喜欢上这小伙子了。 回去后就给公社写了封举荐信,直接挑明了,今年冬季征兵,他要看到这个小同志到他部队来! 作者有话说: 晏卫平:喵喵喵,这就失去人身自由了?堂姐误我! 若干年后:多谢堂姐,你就是我的媒人,比心~ ◎最新评论: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卫华这小伙子可以啊】 -完- 第49章 、菌菇养殖(1)(一更) ◎哎呀,你还不知道吗?我怀孕了,杨怀誉的。◎ 晏姝没想到,董小娟的事情居然就这样解决了。 从那天之后,这个姑娘就再没有出现过了,可能是家里不让,也可能是她自己死心了。 总之,晏姝跟杨怀誉领过结婚证的事情并没有传播开,村支书有意帮忙瞒着,晏卫平又是个体贴懂事的好弟弟,所以,晏姝跟杨怀誉很是过了一阵子风平浪静的生活。 秋蚕一收,就可以拿桑树林下手了。 晏姝又开了次生产大会,为了确认养蚕大棚的位置。 “乡亲们,都别吵了,听我说。”晏姝拿着大喇叭,声音总算是盖过了这些争执不下的人们,“既然咱们搞集约化种植养殖的模式,就不能再为了地界吵架,地是统一管理的,桑蚕和菌菇也都是统一放苗养殖的,最后有了收益,也是统一分配利润,所以,现在吵这个还有意义吗?” 现场吵得最凶的两家闻言都沉默了。 是啊,有意义吗? 桑田中间的田埂都平掉了,各家田亩多少,只看生产队账目上的数字,而不是再看谁家偷偷挪了地界,谁家又偷偷给挪回去了。 那些老旧的陈腐的观念,确实是时候抛开了。 晏姝见这群人不嚷嚷了,便开始投票表决。 最终把大棚的位置选在了桑树林边缘的位置,那地是一直以来争议不下的地块,分别归属于陶家和周家,两个本地大家族在晏姝的劝说下选择了握手言和,共同交给生产队建造大棚。 这么一来,不管是桑蚕出茧还是菌棒出菇,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路线运送到仓库里,进行后续的处理以及运输。 毕竟码头就在旁边。 这个大事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该张罗菌棒的制作了。 制作方法比较复杂,晏姝在现代社会不是学这个的,之所以有所了解,那还是因为她大学室友家里是做这个的,她大一那年寒假的社会实践没有头绪,就去了室友家里参观学习。 一来二去,晏姝也算得上小半个“专家”了。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代社会早就进入现代化高科技时代,那些机器可比现在先进多了,也容易购买多了。 如何把后世的技术进行难度降级,让它适应现在的科技水平,是晏姝最头疼的一件事。 首先是那些技术含量低的机械化任务,她考虑直接用人工替代。 于是她看着依旧议论纷纷的人群,道:“有时间为了地界打架,不如过来帮我做菌棒,这都是记工分的。你们看那些上交了蚕砂的人家,两车蚕砂就是十个工分,不比你们的唾沫星子值钱?” “晏队长,这菌棒我们也不会做啊,有人教吗?要是没人教,那是不是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谁去啊!”陶轩没能当选二队队长,时刻惦记着给晏姝找茬。 晏姝也不恼他,转身在小黑板上写起了流程图:“菌棒制作步骤比较复杂,目前阶段,我需要大家帮忙的是配料和装袋这两步。这两步需要的搅拌机、装袋机和扎口机,生产队暂时都没有能力购买,所以只能用人工替代。” “而为了避免培养材料发酵酸化,装袋完成的当天,就要把菌棒送去蒸汽高压炉进行高温灭菌。这么一来,当天我起码需要一百个人帮忙。” “装袋完成后,还需要大家帮忙把装好料的袋子搬运上货船,运送到省城的高压锅炉厂帮忙灭菌。灭菌之后需要进行菌丝接种,所以菌棒又要进行运输,运送到生产医疗器械的无菌车间进行接种。” “综上所属,灭菌和接种这两步是最难的,我明天上午就会去省城寻找愿意合作的单位,等这两步能确定下来,再回来进行前面两步。” 晏姝刚说完,陶轩又提了个意见:“不行啊晏队长,你这运来运去的,运输的车队交接好了吗?省城的运输队都是有任务的,谁会听你的调派啊?你总不能自己搬过去吧?我看哪,你还是别折腾了,万一到时候运输不了,全都耽误在对面码头,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这个好办。”今天周末,陶明德也在,他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迎着众人的目光微微一笑,“不用去省城,去定江吧。定江在五十年代当过几年的省政府临时驻地,多少带动了一些机械厂的落户和发展。加上定江和江圩都在京杭大运河的线路上,运河的定江段直接流经主城区,所以走水运就可以解决很多麻烦。顶多是上岸后在陆地上运输一小段距离,这种情况下,找附近老乡借几辆拖拉机都能应付过去了。” 晏姝沉默了片刻,不得不说,陶明德这人虽然有点自作多情,可提出来的建议还是不错的。 于是晏姝笑了笑:“好,那我明天不去省城了,直接去定江找合作单位。愿意帮忙做菌棒的人找唐大姐报名,晚点我确认好人选会在大队广播里通知大家。” 散会后,晏姝被陶明德拦在了小黑板那里。 陶明德今天穿了身中山装,藏青色毛呢材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格外帅气。 他还挺有情调,送了一束木芙蓉给晏姝:“马上国庆了,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电影吗?或者,我问得更直白一点,愿意跟我处对象吗?” 晏姝有些无奈,其实这人长得还真不错,放古代就是标准的白面书生。 可晏姝对他实在是没有兴趣,再说,她都有丈夫了,肯定不会答应陶明德跟他处的。 她想不通,这陶明德到底图什么,整个老坞堡谁不知道她和杨怀誉已经住一起了?陶明德不会跟曹丞相一样,喜欢别人家的老婆吧? 这怪癖得治。 于是晏姝直接撒了个谎:“哎呀,你还不知道吗?我怀孕了,杨怀誉的。” 陶明德被这意外之“喜”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了想,还是愤恨地叹了口气,走了。 转身的时候还扫了眼旁边帮忙搬桌子的杨怀誉,有点不服气,凭什么,傻子都有孩子了,这世道太邪门儿了。 晏姝吓跑了陶明德,却吓来了杨怀誉。 他紧张地摁住她的双肩:“姐,真的吗?” 他自然是疼爱晓萌的,可要是晏姝能怀一个他的孩子,他和她之间就有了割不断的血脉羁绊,多好啊。 晏姝噗呲一声笑了,额头顶在他心口,笑得直打颤:“你傻吗?这么大的事我会不告诉你?我就是随口胡诌,把陶明德那小子吓跑就行。” 杨怀誉多少有点失落,要是晏姝没提自己怀孕了,他也不会催促或者强迫她做什么,可晏姝先给了他一个甜枣,现在又给了他一棒槌,这人生大起大落的,杨怀誉心里不是滋味。 白高兴了,为了报复晏姝戏弄他,晚上他很是做了一回禽兽。 汗水淋漓间还不忘撒泼:“姐你下次再骗我我可不答应,我会闹的。” 就像刚才那样。 被闹得浑身快散架的晏姝,瘫在他怀里直接投降:“我错了我错了,睡吧,也不知道你从哪学来的花样,怎么越来越会折腾人了。” “还能从哪学?”杨怀誉可没看过什么少儿不宜的连环画,他只是每天装傻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下次怎么跟他的三姐探讨生命的真谛罢了。 第二天杨怀誉陪着晏姝一起去了趟定江。 走运河确实快,站在船上放眼看去,运河和长江的交汇口船只如梭,有蒸汽轮船发出低沉的轰鸣,有普通人力小船在大船中间飘摇不定。 真好,自古以来的水路,确实更适合她前期运输菌棒。 两人在定江奔波了一天,最终在多方打听之下,来到了定江化肥厂。 这里有搅拌机,包装机,也有高压锅炉,如果可以谈拢的话,似乎连人工配料和装袋那里都可以想办法找他们合作。 不过,等晏姝说明了来意后,接待她的车间主任却摇了摇头:“不行啊同志,光是上面的生产指标厂里都不一定能及时完成,又怎么可能腾出空帮你给什么菌棒灭菌呢?要不你再去别人家看看。” 晏姝非常失望,可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还是争取了一下:“同志,这个项目一旦成功,咱化肥厂就是整个省里乃至全国第一个从事菌棒制作的,以后要是菌菇养殖能被农业技术推广站推广开来,你们厂的订单肯定是源源不断的,这不也是求发展求效益的长远大计吗?麻烦你再考虑考虑,让我跟你们厂长见上一面。” 这车间主任没见过世面,还真不知道什么菌菇养殖这么厉害,居然能全国推广。 再说,这女同志看着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做事的样子,该不会是帝国主义敌特分子亡我之心不死,故意把他们厂长骗出来拖垮生产任务的吧?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再不走我撵人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晏姝气得不轻。 跟杨怀誉行走在夜幕中的定江街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都说创业难,这下她是真的体会到了。 她站在运河边上,看着依旧忙碌的来往船只,叹了口气:“还是去省城吧,毕竟是古都,那边的人见识肯定不一般,今晚咱们找个招待所将就一晚,正好我买点纸笔,写个详细的计划书。” 是她失算了,因为太忙,没做这方面的准备。 既然定江不行,只能把希望放在省城了。 至于运输,慢慢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弄辆拖拉机跟船一起过去,她还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被死胡同堵死! 杨怀誉非常支持她,还好两人来时就找村支书开了介绍信,找了个招待所歇下后,杨怀誉便积极地为晏姝出谋划策了。 上辈子他后来做的是食品生加工,专门往对岸销售,对于省城的一些企事业单位以及领导班子还是门儿清的。 但那是八、九十年代向后的,不是现在的。 目前阶段,他认识的那些知己好友,还不知道在哪个单位里面当小喽啰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求助他的战友了。 于是第二天到了省城,杨怀誉和晏姝兵分两路,一个去找机械厂锅炉厂等相关的厂子,一个去了部队驻地,请求探访战友。 那门卫认得他,几个月不见,两人也没生疏多少,一把拍在杨怀誉肩上:“你小子,居然回来了?后悔离开了吗?” “那倒没有。老郑,帮我喊一声费柏虎,我找他有事儿。”杨怀誉在来访登记上写上自己的信息后就在门卫室等着了。 老郑应了一声,拿起电话问了下哪个团的,约莫半个小时后,结束了操练的费柏虎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五大三粗的糙汉,都深秋了还光着个膀子和脑壳,可见体质不是一般的好。 他见着杨怀誉很是高兴,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你小子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看我!” “有正事,老费,帮我找个人。”费柏虎是本地人,人脉很广,不然杨怀誉也不会来找他。 费柏虎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哈哈笑着把他往里面带:“只要有名有姓,别说是找一个,找一百个我都能帮你搞定,说吧,叫什么?” “有个叫华少阳的,我只知道他是某个国营大厂的技术员,但是具体在哪个厂子不记得了。”杨怀誉半真半假地回了话,其实不是他不记得,而是他根本不知道。 华少阳这人可邪乎了,技术一流,可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敲不出个屁来,问什么都不搭理人,要是愿意合作就抬头看你一眼,要是不愿意,那你就跟自言自语一样,等不到任何的回应。 杨怀誉那时候因为晏姝的死心灰意冷,也不爱说话,所以两人倒算是臭气相投了。 后来一起创办食品加工厂,杨怀誉出人出力出钱,华少阳出技术,也算是配合默契。 更关键的是,华少阳这人有远见,别的厂子还在忙着搞粗加工的时候,他就开始琢磨改进机器搞深加工了,别人看到健力宝的成功纷纷涌入饮料行业的时候,他直接跨了一大步,直接搞保健产品去了。 后来自然赚得盆满钵满,就是可惜,杨怀誉没命花。 重活一辈子,杨怀誉还是想跟华少阳合作的,一来可以帮他媳妇一起创业,二来,也算是干老本行,熟门熟路的能少走不少弯路。 费柏虎一听这名字,还真有点印象:“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是不是在哈尔滨飞机厂待过?” “这我真不知道。”杨怀誉还挺意外,这要是真的,那华少阳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费柏虎沉思了片刻:“走,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大哥就在哈尔滨,好像真的提过这个人。” 费柏虎去了趟传达室,电话拨出去,远在东北的费松龙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你说老阳啊,他这人太傲气了,死要面子活受罪,有个女同志走夜路被人轻薄了,报警后怀疑是那天上夜班的人,华少阳那晚正好加班,最后排查了一圈敲定了他是嫌疑人。可他这个人一向只爱钻研技术,不喜欢谈情说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我们这些工友就联名保他,虽然人被放出来了,但他拒不配合赔偿,最后丢了工作,他一气之下就回了老家。听说他父母给他安排在船配所了。” “船配所?”费柏虎认识这里,他对象就在里面做会计呢,闻言他跟大哥说了声谢谢,挂断电话后找他团长请了个假,带着杨怀誉找人去了。 杨怀誉见着华少阳的时候,这人跟上辈子一样不爱说话。 白得几乎病态的皮肤,冷得几乎冻死人的态度。 杨怀誉却反而觉得挺亲切的,他伸出手:“华工,你好,我是杨怀誉,想请你帮个忙。” 华少阳没理他,坐在那里捣鼓手里的齿轮组,试图弄清楚咬合不准的问题出在哪里。 杨怀誉把手放下,拽了个椅子坐到他旁边,把晏姝的计划详细地给他介绍了一遍。 因为晏姝昨晚写计划书的时候他全程帮忙参考过,所以他记得每一个细节。 他平静地说着,华少阳也平静地听着。 等他说完,华少阳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杨怀誉就知道有戏。 华少阳一身傲气,就算是回到老家进了船配所,也还是有那消息灵通的知道了他“犯的罪”,言语上少不得要打压他排挤他。 他很不顺心,有些郁郁寡欢。 这个时候,杨怀誉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半句不提那些糟心的事儿,反倒是张嘴一个华工闭嘴一个华工的,言语间不知道多尊敬他,他这心哪,不觉间就松动了。 他忽然放下手里的齿轮组件,伸出手来:“华少阳。带我去你们对面看看,要是计划可行,我就辞职跟你们干。” !!! 不愧是华少阳,就是干脆利索! 杨怀誉非常开心,也不握手了,直接搂着华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太谢谢你了华工,要是这事能成,你就是我和我媳妇的亲大哥!” 华少阳笑了笑,亲大哥就算了,能把他当个有尊严的人就好。 杨怀誉跟费柏虎告别,答应了他事成之后请他喝酒,随后领着华少阳跟晏姝碰头去了。 晏姝这次也有收获,这边的机械厂答应跟她合作了,厂长是个老大姐,叫刘元珍,见来找她合作的是个女同志,很是惺惺相惜,愿意腾出一个锅炉来帮忙。 至于后面需要的无菌车间,刘元珍也愿意帮忙联络。 现在需要晏姝自己解决的就是运输的问题,和前期的配料装袋两道工序。 晏姝很是感动,当即跟刘元珍拜了把子,已经姐姐妹妹地称呼上了,还记下了刘元珍厂里的号码,有什么急事可以去公社借电话用一用。 这会儿晏姝见杨怀誉居然领着一个老大哥过来,心里便有数了。 毕竟杨怀誉出发之前就跟她说过要找谁了。 她微笑着伸手:“是华工吧?你好你好,我是小杨的爱人晏姝。饿了吗?咱们去国营饭店边吃边聊?” 华少阳对吃的不讲究,看了晏姝一眼就算是答应了。 晏姝和杨怀誉到了国营饭店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本地的饭票,正难为情呢,华少阳把自己的饭票拿了出来,都要合作干事业了,几张饭票就没必要计较了。 杨怀誉知道华少阳的为人,没跟他客套惹他不高兴,干脆利索地打了饭菜过来,三个人聊到了华灯初上,随后才去了渡口,搭乘最后一艘客船去了江对面。 作者有话说: 各位元宵快乐,我今天尽量写点存稿,明天试试恢复上午九点更新 ◎最新评论: 【元宵快乐】 -完- 第50章 、菌菇养殖(2)(二更) ◎钟瑞芬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呢,你跟我一起去吧◎ 仓库里住不下,晏姝和杨怀誉带着华少阳直接去了爹娘那里。 尤红芳急忙去后头晏浒家里要了两根骨头一碗猪下水,又把地里刚长了几公分高的小青菜摘了一箩筐,做了三菜一汤,招待贵客。 华少阳还真是个闷葫芦,吃饭时晏楚炀和尤红芳跟他聊天,他都没怎么吭声,基本上都是杨怀誉替他回答的。 一旁的晏姝默默给晓萌夹菜,晓萌边上的宴婉则时不时打量这男人一眼。 等吃完饭,就跟晏姝去西屋打听了一下:“姐他多大了?怎么看着病恹恹的?” “好像快三十了,人搞技术的,整天闷头在车间里捣鼓,不怎么晒太阳,所以显白。”晏姝给华少阳找了个借口。 其实她也不清楚,不过听杨怀誉的意思,这人人品不错的,哈尔滨那边的事应该是另有其人,只不过当下刑侦手段也就那样,比不得后世满大街都是监控,一目了然。 所以这黑锅估计还得背上一阵。 晏婉听罢,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知妹莫若姐,晏姝见晏婉好像对这老哥挺上心的,好奇问了一声:“你看上他了?你不是跟小楚……” “没有啊姐,我只是好奇,问问,可别是个病秧子,到时候生病倒下了还得你跟姐夫负责。”晏婉说着把晓萌画的画拿出来转移自家姐姐的注意力,“至于小楚……他已经有人了。” 晏姝没听明白,原著里面晏婉不是跟小楚成了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婉提到这事,还挺伤心的,便把门关上,跟晏姝把事情经过淡淡地提了一提。 这一提,晏姝吓了一跳:“什么?他跟钟瑞芬?” 晏婉点点头,情绪低落,少年时候的情愫,就这么败给了成年之后的狗血,她挺闹心的。 这阵子晏姝忙,还真没空关心一下自家妹子,只能搂着她,让她枕在自己肩头伤怀了一会。 “没想到啊,他俩居然都订婚了。”这事太离谱了,晏姝去上圩村抢收花生的时候也没人跟她说,其实也能理解,上圩村的人跟宋家关系不错,都觉得她不该要那几块地,见着她自然离得远远的。 这就导致有些家长里短她总是后知后觉。 她抚摸着晏婉的头发:“四妹,大女子何患无夫?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你要是想哭就哭一会,哭完了振作起来,总会有好男人等着你的。” “姐,你真好,不像二嫂,一个劲阴阳怪气,说我不够主动。”晏婉吸了口气,把眼泪逼退了,没哭出来。 她不允许自己那么没有尊严,这四年三姐是怎么过来的,她都看在了眼里,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伤成那样,不值得。 她坐直了身子,把晓萌的画摊开:“你看姐,萌萌画的全家福。” 晏姝接过来看了眼,好闺女,居然画了四张,前面三张是晏家老兄弟三个一家一张,祖孙三代包括出嫁的女儿们的家庭成员以及离婚的媳妇在内,全都画了进去。 第四张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那是晏姝的小姑晏蓉霏,今年才四十岁,在县城水利局工作。 因为她是个不婚主义者,一直没嫁人,所以老家这边的亲戚朋友总是对她指指点点,她就干脆不回来了,上次中秋也没见着她的影子。 没想到晓萌这孩子这么暖心,把素未蒙面的姑奶奶都给画下来了。 晏姝知道,这肯定是晏婉告诉晓萌的,可见这姨侄两个都没有被传统的观念带偏,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存在的,什么女人不结婚生子那还算是个人吗,那也是不存在的。 这一刻,晏姝无比的感动,也无比的庆幸,庆幸她有这么一个思想超前的妹妹。 她亲了晓萌一口,也在晏婉额头上亲了口:“四妹,辛苦你了,等我这边成功了赚了钱,给你买漂亮裙子!” 晏婉一听高兴极了,姐妹两个都是苦日子过来的,做梦都想要漂亮裙子。 还是亲姐懂她! 三位女生聊了好一会,杨怀誉才过来喊晏姝出去说话。 “姐,我跟爹说好了,今晚让华工跟他睡家里,四妹晓萌和娘挤一间。”毕竟这年头就这条件,没得挑。 晏姝觉得这安排不错,侧身让杨怀誉进来陪了会晓萌,自己则跟晏楚炀汇报工作去了。 其实谈不上“汇报”这么严肃,只是晏楚炀怕她年轻气盛,在外头得罪人或者被人骗,所以父女俩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想法。 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只能大眼瞪小眼,各自叹息一声。 “你大了,有自己的主见爹是很高兴的,但你千万不能一下子把步子迈太大,容易出事的。我和你娘不指望你照顾,可你还有晓萌,有怀誉,是个正经的小家庭了,凡事要多思考几步再下决定。”晏楚炀指的是华少阳。 人家好端端在国营大厂做技术员不好吗,要撬墙角弄农村来,传出去让人家怎么看。 晏姝不好说几年后就要恢复高考了,恢复高考几年后就改革开放了,到时候都不用撬墙角,人华少阳自己就跑了。 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爹,人各有志,有人觉得国营大厂好,有人却觉得能有欣赏自己认可自己的人更重要。华少阳辞职的事还没定,再说,东北作为共和国的长子,那科技水平比咱们这里不知道先进多少,华少阳又是在东北锤炼过的,肯定比咱们有远见,你就放心吧,他比我们想得周到。” “倒也是这个理。”晏楚炀虽然没去东北看过,但是广播里经常会提到东北的工业建设,就连四川那边的铁路项目,都是东北那边派的施工队和技术骨干去支援的。 就是长江入海口的大上海都比不过啊。 除了重工业,东北的城市化率和农业发展也是共和国的排头兵呢,那里值得学习和借鉴的经验特别多,华少阳是从那边过来的,观念自然走在时代的前沿。 晏楚炀思来想去,决定放下疑虑,为晏姝稳住大后方。 父女俩又聊了聊,晏姝把十年内可能发生的事情用假设的方式一点点递进地提了出来,晏楚炀听罢更是陷入了长久地沉默。 也是,mao主席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一旦他老人家有点什么情况,这世道,可不就要变天了吗。 晏楚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半夜华少阳忽然开口说了句话:“晏叔,别担心,你家三妹说的在理,我相信她,也相信小杨。这时代终究是我们年轻人的,你老人家就放宽心,好好含饴弄孙就是。” 这人真是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能让人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晏楚炀应了一声,后半夜终于踏踏实实睡了。 * 华少阳在坞塘公社参观了整整三天才走。 这里的人文、水文和地理条件,他都做了一次深入的调查和了解。 站在如意澳码头上,他把厚厚的一本记录本交给了杨怀誉:“等我,最慢三天,最快明天就来帮忙。这菌棒不是好做的,光是第一步的配料,水分就有严格的要求,等我带些仪器过来再开工。” 杨怀誉没想到老阳这么细心,很是庆幸自己把他找了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天边旭日初升,就此暂别。 晏姝这几天也没闲着,她去了趟上圩村。 花生收了之后,就要把油菜种下去了,来年春天开了油菜花,初夏时结籽儿榨油,是不可或缺的必备品。 正在地里忙碌着,她就看到钟瑞芬过来了,提着个小竹篓子,篓子里是种子,她往田垄上一站,就那么随便一撒,应付了事。 见着晏姝,钟瑞芬倒是不意外,她还特地走过来跟晏姝聊天。 “你不恭喜我一下吗?”钟瑞芬想起那天来老坞堡的事就后悔不已。 她那天见着傻了的杨怀誉,一回去就把亲事退了,还买了一套新衣服要送给杨怀誉。 可她没想到,她在半路被玻璃渣扎了胎,连人带车一起摔了。 还好艄公老楚的小儿子路过,把她送卫生所去了。 她瘸了腿,暂时不好意思去找杨怀誉,供销社那边请了假,在家里歇着。 没想到这小楚三天两头来看她,后来她爹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做主让她跟小楚订了婚。 她现在腿好了,也想通了,她原以为杨怀誉傻了之后人晏姝会不要他呢,这才动了去见杨怀誉的心思,结果人晏姝不离不弃,都跟杨怀誉住一起了,她要是再上赶着贴上去,那不是犯贱吗? 这会儿她见着晏姝,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时间真快啊,她下个月都要嫁人了。 晏姝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的吧?小楚明明在跟我妹妹处对象,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你献殷勤?” “我故意的?你妹妹自己做的好事,跟宋家说自己跟小楚结婚了,那小楚是个什么人啊,心气儿可高了,结果他结婚了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就跟你妹妹吵了一架,你妹妹也是个不服输的主,把他骂走了。不然他为什么刚好会遇到我把我送卫生所去?这都是命,知道吗?”钟瑞芬觉得自己还算留面子,没有指责晏姝什么。 其实这事往深了说,还真的跟晏姝有点关系。 晏婉要不是为了帮她糊弄宋家,也就不用口不择言撒那个谎,要不是撒了那个谎,小楚也不会跟晏婉吵架赌气另结新欢。 晏姝在这一刻,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蝴蝶翅膀已经掀起了巨大的风潮,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因此发生或大或小的偏离。 她回来的时候一直再想,她和杨怀誉起初隐瞒领证的事,为的是观察沈玉璃的主线会不会被干扰和影响,现在看来,沈玉璃那边也许该走上正轨了,既有沈玉环和田雪婵的搞事二人组使绊子,又有苏锦娘这个幕后黑手不断搅风搅雨,应该是足以满足沈玉璃升级打怪的主线需求了。 可沈玉璃身上也发生了意外流产和成功获选这两件事,一件是原著没有的,一件比原著提前了好几个月。 这么看来,还真说不准沈玉璃的主线到底有没有稳定下来。 那就再观察一阵子看看吧。 她回去之后跟杨怀誉聊了聊,杨怀誉也觉得还没到公开的时候。 一来,他还处于即将被治疗好的关键时期,这时候公布,肯定会有不少人好奇哪天领的证,万一再惹恼了宋家没脸没皮地去婚姻登记处闹,搞不好适得其反;第二,他爹娘那里要是知道他和晏姝真的领了证,更加有理由过来作妖了。 不如再隐瞒一阵子,等明年办了婚礼再说。 毕竟现在是创业的关键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意见统一,对彼此的渴望也很统一。 秋汛来临,不远处的江面上升了不少,水浪一波一波拍打在岸边,仓库里的身影上下起伏,竟不知不觉跟江潮的节奏对上了。 仓库外面秋雨阵阵,屋子里喘息连连,倒也相映成趣。 后来终于安静下来,杨怀誉抚摸着晏姝的长发:“姐,你快生日了吧?我送你什么好呢?” “你都把你自己送给我了,其他的都比不上你贵重。”晏姝也算是个情话小能手了,一番话说得杨怀誉心潮澎湃的,一不小心,多送给了她一次。 折腾到天快亮,晏姝打了个哈欠:“钟瑞芬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呢,你跟我一起去吧。” “哪天?”杨怀誉其实不想去,但如果晏姝需要,他一定不会拒绝。 晏姝趴在他身上,捏了捏他的脸颊:“我生日那天。我忽然很想去上圩村炫耀一下,怎么样,愿意吗?” “当然愿意,听你的。”杨怀誉大概猜到晏姝想做什么了。 钟瑞芬不是抢走了晏婉的初恋吗? 那晏姝就去给钟瑞芬找点不痛快,看谁能恶心到谁。 华少阳果然说话算数,回去后隔了一天就过来了。 还带了个小伙子一起,他抬头看了眼,小伙子便自报家门:“哥哥好,姐姐好,我叫华少秦,是家里最小的,华少阳是我亲哥,我来帮他跑腿。” 晏姝来之前已经找唐大姐商量过了,她家离仓库近,家里就只有她和她男人两个,西屋空着也是空着,正好让华少阳住过去。 这会儿多了个华少秦,应该问题不大,晏姝陪着他们一起去了唐大姐家里。 人唐大姐特别热情,特地把攒着的鱼票用了,去找杨正德拎了一尾黑鱼一尾鳊鱼,黑鱼很大,一刀两断,一半做糖醋的,一半片成片儿做酸菜鱼,这还是晏姝跟她提了一嘴,她早就跃跃欲试了。 鳊鱼红烧,特地问了下华家兄弟俩吃不吃辣,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便把红火火的辣椒切成丁儿,在油锅里一爆炒,把香气炸出来再把鳊鱼下锅。 做完三道鱼,晏姝又帮衬着做了道爆炒小青菜,一道虾皮蛋花汤,凑够了四菜一汤,够正式了,给华家兄弟接风洗尘。 吃饭的时候唐大姐一个劲地夸有文化就是好,自己进了扫盲班之后,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都能看得懂报纸了。 华少阳没说话,华少秦却很热络,夸了唐大姐两句,唐大姐高兴,问了问华少秦有没有读过书,听说他也是个高中生,更是稀罕得不行,张嘴闭嘴要拜这兄弟俩做老师,跟大哥学技术,跟小弟学文化,齐乎了。 她男人也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小心眼,非常支持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找点兴趣爱好。 不然的话,别人家还有子女绕膝儿孙满堂,她的世界除了家里那几亩地就只有一个他,怪冷清的。 吃完饭一行人就去仓库里做实验了,第一批怕失败少做点,十个就行。 ◎最新评论: 【蹲更新蹲更新】 -完- 第51章 、菌菇养殖(3)(一更) ◎反正三妹走了,他使唤自己爹妈还不是理直气壮的?◎ 晏姝从准备搞菌菇养殖的那天起,就叮嘱晏楚炀把做木工产生的木屑留给她,前前后后也个把月时间了,真堆了不少,都在仓库里。 加上蚕砂和一些玉米芯儿,足够前期的试做消耗了。 仓库地方大,里面还放了几口缸,方便给配料加水搅拌。 第一批做得少,晏姝就没喊那些报名帮忙的人,他们几个应该足够张罗起来了。 为了控制湿度,杨怀誉当起了勤劳的搬运工,来回进出提水打水。 一点点地加,免得湿度大了还得再加料降湿度。 搅拌的方式比较笨拙,就用铁掀在缸里翻铲,铁掀的头子太大,有点不太方便,后来晏姝直接扔了铁掀,让杨怀誉回家把杨正德下水用的塑胶衣裤拿过来,直接踩进去手脚并用地搅拌。 忙活了半天,可算是搅拌均匀了,一测湿度65%,没想到这么小心还是超了,只能继续往缸里加料。 等他们好不容易把湿度降到了59%,晏姝才出来喘了口气。 “前期艰难,先凑合一下,等我回去问问省机电有没有淘汰的机械,要是能接手,我就给改装一下。”华少阳就喜欢折腾这些机器,人工搅拌费时费力,还是得早点实现机械化才能更有效率。 晏姝倒是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她把记载用料量和加水量的工作簿放下:“那就辛苦你了华工,你看看现在可以装袋了吗?” 菌棒装袋时用的袋子也是有讲究的,这种需要进行高温灭菌的,得用聚丙烯塑料。 在等待华少阳辞职过来的这两天,杨怀誉把这任务包揽了,还是委托他战友帮的忙,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华少阳闻言伸手抓了一把配好的料在手心捻了捻:“应该是可以了,我也是头一回弄这个,就这么试试看吧,反正做得少,失败了也没什么。” 也行,大不了就失败呗。 于是大伙儿开始装袋,晏姝叮嘱大家一定要塞满塞结实,只要袋子没破就行。 等扎完口子,看着整齐码在地上的十个实验品,晏姝仿佛已经看到满大棚的菌菇了。 一群人兵分两路,晏姝他们去搭建大棚的地方帮忙,华少阳领着他弟弟去了对岸。 他弟弟力气大,一个人把十个棒全都扛着,华少阳则低头在工作簿上写写画画,想着回去找什么机器改装合适,既要适应菌棒生产的需求,还要在春夏秋三季能加工点别的东西。 不然这机器买回来只能冬天用一季,多浪费啊。 正写着,船上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您是……华工?” 华少阳抬头一看,这女人他见过一面,就是在晏姝娘家吃饭借住的时候,不过这女人当时只是在门口看了眼,没进来。 这会儿忽然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认识,于是他看了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忙碌去了。 一旁的华少秦见了,忙替他大哥寒暄了一下:“姐姐好,你认识我哥啊?” 沈玉璃笑笑:“倒也谈不上认识,就是那天在我公婆那边见过一眼,本来想过去打声招呼的,但是我看他们聊得挺热闹的就没去。” 毕竟她才小产过的,要是被尤红芳看到她不好好坐月子到处乱跑,肯定又要说她了。 就像今天出来,她也没敢走前面院子,而是从后面院子偷摸溜出来的。 没想到会遇到华少阳,这人看着就是个工作狂,四妹跟她说过。 她见华少阳果然不爱搭理人,便不打算硬聊了,转身跟人家弟弟笑了笑。 华少秦也笑,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可爱:“姐姐你有什么事问我就行,我哥就这臭脾气,谁都不爱搭理,他觉得说话太累了,他得把体能省下来做别的。” 噗,沈玉璃忍不住笑了,这华工还挺逗,说话能费多少力气?还挺会给自己的内向找说辞。 她便跟华少秦聊去了,一问才知道他们跑这趟是为了什么,她有些难以理解:“就这十个?可能人家加工挣的钱还不够机器转起来的电费吧?摆明了赔本的事儿,真的有单位愿意合作吗?” “有啊姐姐,是晏姝姐姐去谈的,听说那家厂长是个老大姐,人特别好,还答应帮忙联系灭菌的地方呢。”华少秦已经把这里的事了解得门儿清,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沈玉璃恍然大悟:“三妹真厉害。”看来她这个妇女队长想发光发热的话,还真有点不那么容易了。 不过眼下还是先去省城医院做个深度检查再说,她身上滴滴答答地一直出血,她不太放心乡下的医疗条件。 而县城在坞塘公社北边,远没有省城近,她就直接来省城了。 三人在对面码头分开,各忙各的去。 沈玉璃做b超的时候被告知宫腔有残留,需要刮宫。 因为没有麻醉,所以过程有点煎熬。 沈玉璃自认还算是个能忍能抗的人,却还是痛得浑身颤栗,痛哭不已。 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力气走路了。 正好华家兄弟俩路过,那华少秦跟他大哥说了声,跑过来扶着了沈玉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沈玉璃不想提这种事,难为情是一方面,留下的阴影也是一方面。 她缓了缓就自己走了,拒绝了华少秦的好意。 这种狼狈的处境,实在是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还是少一个认识的人看到比较好。 结果到了渡口,船上只有几个人,距离发船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只能等。 等来等去,就看到华少秦过来了,扛着一个大编织袋,看样子里面都是些衣服什么的。 他一上船就看到了沈玉璃,忙挤过来坐到她旁边:“姐姐好,又见面了。” 沈玉璃坐了一个多小时气色并没有改善,反倒是越发虚弱了。 见着华少秦,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忽然深深体会到了说话是真的很费力气,她勉强自己做出一个微笑:“是你。” 华少秦把东西放好,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脑壳:“嗯,是我。我哥得在厂里守着,我没事做就把衣服什么的带过来,天凉了,得多穿点。” 是这个道理。 沈玉璃笑了笑,没再说话。 手里还提着几包中药,都是促进污血排出、收敛宫腔的。 华少秦也看不懂,下船后干脆帮她提着:“姐姐你好像生病了,你等我一下,我把衣服放仓库这,我送你回去。” 沈玉璃其实年纪不大,她才19,华少阳一口一个姐姐的,听得她一阵烦躁。 她站在仓库门口,忽然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我?20了。”华少秦长着娃娃脸,还真看不出来20了,说着他补充了一句,“其实我生日小,说20只是虚岁。” 那就是跟她差不多大。 不,比她大。 华少秦放好东西过来掺着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快到家门口才说了一句:“别叫姐姐了,我才19。” 说完,沈玉璃就打开院门进去了。 华少秦愣了好一会才走开,是他唐突了,人家是气色不好,不是年纪大。 下次再见着,还是喊同志吧,万能称呼,男女通用,老少皆宜。 他刚离开,晏澈就回来了。 晏澈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他以为找他有事的,还特地蹬快了些,结果那人居然直接走了。 他想了想,还是先回家问了一声。 结果家里冷锅冷灶不说,连口热水都没有烧。 以往他回来都会先喝杯热水,今天显然是没这个待遇了,只能探头进屋里问了一声。 可屋里根本没人搭理他。 他好奇走近了些,一看沈玉璃正背对着他躺着呢,估计是睡着了没听见。 当即嘀咕起来:“怎么这个时间睡觉,也不做饭烧水,我上了一天班都累死了。” 沈玉璃没动,也没有吭声。 她是没睡着,但是她不想理这个男人。 她也知道,孩子没了不关晏澈的事,可她一想到这段时间来晏澈跟个没事人一样,而她却要整天承受宫腔残留的影响天天一身的污血,她就觉得这世道真他奶奶的不公平。 男人爽完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女人却要独自承受各种身体和心理的折磨,凭什么? 就凭他们是男人,多了个几把? 不公平! 尤其是晏澈还跟个大爷一样,天天指望吃现成的。 原本沈玉璃还想努力做个贤妻良母,可是这一刻,她爆发了。 她听着晏澈喋喋不休的埋怨,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你累死了可以不上这个班!你两个女儿也不小了,没看到我小产了不舒服吗?没看到我都爬不起来吗?她们不会做饭?她们是祖宗吗!我才比她们大了几岁就要又当老妈子又当你的发泄工具?你们还是人吗?” “不是,玉璃你哪儿不舒服你说就是了,大喊大叫的做什么?我在公社一天又不知道,你在这里发脾气也没用啊。”晏澈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他不得挣钱养家吗? 怎么就都成他的不是了? 再说了,那珍珠姐妹俩就是从来没有做过饭啊,她们不会,何慧疼孩子,什么活都自己大包大揽了。 所以晏澈觉得沈玉璃不懂事儿,都当人后妈了,这点涵养都没有。 果然这不是亲妈就是不一样。 晏澈可不是受气的性子,说完就出去了。 带着两个女儿去隔壁蹭饭,反正三妹走了,他使唤自己爹妈还不是理直气壮的? 结果只留了沈玉璃的那份,根本没做他的饭,他只能臭着个脸,领着珍珠姐妹俩去前头晏卫华家蹭一顿。 作者有话说: 晏婉:抢了爹娘的地还指望爹娘给你带饭,脸呢? ◎最新评论: 【???】 【感觉少秦挺好的……至少比晏澈好……】 -完- 第52章 、菌菇养殖(4)(二更) ◎晏澈吓了一跳,他想不通,好端端的离什么婚?◎ 晏澈在晏卫华这里好歹蹭了个半饱。 晏卫华是个勤快人,别人一天挣十个工分,他能挣二十个。 所以家里情况还算可以,加上他胆子大,敢去地里打蛇卖给泡酒的做中药的,所以每年到了夏天他的腰包都能肥一圈。 现在是秋天,正好可以享受夏天的战果,加上他刚二婚,跟田雪婵热乎劲儿还没过,所以家里伙食还不错。 吃饭的时候田雪婵一直在套晏澈的话,问他是不是跟沈玉璃吵架了。 晏澈不想家丑外扬,加上他不爱在外头碎嘴,所以只说沈玉璃不舒服,别的没提。 田雪婵可不信,晏澈是带着一身火气过来的,真当她傻呢。 不过晏澈不想提她也不勉强,等吃完了,就借口让珍珠姐妹俩在家里玩,让晏卫华送晏澈先回去了。 晏卫华正好有事跟晏澈请教,两人到了外面,走在黑漆漆的后院小路上,晏卫华挣扎了半天才开口:“大澈,那个……” 晏澈跟晏卫华差不多大,两人都是直呼其名,晏澈闻言停下:“什么事,别支支吾吾的,赶紧说。” 他心情不好,可没心思跟晏卫华在这墨迹。 晏卫华很是难为情,纠结了半天才问:“你有没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 让他持久一点。 他真的吃不消了,田雪婵怎么那么难喂饱。 晏澈听着一愣,随即笑了,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道:“明天来公社找我,我知道一个老中医,家里有虎鞭鹿鞭牛鞭和熊胆,说是他爷爷那辈留下来的,藏在了地窖里没被搜出来,也不知道灵不灵验,你准备好钱和票,什么肉票布票都弄上一些。男人尊严的事儿,得豁得出去才行。” 晏卫华没有意见,只要能让他多雄起一两个小时就好,他实在是找不到借口躲着田雪婵了。 兄弟俩在路口分开,晏卫华转身的时候想想还是提了一句:“雪婵说玉璃最近好像有点暴躁,不知道谁惹她了。你有什么事跟玉璃好好商量,人还是小姑娘,有些孩子气也是正常的。再说你都二婚的人了,要是再闹腾,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要看笑话。” 晏澈听着脚下一顿,没有回头,嗯了一声就回去了。 本来想去隔壁把爹娘留的饭菜端过去给沈玉璃,到了那边一问才知道,他娘已经过去给他和孩子做晚饭了,饭菜也带着了,因为是专门做给小产的人吃的,所以跟大家的那份不一样。 晏澈赶忙回去,发现他娘已经把饭蒸好了,菜也炒了一个,眼看着就要打鸡蛋做虾皮蛋花汤了,他急忙过来拦着:“娘,有青菜就够了,我和孩子在前面吃过了。” 尤红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媳妇身子沥沥啦啦不干净,你难道不知道?我刚进去看了眼,屋里都是染血的裤子和没洗的卫生带,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不能找个盆把那些裤子什么的泡上?都干在上面了,不知道有多难搓洗。你也不要什么都指望我,你爹一到秋冬季节就关节疼,我又要照顾他,又要照顾玉璃,多少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你是做人丈夫的,这点体贴都做不到?实在不行让珍珠姐妹俩找何慧凑合几天,等玉璃身体好点了再回来。” 尤红芳老早就说过何慧了,都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该帮爹妈分担的家务要让孩子去分担,可是何慧不听,愣是养出来两个娇小姐。 饭菜不会做就算了,家里的卫生也不能收拾收拾? 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好! 可怜尤红芳一把老骨头,过来又要做饭又要打扫,还得给沈玉璃洗那些脏了的裤子和月经带,一个人得掰成七八份儿才够用,可把她累坏了,心里多少有些怨言。 晏澈一听,有点不高兴了,直接甩了脸子:“娘你照顾三妹这么久怎么也没见你抱怨?怎么给我做点事就这那那这的摆起功劳来了?你要是不情愿就别来,明天我去找玉璃的娘过来照顾她。你也别觉得自己可以省事了就高兴了,你要是真的不打算帮衬我和晏浒,那以后也别要我们养老!”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尤红芳要气死了,脑袋当即一阵发晕,忙扶着锅台缓了缓,等她不晕了,立马抄起铲子呼了晏澈一下子:“你以为我是来帮你的?我不过是看我那儿媳妇可怜!你可以不认我,我不能不认我儿媳妇。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等玉璃身子好了,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来!” 尤红芳丢下铲子去了后面屋里,把沈玉璃换下来的脏裤子和月经带都装桶里拎到了井边,吭哧吭哧浣洗去了。 真是作孽,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头胎就没了,以后再怀也不一定能留住,得找个中医给儿媳妇好好调理调理。 尤红芳叹了口气,看着黑漆漆的院门口,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也许她真的错了,不该把两个儿子惯得这么没大没小。 这母子俩说话的声音不小,沈玉璃全都听到了耳朵里,她对这男人真的寒了心,等晏澈一进来,她就冷着脸道:“没必要喊我娘过来,等我出了月子,咱就去办离婚!” 晏澈吓了一跳,他想不通,好端端的离什么婚? 她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呢! 他要气死了,一脚迈进来就想跟沈玉璃理论。 沈玉璃也不理他,反正该说的说了,不管晏澈想说什么,她也只当是放屁。 晏澈在那火急火燎得不到任何回应,脑子里忽然闪过回来时在门口的那个身影,一时想岔了,没过脑子就问:“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嫌我年纪大了,喜欢上年轻的了?所以才着急离开广播站到村里来?说吧,那人是谁?是不是今晚门口那个?看着是挺年轻的,几队的,跟你好多久了?” 什么什么什么? 沈玉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晏澈,满腔怒火在失控的边缘张牙舞爪。 可是,为了这种骗子把自己闹得恶形恶状真的值得么? 不值得。 她原以为提一句离婚会让晏澈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可她没想到这人完全没有反省自己的意思,反倒是倒打一耙,血口喷人! 沈玉璃彻底恼了,她直接下了床,沉默地走到床边的帘子后面,去小便桶那里把月经带换了下来。 随即提着那血淋淋的东西,站在晏澈面前:“你告诉我,我怎么跟别人好?嗯?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女人小产了是件无关痛痒的事?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心思跟男人打情骂俏?我连看到你都觉得恶心,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你知道我今天去省城医院刮宫的时候叫得多惨吗?你听过晏浒杀猪吗?我连猪都不如!猪还有人抬着有人架着呢,我呢?我有什么?我让你请假陪我过去,你答应了吗?” “你说没事儿,公社那边不是看过了,都吃过药了肯定不会有什么。我只能哭着请求你,可你当回事儿了吗?你没有,你只觉得我在矫情!我在没事找事!晏澈,我受够了!明天就去离婚!离婚!” 说到最后,沈玉璃直接把那月经带甩在了晏澈脸上,随后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转身打开柜子找出来她的证件和财物,就这么走了。 晏澈愣在那里,条件反射一般把月经带抓下来扔了,他压不住心里的火,差点就要追上去吵架,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 只能先去井边洗把脸,等他洗了脸到门口一看,沈玉璃果然没走成,他娘在劝。 劝沈玉璃爱惜自己的身子,不管多大的事等出了月子再说。 沈玉璃不听,闹死闹活地要走,尤红芳情急之下只能喊晏婉去找晏姝过来。 “快,四妹,你三姐跟你大嫂关系不错,也许她的话你大嫂能听,快去。”尤红芳要急死了,这都什么事儿啊,这才结婚不到四个月啊。 造孽啊! 晏姝累了一天,正在跟杨怀誉泡澡。 因为外面太冷,就让她爹帮忙打了个大浴桶搬了过来,先把脚洗了,再去桶里泡一泡。 正泡着,听到晏婉在外面喊,晏姝忙从桶里钻出来,随便擦了擦,穿上衣服出去说话。 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严实了,让杨怀誉赶紧也把衣服穿了。 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烧了一大桶水。 这要是换了别人,晏姝要闹情绪的,不过这不是别人,是她的宝贝妹妹,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晏婉:“怎么了四妹,怎么还哭了。” “姐,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大哥欺负大嫂,气得大嫂想回娘家了,结婚证都拿着了,说明天去办离婚。”晏婉一点没有添油加醋,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可她两个哥哥是什么德性她还是一清二楚的。 人沈玉璃刚小产伤了身子,情绪肯定比较容易波动,怎么就不能让一让呢? 再说了,沈玉璃才多大啊,还没有晏婉大呢,人家在自己家里说不定也是被当成宝贝的,凭什么到了她大哥那里就要受这样的委屈啊? 晏婉咽不下这口气,迫切地想让她姐去把大哥爆揍一顿。 晏姝一听,原来是沈玉璃出事了,便问了声杨怀誉穿好没有,让他跟她一起过去。 晏婉这才想起来自己姐夫也在呢,一时间有些难为情:“姐,你别生气,我没有说姐夫也不是好人的意思,我就是太生气了。” 她姐夫人不错的,从小跟她和晏泓一起玩儿的,她还是信得过的。 她只是因为自己刚被小楚甩了,又看她大哥不做人事,有点悲观了。 晏姝怎么可能跟她计较这个,忙搂着她往家走:“傻瓜,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再说你也没说错啊,像咱爹和你姐夫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很少见的,大多数都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没几个好的。” 晏姝不觉得自己在地图炮,想想他们老坞堡和上圩村的这些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十个没有歪心思的。 姐妹俩在前面走着,杨怀誉穿好了在后面跟着,身后还跟了两条小狗,是华少秦那小子抱过来的,说是唐大姐家的母狗下的崽,正好要送人,他就想着给仓库这里弄了两条,等大棚搭好了,留一条在仓库就行,另一条栓大棚去看门。 杨怀誉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细心,正好路过唐大姐家门口,就把他喊上了,等会要是真的打起来,也好有个帮手。 ◎最新评论: 【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 【快离吧快离吧,美好的明天在向你招手~】 -完- 第53章 、菌菇养殖(5)(三更) ◎留下来,给晏澈戴绿帽,让他养她和野男人的孩子,报复回去!◎ 晏姝到了娘家一看,沈玉璃已经被她娘拽老屋这边来了。 沈玉璃一直在哭,尤红芳说什么她都不回答,急得小老太太也跟着哭了起来:“玉璃啊,就当娘错了,娘给你赔个不是,你爱惜一点自己的身子行不行?这头胎没了的女人可得仔细养好了才行。哪怕你真的跟大澈过不下去了,你以后就不嫁人了?你嫁人了要不要生孩子了?你不生孩子谁要你?你别怪娘说话难听,咱农村人千百年来都是为了一个香火的传承,你要是真的把身子作践废了,有得你后悔的。” 沈玉璃难道不明白吗? 她明白的,可这阵子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是想哭想发脾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原本晏澈的那些毛病她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认命往前过,可现在,她没法自欺欺人了。 原来她娘家嫂子说得没错,想看一个男人到底是人是鬼,只要看他在自己媳妇怀孕生子或者小产的时候怎么做就行。 那些甜言蜜语那些风花雪月,在女人最娇弱最敏感的时候,都会变成放大镜,把男人的毛病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晏澈最伤她的不是追求她的时候欺骗她未婚未育,而是在沈玉环当众羞辱她的时候,选择了离开,把烂摊子丢给了她一个人,让她成了千夫所指的小三。 要不是晏姝和何慧帮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事后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百爪挠心,气得睡不着。 再然后就是去省城做检查这件事,她都磨着晏澈好几天了,结果最后还是灰溜溜地一个人去了。 她也想过喊尤红芳一起过去,可她怕万一是自己大题小做,到时候尤红芳肯定得絮叨她。 她心气高,要面子,受不了长辈的絮叨,不然为什么尤红芳劝了她半天她一句话都不说呢?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本能地抵触长辈的耳提面命。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早知道刮宫那么受罪,就不该逞强一个人过去。 最起码要闹一闹,逼着晏澈去看看,看看他的女人在受什么罪,这样也许他能体贴一点,勤快一点,昨晚那样闹心的一幕也许就不会出现了。 她到现在想到昨晚的事都来气,她肚子痛没力气动弹,让他帮忙把脏了的裤子拿出去,结果他说什么? 他说:“哎呀,女人家那里的血最脏了,也晦气,再说哪有大老爷们做这个的,就放着吧,赶明儿我叫娘过来帮你洗。” 气得她立马质问他:“晦气?你有本事别从那里爬出来,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给我看看!” 可晏澈还是有话回她,还挺理直气壮的,他说:“那是生孩子,当然不晦气,可你是小产,你那里死过人的,能不晦气吗?” 气得沈玉璃肚子疼了一整晚,也头疼了一整晚。 这样的敷衍和歧视,让沈玉璃终于体会到了晏姝的不容易,她还只是小产,就被自己的男人嫌弃晦气,那晏姝呢,丧夫之后面对了多少指指点点和羞辱欺压? 她不敢想象。 她有点佩服晏姝了,那么大的压力都挺过来了,挺坚强的。 她也要振作起来,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晏澈过,想过就好好收拾这个男人,不想过就赶紧离婚走人! 这一刻,她看着急呼呼赶过来的晏姝,忽然笑了:“娘,你真把三妹喊来了。” “哎呦你这孩子,娘不也是担心你嘛。快,进屋里说,你不能受风,不然以后有得你头疼的,快进去。”尤红芳说着就把沈玉璃推西屋去了,随后冲晏姝招招手,“三妹,快,娘说什么她都不听,急死人了真是。” 晏姝宽慰了她娘两句,随后进了屋,把门关上了。 晏姝背对着门站着,仔细观察了一下沈玉璃。 确实挺憔悴的,她大学那会,室友里面也是有个容易被男人忽悠的傻姑娘,一年为爱打胎三次,第三次实在没钱了,也不好意思跟她们说,就找了个不正规的小作坊做了。 结果没弄干净,沥沥拉拉半个多月,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跟室友们说了说,最后是大家凑了钱,送她去了医院,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是永远不能生育了。 晏姝那时候起就挺反感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的,所以对她这个世界的大哥,她同样没办法原谅。 她叹了口气,拉过来一张板凳,坐下了。 沉默了好一会,晏姝才开口:“我支持你离婚,但是,你离婚之后就做不成这里的妇女队长了。广播站的工作也丢了,娘家肯定也没有你的田亩,你怎么办?” “我不是危言耸听,我是经历过,所以希望你考虑清楚再行动。我建议你拿地。你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被我哥骗了感情,他应该赔偿你,起码给你一块地。只要你有地在这里,就可以把户口留下来,继续做你的妇女队长。” “另外还有一个方法,你怀个孩子,以孩子的名义问他要地,但如果是我,已经被一个男人恶心到了,我是没办法再跟他同床共枕的,所以这个办法只是一个不得已的时候采用的方法,你留着当后手就行。” “第三个方法,在老坞堡重新找一个。我倒是有个人选给你,我堂弟晏卫平,敢作敢当,不畏权贵,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跟你算同龄人。不过他愿不愿意我可不敢保证,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给你,他这里要是行不通,你可以找别人。” “总而言之,你现在可以抓住的就两点,第一是你竞选来的妇女队长的职务,第二就是地。至于你怎么选,看你自己。” 晏姝没有保留什么,她也知道有个别方法比较恶心人,可农村女人,如果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其他的还有得选吗? 没得选。 她还好,有个能镇得住她两个哥哥的爹护着,沈玉璃呢? 沈玉璃的娘家,似乎指望不上。 沈玉璃在晏姝进来的时候就不哭了,抹了泪,静静地听着。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再想想,现在不想气头上做决定。” “嗯,我也不建议你现在做决定,那就等出了月子再说吧。最近我那里忙着盖大棚,一直顾不上照顾晓萌。不过既然你都这样了,我还是把晓萌带在身边吧,娘年纪大了,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我也挺不落忍的。”晏姝该说的都说完了,她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办,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转身的时候忽然被沈玉璃喊住了:“晏卫平不行,他被那个首长看上了,写了推荐信到公社,要他参加征兵。” “那就换一个。我哥老牛吃嫩草,本来就挺坑人的,你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不过你要是想继续跟我哥过下去,我也会帮你的,我可以帮你揍他,只要你不怨我就行。你慢慢考虑,我去晏泓那里接晓萌。”晏姝说完就走了。 不是不想留下来陪沈玉璃,只是她还得忙生产队的事,需要保证睡眠。 她该说的也都说了,留下来也不能有什么作用。 好歹沈玉璃是听进去了,让她自己慢慢权衡吧。 她这一走,尤红芳又进来劝,沈玉璃思来想去,还是回了隔壁。 一来她身上要勤换卫生带,在这边不方便;二来,她想跟晏澈说个清楚,好好算一笔账。 尤红芳心惊肉跳地支了一晚上的耳朵,到底是没听到隔壁再吵吵闹闹,天快亮时才松了口气睡了。 而一墙之隔的隔壁,沈玉璃提了两桶水,把东西两间屋的床都给浇湿了,强迫晏澈陪她在堂屋坐了一个通宵。 天快亮时,沈玉璃才挤出一个疲惫的笑:“我想好了,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你去上班吧,我来晒被子。” 她确实把晏姝的话都听进去了,所以她把晏姝提供的建议反复过了好几遍,最后自己加了一条——留下来,给晏澈戴绿帽,让他养她和野男人的孩子,报复回去! 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 晏姝还是太善良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可她沈玉璃却没有那么善良,谁敢欺负她,她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这天之后沈玉璃就没再哭闹过,尤红芳叫她足不出户养着她就老老实实待着,乖巧听话得不行。 * 晏姝把晓萌接回来的第二天就被晏楚炀把孩子抢走了。 小老头子意见大得很,指着晏姝一顿骂:“昨晚你嫂子在那我不方便说话才去了你二叔家避一避,哦,你倒好,趁我不在,直接把晓萌给我拐跑了!真好意思啊你,也不看看你这破仓库能睡人吗?赶紧忙你的去,等宅基地那边盖了房子再说!” 晏姝拗不过他,加上晓萌睡了一晚上确实有点流清鼻涕了,只好把孩子让她爹带走了。 已经十月了,天气凉意明显,尤其是早晚的时候。 仓库这里就在江边上,又潮又冷,风还大,确实不适合小孩子住。 晏姝不由得叹气,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 还好今天华少阳就带回来了好消息,试做的十个菌棒,全都成功了,菌丝也已经接种进去了。 他把成品拿给晏姝看,晏姝很是高兴,抱着一根菌棒翻来覆去地检查:“简直完美,华工,你真厉害,没想到我随便画了点示意图你就能做到这个程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杨怀誉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这东西做得不错,便提醒了晏姝一声:“姐,跟华工谈一下待遇的问题吧。” “嗯,我准备好了。”晏姝把一本工作簿递给了华少阳,“我和怀誉商量过了,对于华工这样的技术性人才,我们都觉得应该提供好一些的待遇。虽然你户口不在我们生产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二队的人,但是我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这里我提出了技术入股的概念以及对应的待遇明细,华工你看看,如果不满意咱们再重新商量。要是满意的话,咱们就把协议签了,免得你吃亏。” 华少阳看了晏姝一眼,没说什么,随后进了仓库,自己研究那些条款去了。 总而言之,晏姝给的待遇属于“双轨制”,在菌菇养殖实现盈利之前,以高出华少阳原单位待遇百分之五十的比例进行技术聘用;在菌菇养殖实现盈利、机械改造成功之后,直接给予华少阳总盈利额的百分之五作为他的特殊待遇。 华少阳算了笔账,觉得百分之五太高了,毕竟这农田的成本,场地的成本,人工的成本,都是人家生产队的,晏姝给他这么高确实是看重他,可生产队的人一定不会同意的。 于是他把百分之五的百分号改成了千分号。 “千分之五就足够多了,等以后真的哪天体制改革了咱们再重新签约。”华少阳说着,把空着的协议年限填上了,目前是三年的合约。 也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晏姝现在踌躇满志,就等大棚盖好了,搭好木头架子,就可以正式进行菌菇养殖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去江对岸找到愿意合作的运输队。 她和杨怀誉依旧是夫妻档,一事不烦二主,直接带着做成的菌棒找刘元珍去了。 刘元珍看着那鼓鼓囊囊的菌棒,还挺稀奇的。 她特地空出半天来,带着晏姝和杨怀誉去了一个地方。 到了那里,晏姝才发现,来的居然是省农科所! 那可太好了,正好请专家帮她鉴定一下! 结果农科所的所长告诉她,目前根本没有这个菌菇养殖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希望晏姝给他讲讲什么原理,并在农科所这里留下备案,要是能成功,晏姝就是菌棒养菇的领头人,将来农科所进行推广,菌菇定种取名,也会参考晏姝的想法。 晏姝听罢,很是惊讶:“钱所长,您太客气了,您要是感兴趣,不如等我出菇之后我再亲自给您做一遍看看?现在属于百里征程才走了第一步,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出菇。” 钱所长听罢也觉得不必太过心急,便点点头,道:“也好,不过我这里正好还有一些其他种类的菌菇,你可以给我空出几个菌棒,试着做做看吗?要是成功了,都算你的。” 钱所长也想在任期上做出点成绩来,加上这位小同志是她媳妇推荐过来的,便干脆没有保留,把农科所的一些菌菇品种都给了晏姝一份。 离开农科所的时候,晏姝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 那种想当学生却成了老师的感觉,很微妙,很神奇,既能鼓舞斗志,又给了她无与伦比的使命感。 等她在刘元珍的介绍下跟运输队商量好了过几天的运输问题后,她便马不停蹄跟杨怀誉回去了。 这几个品种的菌丝都保存在密封的瓶子里,要等新的一批菌棒做成了再接种。 大棚还没盖好,所以菌棒的量产还得再等几天。 于是她把菌丝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仓库里,帮着盖大棚去了。 几天后,她和杨怀誉提前从仓库那边回来,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锁上门,去上圩村喝喜酒去了。 都到半路了,她想想还是不够解恨,于是又临时折返了回来。 找到华氏兄弟,希望他们俩其中一个能给点面子,演一演晏婉的男朋友。 华少秦忙着在大棚那里跟着晏楚炀学习怎么搭木头架子呢,不想去,倒是华少阳,给了晏姝一个面子。 换了身中山装,等晏姝把晏婉喊过来,一起去了上圩村。 ◎最新评论: 【总觉得沈玉璃现在做出的这个决定以后会出大问题……就像隔壁后妈那一部的赖女士那样……(之前看的忘记名字了斯米马赛……)】 -完- 第54章 、互相伤害(一更) ◎我俩属于情投意合,你情我愿,谁也管不了◎ 钟瑞芬的婚礼还挺隆重,附近有名的吹打班子都给请了过来。 又是黄梅戏又是京剧的,还有红·歌会和舞狮子。 过来吃喜宴的亲朋好友足足好几百号人,桌子都快摆到渡口来了。 晏姝想不明白,钟大奎怎么这么阔绰,这大操大办的,得花不少钱吧? 她跟杨怀誉对视一眼,杨怀誉便贴在她耳边道:“上圩村比咱们老坞堡过分,挺多人家生了闺女就给淹死了,所以老光棍多,地都被钟大奎贪了。” 溺死刚出生的女婴和吃绝户,这两样是千百年来的丑陋恶习,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农村女性没有继承权。 可现在是新中国新社会,这样的糟粕居然还大行其道,可见改变大家的观念任重道远。 晏姝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满是唏嘘。 她可能做不到兼济天下,但是拉一把身边的女人还是可以的。 只要她的菌菇养殖可以成功,她就可以开个好头,带着老坞堡的妇女们开拓新的局面。 但她的大局观并不妨碍她做个小人,过来气一气钟瑞芬,毕竟自己的妹子自己疼,她不可能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做到大度和宽容。 至于钟大奎,要是有切实的证据,她也不介意做个恶人,把这老东西举报到上头去。 不过直接举报显然容易招恨,倒不如让杨怀誉写个小故事发报纸上去,名字也别用本名,取个笔名就很好。 于是她把杨怀誉扯到旁边聊了会,两人在钟家门口的大榕树后面待了好一会,以至于晏婉和华少阳都进去了,他们还没落座。 片刻后,钟瑞芬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唐装过来敬酒,那衣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光是上面的刺绣就不知道要值多少钱。 晏婉看了眼,没说什么,勉强自己挤出一个笑,跟其他人一起,举杯祝福这对新人。 钟瑞芬见晏婉居然来了,还挺好奇:“你姐呢?她让你过来替她?” “我姐跟我姐夫在外头。”晏婉把“姐夫”两个字加了重音,来啊,互相伤害啊。 至于一旁的小楚,晏婉看都没看,坐下后就挽着华少阳的胳膊:“来亲爱的,我们喝!” 华少阳本来就是来装她的对象的,闻言倒也配合,举杯跟她单独碰了碰:“你少喝点,不然回去路上我可抱不动你。” “好嘛,那就少喝点,听你的。”晏婉乖巧地抿了一小口,亲昵地在华少阳肩膀上靠了靠。 钟瑞芬倒是无所谓,反正她跟晏婉没有过节,倒是她的新婚丈夫吃味了。 本来都该去另外一桌敬酒了,结果小楚就是不动,站在那里盯着一脸红晕的晏婉,似乎是在做什么思想斗争。 钟瑞芬可受不了这男人心猿意马的样子,这么多亲朋看着呢,回头不得笑话她吗? 便走过来直接扯着小楚,把他往另一桌拽。 结果小楚像是魔怔了似的,非要扭头质问晏婉:“你什么时候找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晏婉就等着他问了,挽着华少阳的胳膊扭头看着他:“你不知道吗?我跟你处对象就是幌子,我真正爱的人是我家华先生。多谢你用自己当鱼饵,帮我把他钓到了手,回头我会请你当媒人的,谢谢了啊。” 说着晏婉就在华少阳脸上亲了一口,还带响儿的。 气得小楚脸色臭如茅坑,连手里的酒杯都拿不稳了,洒了不少。 他依旧站在那里,脚下跟生根了似的,即便客人都盯着他看,他也还是无动于衷。 钟瑞芬哪里丢得起这个人,急了,直接搡了他一把,让他赶紧去敬酒。 他却甩开钟瑞芬的手,转身抓起隔壁桌的酒壶,把杯子满上:“很好,晏婉,你,很好!你给我等着!” 说着他白了华少阳一眼,他记住这个男人了,他会收拾他的! 都给他等着! 他把酒一饮而尽,跟京剧变脸似的,堆上虚假的笑,麻木地往院子外的饭桌走去。 晏姝过来的时候,小楚已经醉醺醺的了,客人太多,敬酒敬不过来,后面有些关系远的就算了。 晏姝和杨怀誉自然属于关系远的,所以他们就在外面随便找了一桌凑合。 也随了礼,两块钱。 虽然看着不多,但晏姝也是做了功课的,钟瑞芬的亲叔叔们才随十块钱,关系稍微远一点的表亲五块钱,朋友们和村里处得好的都是两块。 所以晏姝随两块就行,至于晏婉,因为没成家,不用单独随礼,算在她这个当姐姐的头上就行。 总的来说,晏姝只要花两块钱,就可以填饱四张嘴,还可以送双倍的怒火给钟瑞芬,简直赚大了。 所以她看到钟瑞芬和小楚不给他们这桌敬酒准备离场的时候,直接站了起来:“瑞芬,过来啊,来,我敬你一杯。” 钟瑞芬一开始真没注意到晏姝和杨怀誉两个,现在被点名了,才回头看了眼。 就一眼,把她气得肝火大动,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因为晏姝跟晏婉做了同样的动作,都是一手挽着身边的男人,半个身子倚在他们身侧,面对着钟瑞芬和小楚,一脸的幸福,满满都是炫耀的意思。 钟瑞芬面对晏婉的时候毫无感觉,可现在,她除了酸就是气,还很疼,心里头疼。 她可以不做一个恶形恶状争抢男人的人,可这不代表她可以在面对心上人和他的女人时,做到无动于衷。 她鼻子有点酸,忍了忍才没让自己失态。 她失算了,早知道就不嘴贱让晏姝来了。 现在好了,她和小楚一人被气一回,绝了。 她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把酒满上,拽着迷迷糊糊的小楚走了过去:“呦,你和杨怀誉这么形影不离啊!你俩也办酒了?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办酒?我穷啊瑞芬妹妹,你不会以为我能跟你一样办个这么风光的婚礼吧?哎,我没出息嘛,办不起。不过好在我家小杨不跟我计较,像他这么体贴的男人,少有了。你说是吧?”晏姝把酒喝了,酒杯放下,两只手抱着杨怀誉,就是要气死钟瑞芬。 钟瑞芬深吸一口气,把酒干了,不让自己失态:“照你这么说,他是没名没分地跟了你?你就不怕人家家里告你耍流氓?” “告去呗,有证据的话尽管告。”晏姝一脸的有恃无恐,她怕什么,这年头还真没听说有女流氓呢,再说了,她有证,合法的,至于说杨怀誉傻嘛,那更不是问题。 她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宣布杨怀誉被治愈的消息。 于是她笑着继续往下说:“不过就算有证据也不怕,我家小杨已经好了,他会跟警察解释的,我俩属于情投意合,你情我愿,谁也管不了。” “你……你说什么?他好了?”钟瑞芬是知道杨怀誉的病情的,她特地去卫生所核实过,病例确实写了他会间歇性地发傻,又会间歇性地做一会儿正常人。 她还以为眼下杨怀誉看着正常是因为没在发病的时候,可…… 可晏姝说什么? 他好了? 这么神奇? 她不信,冷笑一声:“你就编故事吧,鬼才信你。” 晏姝没有辩解,反倒是顺着的她:“是是是,对对对,你多聪明啊,你比人医学院的高材生都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是假的,佩服。那你去告我吧,我等着。” 说完,她又把酒杯满上,抬手举杯,一饮而尽。 钟瑞芬有些茫然,要是晏姝坚持咬定杨怀誉真的好了,她还真不信,可晏姝现在这个态度,摆明了是故意忽悠她去惹是生非,好等着看她出丑被打脸。 这么一来,她反倒是信了晏姝说的话。 杨怀誉真的好了! 钟瑞芬心里很不是滋味。 之前还能安慰自己反正杨怀誉傻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现在,她除了酸还是酸。 不过她是个骄傲的人,再酸也不会让自己沦为笑话。 于是她在短暂的心痛之后,选择了反击。 她喊了一声她堂姐:“朵朵姐姐,你过来帮我陪一会朋友吧。” 钟朵朵坐在院子里至亲们的那一桌,闻言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在晏姝身边落座:“你去吧瑞芬,这里交给我了。” 说完她扭头看着晏姝,就是这个女人,出其不意把宋骞的地要走了,害她满打满算能到手的九亩地直接跑了将近一半。 她臭着脸,盯着满面春风的晏姝,冷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我这孩子是宋骞他大哥的。跟你家晓萌是嫡亲的姐弟呢。” “宋寰的?”晏姝早就知道了,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短暂的震惊之后便是喜悦,忙凑过来看了看孩子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哎呀,真可爱。名字取了吗?哪天生的?你跟宋寰什么时候办酒啊?” 钟朵朵没想到晏姝居然这么高兴,她有点看不懂这个女人。 不过她还是得意地回答道:“办什么酒?不办。我不过是借他的种用用,他大儿子癫痫,二儿子死了,以后家里的地还不都是我儿子的?” “也不是吧,人家还有女儿呢。”晏姝早就知道这女人也是一个吃别人家女儿来让自己活下去的伥鬼,所以她也不怕钟朵朵嫉恨她,直接搬出国家的法律出来,“宪法里说了,男女平等,同样享有继承权。所以那地,还得有人宋圆圆的。朵朵姐,你还是另做打算吧,再说了,你这又不是婚生子,在咱们农村,私生子不被打得落花流水就不错了,还敢要地?” ◎最新评论: 【蹲更新蹲更新】 【加油】 -完- 第55章 、荒唐的夜(二更) ◎完了,这傻妹妹,不会是找了哪个小帅哥泄恨去了吧?◎ 钟朵朵也是个寡妇,所以她知道晏姝的处境不会比她好多少。 不过,她和晏姝的区别在于,晏姝是宋家的儿媳妇,后来被宋家赶走了,而她不是宋家的儿媳妇,被下圩村的婆家赶回来后,却盯上了宋家的地。 晏姝走了正好可以给她腾地方,这是她打的如意算盘。 她也知道,自己就是因为女人没有继承权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可她想的并不是跟这个狗屎规则对抗,而是顺着这样的规则,去偷别人的男人,用怀孕生子把别人的地抢过来。 至于结婚? 她是不想结的,因为她不想要袁翠柳这个恶婆婆。 她既想得好处,又不想承担对应的烦恼和义务,精明的算计得到了家人的支持。 这么一来,她不但为自己挣得了生存的根本,还把宋家一家耍得团团转。 尤其是那李美丫,都失踪多少天了,不知道是死是活,钟朵朵每次听人议论的时候就想笑,死了好,死了就彻底给她腾地方了。 宋建华那么想要孙子,一定会给她几分体面的。 她得意地看着晏姝:“私生子?私生子怎么了?宋家还不是巴巴儿地求我把孩子给他们?我才不给,我要留在身边,想怎么拿捏他们就怎么拿捏他们!” 晏姝大开眼界,跟这种伥鬼对线真的要把人气出心梗来。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个女人:“拿捏宋建华?你也得有这个命拿捏。我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别枉做聪明。” 反误了卿卿性命。 她可太了解宋家的人了,尤其是宋建华这个人,明面上看宋家作恶的都是袁翠柳,实际上宋建华才是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一个。 晏姝一开始没认识到这一点,直到她被赶出宋家的时候,看到宋建华那冷漠的无情的嘴脸,她才意识到,袁翠柳不过是他的傀儡,指哪儿打哪儿。 现在,这钟朵朵居然不自量力想跟宋建华耍把戏,那就慢慢耍吧。 宋建华不整她才有鬼了,什么巴巴儿地来求她,那不过是做个样子,看着吧,早晚出事。 晏姝说完就不理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了,她随了两块钱呢,可不得好好吃回来? 吃!Pao pao 晏姝一点没给钟家节省,还特地拿了个空碗,把刚上的老母鸡汤里的鸡腿给卸了,带回去给晓萌。 同桌的一个婶子本来也想抢鸡腿的,见那鸡腿被晏姝给先下手为强了,只好气鼓鼓地去夹鸡胸肉,那里骨头少肉多,也算凑合,可那鸡胸肉又被一个小孩盯上了,于是这两人就你夹一筷子我戳一筷子地抢了起来。 晏姝吃饱喝足,端着碗起身,扬长而去。 至于那几个抢不到鸡腿而骂骂咧咧的人,她才不在乎。 在渡口等了会,终于看到晏婉和华少阳过来了。 华少阳看着还算清醒,可晏婉却醉了,整个人歪歪扭扭的挂着,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华少阳身上。 嘴里还嘀嘀咕咕:“楚博梁这个人渣,禽兽,我祝他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一旁的艄公老楚听了,只能当自己是个聋子。 这楚博梁是他侄子,比他小儿子楚保国小几岁,看着挺重感情的一个小伙子,但就是脾气古怪,自尊心过剩。 那小子跟晏婉的事他也听说了,他也劝过,可那毕竟不是他的儿子,他干涉不了。 只能在划船的时候叹了口气:“三妹啊,四妹这脾气你得劝劝,酒喝多了容易误事儿。” 这道理晏姝也懂,但是人嘛,总是有需要发泄的时候,偶尔喝点应该也没啥。 到了对岸,晏姝要送晏婉回去,便跟杨怀誉在路口分开了,杨怀誉送华少阳,等会再来接她。 结果走到半路,晏婉就醒了。 她忽然推开了晏姝,蹲在地上哭:“我装的姐,你别管我,我哭一会就好。” 晏姝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干脆陪她蹲着。 等杨怀誉都找过来了,晏婉才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姐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家。” “那不行,你是个姑娘家,这里离家远,我可不放心你自己走。”晏姝不听她的,直接把人搂着,强行往家里带去。 晏婉拗不过她姐,只能先回去再说,可等她姐一走,她就把碗里的鸡腿交给了她娘,一扭头跟她爹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了。 今天初六,新月如钩。 外面视野很差,路上黯淡无光。 晏婉一个人在黑暗中走着,在前面的路口忽然停了下来。 她沉默了片刻,在确认了那人的身形后才笑了:“你来了。” 华少阳往她这边走了几步:“你说的那事我不同意,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快回去吧,你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做出自己后悔的事来。” “我意气用事?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一个妙龄女子的火热的爱意?”晏婉一把扯住了华少阳的衣领子,贴近了些,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华工,你可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啊。” “别闹,你要是真对我感兴趣,那就正经处一阵子对象看看再说。这种气头上的露水情缘,我不想要。”华少阳去渡口的路上就被晏婉调戏了。 晏婉料定了晏姝会送她,所以她跟华少阳约好了,到家之后再到外面碰头。 她以为华少阳既然都来了,就代表他一定是愿意跟她胡闹的,没想到,这人上来就拒绝了她。 真讨厌! 她黏糊糊地软在华少阳怀里,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环着他的腰:“露水情缘?华工还挺文艺啊。你不想要没关系,我想要。我今晚就想轻薄你,不行吗?” “轻薄可以,其他的就算了。”现在不就算轻薄了吗,又是被摸脸又是被搂腰的。 华少阳长这么大就没跟女人这么亲近过,这会儿挺不自在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劝一劝。 晏婉笑了:“什么才叫其他的?华工难道不喜欢我?” “你刚失恋,不要随便做决定。走吧,我陪你散会步,等会送你回去。”华少阳轻轻推开了晏婉,他不做那种畜生事,一是因为底线使然,一是因为,他不想成为替代品。 “华少阳,你会后悔的!”晏婉见他顽固不化,生气了! 她今晚就想放肆一回,就想做个混账,为什么华少阳要这么正经啊? 为什么他就不能做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禽兽啊? 她忽然搡了华少阳一把:“你走,我不要你送!你走!假惺惺,明知道我会难受得一整晚睡不着,却非要逼我回去,你安的什么心?凭什么他就可以跟女人滚床单,我只能自己苦巴巴地哭一晚上,这不公平!” “……”华少阳有点头疼,可他实在不想看晏婉错下去,只好妥协了一步,“那我陪你吧,不过先说好,轻薄可以,其他的不行!” “好啊,那就轻薄你呗,我就不信你真的能坐怀不乱!”晏婉气呼呼地拽着华少阳,往公社去了。 两人在凌晨的时候来到了高中门口,学校大门锁了,只能翻门进去。 落地后晏婉一路走在前面,穿过操场,又钻进了后面的小树林。 她上学的时候,就是跟楚博梁在里面偷偷递小纸条的,上面写满了酸不拉几的情话。 现在她故地重游,除了伤心就是怨恨。 她一把扯过华少阳,把他摁在了林中石亭的石凳上,随后直接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亲他。 华少阳浑身一震,动都不敢动了,只能把两只手臂悬在空中,徒劳地向苍天和大地证明自己的清白。 晏婉狠狠亲了他一顿,最后见他真的不给任何反应,直接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都咬破皮了,腥甜的血液气息,刺激着晏婉的神经,她还想继续欺负这个老实人。 于是她又舔了舔那伤口,额头抵在华少阳额头上:“你挺能耐啊,这要是抗日时期,你一定是宁死不屈的烈士吧?” “你先下来……”华少阳扭过头去,不想跟晏婉对视。 这姑娘太能来事儿了,他需要冷静一下。 晏婉直接环着他脖子:“偏不!” “那你随意。”华少阳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当自己是个石头,是个木头,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晏婉见他这么没劲,直接从他身上下来,气鼓鼓地跳到石桌上,不说话了。 华少阳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再也没说一句话,就这么坐了一晚上。 天快亮时,晏婉从石桌上跳下来,一言不发,直接走人。 华少阳睁开眼,叹了口气。 谁能拒绝娇软香糯的女孩子呢? 不能。可他必须拒绝。 但是他完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她恨上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晏婉一夜未归,晏楚炀第二天醒来才发现。 小老头顿时如临大敌,饭都不吃了,准备张罗着晏家的人出去找。 结果他还没出门,就看到晏婉跟个河豚似的回来了。 一身的露水,头发上都有水汽。 晏楚很是松了口气,人回来了就好。 就是不知道谁惹了他宝贝闺女,他这心里多少有点犯嘀咕。 于是他吃完饭到了大棚那里帮忙的时候,就把心里的担心跟晏姝说了说。 晏姝一听,懵了:“什么,她昨天晚上一夜未归?” 完了,这傻妹妹,不会是找了哪个小帅哥泄恨去了吧? 泄恨没关系,可别玩弄人家的感情啊。 真是的,这个小妮子太能藏住心事了,她这个做姐姐的居然一点没看出来。 可是晏婉能找谁泄恨呢? 晏姝正纳闷,就看到华少阳跟喝高了似的,一脸红晕地进来了。 嘴唇还破了,明显有情况。 ◎最新评论: 【晏师傅快切他下盘——(不是)】 -完- 第56章 、成人科普(三更) ◎可能会有不听话的小可爱滞留体内,造成意外怀孕◎ 大棚里人多,为了早点把养殖菌菇的地方捣腾出来,晏姝喊了不少人过来帮忙。 所以这会儿不适合聊私事,晏姝把视线从华少阳身上收回来,拽着晏楚炀到角落里小声道:“回头我问问四妹怎么回事,爹你别急,四妹也是成年人了,自己有分寸的。” 晏楚炀唉声叹气的:“我是怕,她太年轻了,别一不小心……总之你好好提醒一下她,处对象可以,可千万别弄出孩子来。” “那不能,爹你想啥呢?”晏姝觉得自家爹想多了,还给晏婉打了包票。 结果等她中午忙完了把华少阳喊出来一问,直接给吓傻了:“你说什么?四妹昨晚跟你在外头过了一夜?” 晏姝有点懵圈儿,她这四妹看着挺保守的一个人啊,楚博梁要亲她不是都没让吗? 怎么就忽然…… 一定是酒精惹的祸! 还是艄公眼光毒,昨晚在船上就提醒她了。 虽然四妹要是真的跟华少阳有点什么也不吃亏,毕竟人华少阳要才华有才华要样貌也算得上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可问题是,他们才认识几天啊? 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天吗? 这就亲上了? 晏姝忽然觉得,自己对四妹的认识似乎还停留在她离开之前。 现在的四妹可不得了,都有勇气去轻薄人家华工了。 可以啊。 自学成才了这是。 她思考再三,觉得这事还是得看看华少阳是个什么态度,于是她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华工你……我四妹给你添麻烦了,要不你回去补补觉吧,你们脑力劳动的人都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行。至于晏婉那里,我会说说她的,不带这么骚扰人的,影响了工作多不好。” 晏姝这话有学问,她说晏婉添了麻烦,就是想看看华少阳觉不觉得是麻烦。 要是华少阳略过不提,那多半也是觉得晏婉这样给他带来了困扰,要是他说不算麻烦或者根本不麻烦,那说不准这位老兄对晏婉也有点苗头。 至于后面那句所谓的骚扰,更是她在试探华少阳的切实感受了。 要是华少阳不觉得是骚扰,也不觉得影响了工作,那…… 晏姝等着他的回答,华少阳却别过头去,左手握拳、手背贴在嘴唇的伤口上,似乎沉浸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美妙感受之中。 过了一会,他才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回味无穷。” !!! 晏姝只能甘拜下风,这回答绝了!当即领会精神,这是看上她四妹了! 不但不觉得是麻烦和骚扰,人还回味无穷呢。 这理工男就是四两拨千斤,她吭哧吭哧问了一大串,人家四个字给搞定了。 高啊! 晏姝笑着离开了大棚,去找晏婉。 今天周末,不然这家伙也不敢一晚上不睡出去勾引纯情技术宅。 到了家里一看,晏婉果然还在睡觉。 倒是晓萌,正乖巧可爱地拿着笔,在那练字呢。 上次画的四张全家福都贴在了课桌前的墙壁上,练字的内容就是这些长辈们以及各位堂兄堂姐们的名字。 看那范例的笔迹,是晏婉写的,晓萌写的比较像狗爬的,但是滑稽中透露着小朋友的可爱和纯真。 尤其是那一横一竖,虽然因为小朋友控笔的力道不够熟练而有些歪歪扭扭的,但仍然可以看出来,小家伙在努力地做到横平竖直,最后的收笔处,扭曲中透着股不服气的可爱劲儿,满满的都是童真的感觉。 晏姝很高兴晓萌小小年纪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而且还这么自律,知道安静地写字不打扰小姨睡觉,这是多少大人都未必能有的自觉性呢! 晏姝在这一刻没忍住,搂着小家伙的肩膀,吧嗒一口亲了上去。 太可爱了,嗷~~~ 得好好培养,让她做个发光发热的大女子啊! 晏姝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小家伙,坐在她旁边,安静地等着。 等了半个多小时,晏婉才醒了,醒来见着自家三姐,就知道她来的目的了。 当即脸上一红,扭过头去:“姐你别问了,问就是喝多了。” “那你对人家华工是真的有意思还是调戏着玩玩儿的?”晏姝得弄清楚这一点,要是两边都有这个意思,她当然会做个红娘,多给他们制造制造接触的机会,可要是四妹不愿意,那晏姝肯定是要站在自己妹子这一边的。 哪怕华少阳相思成疾呢,她都不会心软的。 所以,晏婉的态度很重要。 晏婉也知道这事不能儿戏,这会儿冲动的劲儿过去了,被怒火占据的智障高地,又回来了。 她想了想,诚实地回道:“不讨厌他。他很有原则和底线,应该是个好男人。不过,我得再考虑考虑,我还没从楚博梁的背叛里走出来。姐你不知道,他连分手都没跟我说,直接就跟人结婚了,这算什么嘛,我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 “这种人渣就算了,不必为他耽误时间。不过华少阳的话,你确实可以慎重考虑一下,想好了再跟我说。对了……”晏姝想到她爹的叮嘱,再想想晏婉昨晚大胆的示爱行为,觉得还真的有必要跟晏婉打个预防针。 于是她把晏婉拽到外面去说,免得让晓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晏姝站在院子里,抱着双臂,直视晏婉的双眼:“要是下次再冲动,记得算好小日子,大好青春,别太早当娘,万一几年后恢复高考呢?有个孩子多少有点割舍不下。我和你姐夫也是这个打算,暂时不要孩子,等等再说。” “姐你从哪听到的消息,真的会恢复高考吗?”晏婉一提到学习的事就激动得不行,一把抓住了晏姝的双手,满心的期待。 晏姝对自己的妹子没啥好保留的,但是说法上还是委婉了一下:“我和你姐夫前几天晚上做了同样的一个梦,梦到再有两年就恢复高考了。所以四妹,你该防着点,要是不会算小日子,我教你。” 毕竟这年头还没有什么避孕的辅助用品,比如某某套,某某婷,只能靠体外和规避排卵期。 而这两个方法其实都不是百分百可靠的,体外有可能在离开身体之前就有小捣蛋进军大本营了,而规避排卵期,可能会有不听话的小可爱滞留体内,造成意外怀孕。 但是,目前也只有这两个办法可行了。 而晏姝心里也隐约有个担心,因为她和杨怀誉最开始的几次,因为太动情了,没收住,所以小捣蛋们都去大本营做了一日游,会不会有哪个异军突起,真的安营扎寨了,还真不好说。 她只能寄希望于剧情大神,暂时继续给她保留只有晓萌这一个女儿的人设了。 现在她这么毫不避讳地跟晏婉讲,就是希望晏婉能尽量规避这种不确定性,可以享受成年人的快乐,但也别忘了放眼长远,为即将到来的高考留下可以后退的余地。 晏婉还是挺听得进去她这个姐姐的话的,便贴在她耳朵边上,认真请教了一番。 晏姝觉得这没什么好回避的,这是合理的正常的成年人科普嘛,再说了,亲姐妹,有啥好害羞的。 便把她知道的那些有用没用的小知识,全都倾囊相授了。 晏婉听罢,大为震惊,小声嘀咕道:“原来他们比咱们多了零件儿啊,结婚了就要把他们的零件交付给咱们?唔,疼吗姐?” “……”晏姝没想到这家伙的比喻这么惟妙惟肖,有点想笑,不过她还是严肃认真地继续科普道,“大多数第一次都疼,后面习惯了就好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事,我想告诉你,如果真的喜欢哪个男人,我是支持你婚前试试的,万一遇到哪个零件短小或者零件疲软的,还来得及及时止损,要是真到了结婚之后才知道,那才是真的自讨苦吃。” 晏婉咂摸了好一阵,才算是彻底弄明白了自家三姐的意思。 她有些震惊:“光是靠想象还真的想象不出来,他们的零件居然会变大变小?太神奇了姐!不过姐,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支持婚前的那种行为。你真是太开明了,我喜欢!” “傻瓜,都什么年代了,那套腐朽的贞操观早就该淘汰了。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寻花问柳,女人有了过去就要被骂破鞋二手货?这本身就是一个落后的满是糟粕的观念,自然要被时代所淘汰。但是四妹,咱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谈对象一次一个就好,不行再换,别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更不要碗里的锅里的都吃,这样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道德感,而是对自己的身体负责。”晏姝把自己的婚恋观念全都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她不知道四妹会不会完全听进去,但是最起码,有她这个过来人的叮嘱,四妹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有个参照的标准。 她的肺腑之言让晏婉非常感动,依偎在她怀里黏糊了好一阵,就像小时候那样跟姐姐撒娇。 晏婉过了好一会才感叹了一句:“姐你真好,我还以为你会训我,没想到你字字句句都是为我好。你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晏姝拍拍四妹的肩膀,回去继续忙去了。 不过,今天跟四妹的谈话倒是提醒了她自己,她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 也不知道是太忙了,累着了,还是说不小心被哪个小蝌蚪给攻占了大营。 晚上她跟杨怀誉提了提:“我打算等大棚盖好了去卫生所做个检查,万一怀了,以后也得注意着点。” 起码重活就不能碰了。 虽然她不想在高考前怀孕,可…… 可要是真的有了,她也是会欣然迎接小家伙的到来的。 可能是这个不确定的潜在的“好孕”自带震慑的作用,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杨怀誉居然不太敢碰晏姝,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她肚皮上,想要又不敢要的滋味,折磨得他很难受。 不过他忍住了。 要是真的怀了,那才几个月啊,正是最不能大意的时候。 还是忍忍吧,忍忍就好。 可是忍字头上一把刀,折磨人啊。 杨怀誉只能半夜爬起来,去外面打了一桶井水,给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晏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干嘛啊?还没准的事,看把你吓的。” “我怕不小心伤了你的身体。你怎么样,有害喜的征兆吗?”杨怀誉打算聊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晏姝想了想,还真是一点都没有。 相反,可能是今天跟晏婉做了太多了科普,这会儿她还挺想要杨怀誉的。 便干脆把他拽上床,暖了暖之后,便黏了上去:“你轻点不就好了,没事的。” ◎最新评论: 【老二要来了吗(怎么感觉又不太像)】 -完- 第57章 、省城检查(一更) ◎晏姝做了检查,身体没有问题,是精神上的因素◎ 第二天晏姝去了卫生所,妇科的老大姐问她上次月经的日期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记得了。 说真的她从穿回来到现在还不到三个月,这段时间里她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忙忙碌碌,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来月经的事。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穿走的时间是刚生了孩子之后,那之后应该会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都在排恶露。 但也有人一个月都排不干净的,她大学室友生娃后排了靠近两个月呢,加上要奶孩子,足足过了两年才来月经。 但晏姝并不记得自己走后奶孩子奶了多久,更不知道月经是恢复了又消失了,还是一直都没有恢复。 所以面对老大姐的疑问,她连个模糊的日期都回答不上来。 只能实话实说。 “不记得了?你这女同志真是心大,这种事怎么都记不住呢?你跟你男人同房多久了总该记得吧?算了,你先去做尿检吧。”老大姐给她开了单子,嘴里还嘀咕,没见过这么糊涂的。 晏姝不气,验完拿到报告一看,没有怀孕。 她把报告拿过去,又挨了一顿数落。 那老大姐让她躺下,给她在小腹到处摁了摁:“你说你生过孩子,我摸下来也没摸到什么异常的地方,不过摸的不一定准,你有空去县里打个b超看看吧,咱公社没有这个条件。” 晏姝回去后跟杨怀誉商量了一下,大棚快收尾了,正是需要人看着的时候,杨怀誉留下来,她自己去省城看看。 杨怀誉本想一起去的,但又怕自己会让晏姝误会他非要孩子不可,便听她的留了下来。 但还是找了个人陪着晏姝。 这人得是信得过的,嘴巴严实的,能为晏姝着想的。 思来想去,还是唐大姐合适。 杨怀誉亲自跟唐大姐说的,还承诺会帮唐大姐把活干了,不耽误她的工分。 唐大姐还挺惊讶的,忙把手里的事情丢下:“小杨啊,你忙你自己的就好,我不差这点工分,我家又没有孩子养。不过三妹这里,要是真的有问题……你有什么打算吗?” 唐大姐问得含蓄,杨怀誉听得懂,他没有犹豫,道:“没什么打算,有她和晓萌也就够了。能生一个锦上添花,不能也没啥。” 唐大姐心里有了底,就不替晏姝瞎着急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了杨怀誉一声:“这事你不要跟别人说,要是真不能再有孩子了,就说你们不想要了,免得别人挤兑三妹。” “放心吧姐,我心里有数。”杨怀誉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到时候就说他自己不育,多大点事。 唐大姐这方面有经验,毕竟她男人就不行,两人一开始没少跑医院,省城哪个医院更擅长这个科室她一清二楚。 便带着晏姝去了。 一圈检查做下来,晏姝身体一切正常。 那妇科的大夫只能怀疑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导致长期精神焦虑,忧郁不安?你也说了你自己都不记得几年没来了,我只能怀疑是这方面的问题。” 唐大姐怕晏姝不想提那些事,藏着掖着反而影响医生判断,便把话茬接了过来:“那可不嘛大夫,她前头那个男人没了,她受了刺激,当时正怀着孩子,昏迷了快一个月呢。后来醒了也是整天哭整夜哭,可能真是因为这个。” “那我只能按闭经来治疗看看,同时你自己也要放松一些,尽量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也许时间一长,自己就恢复了。我给你开几副中药调理看看,不过,你要是真的有再次生育的需求,还是得打排卵针,不过这针我们医院也难搞,最好去上海知道吧?这是对应的医院和医生信息,要是我开的药吃了没效果,你又想要孩子,下次就直接去上海吧。”这大夫还挺负责任的,不会为了骗患者的钱而做那种忽悠人的事儿。 晏姝非常感动,把写了地址的纸条收好,再三表示了感谢才抓药回去了。 在渡船上的时候,唐大姐问她:“那个什么针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三妹啊,你还是努努力,让自己开心些吧。笑口常开,长命百岁嘛。咱肯定用不着打那个什么针,自己就能好的。” “我会努力的姐,谢谢你。”晏姝其实多少是有点难受的。 一个人想不想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眼下不能生也算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好事,起码她不会因为意外的怀孕生子耽误复习和高考。 所以她也没有太伤感,回去后除了对杨怀誉更好点,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杨怀誉晚上很是折腾了一番,两人平静下来后,晏姝趴在他身上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想要个孩子吗?” “晓萌也是我的孩子。”杨怀誉真不是在说客套话,他搂着晏姝,发自肺腑地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要是能再有,那就是老天送咱们的礼物,要是不能,咱也是五脏俱全的三口之家,不比别人家少什么。” “嗯,那就顺其自然吧。”晏姝不去想这事了,不用避孕了还挺好的。 不用体外了,也不用算小日子了,想荒唐就荒唐,多好。 所以后半夜,是她在折腾杨怀誉。 年轻的小夫妻总是花样百出的,哪怕外面冷风呼呼的,也阻挡不了熊熊燃烧的热情。 三天后大棚正式竣工,前期资金少,只盖了三座,地还预留着,等来年再扩建。 这么一来,菌棒的制作就要正式提上日常了。 那些个早就报名的人,并没有都来,有的家里临时有事,有的怀孕了不能做重活了…… 晏姝临时又动员了三十个人过来。 等这群人来了,晏姝才发现骆闻诗也在人群里头。 她不理解:“嫂子我不是说了怀孕的别来吗?我是怕累着你们,不是不想给你们挣工分的机会。我给你们留了别的轻活的,但不是这几天。” “可是……可是娘说了,我要是不来就不给我饭吃。”毕竟那老妖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晏姝一定不会收她的。 她又特别想知道晏姝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光是听邻居说还觉得不够清楚详实,所以就逼着大儿媳妇过来“打听敌情”。 晏姝真的无语,这个大嫂真是个面团捏的人。 “大嫂,你也为我想想,拌料是多累的活?万一让你做了,把孩子弄没了是不是要算我头上?那我要是不让你做,却给你记了工分,别人又会怎么看我?这不是以权谋私吗?你还是回去吧,要是刘婶不给你饭吃你就来仓库,我给你带一顿饭。”晏姝真的受够刘彩玲了。 什么人啊。 按照这老妖婆的理论,儿媳妇怀的不是他们家的金疙瘩银疙瘩吗?怎么忍心逼她过来做这么重的活的? 自己也是女人,却总是靠打压别的女人来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有够离谱的。 她见骆闻诗不说话,还在那一个劲地哭,只能先让唐大姐帮忙给其他人演示怎么拌料。 随后她和杨怀誉一起,送骆闻诗回去。 到了杨家,晏姝也不跟刘彩玲客气,直接找了一捆秧绳,把她捆了起来:“你可真行,动不动逼着大嫂过去哭,我现在就把你绑仓库去。你别忘了,民兵头子是我叔,我说你虐待儿媳妇所以把你捆起来,他不会说半个不字!” 刘彩玲一下慌了,这事情走向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她还以为晏姝会跟上次退让了一样,把骆闻诗留下来呢。 她就是想知道一下晏姝到底有什么赚大钱的好路子,要是不麻烦,她可以让她两个儿子偷师了自己做嘛。 没想到,这晏姝这么鸡贼,防她防得死死的。 说绑人就绑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不信这个邪,当即骂骂咧咧地哭喊起来。 晏姝都懒得理她,直接把她搡到杨怀誉跟前。 杨怀誉也不怕别人指指点点,真就把刘彩玲撵仓库那去了。 她会骂人? 骂呗。 她会倒打一耙? 他也会。 于是在好心的婶子过来劝说的时候,杨怀誉直接来了一句:“婶子你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差点把我大嫂打流产,你说说,我能让她在家里乱来吗?” 那必须不能啊。 那好心的婶子放弃了劝说,还数落起刘彩玲来了。 刘彩玲百口莫辩,被带到仓库那里,困在仓库里的柱子上,一整天没能回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晏姝也没给她吃,晚饭也没有给。 她决定了,非得让刘彩玲学乖了再放人。 ◎最新评论: 【给脸不要脸行为了属于是】 -完- 第58章 、菌棒入棚(二更) ◎晏姝这一忙,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 晏姝处理完刘彩玲的事就全身心投入到菌棒制作里去了。 为了有足够的菌丝接种,她之前已经委托刘元珍的农科所丈夫帮忙培养。 所以,菌棒的配料、装袋两步一完成,就得赶紧运往对岸去接受高温灭菌,同时要算好时间,去农科所取菌丝,再运送到愿意提供场所进行无菌接种的医疗器械厂。 整个环节都离不开托人办事,环环相扣,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之前钱所长送她的那些菌丝她也带着了,准备留一百个棒,专门帮钱所长搞实验。 为了做到不在任何环节被耽误,晏姝对许悠琳委以重任,让她负责所有的费用支付和结算。 生产队账面上就剩那点钱,可不得精打细算? 除此之外,她还安排唐大姐负责了运输队的交接,华少阳继续去盯着灭菌的菌棒,他弟弟华少秦则成了跑腿的联络员,负责在几个单位之间传递消息。 晏姝则带着杨怀誉去做打孔和接种演练,这活儿特别精细,又要速度快,又要下手准。 所以她特地带了几个木棒过来,当做教学道具。 虽然在仓库那里的时候她就给杨怀誉演示过,甚至把菌丝瓶口高温灭菌用的酒精灯都用蜡烛替代,以便模拟真实的接种过程,可真到了接种的时候,杨怀誉还是有些生疏,一来, 菌棒和木棒的打孔手感不同,二来,真到了无菌室的时候,因为惦记着不能拖拉,增加场地使用的费用,杨怀誉心里有点紧张。 一紧张就手抖,废了三个菌棒还没成功。 晏姝为了鼓励他,特地过来手把手教他:“怀誉,你不要有压力,废了的三个也可以带回去做点别的,没事的。来,你看,这样——” 宽大的男人手被细瘦的女人手握住,杨怀誉心里的紧张劲儿瞬间就不见了。 他认真地跟着晏姝做了三个棒,总算是上手了,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连出了一头的汗都没有注意到。 晏姝起身的时候给他擦了擦:“怀誉,你是我丈夫,我跟你永远是一心的,就算是做失败了我也不会怪你,再说谁还没有新手的时候?心态放轻松,做好了回去给你奖励。” 杨怀誉被这所谓的奖励蛊惑到了,接下来越做越顺手,很快就跟晏姝一样老练了。 夫妻两个承担了所有菌棒的接种任务,完成的那一瞬间,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晏姝还没起身,杨怀誉就走过来亲了她一口:“姐,你真好,又聪明又能干又温柔,我好像又被你迷倒了。” “油嘴滑舌!一身臭汗也能把你迷倒了?你口味真独特啊!”晏姝捏了捏他的脸,好话谁不爱听,她就是想捏他。 年轻的脸庞满满都是胶原蛋白,手感一级棒。 杨怀誉跟她蹭了蹭鼻尖,深深吸了口气:“臭汗也让我着迷不行吗?走吧姐,把菌棒运回去,晚上我让你好好松快松快。” 晏姝一想到他的松快是什么意思,脸上就一阵阵发烫。 这小子最近又琢磨出来了一个新花样,都闹了好久了要跟她试试。 那就等忙完试试好了。 两人起身,马不停蹄把接种好的菌棒往外运。 所幸她眼光不错,安排的各个环节的负责人都没有出什么纰漏,顺顺利利把菌棒全都运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菌棒入棚,摆放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密,不然蘑菇长不出来,也不能太松,不然菌棒互相之间的升温效果会打折扣。 晏姝摆完了一面木架的菌棒给大家做示范,随即继续亲力亲为,跟半生不熟的新手们一起努力忙碌着。 等菌棒全部摆完,她又让杨怀誉回去找了几个木板,上面写了钱所长送的那几个菌种的名字,免得时间长了给记混了。 等入棚的工作全部完成,晏姝又要监测棚里的温度和湿度。 “湿度好调,多摆点水盆在地上就行,温度有点难办。”这年头电力还很缺乏,他们整个坞塘公社只有公社那里有电,下面的自然村全都没有通电。 想靠电力加温肯定是不行的,只能用土方法——烧炉子。 可煤球炉子有烟,会污染大棚里的环境,怎么办? 于是晏姝思来想去,跟杨怀誉、华少阳三个一起脱口而出——“用热水!” “没错,用热水!炉子把水烧开,盛到水盆里,摆到大棚里。”晏姝笑了,果然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不过这么一来,晚上怎么办?”华少阳心里有个想法,不过由他提出来不好,还是先看看晏姝怎么想。 晏姝不说话,看着杨怀誉,杨怀誉便提议道:“三班倒吧,运煤、烧水、换水各由两个人负责,运煤包含了处理煤渣,六个人算一班,每个棚里安排三班,八小时一轮换。一班计十个工分,怎么样姐?”杨怀誉觉得六个人照顾这么大的大棚应该够了。 但晏姝补充道:“不够,十天之后还需要翻菌棒的,湿度温度也需要专人监测。翻菌棒的前期只能我一个人来,我一次带十个学徒,后期他们学会了,一班也需要两个人,监测湿度和温度的也需要一个人,这么算下来,一班起码九个人。除此之外,晚上还得有负责安全的,这个我建议男同志来,要身强体壮的,免得过来帮忙的女知青有什么不测。一班两个就行,要人品好的,信得过的,还得签责任书,在警察局备案。” “这么一来,白班九个人,晚班十一个?一天两个白班一个晚班,一个棚一天总共需要二十九个人。”杨怀誉觉得还行,三个棚也不到一百个,二队这么多人,应该问题不大。 就是前期,晏姝肯定是最累最辛苦的那一个。 他有点心疼,但又替代不了,因为他也不会。 他只能去当那个最认真的最勤奋的学员,争取把晏姝讲的每一个点都早点消化吸收和掌握。 晏姝这一忙,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 连饭菜都是唐大姐送的,都没顾上回仓库。 杨怀誉也没去休息,一直跟着她学习。 等唐大姐他们终于可以上手了,晏姝才拖着疲惫的双腿,跟杨怀誉互相搀扶着,回了仓库。 两人打开仓库们的瞬间,一股屎尿味儿扑面而来。 糟了,忘了刘彩玲还在里头了。 三天没吃没喝,刘彩玲精神萎靡,又因为被绑着没办法大小便,憋到最后弄了一身。 晏姝有点无奈,赶紧过去把人解开:“怀誉你送她回去吧我来打扫一下。” “好。”杨怀誉也忙忘了,不过他倒是觉得正好,让他娘吃吃苦头,以后就不敢作妖了。 反正她娘因为他爹是打鱼小队长的原因一直不缺油水,这三天还真没让她怎么样,回去后洗洗干净,睡了一觉第二天就精神抖擞了。 还带了两个警察,要控告晏姝非法拘禁。 晏姝本来还因为自己忙忘了对她有些愧疚,结果这人根本不思悔改,还去派出所告她! 简直无药可救了这个老妖婆。 晏姝直接问道:“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辞吧?你们尽管调查,要是有证据我一定不会强词夺理,要是没有证据,麻烦你们不要打扰我工作,谢谢。” 警察确实要讲证据,所以他们特地走访调查了一下,结果村里没有一个目击证人不说,还有人反过来告刘彩玲虐待儿媳妇。 警察最后无奈地走了,走之前还教育了一顿刘彩玲。 刘彩玲百口莫辩,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是她不服气,她就这样被白白关了三天? 没有任何说法给她? 她就不信了,她去大棚那里闹,又哭又骂的,结果直接被唐大姐和她男人架走了,送到村支书家里,直接告她妨碍生产队的生产经营活动,要在大喇叭里通报批评她! 刘彩玲又吃了个瘪,正要跟周洪福理论,就被得到消息赶来的杨怀旭和杨怀瑾兄弟俩架回去了。 “你不嫌丢人,我兄弟俩还嫌丢人!让你去看看晏姝到底怎么做的,不是让你去撒泼打滚丢人现眼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吧!我们自己去!”杨怀旭一听到大队广播的批评声就急了,这老太婆真是没脑子,这种时候能得罪晏姝吗? 正常人不应该哄着晏姝多说点好话吗? 真是服了! 杨怀旭深吸一口气,把她媳妇骆闻诗喊出来,又让杨怀瑾带上了他媳妇彭贤柔,四个人一起去找晏姝。 还提了两尾鱼,一条五花肉,一只老母鸡,兴师动众的,跟要见什么大人物似的,逢人就说晏姝辛苦了,要去慰劳一下他们的弟媳妇。 ◎最新评论: 【蹲更新蹲更新】 -完- 第59章 、大义灭亲(三更) ◎杨怀誉在她睡着的时候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晏姝因为体力透支,睡到上午十点还没醒。 杨怀誉到底年轻一些,身体素质比她强,所以八点就醒了,见晏姝没有起床的迹象,便去大棚那里看了看。 没想到大棚里秩序井然,唐大姐正在照看着,比自己家的事还上心,忙前忙后,把晏姝交代的细节都兼顾到了。 杨怀誉松了口气,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许悠琳,要把账目本给晏姝核对,杨怀誉把账目接过来,答应会代替她转交。 路上随便翻了翻,不由得一阵心惊,生产队的账目上,余额已经所剩无几了,要是这次菌菇养殖失败,那…… 他被自己悲观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甩了甩脑子,把这不好的想法赶走。 不过,他还是得想办法找找别的赚钱的路子,万一真的赔了,好歹还有他给晏姝兜底。 一路思绪纷乱地回到了仓库门口,一看,好家伙,他的两个哥哥和嫂子,都巴巴地等着呢。 可能是因为他在门外挂了锁,所以没有敲门打扰晏姝睡觉。 这会儿一个个挤着笑脸迎了上来,让他很是反感。 他们态度的转变,杨怀誉早有预料,但是他没想到,他大哥会忽然变得那么谄媚。 也许是没了二队队长后饱受冷眼,磨平了他的棱角,也许是他比较会装腔作势、伏低做小,也许他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总之他今天的态度特别的谦逊,姿态也特别的卑微。 推推搡搡地,手里提着的东西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可杨怀誉态度坚决,问就是一句话,不收! 杨怀旭急了,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不都说你病好了吗?怎么还犯傻呢?你是不是不想认我和你二哥这两个兄弟了?你就敢保证以后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你敢保证从今往后绝对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 杨怀誉没有耐心了,直接搡开杨怀旭:“帮忙?我自己会找人,不需要你们关心,东西拿走,再不拿走我直接放狗咬人了!” 杨怀旭没想到他弟弟好了之后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他脸上挺挂不住的,但是他最近的日子有点难过,只能迎着头皮继续软磨硬泡:“怀誉啊,你至于吗?你忘了你从小到大都是怎么黏着我和你二哥的了?别的不说,你三岁那年,咱家房子塌了,要不是我跟你二哥冒死冲进去把你抱出来,你早没了。” 说着杨怀旭还抹了把泪,见杨怀誉似乎有所松动,便打蛇随棍上,走过来握住了杨怀誉的胳膊:“怀誉啊,哥比你大了十几岁,跟你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可能有些观念跟不上你了,做错了过界了,可人谁无过?你不能因为哥糊涂了一次就一棍子把哥打死吧?哥都豁出去不要脸皮过来给你认错了,你就不能看在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份上,帮帮哥?” 杨怀誉不清楚他大哥又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他的心很硬,态度也很坚决,再次搡开了他哥:“我没能力帮你,你拜错山头了。真要是想把日子过好了,下次三姐再在喇叭里招人的时候,你们自己主动点,争取过了她的面试来上工,这才是正道。好了,我还要做午饭,你们赶紧拿上东西走人,你们要实在想把东西留下来,我也是扔了喂狗,只要你们舍得,我就做得出来,不信我现在就来扔——” 杨怀誉说着就要去把东西抢过来给小白吃。 小白是那条留着看仓库的土狗,大棚那里的叫小黑,其实这两只狗都是杂色,只不过小白身上白色毛发多些,小黑是黑色毛发多些。 杨怀旭见他真的提了五花肉就要去喂狗,急了,一跺脚扑了上来:“哎呀怀誉,你干啥呀你?这年头人都不舍得吃肉,你还喂狗?狗是你爹啊?” 杨怀誉站在那里,任由杨怀旭把东西抢了回去,冷着眉眼,再次下了逐客令:“我言尽于此,想走后门,那是不可能的。我跟她关系不比你们亲近?连我都要从基础开始学,你们却想着让她分配一个肥差给你们,可能吗?别做梦了,下次踏踏实实来应聘,不然的话什么都白搭。” 他的话落在这四个人的耳朵里,各有各的想法,杨怀旭自然觉得他是在拿乔作张、狐假虎威,杨怀瑾老实人,没那么多主见,只觉得杨怀誉说的也有道理,至于两个嫂子,骆闻诗卑微惯了,只觉得她小叔子果然说一不二,而彭贤柔,到底有个在公社当妇女主任的姐姐,加上她经常去公社跟她姐姐走动,眼界自然宽了不少。 她是很赞成杨怀誉的说法的,便第一个开了口,劝自己男人回去。 杨怀瑾没意见,牵着彭贤柔就走,杨怀旭见事情没有任何的转机,只好厚着脸皮道:“那要不你借我点钱,我气头上把家里东西都砸了,现在只补上了一部分,剩下的必需品,我没钱买了。” 毕竟他侵吞光棍田亩的事被上头批评了,责令他把侵吞的土地,按照占有的年限折合成等值的粮食或者现金,补偿给人家。 要是不补偿,那就抓他去坐牢。 他为了不坐牢,已经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就这也还是不够的,最后找杨正堂借了点,勉强应付了过去。 所以现如今的杨怀旭和杨怀瑾,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而他们今天提来的鱼、肉和母鸡,都是让他爹杨正德私藏了一部分今天的鱼获,去公社换来的。 这事儿晏姝不追究还好,一旦追究,一定也是个完蛋。 他把自己的难处和困窘一五一十地跟杨怀誉说了。 他原以为他都这么实诚了,杨怀誉总该动一动恻隐之心吧,再说骆闻诗还怀着孕呢,总不能把她饿死吧? 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杨怀誉更来气:“你可真行啊哥,你让咱爹私吞了鱼获,换了东西过来送礼走后门儿,你这不是摆明了要坑人吗?回头别人随便写个举报信,一举报一个准,三姐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你给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滚!” 杨怀誉气得手上没了分寸,见杨怀旭不肯走,直接搡了他一把,让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 杨怀誉冷笑一声,干脆把那鱼肉和鸡全都提着,走在前面,直接往村支部去了。 他必须大义灭亲,这事一旦被有心之人盯上了,晏姝就完了。 他哥可真狠啊,看起来是个弱者,是来讨好他们,实际是在挖坑给他们跳呢。 一旦晏姝被撤职了,谁还能当选? 陶轩或者杨正堂呗,还能有谁? 都是杨怀旭的死党,尤其是他二叔杨正堂,满脑子都是什么长子长孙的观念,而杨怀旭,不就是杨正堂他老子的长孙吗? 他从小被那样的观念洗脑,肯定会听杨怀旭的,继续为虎作伥。 至于陶轩,那也不用问,到现在还在找晏姝的茬呢,要是这种人上台,他们小夫妻两个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不被整死都是好的。 杨怀誉憋着一口气,直接冲到了村支书周洪福家里,要他做个见证:“周叔,这是我哥和我爹串通一气私藏了部分鱼获换来的,他们想用这样的糖衣炮弹蚕食晏姝同志这样的人民公仆,现在我大义灭亲,实名举报这样的行为,请周叔秉公处理!” 他爹他娘不是会拿大嫂来道德绑架,让晏姝留着他爹的打鱼小队长的职务吗? 原本他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他哥赔偿了一大笔钱的事他也知道,他也想照顾一下家里的弱者,可他爹他哥实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都已经因为中饱私囊的事儿吃了这么大的教训,还不知悔改,甚至试图来贿赂晏姝。 他不介意做个恶意的揣测,说不定他们是故意的呢? 说不定,他们就是想把晏姝拉下来呢? 毕竟晏姝还有个闺女,晏姝又疼孩子,这年头鱼肉鸡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口的稀罕物,晏姝也许会收下来拿回去给孩子吃呢? 他们一定是这么期望的。 可是不好意思,他杨怀誉上辈子吃的亏已经让他学精了,他不会给晏姝留下这样的隐患的。 与其留着他爹打鱼小队长的身份继续兴风作浪,不如让他做这个恶人,让这一大家子彻底学会做个老实人! 他把东西摆在周洪福面前,随后拿起周洪福桌子上的纸笔,当场写起了举报信,最后落款写上日期和自己的名字,再摁上谁也做不了假的指印,坐实了这次举报的行为。 周洪福把举报信收着,表示这件事他会来处理。 杨怀誉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村支部,出门的时候正好他哥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扯着他的胳膊问他做了什么,他直接甩开了他哥,臭着脸骂了一句:“滚!” 杨怀旭看了眼跟出来的周洪福,什么都懂了。 他撑着的一口气,在这里泄了。 他靠在村支部旁边残破的土墙上,盯着杨怀誉冷笑:“你举报我?” 杨怀誉还有事要忙,懒得再搭理他,直接走了。 气得杨怀旭阴沉着脸,连周洪福都不想搭理了。 周洪福一直问了他三遍,见他不说话,便直接做了决定:“那我去通报了,这几天会有其他证据收集上来,一旦达到判定的标准,你爹的打鱼小队长就保不住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把杨怀旭最后的一点指望都劈没了。 他茫然地扭头看着周洪福:“周叔,赶尽杀绝啊这是?晏姝那个臭表子到底给你了什么好处?你要这样护着她?你不会也跟她睡了吧?可以啊周叔,宝刀不老啊。” 周洪福神色平静看着杨怀旭,这种人真的就是一个疯狗,急了谁都咬,完全意识不到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是因为他自己立身不正。 他不想跟杨怀旭啰嗦,直接进去,开了村里的大喇叭,通报了这个事件,并鼓励二队的人肃清生产队的蛀虫,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二队的人等这一天等多久了? 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之前就有人实名举报杨正德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举报信雪花一样地往村支部信箱里塞。 都塞不满,最后摆在了信箱旁边的土墙上。 这都是后话了,只说今天杨怀誉回去之后,晏姝还没起。 他炒了个青菜,烧了个虾皮蛋花汤,鸡蛋还是晏楚炀叫晏泓送来的。 他们没养鸡,晏楚炀一天不停地接木工活,换来的鸡蛋都攒了两大篮子了。 两个儿子和老屋那边各留了一些,剩下的全送到了这里。 还特地叮嘱杨怀誉,晏姝工作辛苦啊,不要省,该吃就吃。 杨怀誉本来都忙完了,想想还是给晏姝又做了个炖蛋。 他的手艺一直可以的,在部队的时候,每次越野实训,战友都喜欢找他蹭饭。 所以,晏姝是被一桌子好吃的给香醒的。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 这女人啊,一旦过了25岁,就熬不起夜了。 她都睡了十几个小时了,还是没睡够,要不是饿了,还真不想起来。 迷迷瞪瞪去刷了牙,她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撒娇:“好怀誉,我没力气动弹了,你喂我吧。” 杨怀誉难得见她撒娇,一下子就被俘虏了。 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当了回喂饭先生。 晏姝吃饱喝足,才知道杨怀誉在她睡着的时候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她有些后怕:“你可真虎啊,万一他们报复你怎么办?上次敲你一闷棍,这次呢?这次万一再——” 晏姝话没说完,就被杨怀誉堵了嘴,一个缠绵的吻,带着蛋花的香,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黏糊了好半天,杨怀誉才开口:“他们算计你,我来当这个恶人比较合适。姐,你记住,我这辈子只要你和晓萌都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别的我谁都不管,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 晏姝很是感动,这份感动,当即化作了生命的律动。 折腾完,晏姝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一看仓库里居然有那么多蛋,沉思片刻,准备给沈玉璃和骆闻诗都送点过去。 毕竟一个怀着身子,一个还在坐小月子。 她总是对命途多舛的女人抱有了本能地善意。 她没想到,她在杨家的时候,他们对她态度还可以,可一出了杨家,那杨怀旭就咬牙切齿地看了眼杨怀瑾:“二弟,都被这女人作践到这个份上了,咱们也该反抗了。走,抄家伙,送她上路!” ◎最新评论: 【又坏又蠢到家了这是】 -完- 第60章 、合作谈成(一更) ◎咱们可以签个合同,把明细都写清楚,这样你也放心,我也安心◎ 沈玉璃这阵子在家里待着,哪里都没去。 妇女队长的公示期过了,算是正式当选了,但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那些工作暂时还是委托给了各生产队的队长。 晏姝进来的时候,她正抱着本书在看,是线装版的《金瓶梅》,听到动静赶紧把书藏在了枕头底下,等她看清楚来的是晏姝时,才松了口气:“三妹,你怎么来了?” “爹给我的鸡蛋有点多,我拿过来一些给你补身子。怎么样嫂,最近好点了吗?”晏姝把篮子放下,坐在床边,瞧着沈玉璃气色还不错。 不像前阵子那样苍白脆弱了。 可见这人哪,等心里的事儿想通了才能把精神头搞上来。 她不清楚沈玉璃到底做了什么打算,她不想掺和,只是过来看望一下,免得这鸡蛋吃不完浪费了。 爹娘挣点吃的不容易,送给沈玉璃也算这些蛋食得其所了。 她把篮子放在床头柜上,身后传来沈玉璃的一声惊呼:“你怎么瘦了?” “有吗?”晏姝住在仓库,连个镜子都没有,平时梳头发也是直接一把抓,扎个大马尾,省事儿,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瘦了这事。 听沈玉璃这么说了,她便走到穿衣镜前看了眼,果然是瘦了,最明显的是,之前这副身体养尊处优连下巴都快成双了,现在却是皮肤紧绷,半点赘肉不见了。 她笑了笑:“瘦点好看。鸡蛋你要是吃不完就让我哥带去公社给你换点别的,我有事儿,先走了。” 沈玉璃没有挽留,等晏姝离开了,才松了口气,把书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想想还是不看了,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她下床把书锁进箱子里,藏到床后面挖出来的地洞里,再把板子盖上,把盛放衣服的箱子挪上去,一切便完全看不出来了。 想了想,她还是把鸡蛋提到了隔壁:“娘,三妹说她吃不完,给我了,我家里也多着呢,要不你拿去集市上换点糖果什么的给孩子们吧。” 尤红芳习惯了何慧和苏锦娘这两个动辄过来扒拉鸡蛋的儿媳妇,还真没想到,沈玉璃会主动把鸡蛋送这边来。 这可是稀罕事,再一想,前阵子沈玉璃说动了晏澈把宴婉的那块地还了回来,心中不免有所触动,总觉得这次这个儿媳妇还算是个体面人、有良心的人。 便把蛋收下,说回头再换点红糖带回来给沈玉璃喝。 说完又撵沈玉璃回去歇着。 等沈玉璃走了,尤红芳不由抹了把泪:“这孩子真是不错的,就是可惜了,头胎就没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哎。” 晏楚炀正在锯木头,闻言劝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总琢磨这些干啥?赶紧去集上换东西吧,晓萌我看着。对了,再买瓶酒,称两斤瓜子,晏泓说他同学的哥哥看上咱四妹了,这几天媒人就来,咱得准备着点。” 尤红芳也惦记着这事呢,毕竟晏婉也不小了,便应了一声,往公社去了。 * 晏姝今天没跟杨怀誉一起行动,因为她要留着杨怀誉看大棚,她自己得去一下养殖场。 大棚附近的空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拉上网,养点鸡鸭鹅,羊和猪也可以考虑,总之,慢慢来,现在生产队账上的钱不多了,先养点鸡和鸭子就行,实惠,也好养,尤其是鸭子,可以撵到江滩那里觅食。 江滩那里也得拉个网,免得鸭子太兴奋,扑腾到江心去。 她把唐大姐家的自行车借走了,一路往公社赶去,到了养殖场,很快跟胡蜜儿谈妥了鸡苗和鸭苗的价钱,就等回去准备个板车过来把小鸡仔和小鸭子接回去了。 至于饲料,她又去粮油站看了看,那里整天不是脱粒就是榨油,稻糠麦麸这些东西多多的。 她一来就看到了老邓,正跟一个老大姐眉来眼去的。 那老大姐把钱递过去,随即被老邓拖着手,好一通抚摸。 晏姝不清楚他们什么关系,便耐心地等了会,等那老大姐一口一个死鬼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晏姝才说明了来意。 老邓一看,呦呵,居然是晏三妹。 还挺高兴的,说媒不成情义在嘛,他可是听说了,人三妹都当上生产队长了呢。 便热情地招呼道:“三妹,打油?” “我想长期从你这里订购稻糠和麦麸,你不要跟我绕弯子,给个痛快价。”晏姝可没时间跟他哥哥长妹妹短的,直接开门见山。 老邓有点意外,忙问了一声:“你要喂什么?喂猪还是?” “鸡和鸭子。”晏姝来之前已经问过了胡蜜儿,粮油站这边给他们养殖场的就是底价,不过她没直接提这事,她是想看看老邓这个人耍不耍滑头。 要是耍滑头,故意卖高价给她,她就不在这里买了。 老邓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居然说:“那你自己开个价嘛,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常来常往的是吧?” “我开价?那我让你免费送我,你送吗?”晏姝冷着脸,这人不实在,一副奸诈的嘴脸。 她已经不高兴了,干脆来个狠的,免费! 她倒要看看这个老滑头怎么回她! 老邓听着一愣,随即笑着走过来,伸手要揩摸晏姝的脸:“好三妹,这天底下哪有免费的东西?不过你要是跟我亲热亲热,我倒是可以——” 他那猥琐的样子,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气得晏姝直接给了他一脚,扬长而去。 老邓痛得半天直不起腰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我娘说得没错,你就是个贱人,贱人!” 晏姝本来都走开了,闻言又折了回来,抄起门口放着的扁担,啪啪啪给了老邓三下子,打得他直不起腰了,才把扁担扔在了他脚下:“想耍流氓?你也得有命耍。别以为只有你这里才能买到那两样东西,等我以后需求量上来了,你哭着求姑奶奶买都不可能了!” 晏姝冷哼一声调头离开,跨上自行车,直接去了梅埝公社。 她找到了秦欢,说明了来意,最后由秦欢陪着,去县城找到了她在粮管所当所长的爹。 秦游见着晏姝,有点意外,但他也知道晏姝是当上老坞堡的生产队长了,所以还是特地把手头的事放下,跟晏姝聊了会。 他手里夹着烟,没点,眯着眼看向晏姝:“你确定明年开始会扩大养殖规模?能有多大?一千只以上?” 晏姝找他不是来讲私交的,而是以老坞堡二队生产队的名义,找秦游批条子。 有了这样的条子,粮管所这里会保障他们的供给,同时,晏姝答应,养殖规模扩大以后,也不会找别的门道,依旧使用他们粮管所直属粮油站的麦麸和稻糠。 也就是说,即便是以后改革开放了,私营大行其道了,晏姝还是会跟秦游这边合作。 但是晏姝不好提改革开放的事,因为这样容易露馅儿,她只能画饼,画一个特别大的饼,希望秦游能听明白这里头的玄机。 于是她毫不谦逊地说道:“一千只哪够,一万只都不在话下。我和我爱人已经聘请了船配所的华工过来帮忙改造机械,等我手头这批菌菇上市了,很快就可以回本,到时候再引进省城机械厂被淘汰掉的机械,让他自由发挥,改造成食品加工的机械,走养殖加工销售一体化。到时候我们对麦麸和稻糠的需求量可是会越来越大的,秦所长难道不心动吗?只要你愿意帮助我们,我们的产品可以以成本价销售给你们粮管所的所有职工。怎么样,考虑一下?”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我是觉得可以大胆一试。不过你说你的爱人?难道你改嫁了?没听宋家那边提过这事啊。”秦游其实不大看得上他岳丈一家的做派,不过做人家女婿的,有些事不好掺和。 加上他一直被他媳妇灌输男女平等的观念,日久天长的,自然也是认可女同志也可以当家做主的。 不然的话,他怎么不像别的男人那样逼着媳妇生儿子? 光是这一点来看,他的格局就比一般的农村男人高了不知道多少。 这也是晏姝愿意找他合作的原因所在。 现在晏姝自己主动提了“爱人”这个词,自然是不打算隐瞒的,便大大方方地讲了实话:“改嫁谈不上,只是重新有了在乎的人。婚期也订好了,明年阳历六月十九,秦所长要是看得起我,可以来喝杯喜酒。这人你也见过,叫杨怀誉,比我小五岁,我这属于老牛吃嫩草,哈哈。” “原来是小杨啊,他能出头写文章帮你要地,我就看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好好处吧,别辜负了人家。”秦游倒是不意外了,他们这些公职人员每天都要读书看报的,杨怀誉的那两篇报道他都是看过的,不得不承认,小伙子文笔是真的犀利,看问题也是真的能切中要害。 晏姝找这么一个人当对象,眼光不错。 既然这两口子看得起他愿意跟他合作,那就不犹豫了,批吧。 其实他们这些人也多少能听到一点风声,毕竟有些高层领导年纪大了,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万一政策变化,能让粮管所有个长期的合作对象,也能多一份风雨中保持航向的准头。 秦游便果断地点头:“好,鉴于你提到的目前手头紧张,那干脆,我好人做到底,允许你们赊账半年。不过,咱可说好了,真要是能加工出来什么好东西,可得先给我们粮管所的人尝尝哦。” “放心吧秦所长,我向国旗发誓,绝不食言,咱们可以签个合同,把明细都写清楚,这样你也放心,我也安心。”晏姝还是觉得白纸黑字更有保证。 秦游一想,也行,他这边答应了赊账,可万一有人质疑他以权谋私怎么办? 有个合同,既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又可以让双方都安心,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和晏姝商量起合同的细节,而秦欢则在一旁时不时补充两句。 最后合同写了整整两页,又抄了两份,都签了字摁了指印,一份留在粮管所,一份报给上头,一份晏姝带回去。 晏姝了却了一桩大事,心情格外地美好和轻松。 跨上车子就往回走,到了坞塘公社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看着前面黑漆漆的路口,心里隐约升起不妙的预感。 便直接掉头,往派出所去了。 刚好看到所长陶明远准备下班回家,便喊了一声:“陶所长,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我怕黑。” 陶明远一见晏姝就急了:“哎呀,你是不是刚从县城回来?” “是啊陶所长,怎么了?”晏姝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着急。 陶明远走过来,催促道:“快快快,小杨跟他两个哥哥打起来了,三个人都见了红,都在卫生所呢,走吧,正好我跟你一起去了解一下情况。” 晏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很迷茫:“打架?怎么回事?” “应该是他的两个哥哥在路边蹲你,被小杨发现了。我问过做笔录的同志,说是小杨见你出去大半天没回家,担心你出事了,就一路打听到了公社,知道你去了梅埝公社,又跑去了梅埝打听,费了好大劲才知道你去了县城,他就回来在公社路口等着。结果正好撞到了鬼鬼祟祟的兄弟俩,小杨便跟他们理论起来,一不小心,就——”陶明远说着,不由叹了口气,什么事儿啊这。 晏姝吓了一跳,她不关心杨家那两个哥哥,她只关心小杨的死活,忙跨上车子往卫生所冲去。 ◎最新评论: 【小杨千万不能出事啊不要虐啊求求了】 -完- 第61章 、锒铛入狱(二更) ◎杨怀旭是从卫生所里被拷走的,宣判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麻木了◎ 晏姝来到卫生所门口,车都来不及停,直接往一株老杨树上一靠,风一样地往里面狂奔。 到了里面一看,杨怀誉头上包着一圈纱布,袖子卷了起来,胳膊上也包着一圈纱布。 晏姝的眼泪哗地一下就出来了。 她扑到杨怀誉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没发现更多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来,雾蒙蒙的眸子凝视着杨怀誉,声音哽咽:“疼吗?” “不疼。”杨怀誉笑了笑,他指了指还没打开的抢救室大门,“杨怀瑾还在里头,他蠢,差点被杨怀旭捅死。” “他俩不是一条心吗?怎么还窝里横了?”晏姝不明白,尤其是那杨怀瑾,不是一直对杨怀旭唯命是从吗? 怎么就忽然成了仇人呢? 杨怀誉把晏姝搂在怀里,贴在她耳朵边上,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你还不知道吧?大嫂肚子里那个,是杨怀瑾强jian来的。他受了杨怀旭的气,又顾忌她媳妇的姐姐不敢对他媳妇撒气,只能把自己受到的屈辱转嫁到大嫂身上。我不过是帮他们认清了彼此而已,我也做了回好人,拉了架,不过杨怀旭疯起来有点可怕,我没拉住。” 杨怀誉说着笑了笑,那是诡计得逞的笑,是他终于忍无可忍,算计了一把这兄弟俩的解恨的笑。 他把晏姝搂得更紧了:“我本来不想拆穿他们的,是他们欺人太甚了,要是我没来,你可能都活不过今天了,我能放过他们吗?答应我,下次临时去别的地方,你得告诉我一声,你不知道我到处找你的时候,心都慌得快蹦出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 “是我不好,本来是想在粮油站这里订购麦麸和稻糠的,结果老邓那混账想占我便宜,我一气之下揍了他一顿,之后去找了秦游。这是我跟他谈好的合同。”晏姝把兜里折成小方块的合同拿出来,心里有点愧疚,“是我考虑欠妥,没想到会被他们盯着。” “下次出远门还是我跟你一起吧,大棚那里我看过了,有唐大姐就行了,她挺聪明的,根本不需要我插手。”杨怀誉不关心这个合同,但他还是扫了一眼,给足了晏姝面子。 随后才让晏姝把合同收起来,再次把她搂在怀里:“要是杨怀瑾抢救不过来,可能他们俩的家都要散了,到时候一个死一个坐牢,两个嫂子可能都会改嫁。这么一来,他们的孩子……可能我得帮着养一养,你会不会生气?” “不生气,与其让他们继续作妖,倒不如真就散了算了。”晏姝不是什么圣母,光是听杨怀誉的描述,都知道这兄弟俩是真的对她下了杀心的,如果这样她都能宽容都能既往不咎,那杨怀誉的付出算什么? 所以,她也会恶毒一把,最起码要看到杨怀旭锒铛入狱才行。 她抬头看着杨怀誉的额头,纱布上渗了血出来,殷红一片,难以想象那里的伤口到底是个什么样。 可是她知道,要不是杨怀誉多想了一步,这伤说不定就落在她身上了。 她确实在现代社会练过,单打独斗的话,那兄弟俩都不是她的对手,可她总不能真的空手接白刃,何况那还是潜伏在暗处,出其不意偷袭的白刃。 她大概率会重伤不起,甚至会死。 一想到这里,她就一阵阵后怕。 忍不住依偎在杨怀誉胸口:“你呢?会被追究责任吗?” “我没动手。”杨怀誉搓了搓晏姝的头发,他可是部队里历练过的,该怎么规避伤害还是得心应手的,他笑了笑,“身上的这两处伤,是我故意没躲,这么一来,他们想栽赃我也难。” 不过,他笑归笑,心里还是有点内疚,又要让晏姝担心他了。 好在这次大概率可以一劳永逸了,要是杨怀瑾醒不来,说不定杨怀旭真的会被判死刑。 当然,这也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两个老的不会出面请求彭贤柔的原谅。 一旦彭贤柔点了头,那就顶多判个十年二十年的,还是个隐患。 所以很多时候,亲缘关系里的是非对错,都会被道德绑架,被感情打败。 他上辈子不就是被他娘各种寻死觅活地绑架了? 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处处被动,处处放不开手脚。 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没办法伸出援手。 这辈子无论如何,他都会把心肠硬到底,再也不姑息纵容这些渣滓了! 绝不! 他低头看着晏姝,希望她不要生气:“都是轻伤,养一养就好了。” 晏姝没说话,就这么抬头看着他,眼里的泪水慢慢干了,心里的悸动却是一阵强过一阵。 她不生气,她只是后怕,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她没办法承受失去了,再也承受不了了。 最终她依旧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杨怀誉。 人世间的考验一重接一重,身边的红眼病一个接一个,总得做点什么才好。 也许她是时候学着让自己变得虚伪一点了,有些恶人,可以做做表面功夫,让他们想找茬都找不到借口,这样才能杜绝这些不可测的危险不是吗? 但是具体怎么做,她心里暂时没有方向,其实一个成年人,想要改变自己的性格是有些难度的,尤其是她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直脾气。 不服就干,不哔哔直接动手,是她多年以来的习惯了,尤其是在现代社会二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想改变,真的要对自己下狠心才行啊。 她和杨怀誉又等了会,抢救室的门可算是打开了。 可能真的应了祸害遗千年那句话,杨怀瑾居然挺过来了。 “差一厘米就伤到心脏,还好,偏了。”老知青松了口气,没在他手上死人就行,他承受不起。 晏姝和杨怀誉对视一眼,跟去病房看了看,随后跟陶明远去了派出所,进一步把情况做个笔录。 回去的路上遇着了火急火燎的刘彩玲和杨正德,八目相对,谁也没搭理谁。 到了仓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晏姝要去做晚饭,却被杨怀誉拦着:“我知道你惦记大棚,去看看吧,晚饭我来做。” “可你身上的伤——”晏姝还没说完,就被杨怀誉封了唇。 片刻后松开,杨怀誉把她往大棚那里推了两步:“我没事,快去吧。唐大姐再可靠也是新手,还是得你亲自看一看的,去吧。” 晏姝没有继续坚持,拽上小白,一起往大棚去了。 到了里面一看,温度湿度都没有问题,算算时间,再过几天就要到菌菇转色的时期了,那时候会更加忙得不可开交,晏姝便扭头回来了,抓紧时间补补觉,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第二天一早打开仓库门,晏姝就看到了刘彩玲。 这老妖婆差点没了一个一个儿子,有点绷不住了,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晏姝面前:“三妹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行行好吧,别再挑拨离间他们兄弟几个了!我给你磕头了!” 刘彩玲说着就哐哐哐给晏姝磕了三个头,随后依旧跪着,等她儿子出来,也哐哐哐磕了三个头:“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我老子!我求你,放过你大哥二哥吧,他们要是真的一个死了一个枪毙了,我和你爹还怎么活啊?那几个孩子又该怎么活啊?我叫你爹,你就饶了我们吧!” 刘彩玲磕完头,可算是站起来了,恶狠狠地瞪了晏姝一眼,随后哭哭啼啼地走了。 到了村里逢人就说自己命苦,养了个搅家精的儿子,儿子原本是好的,被狐狸精给骗走了,再也不向着这个家了。 村里的人可都听说了昨晚的事,谁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几个人搭理她,只当她放屁。 几天后杨怀瑾出了院,整个人就像是风中飘零的叶子,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了。 他捂着伤口,看着哭哭啼啼求他原谅的爹娘和嫂子,最终还是架不住他们的道德绑架,签了原谅书。 这么一来,杨怀旭恶意伤人只判了三年。 杨怀旭是从卫生所里被拷走的,宣判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一屁股跌坐在被告席上,像个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完了,这下完全了。 * 杨家兄弟的闹剧正式告一段落,晏姝也迎来了最最忙碌最最焦头烂额的时期。 菌菇转色期。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时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能不能经营好这段时期,将直接决定了晏姝这次的投资是失败还是成功。 为此,她起早贪黑,日夜颠倒,嘴巴起了两层泡,眼睛浮肿,头发都顾不上梳理了。 等请过来帮忙翻菌棒的人都学会了所有的要点,晏姝又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回到仓库,直接倒在床上,饭也顾不得吃一口,秒睡。 华少阳带着厚厚的一本笔记来请教的时候,杨怀誉接待了他。 两人把煤油灯端上,去旁边的棚子里面谈。 杨怀誉指出了几个意见不同的地方:“等她醒了让她看看,你回去休息吧华工。” “你伤没事吧?”华少阳对待其他人还是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毫无疑问,他说话最多的还是跟晏婉在外面的那一晚。 那样的时光,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所以他临走时,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声:“晏家来媒人了你知道吗?是晏婉同学的哥哥,说是过几天就去合八字了。” 杨怀誉也知道这老哥跟晏婉出去疯过,瞬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反问道:“华工要我去做媒人吗?” ◎最新评论: 【加油】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华工好】 -完- 第62章 、钓系四妹(三更) ◎你四妹鬼主意多,说要钓大鱼,我问她钓哪个鱼,她也不说◎ 华少阳这个人,怎么说呢,上辈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技术宅。 没有多少社交关系,整天就钻在机器下面鼓捣,杨怀誉跟他合作的那些年里,这老大哥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杨怀誉也动过给他介绍对象的念头,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好像机器才是他的老婆,那些齿轮组,那些转动的轴承,那些总也洗不干净的机油,才是他的亲人。 杨怀誉后来放弃了,其实打光棍也没啥,人生在世,总归是有人走不一样的路,看不一样的风景的。 不过这一次,他见华少阳破天荒地提了晏婉的事,便意识到也许老大哥看上晏婉了。 人就是这样的,再孤僻再古怪,遇到合适的人时也矜持不了了。 所以杨怀誉等晏姝一醒,就把这事跟她说了。 晏姝倒是没意见,她就是好奇:“你不是说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吗?这倒是神奇了,铁树开花啊?” “我也没想到。我去给你端饭,你赶紧吃了,咱们一起去那边看看。”杨怀誉还是挺关心华少阳的,毕竟是上辈子的老搭档了。 晏姝起来洗漱了一下,吃完饭还是先去大棚里转了转,转色期间,一点都马虎不得。 检查完三个棚的情况,又把华少阳送来的笔记做了批注和修改,随后把那厚厚的笔记本交给了许悠琳:“等会华工来了,把这交给他。让他忙完就在大棚这等等我,我有事找他。” 许悠琳应了一声,随手翻开笔记看了看,不由得大为赞叹:“天哪,记得好详细,晏队长,这笔记我们知青点的同志们可以抄一份学习吗?” 这里面不光有晏姝菌菇养殖的记录,还有华少阳在船配所改进机械时的一些记录和感悟,应该属于华少阳私人所有,晏姝想想还是建议道:“你自己问他吧,华工人不错,你谦虚一点,他应该会好好教你们的。” “也对,谢谢晏队长,您快去忙吧。”许悠琳这姑娘还挺会来事儿,已经跟大棚这里帮工的嫂子婶娘们打成一片了。 晏姝一走,她便把笔记收好,耐心地等待着。 晏姝到了家里一问,才知道说媒的是围堤村的一个小伙子,比晏婉大了三岁,目前在巡江小队工作,算宋建华的半个学徒,因为学到一半就放弃了,所以算半个。 又因为没出师,所以石匠的活儿只能干一点皮毛,属于那种吃不了苦容易放弃的娇气包。 晏姝反对这门婚事:“爹,你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了?女孩子娇气包还行,男孩子娇气包,那不是完蛋了。” “哎呀,就是个幌子,你四妹鬼主意多,说要钓大鱼,我问她钓哪个鱼,她也不说,就说她要急一急那人,要是他没反应,她就不要他了。你说说,这家伙的脑袋瓜里,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晏楚炀也很无奈啊,放出去的其实是假消息,到时候就说八字不合。 他还想问问晏姝呢,毕竟她们姐俩关系好,万一晏姝知道呢? 晏姝一听,乐了:“我大概猜到是谁了,爹,那咱先不插手了,让他们两个自己去躲猫猫吧。” 晏楚炀一想也好,反正那个娇气包是不行的,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祖宗啊,可别把女儿坑死了吧。 父女俩就这么说定了,晏姝回去之后,便撒了个谎:“华工,不好意思,家里没人,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对了,笔记收到了吗?” 华少阳看了晏姝一眼,没说话,那意思是收到了。 他情绪不高,想想没再说什么,直接走了。 晏姝无奈,走就走吧,男同志嘛,就应该主动一点,总不能要人大姑娘撵着跑吧? 所以这事她就放手不掺和了。 每天继续盯着大棚,又要控制大棚温度,又要给菌棒喷水,还得时不时把大棚上面的遮光板拿开,进行光暗刺激,整个过程复杂又漫长,晏姝又要忙别的事情,一时间焦头烂额。 打鱼小队长也要换人,她还得再开一次生产队大会,最终选出来的是陶轩,她倒是一点都不例外了。 不过这次,为了不再像跟杨家人的相处一样失败,晏姝决定亲自去陶家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这就叫怀柔政策,对吧?我也不确定陶轩能不能听进去,总之试试吧。”晏姝看着杨怀誉,把她刚刚拟定的奖惩制度拿了出来。 杨怀誉凑过来看了看:“我跟你一起去,我在的话,他们多少要顾忌一点,不敢太过分。” 也行,那就走吧。 晏姝把奖惩倡议书拿上,锁上门跟杨怀誉去了陶家。 不得不说,老坞堡是真大啊,光是从仓库这里到陶家,就要走上两里多的路,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毛冬妮和她丈夫陶辕一起来家里看望老人,大眼瞪小眼的,还有点尴尬。 晏姝笑笑:“是冬妮啊,今天厂里不忙?” 毛冬妮都结婚好几个月了,一次没来过村里,跟陶辕都住在了公社哥哥家里,所以这次来,其实算得上是破天荒了。 毛冬妮看着圆润了不少,她笑着过来打招呼:“是啊,这不怀孕了嘛,回来跟老人家说一说,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晏姝看了眼她的肚子,还没显怀,但是人是真的胖了,从日子来算,要是结婚当天就怀了,那差不多正好三个多月快四个月的样子,再过一个月才能显怀,也是正常。 晏姝笑笑:“我过来跟陶队长说点事,不耽误你们吧?” “不耽误不耽误,快进来吧,都入冬了,怪冷的。“毛冬妮把晏姝搀了进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来过前村了,发现到处变化都挺大,不过跟另外两个队一比,二队的变化只能算垫底的。 晏姝进屋来,跟陶家的兄弟们打了个招呼:“陶老哥,你过来一下,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陶轩对晏姝的敌对情绪比较严重,毕竟他跟杨怀旭是死党,虽然杨怀旭捅人不对,可他还是本能地想要维护他们老兄弟的情意,于是对晏姝就有点爱答不理的。 晏姝挺生气的,不过她来之前就告诉自己,要怀柔,不能再继续硬碰硬了,便笑着把那奖惩倡议书递过来:“陶老哥看看,要是没意见我就在广播里通知了。其实你也知道,打鱼小队长是整个生产队最肥的一个差,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杨正德同志的情况,还是防微杜渐一下比较好。当然,要是做得好,大队也是有奖励的。就像上面提到的,菌菇养殖这边的利润,是可以拿出一部分作为队员们的奖励金的。不过目前菌菇的销售情况我不好盲目乐观,只选了一个相对保守的数字。” “接受群众监督,每周自查自纠,每一批鱼获做到清晰透明,在完成公社食品站要求的基础上,可适当拿出一部分开放给村名购买,不需要鱼票,按劳分配,生产队的积极分子可拥有低价购买权。”陶轩念了念,“这个低价有多低?白送算不算?” “你往下看,我不是写了吗?每个月评选一次优秀生产标兵,前三名都可以免费分得两条五斤以上的大鱼,鲢鱼,草鱼,黑鱼,不限。看当时的鱼获里有什么而决定。其余先进分子按市价的五折购买。”晏姝指了指第二页,“鉴于下个月开始要上河工了,所以河工的表现也纳入考核项目。到时候打鱼小队这里也会相应做出改变,这是整个生产队每个队员都可以有机会获得的奖励,你可以帮我看看,还有哪里没考虑到的,提出来,我们商量看看。”晏姝正说着,住在隔壁的陶明德就下班回来了。 路过这里探头看了眼,当即吹了个口哨:“呦,稀客啊!” 说话间已经停了自行车,大长腿一迈,进来了。 直接无视了杨怀誉,走到晏姝身边,热情地给她端茶倒水:“哎呀,怎么都傻站着啊,快快快,都坐下,坐下说话。 晏姝推开他过分殷勤的手:“放那吧,我自己来。” 陶明德哪里肯听,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得努力表现一下? 便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晏姝身边,一脸的爱慕之情:“晏队长,你继续说,我帮你捶捶背捏捏肩。” 晏姝怎么可能让他给自己捶背捏肩,当即站起来,把椅子横在两人中间:“怀誉,你坐。” 杨怀誉从善如流,走过来让自己当人体屏风,拦住了陶明德的视线。 陶明德不生气,直接绕过来,笑眯眯地拿了个苹果,一圈一圈削着皮。 晏姝无视了他,继续跟陶轩谈正事,不过陶轩正好找不到借口找茬,便干脆把那奖惩倡议书还给了晏姝:“晏队长,你看,明德都给你把苹果削好了,你不尝一口不合适吧?” 依着晏姝的脾气,肯定把那苹果直接扔了,不过她这次努力让自己有肚量一点,接过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转身,塞进了杨怀誉嘴里:“怀誉你吃,你天天跟着我忙前忙后,辛苦了。” 陶明德要气死了,但还是努力保持微笑。 他又削了一个,这下晏姝找不到借口了吧? 没想到,刚削完,他那派出所的所长哥哥就回来了。 晏姝借花献佛,把这个苹果给了陶明远:“陶所长,这么晚才下班?吃个苹果解解渴吧。” 陶明远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看着他弟弟那张臭脸,大概猜到了一些。 当即走过来,把陶明德拎着往外搡,还踹了他一脚,骂道:“唯恐天下不乱,出去!” ◎最新评论: 【感谢陶所长说出了我的内心os】 -完- 第63章 、借种生子(一更) ◎脱了衣服,直接抱住了那男人,主动亲吻了上去◎ 陶明远到底是当派出所所长的,他一发话,陶明德就不敢再进来捣乱了。 就站在门口,嘻嘻哈哈地没个正行。 陶明远白了他一眼,过来看了看晏姝写的奖惩倡议书,赞道:“这些规定不都挺好的嘛,我带头支持,晏队长你放心去做吧,陶家这边没问题,我帮你盯着。不过这么一来,桑树林的小队长就得换人了,人选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我准备让女同志参选,不过最近桑树林没什么活,我得先把菌菇大棚优先照顾好,桑树林的事就再等两天。”晏姝其实是想让唐大姐来当的,不过还是选举一下比较合适。 陶明远点点头:“那你快去忙吧,别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了,你放心,陶家绝对不会出乱子。” 晏姝还挺高兴的,看来陶家的人也不全都是不明事理的。 她把那倡议书收好:“那行,陶所长都发话了,我就安心忙我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晏姝走后,陶明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把陶明德喊了进来:“你小子整天在瞎琢磨什么?还真想黏着人家挖墙脚?人杨怀誉都好了,别做梦了。再说你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啊?你前头那个对象把骂名背着了,没拆穿你,你还真长脸了?” “反正她也没脸往外说,我怕什么?”陶明德提到自己的短处,面子上很是挂不住,急了,“我不管,反正你们能娶媳妇我就能,我也要娶,哪怕实在不行,你们谁借个种给我媳妇,让我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就好。这事前阵子都商量好了,你现在想反悔,没门儿!” 陶明德急了,事关尊严,他不得不做个不讲理的人了。 陶明远无话可说:“那你换一个人吧,最好换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起码不会害人家没有子女。但是,晏姝那里你给我警醒着点别再黏黏糊糊的了!她是个混不吝你不知道吗?你要是把她惹急了,她保不齐会跑你前头对象家打听为啥退婚,真要是打听出来什么,你就完了!” “不能吧,不都说女人家要脸吗?”陶明德有点委屈,自家大哥胳膊肘往外拐,他不开心。 陶明远冷笑一声:“那也不见得,你没听晏姝说吗,桑树林小队长要留给女同志,你说她要是拿这样的好处去换,人家会不会告诉她?” ……陶明德被问住了,还真有可能。 他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那总不能真的找个破鞋吧?都被别的男人睡过了,恶不恶心啊?” 陶明远忽然站了起来,直接指着他的鼻梁骨骂:“你问问你自己有什么脸说这个话!你倒是想睡呢,你去睡啊!无药可救!” 陶明远彻底恼了,退婚那事要不是他出面压着,陶明德早就成了老坞堡的笑话了。 就这还不思悔改,满脑子都是破鞋不破鞋的,真是朽木不可雕! 陶明德被骂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整晚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索性爬起来,披上大衣,往仓库那里去了。 他不死心,总归是要亲眼看看别的男人是怎么跟女人快活的。 也许他还有得救呢? 也许……也许人晏姝跟杨怀誉什么都没做呢? 毕竟杨怀誉不是傻了好几个月了吗? 结果等他到了仓库外面,还没凑近点,就惊动了小白,在那汪汪汪的一通狂吠。 晏姝和杨怀誉本来都睡了,这会儿被吵醒了,忙点上煤油灯出来查看,黑暗中只模糊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门口一晃而过,往村里去了。 杨怀誉想追上去看看,晏姝没让:“别去,黑灯瞎火的,万一跟你两个哥哥一样躲在暗处,那……” 晏姝叹了口气,把杨怀誉拽回了仓库:“光是小白还不够,等天亮了,你去找陶明远打听打听,看看派出所那边有没有购买狼犬的渠道。六几年昆明那边不是培育出来专门的警犬犬种昆明犬吗,这个可以考虑。除此之外,就是长毛狼犬,体型比昆明犬大,更有威慑力。你去找找看,要是能找到渠道,再多买几只,大棚前后门,仓库前后门,都得有狗看着,等以后宅基地盖了房,也得留两只。” “行,先睡吧,明天我去找。”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他战友问问,也许会有那种退役的警犬军犬,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回到仓库锁好门,晏姝却没了睡意,干脆钻到杨怀誉怀里,黏糊一会儿。 因为闭经了不会生育所以无所顾忌,以前还得半路刹车搞搞体外啥的,自从省城检查过之后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可以尽兴地野到两个人都累趴了再停下。 不一会,仓库里就传来了声音,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而被小白吓跑的陶明德,终究是没有勇气再过来听墙角了,回到家扒拉着自己的茶壶嘴,愁到天亮。 为什么别人的都长大了,就他的没长? 这不公平。 第二天他就跟学校请了假,暂时不去了,他把家里的钱全都扒拉出来,过了江直奔省城大医院。 最终检查结果显示睾酮水平低下。 那主治医生再次扒开看了看:“目前有两个治疗方法,一个是注射睾酮,一个是直接手术扩大。手术有失败的风险,药物注射过程极其漫长,可能要好几年,也可能没有效果,总之没有十拿九稳的办法。你还是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那……那这个大概需要多少钱啊,我是说药物治疗。”陶明德有点绝望,还得好几年才行呢。 而且还不一定能行,他要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煎熬好久好久。 医生给他算了笔账:“其实这药不算太贵,也不是一次性付清的,实在不行,你可以回去找兄弟姐妹借一些。下次过来直接挂我的专家号,我给你安排。” 陶明德回来后就去了派出所,把所有的检查报告和那医生列的医药费清单给他大哥看了看。 陶明远看完叹了口气:“帮你治可以,不准再去骚扰人晏姝了!你要这么想,她那菌菇大棚要是失败了,可是会拖着咱们整个生产队遭殃的,可要是成功了,你这治病的钱也许就有着落了。” “真的吗哥,蘑菇这么赚钱吗?”陶明德又燃起了希望,他期待地看着他哥。 陶明远点点头:“早在晏姝竞选公示的时候我就找我省城的同行问过了,不光是省城,还有入海口的大上海,还有吴州,锡州,太常,定江,这些江南的城市,对菌菇的需求都是很大的,而且经常是有价无市,为什么?因为目前没有成熟的人工栽培技术,只能从各地山区里采摘野生的。你想想,这么大的市场缺口,全靠野生的可能吗?所以那几天公示期,我才会摁着陶轩不让他捣乱。就让晏姝试试看吧,如果真的成了,你想想咱们二队家家户户要得多少分红?你这医药费,还用愁吗?” “那我听你的哥,我不去骚扰她了。”陶明德还算听话,这天开始就消停了。 治疗还是要治的,他手头还有些工资,先打几针再说。 * 时间一晃,就下雪了。 漫长的转色期就快结束了,大棚和仓库这边多了八条狼狗。 晏姝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至于许悠琳他们,则被她安排了去各自老家跑业务了。 因为转色期一结束,再过十几天就可以出菇了,而菌菇吃的就是个新鲜,出菇后立马就要包装销售出去。 所以晏姝让他们提前去跑跑订单,求个稳当。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了回来,眼下条件艰苦,只有公社那边有电话,所以知青们带回来的好消息,都是直接送到了公社书记周思源那里的。 他再安排一个宣传口的同志来村里告诉周洪福,周洪福再在大队广播上吼两嗓子,跟直播似的,每一天都有新的订单回来。 正好晓萌生日,晏姝便找他二哥买了块不要票的肉。 既然不要票,那肯定是不太好的肉,不过,晏姝最近在村里动静那么大,弄得晏浒也有点眼热,所以他居然破天荒地,偷摸留了块最好的五花肉给晏姝。 递给晏姝的时候,还有点抹不开面子:“那个,三妹啊,你那边还缺人手吗?你嫂子想过去帮帮忙。不用算工分,就让她参观学习一下就行。” 晏姝还纳闷呢,她二哥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原来是有求于她。 她也不藏着掖着,她想通了,要是亲戚里面都是穷人,那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这些人指不定要怎么道德绑架她骚扰她,倒不如大家一起致富。 不过她也有个条件:“学习可以,把爹娘的地还回去。二哥你是聪明人,你该清楚,是一门永久的技术重要,还是两块跑不走的地重要。爹娘年纪大了,却连自己的口粮田都保不住,只能不断地接活赚营生,你忍心吗?我可以带嫂子学习,但你必须给我一个态度。爹娘的地还回去,我就这一个要求,你做得到再让嫂子来找我。” 晏浒没想到,他三妹这么精明,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多少是有点生气的,回去后跟苏锦娘一商量,没想到苏锦娘居然没反对。 还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傻啊?当然是技术重要了!你爹娘还有几年能活?地还回去也就是走个过场,以后还不是你的?快,快去跟三妹说,说你现在就还!” 苏锦娘可羡慕死了,村支书天天在喇叭上跟晏姝喊话,哪个知青又定了一百斤菌菇,哪个知青又拉回来二百斤的订单。 她听着都眼热!她急忙把手里的事情丢下,催促晏浒又割了条排骨和前夹心,笑眯眯地送前头去了。 今天一大家子都在,就连跟晏姝不对付的晏澈都没敢甩脸子给晏姝。 反倒是晏姝,一直在说晏澈的不是,让他多体贴体贴沈玉璃。 因为沈玉璃又怀了。 虽然才一个多月,但也是天大的喜事呢。 晏澈经过上次那一闹,心里对沈玉璃很有看法,但是他也知道,真要是把沈玉璃气走了,他可就是三婚了。 三婚就不一定有这么好骗的傻女人了。 只能在晏卫华和晏浒他们的劝说下,收敛了一点自己的臭脾气。 现在沈玉璃怀了,倒是好事,这下总该不会再闹了。 一大家子吃了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在一起聊到晚上九点才各回各家了。 凌晨三点,沈玉璃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走后门出去了。 一直过了后村的桥,才在一个小破房子面前停下:“来了?” “我还没碰你你怎么就怀了?”对方藏在黑暗里,看不清五官。 沈玉璃却笑:“那不过是骗他们的。我前些天惹着恶心跟他同的房,确定来了例假才能保证孩子一定不是他的,现在正好是排卵期,来吧,只要能一次中奖,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还是觉得,你干脆跟他离了吧,离了婚我娶你,我又不在意你有过去。”年轻的男人叹了口气,显然是不太赞同这样做。 可沈玉璃早就下了决心,她要是不坑晏澈一把,就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干脆往那破旧的小屋里一钻,脱了衣服,直接抱住了那男人,主动亲吻了上去。 最终自然是求仁得仁,在晏姝的菌菇成功出货的那一天,在沈玉璃该来例假的那一天,她去了趟卫生所。 怀了!别人的种。 沈玉璃心情大好,回去后在广播上说了一声,组织了一群妇女,去大棚那里帮晏姝采摘和运输蘑菇。 ◎最新评论: 【哈哈哈】 -完- 第64章 、菌菇大卖(二更) ◎我这人工养殖的蘑菇一出现,他们全都抢着要◎ 这一年的腊月初八,全国上下,普天同哀。 广播站里不断播放着哀乐,全国人民都在为刚刚逝去的周总理而哀恸。 大棚里没人说话,丰收的喜悦被彻底冲淡,剩下的只有无法排解的忧伤与感叹。 晏姝以前只在课本里学过十里长街送总理,这次可算是切身体会到老百姓对总理的爱戴了。 就连苏锦娘这种满心算计的人,都湿了眼眶,大大咧咧的唐大姐,一边采蘑菇一边抽噎。 而许悠琳为代表的知青们,也都泣不成声。 晏姝渐渐地也湿了眼眶,第二天停工一天,让所有人回去,跟着广播里的播报,一起缅怀伟人的离去。 学校也放了假,晏婉回来说操场上的旗杆子降了一半,学生们一个个抱头痛哭,课是没法上了,所以校长直接宣布提前放学了。 晏姝抱着晓萌,坐在家里唯一的老旧收音机前,一边听着从遥远的首都传来的消息,一边给懵懂的晓萌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天就在愁云惨雾中度过,好在,销往对岸的蘑菇,带来了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真的?被抢购一空了?”晏楚炀显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终于可以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晏姝也很开心,跟他把情况说了说:“爹你不知道吧,现在市场上的都是野生菌菇,比肉都贵呢,就拿这香菇来说,省城那边卖一块二一斤,你想,猪肉才多少钱一斤,七毛三啊。所以我这人工养殖的蘑菇一出现,直接就把价格拉下来了。我这刚起步,弄的不多,一共就出了二十几万斤,批发价五毛卖出去,他们全都抢着要。宁可自掏腰包租船过来运输,也不想落后半步,被别人抢走了这生意。简直火爆得不行。” 晏姝跟着晏楚炀进了东屋,父女俩又聊了好久。 聊苏锦娘是怎么巴巴儿地把地还了回来,聊沈玉璃怀孕之后好像跟晏澈关系越来越缓和了。 还聊到了晏泓,这小子虽然过继出去了,但到底是亲生的,割舍不下:“听说这小子谈对象了。你有空跟你四妹一起去套套话,问问是谁家的姑娘,我和你娘也好有个准备。” 晏姝拍了拍小老头的手背:“知道了爹,等我抽空去问问,这小子也不一定会跟我说,皮着呢。” 从家里离开,晏姝暂时没去找晏泓,因为蘑菇还得继续采摘,虽然是一个大棚的,但是每个菌棒的出菇时间是有偏差的,有些转色后颜色过深的,得采用扎孔,放气,减重的方式进行调整,所以比其他正常转色的菌棒出菇晚了几天。 正好,可以错开时间销售,等第一茬陆陆续续都采摘得差不多了,新年的脚步也就近了。 正好再经过十几天的养菌期,可以出第二茬。 所以晏姝又忙了起来,大棚里的蘑菇一包接一包地搬出去,如意澳那边停着的货船一艘接一艘地开走,总算是赶在年三十之前,把所有可以拿出来销售的蘑菇采摘完了。 最后剩下一些小的,留着分给生产队的积极分子,让大家过个鲜美的菌菇年。 晏姝通宵没睡,跟杨怀誉、许悠琳、华少阳四个一起,核算所有的账目。 “要不你先睡吧姐,我跟小许和华工来做就行了。”杨怀誉可心疼自己媳妇了,这阵子忙忙碌碌的,他只能做做后勤,顺便跟着学习学习,帮不上什么大忙。 晏姝摇摇头:“我一个人睡,让你们熬夜,说得过去吗?说不过去啊。来吧,再对一遍,核算无误之后,把华工的千分之五先摘出来,其他人按照贡献分配,最后剩下来的再分配给生产队队员。我的原则是,多劳多得。尤其是像唐大姐这样的生产标兵,还要加上一些额外的奖励,至于最后留给生产队分红的比例,我看不低于百分之三十就行。” 毕竟那些人就出个地,躺在家里捞现成的,给他们百分之三十就算好的了。 杨怀誉等人没意见,核算继续进行。 不过华少阳提了个意见:“那你可别亏待自己,你的付出才是最多的,你也不用怕红眼病,我这技术入股听起来好听,也就是帮忙监测了温度湿度什么的,哪有你跟完全程的辛苦?我都能拿千分之五,你拿个千分之十不过分吧?” “就是啊三姐,我觉得华工说得有道理,我们知青点的也都赞同你多拿一些。”许悠琳跟晏姝混熟了,不喊队长了,喊三姐,显得亲昵一些。 晏姝笑笑:“那就两套方案吧,一个是按生产标兵给我分,一个按技术入股分,千分之十有点多了,就跟华工一样,拿千分之五吧。其实华工你真不用谦虚,后期你改造机器那才是大头,这笔钱我会空出一部分,留给你开春之后引进机械。” “你不会又让生产队投票吧?真不用那么麻烦,你牵的头,你出了最多的力,你拿千分之五不算多。”许悠琳特别喜欢晏姝,这姐姐人好,头脑也灵活,要不是她,他们知青点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呢。 晏姝拗不过他们,终究是没再坚持:“那就千分之五吧,不过说不定千分之五还没有标兵多呢,哈哈哈。” “那不能,我算了一下,总利润十万,按照百分之三十的比例空给生产队分红,百分之十的利润给我们知青提成,再留百分之四十给华工引进机械和下一年的投入,剩下百分之十九给咱们所有生产菌菇的八十七工人分红,标兵三个,每人能拿三百五十块,普通积极分子十个,每人能拿二百八十块,其他的帮工可以拿二百块,我是会计,小杨是秘书,单算,我们俩加起来拿三百五。这样正好是一万九,占总利润的百分之十九,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和华工按照全部收益的千分之五,各得五百块,也就比标兵多了一百五,不算多很多,我想其他人都不会有意见的。” 许悠琳不愧是大学生,已经把这笔复杂的账目算清楚了。 晏姝一看,还行,她的付出是远超过五百块的,拿五百不算多。 许悠琳见她终于不坚持了,笑了:“三姐,你别亏了自己,不然以后就没动力带着大家致富了。至于我和小杨合在一起的三五百,就不平均分了,我拿一百就行,小杨天天照顾你,起早贪黑地比我们大家都辛苦,他虽然是编外的,但功不可没,我呢,有菌菇的销售利润可以拿,已经足够过一个好年了,你别跟我争哦,不然我哭给你看。” 晏姝哭笑不得,不过一想也是,他们二十几个知青,提成就拿了一万,人均也三四百呢,口袋也是鼓鼓的。 于是她就任由许悠琳分配去了。 “至于二队所有的生产队成员,我已经跟老赵核实过了,这几个月有的老人去世了,有的姑娘出嫁了,也有嫁过来的小媳妇,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具体数据为,成年人1386口,未成年人428口,未成年人分红折半,按214人算,一共是1600人,三万块按人头分,每个人18.75元。”许悠琳把详细的人口登记表给了晏姝,“三姐你再核实一下,我跟华工都核对过了,还是你再过一遍比较安心。” “18.75,那还行,一般人家都是六七口七八口一家子,可以分一百多块钱,挺好。”晏姝不过忙了三个月多点的时间,已经能给大家带来这样的收益了,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她松了口气,把账目过了一遍,开始点钱:“现金都兑好了吧?等天一亮,咱们就家家户户分钱,所有账目张贴在小黑板那里,做到公开透明。” “好。”许悠琳干劲满满,把一大袋子的钱全都摆在了小桌子上,整张的大团结分一类,零碎的小面额的各分一类。 本来晏姝想买红纸把钱包起来的,但是呢,红纸也要钱,她也买不到那么多,就放弃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晏姝准时敲开了二队第一家的大门,这家六个大人,四个小孩,按八口算,分了一百五十块。 拿到钱的时候,一大家子都乐坏了:“哎呀,我还担心没钱买年货呢,这下好了,晏队长,可真是辛苦你了,进来坐坐吧?” “不用不用,我还要给其他人家分钱。”晏姝笑笑,不过还是架不住这婶子的热情,硬是塞了她一大捧花生才肯放她走。 晏姝笑着,把花生分给杨怀誉他们:“小许,把这家数字填上,打上勾,去下一家了。” 于是,晏姝敲门,许悠琳记账,杨怀誉和华少阳数钱再交给晏姝,晏姝再递给对应的人家,一整套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当中当然也有麻烦,比如有的人家,孩子是奇数,那9.375的五厘怎么分呢?晏姝会直接凑成9.38,自己稍微吃一点点亏好了。 许悠琳看在眼里,满满都是唏嘘:“咱三姐人就是好,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让队员吃亏,上哪再找这么好的队长?小杨,你得写篇文章,给咱三姐树立一下典型。” “写好了,都已经投上去了。”自己媳妇自己疼,杨怀誉心道这还用你小许来说? 第一批蘑菇卖出去的时候,杨怀誉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三千字的文章交给了陶明远,让他帮忙带公社去了。 陶明远还挺给力的,当天就带回了好消息,周书记会亲自把文章投上去,作为咱们坞塘公社的先进事迹,大为推广。 晏姝心里高兴,等忙到中午分完了钱,就去爹娘那里,拿了二百块出来孝敬他们老两个。 “哎呀,你这孩子,留个十块意思一下就够了,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尤红芳刚买了年货回来,赶忙把钱推了回去。 她也是个明白人,闺女有脑子有技术以后挣钱的日子有的是,现在还在创业初期,到处都是用钱的时候,她不会计较钱多钱少的,孩子肯拿钱表表心意就不错了。 晏姝不听,母女俩拉拉扯扯的,正好晏楚炀回来,见面一问,乐了:“好闺女,你可真阔绰啊!不过这事该听你娘的,留十块就行了,我们不缺钱,其他的拿回去吧,你和小杨还要盖房子,还要买机器,到了阳历六月还要办婚礼,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最终晏姝拗不过他们,只留了十块,其他的都被塞她兜里了。 她和杨怀誉领着晓萌去公社买年货,仓库太冷,守岁就不在那里守了,到爹娘这里来,一起过个滋润的新年。 就在晏家一大家子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时候,二队的杨家却愁云惨雾。 他们是六个大人,四个小孩,分了一百五十块,又因为骆闻诗怀着孩子,晏姝特地送了一篮子小些的不太好卖的蘑菇给他们。 他们理应感到高兴,却谁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杨怀旭在牢里蹲着呢。 还因为—— “我看过账目公示了,晏姝一个人就得了五百块,加上怀誉的二百五,那就是七百五十块啊。两口子比咱们家十口人得的钱都多,咱还挑不出半个不是来,简直气死人了。”刘彩玲嘀嘀咕咕的。 她有点后悔分家了,要是没分家,这七百五十块都是要充公的,加上分来的一百五,那就是九百块,三个儿子一人三百,多好。 不比现在一家七十五强啊? 刘彩玲唉声叹气的,杨正德却没说什么,把那钱来回数了好几遍,才分给了两个儿媳妇。 “别叹气了,等开春孩子生下来,就让老大媳妇去跟着晏姝学学吧,她不是把自己二嫂都带着了吗,带一下婆家的大嫂也没什么吧?”杨正德算是看明白了,既然斗不过她,那就跟她混呗。 而他这个三儿媳又是个喜欢给女人出头的,越是弱势的越是在婆家被打压得狠的,她越是爱带在身边做帮手。 不信看看前面老钱家的儿媳妇,人拿了标兵,足足三百五十块呢,回来之后那腰杆子,挺得比谁都直。 她那恶婆婆都不敢对她甩脸子了,跟伺候祖宗一样地嘘寒问暖。 杨正德把烟掐了:“老二媳妇开春也去应聘,争取跟她到大棚里去帮忙,你们放心,孩子由我和你们娘照顾着,不会出错的。还有你怀瑾——” 杨正德看了眼不争气的二儿子,除了给电灌站放水就是务农,算不得什么本事。 他敲打了一下老二:“你哥被抓了,没人怂恿你了,你就找你三弟哭一哭,道个歉,装装可怜,让他拉你一把。家里这么多孩子呢,嘴一张都等着吃饭。你也别抹不开面子,他身上的伤又不是你捅的你怕啥?” “爹,我看三弟是铁了心不想跟家里来往了,我就不去找这个不痛快了。我已经跟陶轩大哥说好了,我跟他学打鱼,他正好缺个帮手,也能在生产队挂个名,领工分。”杨怀瑾怂包一个,他大哥不在家,要他自己去找杨怀誉,他怕挨打。 尤其是晏姝,他到现在都记得大哥被打得跟个孙子似的画面。 他不去,死也不去。 杨正德冷哼一声,踹了他一脚,随即豁出去老脸不要,求到杨正堂那里,让他找钟大奎走关系买了一瓶坞塘大曲一条红梅,又把家里仅剩的肉票用了,买了一块五花肉,又把生产队分的鱼拿上,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往晏楚炀那边去了。 他还真就不信了,大过年的,晏楚炀和晏姝父女俩能赶他们走! 作者有话说: 腊月初八对应阳历1976.1.8,周总理去世 ◎最新评论: -完- 第65章 、命里有子(三更) ◎那道长说了,你们三弟妹命里有小子呢◎ 杨家人的到来并没有让晏姝很意外。 她在给杨家分钱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家人最近过得不好,穷狠了,也穷怕了。 没了生产队长和打鱼小队长的杨家,就像是风雨中的小木筏,随便来场风暴就可以能倾覆了。 尤其是那骆闻诗,明明怀着孕,却瘦得眼睛都快秃噜出来了。 杨正德也学精了,不说别的,只说是过年了来走走亲家。 晏楚炀毕竟是体面人,伸手不打笑脸客,东西没要,但还是把人请进屋里来,一起围着收音机听首都那边的拜年歌会。 边听边聊。 杨正德有求于人,却没有直接提出来,而是装装样子,问道:“老晏啊,你看,这小两口开过年就办婚礼了吧?可宅基地那里还是一片荒地,连块砖头和瓦片都不见,看着怪叫人心疼的。要不这样,开过年我来帮忙联系材料供应商和施工队,砖瓦石料黄沙我来负责,屋里的家具什么的,就你来?” “杨老哥说的哪里话,孩子们自己有想法,我们做长辈的还是别掺和太多,等他们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开口的。”晏楚炀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杨正德在搞文字游戏呢。 他所谓的负责,到底是负责把东西买了运过来,还是连材料的费用都负责支付呢? 这种文字游戏真没必要,晏楚炀不喜欢这样虚伪的人,所以直接把杨正德的话给堵了回去。 杨正德听了倒也没再坚持,只说:“那到时候真的盖起来了我去帮忙盯着点吧,谁知道那些工匠手脚干不干净?” “再说吧,虽然我家卫平征兵了,开春就走,但是他走之前已经帮忙联系好施工的工匠了,这孩子办事靠得住,我也信得过。都是乡里乡亲的,没必要把别人往坏了想。”晏楚炀一直保持微笑,杨正德在打什么小算盘他一清二楚。 不过他不揭人短,给杨正德留足了面子,毕竟大过年的,再说杨怀誉还在,他总得给女婿一点面子。 只要杨正德别太过分就行。 杨正德见晏楚炀连施工队都联系好了,知道自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接拐到了正题上:“也是,都是平头老百姓,哪有多坏的呢。就好比我这两个儿媳妇,个顶个的老实,要是能跟着三妹学一门技术在手,也能让三妹轻省不少吧?到时候再跟怀誉要个孩子,正好可以让她两个嫂子帮帮忙。” 杨正德说着,还把杨怀誉拽到身边:“对吧怀誉,你们也住一起好几个月了,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哪?” 杨怀誉早就知道他没憋好屁,见状直接怼了一句:“你忘了自己签过什么协议了?我和三姐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你管好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就行了。” 杨正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生气,笑着说道:“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不就是你和两个哥哥吵架我没向着你吗?多大点事。我这不是为了你们打算吗?你们还年轻,总归要再生几个的,咱农村人嘛,讲究的就是个人丁兴旺,不然你们赚那么些钱给谁花?” “给我女儿花。”杨怀誉在晏姝身边坐下,把晓萌接到自己怀里,“我和三姐的事你就不用瞎琢磨了,我们有晓萌就够了,这件事到此打住,你们要是再提,别怪我翻脸。” 杨正德见这小子还是不给自己面子,心里不是滋味,只好道德绑架:“你觉得有晓萌就够了?那你有没有问问你老丈人够不够?你这也不知道算不算上门女婿,上门女婿生几个孩子还是要问问老丈人的意见对吧老晏?” 晏楚炀扫了杨正德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我能有什么意见?年轻人的事我不掺和,只要他们自己过得好就行。再说孩子要多了有啥用,不如把这一个养精细了,培养成人才。” 一句话直接堵得杨正德没口开了,他琢磨了半天,始终没办法再把话题往两个儿媳妇身上引,只能寄希望于刘彩玲。 刘彩玲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便从怀里掏了个平安符,递给了旁边的沈玉璃:“玉璃啊,你也别嫌婶娘穷,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你说说你这当了妇女队长,为了大家伙的事忙前忙后的,我们一大家子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只能去旋柄洲给你求了个多子多福的平安符,压一压前头没了的孩子。你可要好好带着,这符可灵了,保管你这胎平安顺遂,生个大胖小子。” 说着,刘彩玲又掏了一个出来,给了自己大儿媳:“还有你啊闻诗,你也要平平安安,把这胎好好生下来,到时候给我带就行了,你啥也别管,好好跟你三弟妹学技术去。” 骆闻诗没想到她婆婆还有给她求平安符的这一天,想着怪唏嘘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老妖婆那熟稔的口吻,说得好像人家晏姝已经点头了似的。 真可笑,人家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在这自说自话。 但她有意见又怎么样?她又没有勇气反抗,便把那平安符收了,大过年的,就当图个吉利吧。 伸手的时候,刘彩玲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她懂,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就在婆媳两个眉来眼去的时候,一旁的彭贤柔看不下去了,直接搬了个小凳子坐到晏姝面前:“三妹,我懒得跟他们一起唱大戏,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收我和大嫂跟你干活?愿意的话开过年我就把那两个小子送学校去了,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也知道不能白白请你帮忙,就是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是最起码有一点我敢保证,只要谁惹了你,你找我,我绝对会喊我姐来帮你主持公道。我姐这人看着温柔贤惠,其实特别护短,我要是说一声,她肯定来帮忙。我能提供给你的好处也就这些。你考虑考虑,什么时候给我答复都行,不急。” 晏姝还真没跟彭贤柔打过交道,前几次在杨家闹口角,被推出来挡枪的都是骆闻诗。 加上村里人都说刘彩玲的两个儿媳妇都被刘彩玲压着,她还以为彭贤柔跟骆闻诗一样是个怂人呢。 没想到,居然这么干脆直接,直奔主题。 这性子倒是挺对她的脾气的,便也直言不讳:“二嫂,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次找人不是公开招聘的?我可没说不收杨家的儿媳妇吧?你们倒是来啊。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明白了,既然是公开招聘,那就得跟其他人一个标准,要是你和大嫂做得不到位不合格,我也不会徇私的,这点我希望大家理解。先小人后君子,以后办事都照着章程来,对大家都好,你说呢?” “成,有你这句话就行。那你们聊吧,我家两个小子该睡觉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彭贤柔说着站了起来,替婆家做了主,准备离开。 杨正德原本是有点不高兴的,这长辈说话呢,什么时候轮到二儿媳妇插嘴了? 可他没想到,二儿媳妇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真的说通了晏姝。 这让他在回去的路上不由得沉思起来:“看来三儿媳喜欢直来直去的,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可你娘上次求她,不也是开门见山的吗?反倒是没得她的好脸。” 彭贤柔蛰伏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自己发挥的舞台了,哪里还会继续压着性子做一个处处受气的小媳妇? 于是她冷笑一声:“爹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娘那叫强人所难,我这叫互利互惠,能一样吗?别的不说,我大姐那里就是一个有力的后盾,哪个傻子会放着这样的人脉不去经营,反而是甩脸子去得罪人呢?三弟妹是聪明人,你们不能光想着从她身上捞好处,也得想想自己能不能给她带来实惠吧。最起码的一点,少给她惹事儿!” “不惹事,绝对不惹事。”刘彩玲心里高兴,求符的香火钱可没白花。 原本她是两个儿媳妇一人一个的,没想到临时拿出来倒也派上了用场。 “听说那沈玉璃跟三儿媳关系可好了,想来那平安符也帮了不小的忙,总之,以后这姑嫂两个都不要得罪,好好处,知道吧?”刘彩玲已经开始幻想来年两个儿媳妇都拿标兵的盛况了。 到时候一人三百五,加起来就是七百。 啧,那过年的时候不要太有面子哦! 她那兴奋劲儿都写在了脸上。 彭贤柔扫了眼,想想还是没泼她冷水,心里却还是嘀咕,你别得罪人就不错了,我和大嫂什么时候得罪过人? 到了杨家,刘彩玲又扯着两个儿媳妇听她夸那个平安符。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道长说了,让我开春再去求一个给你们三弟妹,说她命里有子呢。真要是能生个小子,咱怀誉也不算太吃亏了。开过年你们都得把小包被和尚服做起来知道吧?这都住在一起几个月了,说不定已经有了呢。哎呀,只要到时候生个小子,我就不怕别人说我儿子找了个寡妇了。我就能怼回去了,寡妇怎么了?寡妇还不是给我家生了个小子?”刘彩玲最近为了养家糊口,做纸扎做得眼睛都花了。 不过她一想到开过年后的好事,心里就有了慰藉。 等着吧,等开春了,看看三妹还能鼓捣出什么稀奇玩意儿来。 实在不行,她也不做纸扎了,把孩子全送学校去,她这个做婆婆的也去给三妹当跑腿的好了。 只要有钱,她这张老脸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道长:女子也是子 ◎最新评论: 【每次看都觉得这糟老婆子真是糊涂到家了】 -完- 第66章 、痴男怨女(一更) ◎仿佛就看到了华少阳被她欺负得喘不上气的那一晚◎ 炮竹声声,老旧的座钟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年来了。 晏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个给晓萌,一个给晏婉。 因为晏婉还没结婚,依旧属于“孩子”的范畴。 杨怀誉有样学样,也掏了俩红包递了过去:“萌萌,来,跟爹爹拜个年。” “爹爹新年好~”晓萌一手拿一个红包,乖巧可爱地扑到杨怀誉怀里,俩羊角辫儿一晃一晃的,像个小猪猪一样拱了半天。 晏姝看着这父女俩,心里暖暖的,就是可惜,现在没有手机什么的,不然拍个照片多好。 想到这,她问了声:“四妹,知不知道照相馆哪天开门?回头一起去拍个全家福?” 这年头照相馆拍照应该都挺贵的,但是晏姝想着,小孩就跟地里的麦苗一样,说抽条就抽条了,所以别看晓萌现在还是个小不点儿,一眨眼的功夫也就长大了。 总得给孩子的成长做个记录,将来长大了,自己成家了有了孩子,才能翻开老相册,说一句:“看,你跟娘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这就是一代一代的血脉传承,也是父母子女之间一目了然的羁绊。 晏婉今晚情绪不高,闻言点点头:“知道,同学家住那旁边,说是要等初八才开门。” “行,那就初八,到时候一起去拍。”晏姝知道时间就可以安排起来了。 第二茬香菇还没有完全出完,这几天可以陆续地弄一些去公社和县城销售。 其他品相不好的个头不大的,则继续分给村里的人。 晏姝自己也留了一篮子,今晚就提过来了,年夜饭里就用上了,都夸这蘑菇水灵,好吃。 这会儿见大家都困了,晏姝便和杨怀誉准备回去了。 临走时,晏姝又被晏楚炀喊了进去:“去看看你四妹怎么回事,唉声叹气一晚上了。” 晏姝大概能猜出来一些:“可能因为她要钓的鱼回去过年了?” 至于这大鱼到底是谁?晏姝和杨怀誉一直认为是华少阳。 他是下午走的,带着他弟弟华少秦,说是回老家拜个年,顺便去他认识的厂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接手几个机器回来。 临走时给了晏姝一封信,叮嘱她一定要晏婉开口提他名字了再拿出来,不然就算了。 晏姝还记得华少阳说话时的表情,那叫一个欲言又止,整个人都挺不自在的,还有点心虚似的,一个劲地清嗓子。 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看了眼那信,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晏姝到底是过来人了,多少能看出来华少阳是对四妹有点想法的,便把那信好好揣着,就等晏婉开口了。 谁想到晏婉居然闭口不提,那她也不好违背华少阳的意思把信拿出来,只好一直在兜里捂着。 这会儿见她爹也在担心四妹,便安抚道:“爹你别急,我去跟她聊聊再走。” 晏姝出来后就领着晏婉去了院子里头:“没什么要问我的?” “有也不问。”晏婉有点生气。 晏姝无奈:“那好吧,你陪我吹会冷风再进去,免得爹以为我敷衍他。” “爹太爱操心了,我都这么大了,心里有数的。”晏婉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挽着晏姝的胳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撒娇。 “爹这是疼你。”晏姝搂着自家妹子,挠了挠她蓬松的头发,“你可别对他不耐烦,有什么事跟我说。老人家嘛,不就是盼着儿女都过得好?你这里哪天定下来了,他才能松口气。” “定不了了。”晏婉气鼓鼓的,“他回去都不跟我说,也不来看看我,真过分!” “他是谁啊?”晏姝明知故问,毕竟华少阳千叮万嘱的,一定要晏婉亲口提他了再把信拿出来。 现在晏婉只是说“他”,晏姝还是不好行动,只能问个明白。 晏婉正生气呢,腮帮子里都是气,像个河豚:“他是混蛋!不就是被我轻薄了吗?回家连过来跟我说一声都不行?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就是亲亲嘴摸摸手啥的。真要说我过分,可能就是故意找了个假的订婚对象急他,他怎么就这么小心眼,跟我记上仇了还?” “哎呀,你到底说的是谁嘛?我最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跟我打哑迷,我可不管了。”晏姝还真没见过谁能把晏婉气成这样。 也不知道这两个痴男怨女在玩什么把戏。 总之,她不能不关心,但也不能瞎掺和。 她只能一再提问,希望晏婉把名字说出来。 偏偏晏婉就是不想说,一跺脚,松开晏姝要回屋里去。 晏姝无奈,那就把这信留着吧。 她不能有辱使命啊。 进屋后发现晓萌已经睡着了,杨怀誉正坐在床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晓萌身上的被子。 嘴里还哼着他自己瞎编的儿歌:“小萌萌啊,小乖乖啊,睡了觉觉长高高啊……” 一水的,全是叠字,给晏姝听笑了。 走过去趴在他肩上:“走吧,回去了。” “嗯,天亮再来。”杨怀誉摁着她的手,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她的双眼,干脆凑过去,亲了一口,“我刚算了笔账,走,路上说。” 晏姝大概知道他算的是什么账,她也很想知道现在手头的钱够不够盖房,便跟他一起出来了。 两人跟爹娘都打了招呼,刚出了院子,身后就传来了晏婉的声音:“姐!” 晏姝停下,看着满脸红晕的妹子:“怎么了?有事儿?” “……”晏婉实在是不想主动开这个口,她要是开了这个口,那她就不是在钓鱼而是在被钓了。 不过,可恶,她居然还是跟了出来。 她站在门槛那里,手指抠进朱漆斑驳的门框里,自我斗争了半天,才问道:“那个……他走之前没跟你说什么吗?” “谁?”晏姝已经伸手去掏信了,就等那个名字被晏婉说出来。 晏婉扭过头去,别扭了好一会才说:“华少阳这个混蛋!” 晏姝乐了,把信拿出来,摊在手里抚平了才递过去:“给。他说了,要等你说出他的名字再给你。” 晏婉把信夺了过去,侧过身,很不自在,耳根子都烧红了,埋怨道:“姐你胳膊肘往外拐!有信也不早说!你跟那个混蛋一条心的,都来欺负我!” “我哪有嘛!我这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还纳闷呢,为什么非得你说了他的名字才行?是不是你俩闹别扭了?”晏姝走过来挠了挠她胳肢窝。 晏婉怕痒,扭捏了半天,要把晏姝撵走:“谁闹别扭了,我都没搭理他,哼!你赶紧回去陪姐夫吧,我看信去了!” 晏姝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别扭,难不成真的钓鱼者反被钓了? 她还挺好奇的。 不过晏婉可不想跟她坦白从宽,轻轻推开她,一扭头就跑了。 晏姝看着她那猴子一样灵活的身影,只能自己把门关起来。 走在路上还在笑:“我怎么感觉四妹栽在华工手上了?” “我也看出来了,这两人肯定闹别扭了,华工非要四妹说出他的名字才肯提他的信,可能就是为了让四妹承认自己喜欢他惦记他吧。”反正热恋中的男女,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儿都不奇怪。 晏姝也是这么想的,她忽然很好奇:“华工真的这么聪明吗?” 明明自己是被钓的鱼,怎么就反客为主,去把对方当鱼钓了呢? 真是厉害啊! 杨怀誉笑笑:“估计是吧。两个别扭人别扭到一起了,随他们去吧。我算了下盖房子的花销,还是想等香菇第三茬第四茬都卖了再说。这次我们自己跑订单吧,不然光是提成就给出去不少。” 倒也不是他舍不得让点好处给知青,但是他自己的小家也要花钱啊。 再说,批发价五毛确实低了,他可是听说那些奸商在对岸都是一块、一块一地卖。 也就比野生的菌菇便宜一毛一斤,这里头利润大着呢。 “我去买狗的时候跟我战友提过这事,他说他会帮我联系一下省城几个辖区的国营食堂和食品站,这部分一旦能拿下,咱们就可以以六毛的价钱卖出去,食堂是直接做饭菜的,讲个实惠,一般不会出去倒卖,也不敢。至于食品站,那更不用担心,都是公家的,定价顶多八毛九毛,这么一来,价格差就打出来了。到时候肯定还是咱们的菌菇好卖。”杨怀誉不愧是上辈子开公司的,该做的市场调研,已经在买狗的时候顺便做了。 晏姝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牵着杨怀誉的手,一路往仓库去,也夸了他一路。 杨怀誉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关上仓库门,拔了煤球炉的通风盖,把炉子提到床边取暖。 随后钻进被窝里,求更多的夸奖去了。 这里的两口子恩爱缠绵,老屋那里的晏婉,却只能在信里回味不久前发生的一幕,聊以慰藉。 她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仿佛就看到了华少阳被她欺负得喘不上气的那一晚。 信里也提了这事:“你说你想先验货再购买,我作为被验的货,只能被动接受你的挑挑拣拣。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对你看上的货物满意吗?还需要继续多验几次吗?如果需要,我今晚在大棚等你。不用问我有没有船回去,毕竟我带少秦过来不是当摆设的。不过我只能等到凌晨两点,天亮之前我得回去拜年,以防老家亲戚挑理。所以,我只能说,过时不候,希望你这位严厉的买家不要让我等太久。” 晏姝看完直接坐了起来,穿上衣服鞋子,摸黑往外跑。 刚到院门口,就看到隔壁的大嫂也出去了,她好奇去院子里看了眼,奇怪,大哥睡得跟死猪一样,大嫂是要给大哥买解酒药吗? 那不是应该去赤脚医生那里吗? 可赤脚医生在前村,她怎么往后村去了? 不过晏婉没时间去弄个明白,她的货在等着呢。她把院门关上,直接去了大棚那边。 果然,华少阳正在棚里记录着数据,眼镜上还有雾蒙蒙的水汽。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眼,没说话。 握笔的手却有点颤抖,连写的字都歪了。 晏婉脱了帽子解了围巾,深吸一口气,走了进来:“同志你好,我来验货。” 被验的“货”老脸一红,背过身去:“嗯。” 也没问怎么验,验多久。 总之大棚里没有别的人,大家都守夜过年去了。 所以想怎么验都行。 晏婉看了一圈,棚里居然没有可以验货的地儿,有点失望:“不验了,你没诚意。” “你要是不验,那这批货就报废了。”华少阳终于回过身来,放下手里的纸和笔,脱了大衣铺在地上,“你舍得?” ◎最新评论: 【想看看验货的详细过程(搓手)】 【哈哈哈】 -完- 第67章 、婚前验收(二更) ◎验收合格了吗?我回去就给我爸妈发电报,让他们回来提亲。◎ 晏婉一直挺羡慕她姐跟姐夫宋骞的爱情的。 用她能想到的所有褒义词来形容都不为过——俊男靓妹,天生一对,伉俪情深,神仙不换…… 她姐晏姝大她六岁,姐夫宋骞大她九岁,这两个人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有着不可撼动的重要地位,以至于虽然她的姐夫已经换了人,但她心里还是更向往那种从情窦初开走到婚姻殿堂的感情。 她还记得宋骞第一次来他们家的时候就是三姐带着来的。 那时候的宋骞正值青春期,二次发育导致他整个人高高瘦瘦的,比晏姝高了不少。 两人手拉着手,晏姝一进门就喊:“爹,这个小哥哥说他迷路了,要找晏师傅学木匠。我一听,这不是我爹吗,我就把他带过来了。爹你看,他长得多俊哪,好像还跟二哥做过同学,二哥生日小嘛。” 晏楚炀当时在刨木头,晏婉就坐在一地的木头屑旁边写作业,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瞬间就有种——啊,这个小哥哥一定就是我姐姐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吧? 这种感觉,直到她长大以后,才知道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夫妻相。 是的,夫妻相,当时是个炎热的大夏天,那年她姐才十三岁,小哥哥十六岁,但她就是能看出来,他们两个的手一定可以一直牵着,牵到他们身上的衣服变成婚服,牵到儿孙绕膝,牵到地老天荒。 可是,她猜对了开头,也猜对了发展,却没有猜对结局。 宋骞居然死在了二十五岁的大好年华,永远回不来了。 那时候她姐直接昏迷了二十几天,醒来后又整天整夜地哭,她放心不下,过去上圩村陪着,可有什么用呢? 到最后,往往都是姐妹俩抱头痛哭。 姐姐怀念英年早逝的丈夫,妹妹怀念如同兄长一般的姐夫。 从那时候起,她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一个身强体壮的,一定要找一个长命百岁的。 可是人生无常,谁又敢保证一定可以健健康康地活到百岁之年呢? 谁也保证不了。 所以她只能降低标准——性子别像姐夫那么野,最好老实一点,木讷一点,听话一点,她说一不二,她指东他不往西的那种。 可是造化弄人,她偏偏对楚博梁一见钟情。 什么身强体壮,什么老实木讷,没有一个符合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非常看重楚博梁的,她以为她和楚博梁可以跟她姐和姐夫一样,把豆蔻年华时的懵懂变成喜结良缘时的感动。 可是,她失败了。 她被这样一个自尊心过剩的人给甩了。 仅仅是因为一句玩笑话,她曾经期待的美好爱情就化作了泡沫。 后来她见到了华少阳,她第一反应就是问她姐这人是不是生病了。 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她的心中才有了第二个想法:这倒是个老实木讷的。 完美符合她的要求。 所以她一步步试着接近,一步步试着钓鱼,最终发现,他的老实木讷,不过是懒得应付人际关系的假象。 在背地里,在私下里,他可能说了。 就好比上次她验货的时候,他会有理有据地建议:“要不你先摸摸看?看我能不能屹立不倒一个小时以上?要是符合要求,你再拿自己做实验?” “你……”晏婉当时就被他惊人的提议给气到了,“这东西能摸一个小时?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听我发小说了,这东西跟老虎屁股一样摸不得,一摸女人就要遭殃了!你肯定是不怀好意,骗我上当!” “我要骗你这辈子孤独终老!”华少阳对自己挺狠得下心,他直接拽着晏婉的手,贴了上去,“我华少阳从来不骗人。因为你说要验货,我还特地买了块香皂洗了洗,怕脏了你的手,不信你看看,干净不?” “谁要看啊!”晏婉嘴上说着不看,左手也捂住了眼睛,却还是偷偷从指缝里瞄了一眼。 这一瞄可不得了,把她吓了好大一跳:“我的天哪,我发小没说这玩意儿是这个颜色啊。” 这颜色实在是让她匪夷所思,就好像…… 好像过年没吃完的肉忘了收起来了,在屋檐下日晒雨淋的,慢慢地就染上了一层岁月的痕迹。 晏婉当即臊得满脸通红,可伸出去的右手还是不听话地捏了捏:“你自己说的一个小时哦,要是你做不到,我就不要你了!退货,原厂发回知不知道!” “那我可以强买强卖吗?都被你摸过了,别的女人要是知道了该怎么看我?一定觉得我是个不检点的脏男人。要不你就别嫌弃了,直接验收合格,批准投入使用吧。”华少阳还不知道,他的这番言论,跟他的伯乐杨怀誉同志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晏婉知道啊。 晏婉当时就想,哦天哪,我果然和我姐一样,看上了一个守男德的男人。 不愧是亲姐妹,看人的标准都一样,啧。 不过华少阳跟杨怀誉还是不一样的,杨怀誉是从小跟晏婉一起长大的,她当哥们儿处的,一点别的想法没有,而华少阳是她姐大变活人从对岸忽悠过来的。 属于“天上掉下个华哥哥”,晏婉还挺新鲜的。 所以,她还是强忍着难为情,真的摸足了一个小时。 手收回来的时候,都快没有知觉了。 因为当时的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咣当咣当的心跳声,所以连华少阳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她跑到河边,抄起一捧冷水扑在滚烫的脸上,招呼也不打,直接落荒而逃。 可怜华少阳,那天被她骚扰了一个多小时,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忍了下去。 最终却仍旧得不到验收合格的通知,真是伤心。 后来,两个人一个害臊没勇气去主动找对方,一个郁闷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对方认可,便一直僵持在了那里。 晏婉为此做了很多小动作。 今天造谣自己看上公社武装部的哪个小伙子了,明天造谣自己看上围堤村的哪个老同学了,后天又有什么远房表哥来家里做客…… 华少阳每次听大棚里的妇女们议论,都神色平静,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波动。 却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那小手的触感还在,冰冰凉凉,柔柔嫩嫩。 后来慢慢被他体温捂热了,却连动都不敢动了。 呵,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有本事真的验收啊,光是摸一摸都快成逃兵了,真要是婚前验收,那还不得落荒而逃? 他不抱希望。 两人就这么耗着,谁也不肯先去找对方,这一耗,便耗到了除夕。 华少阳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魂萦梦牵的,最终还是割舍不下,给晏婉写了信,托晏姝转交。 而晏婉,最终也是狠不下心继续吊着人家,主动追出院子,问了晏姝关于华少阳的事。 此时此刻,两个人终于在大棚里相聚,也终于,决定正式走到婚前验收的那一步了。 毕竟发小跟她说了,摸是一回事,真正结合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发小的男人,第一次就没成,后来十几次都不太行,后来的后来,还是靠着一些壮阳的偏方才勉强圆房怀了孩子。 所以发小苦口婆心地告诉她:“要是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婚前试一试,还是试试的好,万一男人不行,可有得后悔一辈子的。” 跟她三姐的劝说不谋而合。 再加上最近堂哥晏卫华总是找大哥晏澈带一些奇奇怪怪的补品,晏婉撞见两回之后就明白过来了。 又是一个不太行的男人。 啧,看来婚前验收是势在必行了。 所以,她必须先小人后君子:“咱可说好了,要是你不行,我就不要你了,我可不想守一辈子活寡,也不想把家里的钱全都扔到什么壮阳的补品里面。你最好生龙活虎的,什么外部力量都不需要借助!” 华少阳哭笑不得:“你不要觉得我名字是少阳就缺少阳刚之气行不行?算了,不废话了,你验收吧。” 华少阳自认是个五好青年,不抽烟不喝酒,不乱搞男女关系,甚至连每天早晨的原始冲动,都不会放纵自己。 他除了不爱跟人打交道,找不到什么缺点,他对自己有信心。 毕竟是尘封了二十几年的佳酿,绝对正宗,也绝对够劲儿。 管保喝了的都上头,喝一口就再也割舍不下! 他都把豪言壮语放出来了,晏婉自然也不甘落后,拍拍心口:“来,谁怕谁!我在上还是你在上?” “你随意,听你的。”华少阳决定做个彻彻底底的货物,买主想怎么验收就怎么验收。 至于买主拿什么买,他还是有点贪心的,他想要她拿一辈子来买。 用他的一辈子做保。 这样,应该谁也不吃亏。 晏婉见他这么好说话,便一点点将他扑倒在地:“华少阳同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华少阳脸颊滚烫,却还是强作镇定,直到晏婉解了衣服,直到两人真的像机器上的齿轮和轴承,走到了契合的那一步。 华少阳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任由晏婉折腾,后来实在是受不了,征求了晏婉的同意后,翻了个身,主动把验收的进度往前推进。 这一推进,就推了一个多小时。 后来晏婉吃不消了,求他收手。 华少阳还挺配合,她喊停他就停了。 不过,收尾之前还是问了一句:“今天安全吗?” 毕竟晏婉自己说了,发小教了她一些避孕的知识。 晏婉早就算好了,她点点头:“安全啊,你快点,我累了。” 事后,晏婉像一条失去追求的咸鱼,趴在了华少阳腿上,衣服是穿了,还没扣好,华少阳正一粒一粒地给她扣上,还帮她把头发梳理了一下:“验收满意了吗?满意的话,我回去就给我爸妈发电报,让他们回来提亲。” “满意,太满意了。”晏婉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在华少阳怀里,额头在他脸上蹭了蹭,“咱先说好,结婚可以,生了孩子跟我姓,你有没有意见?当然,要是生了老二,也可以跟你姓。无论如何,老大跟我姓,你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都跟你姓好了,谁叫你才是十月怀胎的那个。”华少阳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两样,机器别坏,媳妇在乎他。 别的什么都好说。 晏婉忽然嘿嘿嘿傻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我眼光真好!” “那媒人呢?请谁?”华少阳也笑,他也没想到,过来做个乡村合作的项目,还能遇上自己割舍不下的姑娘,多幸运哪。 晏婉毫不犹豫:“媒人?当然是我姐和我姐夫。你不会有那种歧视寡妇的观念吧?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会,我也想请他们,别人不算。那彩礼呢?你有什么要求都提一提,我好跟家里说。”华少阳不想一件事分几次折腾,干脆一次问个清楚。 晏婉忽然直起身来:“我要是说我不要彩礼,你不会觉得我是倒贴的对不对?” “不会。不过彩礼还是要要的,不然村里人得诋毁你。你要是不想把这钱便宜你哥嫂,你就自己拿着。无论如何,这件事我得坚持一下。”华少阳还是很清楚农村人的鄙视逻辑的。 彩礼多少将成为他们高看还是轻贱一个女人的重要标准。 他不想委屈自己的媳妇。 晏婉想想也是:“那行,听你的,你左手拿出来给我,我右手接过来收起来,还是咱们的,没差。就是说出去好听点。” “你也可以给岳父岳母,反正我能挣钱,你放心,你姐这个项目稳赚不赔,等我把机器弄到手,再拉一下电网,新的一年咱们可以努努力当个万元户。”华少阳说话间把晏婉的衣服整理好了,不过,两人因为没经验,都没带卫生纸过来,所以,身上多少有点残留,不太舒服。 他起身把晏婉拽了起来:“我只是提个意见,你自己看着办,要多少你给个准话,我回去安排。” “二百就行了,走个过场吧,我爹娘不会要的。尤其是我爹,生怕我哥哥嫂子惦记这钱,我三姐的都没让要。”晏婉说着想起来以前的不愉快,“不过我说的是这次没要,我姐第一次结婚还是要了的,是我两个嫂子逼着要的,她们指望那钱盖房子,爹娘要保护我,只能妥协了。我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姐,所以他绝对不会再要了。” “好,听你的,咱不搞特殊,不过我还是会私底下给你一千,你拿着,留着有个急用什么的。”华少阳其实还有些别的打算,他想了想,问道,“你们村有没有女婿随女儿落户申请宅基地的?我的户口一直留在单位总不是个事儿,要不我迁过来,就当我入赘好了。” “当然有啊,那些没有儿子的人家,只能招赘,可不就以女儿的名义申请了吗?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我这是农村户口,不比你们城市户口金贵。以后后悔了不要埋怨我。”晏婉当然也想有个自己的小家,要是能申请宅基地她也会弄一个的。 不过,她就不来二队了,她要在爹娘附近申请一块地,尽一尽孝。 华少阳当然不会后悔,他这人做事就没有后悔的时候。 哪怕是被冤枉,被诋毁,也不会后悔。 他抚摸着晏婉的脸蛋儿,低头亲了一口:“晏婉,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我爸妈一定比我还喜欢你。我回去后你就跟岳父岳母说一声,让家里这边也准备起来。咱早点把婚礼办了,专心搞事业。” “……好。”晏婉害臊了,一想到刚刚验收的过程,也觉得心里痒痒的,还想多多验收几次。 不过时候不早了,华少阳还得回老家拜年,她不好强留,便做了回女流氓,伸手捏了一把才放他走了。 华少阳被她搞得整个人都魂不附体的,在如意澳码头等了会,终于看到他那个满身寒气的小弟过来撑船了。 好奇问了一声:“你上哪去了?” “没去哪,四处转了转,不然我就在这里干等你?多无聊。”华少秦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像是被夜风吹的。 华少阳没有多想,把手电筒拧亮,照着前方的江面:“走吧,不早了,你先撑一程,我照明,过一会再换。” 华少秦没意见,就是对分红的事有点耿耿于怀:“我好没用,没能当上标兵,也没选上积极分子,只拿了二百块。我也想挣更多钱,更多更多更多!哥,开过年我也去跑销售好不好?” “你?你还是先踏踏实实把技术学到手吧。”华少阳白了他一眼,这孩子最近怎么古古怪怪的。 总往外跑不说,还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问他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又说没有。 华少阳看不明不白,也不好管太多,毕竟他是当哥的不是当老子的。 华少秦倒也识相,道:“我知道,我整天就做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跑腿的工作,这都能拿二百,不少了。但我就是贪心,就是不知足,就是不识好歹。” 华少秦明显带着情绪,不知道在哪里受刺激了。 华少阳蹙眉,没有追问,回去后拜完年也没提这事,只是在联络远在北方的父母之余,会静静地盯着他弟,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几天后,远在北方的父母赶了回来,华少阳一早就起来收拾了院子,把昨天买的蔬菜和鱼肉拿出来,准备去接人。 结果他推开华少秦的房间门喊起床的时候,却发现华少秦正在玩弄自己的小朋友。 华少阳忙把门关上,思考了好久,才问了一句:“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样多久了?” “……”华少秦本来就挺难为情了,见他哥还追着问,更加臊得慌,一时间气急败坏,吼了一声:“要你管,你走开!” “少秦,弄多了不好,你听我一句劝,要是真看上哪个姑娘了,正好爸妈回来了你说一声,把咱俩的婚事一起办了。”华少阳毕竟见多识广,还是懂一些男性身体方面的问题的。 尤其是在北方的时候,一个宿舍的工友,什么奇奇怪怪的没见过。 他不想看到自己弟弟走到樯橹灰飞烟灭的那一步,只能好言好语地劝着。 结果不劝还好,一劝,华少秦更是上头。 他把裤子穿上,冲过来拉开了房门,抬起红彤彤的眼睛吼道:“你少吹牛,说得好像只要我看上了就能让我娶她似的。可你知道吗?她根本不答应,不答应!哥,算你行行好,帮帮我吧,今年让我跑销售吧,我要是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最新评论: 【跟沈玉璃偷情的就是华少秦吧?孩子也是他的】 【哈哈哈】 【少秦中意的姑娘是沈玉璃吗(我猜的)】 【哈哈哈,鸡汤来喽!(走错片场)】 -完- 第68章 、病入膏肓(一更) ◎要是闺女我就过继给他们,要是小子,我就自己养。◎ 华少阳最终还是没答应华少秦的请求,只说再考虑考虑。 华少秦再生气着急也拿他哥没办法,最后只能寄希望于晏姝,于是他趁着华少阳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直接跑江对面去了。 这几天新年,晏姝这边的菌菇陆陆续续把第二茬全都出完了,乡亲们都要走亲访友,过来帮工的人员骤减,晏姝忙得不轻。 焦头烂额的时候,刘彩玲领着两个儿媳妇过来了,特别殷勤,要帮晏姝的忙。 晏姝没得挑,杨怀誉要去县城销售现货,她已经快累垮了。 加上大棚旁边还有小鸡小鸭得喂养,她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救星,忙把两个嫂子请了进来。 交代了所有的细节,便回仓库去了。 倒头就睡,连鞋袜都顾不得脱。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敲门,晏姝实在是太困了,意识混混沌沌的,直接骂了一声滚开,随后继续闷头大睡。 可怜华少秦,一直在门外等到了天黑,才看到有人过来。 一见来的是杨怀誉,忙迎了上去,跟看到了亲人一样:“小杨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有个事儿求你。” 杨怀誉管生产队借了拖拉机去的县城,一车蘑菇卖了个精光,也累一天了,就想回来喘口气,谁想到华少秦这小子还挺黏糊人,一直叭叭叭地说个没完。 杨怀誉一边做饭一边听他诉苦,反问他这么缺钱到底想干什么? 华少秦被问住了,吞吞吐吐,目光闪烁,就是没有一个准话。 杨怀誉把锅盖掀开,扔了一把面条到沸水里,又打了三个鸡蛋进去,转身抓起一把陶瓷罐里的虾皮丢进去,再挖一勺猪油,等面快好的时候加入少许食盐。 盛了一口汤尝尝,刚刚好。 他把面条分了三碗,敲门喊晏姝起床。 晏姝还没睡够,但是听到杨怀誉的声音,还是把起床气赶跑了,起来把里面的插销打开,张开双臂直接扑到了杨怀誉怀里。 “你怎么才回来,我一个人睡好冷,我要抱着你睡。”晏姝还不知道旁边有人,搂着杨怀誉的腰撒了个娇。 乱糟糟的头发没空打理,就这么顶在脑袋上,在杨怀誉怀里拱了半天。 这还不够,拱完了还踮脚搂着他脖子要亲他:“我累死了,怀誉你也辛苦了,亲一口,么么么么么~” 亲完又拿脸颊在杨怀誉脖子那里蹭,把杨怀誉折腾够呛,实在是被手里的碗烫得受不了了,才喊了一声:“姐,等我把碗放下,来吃面。” 晏姝直起身,顺着味道看了眼,这才发现她的杨先生正端着两碗面呢。 “怪不得你都不搂我!”晏姝还是撒娇的口吻,起身从他手里把面接过来,往桌子那走。 放下面碗来给杨怀誉吹手的时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她懵了一下,天黑了光线不太好,凑近些才看出来是华少秦。 晏姝有点意外:“小秦?快快快,进来。” 这孩子挺勤快的,可惜他哥太耀眼,他就成了一个泛泛之辈。 没办法,华少阳太优秀了,当弟弟的只好做陪衬了。 华少秦在杨怀誉那里碰了瓷,自然就指望晏姝帮他了。 便红着眼睛进来,坐在旁边小凳子上,一边扒拉碗里的面条,一边哭诉自己的想法得不到支持。 晏姝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 便问他:“跑销售没问题,人各有志嘛。不过,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为什么背着你哥偷偷跑过来就为做这个销售?回头你哥问起来,我总得有个交代。” “我……”华少秦快吃完了,但是这面条还真是香,尤其是里面加的那勺猪油,简直是精髓所在。 他一口气把汤喝了个精光才开口:“我想攒钱娶媳妇。姐你别笑话我,我看到你和小杨哥这么亲热,我可羡慕了。我也是成年人了,结婚生子也是应该的对吧?所以我想多攒点钱有错吗?可我哥死活不同意,非要我学好技术再说。我气不过,就没跟他打招呼,自己过来了。” 晏姝哭笑不得,只能安慰道:“你哥也是为你好。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真的决定干销售,我会去说服你哥的。” 华少秦高兴了,站起来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出去井边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洗了,才兴奋地进来说了声:“我去唐大姐家借宿了,小杨哥,晏姝姐,你们慢慢吃!” 晏姝笑着应了一声,等他走了才问了杨怀誉一声:“知不知道这小子看上谁了?” “不清楚。”杨怀誉把碗筷收了,去井边洗了,又去土灶那里烧热水洗漱。 等热水的空挡,晏姝去大棚看了眼,还行,骆闻诗挺着个大肚子,负责盯着湿度和温度,彭贤柔则把烧水、换热水的活承包了。 刘彩玲不在,估计回去做饭了。 晏姝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却不料被彭贤柔喊住:“三妹,刚才……刚才娘不听劝,非要摘几个蘑菇回去做饭,我让她拿了个秤过来,我称过了,不多不少刚好一斤,回头你从我工分里扣。免得给她开了白吃白拿的口子,以后不好对付。” 晏姝还是挺意外的,没想到二嫂还挺拎得清的。 便笑着点点头:“好,嫂子你们再看会,等会唐大姐会带人来换班。” 晏姝走后,彭贤柔叹了口气,把盆里的热水换上,跟骆闻诗闲聊:“我听人说,三妹之前跟唐大姐去省城做过检查。” “什么检查?”骆闻诗这胎已经快八个月了,走路都有点喘。 要不是刘彩玲一个劲地哭穷不让她休息,她还真不想过来。 盯了一下午的仪表,她好累,打了个哈欠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等着换班的过来,好回家。 彭贤柔甩了甩手上的水,凑近些嘀咕道:“那医院的主治医生是老陶家的亲戚,这话是陶明德说的,说三妹好像是闭经了,生不了了。所以我怎么劝你来着,你这胎就好好生下来,到时候要是你真的看了孩子心烦,就过继给他们吧。” “……”骆闻诗被杨怀瑾强迫的事儿彭贤柔后来都知道了。 不过她没有跟骆闻诗闹脾气,而是跟杨怀瑾冷战了三个多月。 她知道骆闻诗是受害者,是被迫的,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责怪自己嫂子,就是一直劝她,别把孩子打了,这年头常有人流产流不干净,沥沥啦啦地出好久的血。 “那沈玉璃不就是?还是去省城做了刮宫才好的,你何必受这个罪呢?再说你觉得咱娘能让你去省城花那个大价钱刮宫吗?”彭贤柔的担心一直都是从骆闻诗的切身安全考虑的。 所以骆闻诗后来就放弃了打胎的念头,现在听彭贤柔这么说,骆闻诗还挺唏嘘的:“居然生不了了?那小杨知道吗?他会不会不跟她结婚了?” “那不可能,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看得真真儿的,这小子离了三妹活不下去,不可能为这个就不跟她过了。前天爹让我来送鱼,我在仓库外头听见声儿了,差点把我笑死。”彭贤柔一想到那天听见的话,就笑得花枝乱颤,“这两人玩得野,说搞什么角色扮演,我听了会,大概就是小杨扮被抢的小媳妇,三妹扮抢人的强盗头子,霸王硬上弓。” 彭贤柔说着,脸都红了:“我也看不见里面具体是个啥样,但是我听得出来,小杨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喊着,那就跟个巴巴的小狗似的,黏糊劲儿大着呢。你说他能为了孩子跟三妹分开吗?指定不能,分开了谁做他的好姐姐啊?咱村这些小媳妇就没有三妹会玩的。” 骆闻诗听不懂具体怎么扮演,不过她算是明白了:“也好,这孩子有个着落就行,但愿小杨和三妹不嫌弃她是个野种。” “哎呀嫂子,你又来了!怎么就是野种了?不还是他们老杨家的?娘那么刻薄的一个人都没说什么,你干嘛总给自己找气受啊?”彭贤柔真是有点受不了她这个嫂子了,男人犯的错总往自己身上扒拉。 真是被打压狠了,奴性深重了。 哎,彭贤柔叹了口气:“好了,别想东想西的,回头我去跟他们说。你要生下来了舍不得反悔了,也由我去当这个恶人去赔罪,这不就行了?” “那万一是个闺女,他们能要吗?”骆闻诗一想晏姝都有女儿了,大概是不会要的。 谁家不是要小子传宗接代呢? 闺女生出来不给淹死就算不错的了。 她那忧心忡忡的样子,让彭贤柔很是光火:“你又来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你看人晏叔对两个闺女刻薄吗?不刻薄吧?不光不刻薄,人还当宝贝一样。你想,他这个做长辈的都不嫌弃闺女,那他的闺女能嫌弃吗?肯定不能!” “那……那要是个小子……”是个小子她自己又舍不得了。 彭贤柔听出来了,她真的生气了:“小子你就不嫌他是强迫出来的孩子了?嫂,你能不能别跟娘一样啊?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总往她的那套歪理上靠呢?” “我……大家不都这样的吗?”骆闻诗茫然地看着她的妯娌,她错了吗? 没有儿子,她们女人在婆家就是直不起腰啊。 彭贤柔自己两个儿子肯定体会不到别人没有儿子的苦。 彭贤柔还真不知道自己被这样揣测,她看了眼小心翼翼说着话的骆闻诗,叹了口气。 强迫自己把怒火压下去,彭贤柔蹲在旁边,握着骆闻诗的手:“大家都这样就是对的吗?嫂,你错了,大家都错了。我本来劝你过继,只是不想你看着孩子闹心。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还是不去找这个不痛快了,万一人家答应了过继,你又看是个小子不肯了,不是耍人家?” “那要不……要不等我生下来再说?”骆闻诗根本听不进去彭贤柔的劝说。 她从小到大就是被灌输的这个观念,她吃苦受罪也都是因为自己不是个小子。 她甚至经常责怪自己,为什么从娘胎里爬出来时没带把儿? 要是带了,她就可以跟那些男人一样风光,不用做个受气的小媳妇了。 她满含期待看着彭贤柔:“要是闺女我就过继给他们,要是小子,我就自己养。” 谁还会嫌儿子多吗? 彭贤柔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唐大姐人未到声先至,领着好几个小媳妇过来换班。 彭贤柔一听,忙扶着骆闻诗起来:“走吧,你该回去休息了。” 掀开大棚,正好跟唐大姐打了个照面。 唐大姐还在那八卦呢:“我要不是急着来看大棚,一定追上去看看跟小秦鬼混的女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剧透:孩子会过继给唐大姐,不要郁闷,女主不养。 骆闻诗病入膏肓了,跟那些个被洗脑的女人一样。 ◎最新评论: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哎】 -完- 第69章 、腊梅树下(二更) ◎沈玉璃衣衫不整的,正在跟一个年轻小伙子玩野外情趣◎ 唐大姐见着晏姝的两个嫂子,还挺意外的,毕竟两家闹成了那样。 不过她也知道,既然能来,肯定是晏姝点过头的,所以她还是客气地笑笑:“回去路上走慢点,刚化雪,晚上一上冻地上全是坑,别摔着了。” 骆闻诗感激地看了眼:“谢谢老姐姐,这里就辛苦你了。” 唐大姐笑笑,看着彭贤柔扶着骆闻诗出去了。 不由得叹了口气:“造孽啊,嫁到那种人家,哎。” 不过叹气归叹气,她也帮不了什么,毕竟刘彩玲那种人,谁见了不想躲远点,何必为了别人家的事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不是犯傻吗?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骆闻诗好孕了。 唐大姐收回视线,招呼其他小媳妇都忙起来,又到养菌期了,再收上两茬,正好开春了养蚕。 她算了算日子,真是巧得不行,忍不住夸了句:“你们说,三妹这是什么脑袋瓜,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这大棚春夏秋养蚕冬天养蘑菇,真是一点不浪费啊!” “那咱就跟着她好好干!等年底我也把那破房子推了重盖一个。”一个上了年纪的婶子手脚利索,已经去换水了。 唐大姐也是这个打算,不过这日子看着越过越红火了,总感觉还是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呢? 唐大姐脑子里浮现出骆闻诗那大腹便便的样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能缺什么?缺孩子呗。 要是有人家生了孩子不要就好了,她一定抱过来,当亲生的。 唐大姐正难过呢,就听大棚外面有了脚步声,钻出去一看,居然是晏姝他们。 还有华少阳,还领着两个上了年纪穿着工服的人。 唐大姐打了声招呼,晏姝笑着介绍:“这是华工的父母,过来跟我家四妹说亲的。” “哎呦,这么好,跟四妹看对眼了?哎呀真不错,快去吧,别让家里等急了,大棚这有我呢,放心。”唐大姐冲华少阳的爸妈喊了声叔叔婶婶,便催促晏姝赶紧回去。 晏姝笑笑,本来就是路过的,没打算耽误,便继续往老屋那里赶去。 路上华少阳一直没说话,快到时才问了句:“少秦是不是过来了?” “是来了,就是不知道这会去哪了,等会去找找。”晏姝看了杨怀誉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叫他去找。 于是到了老屋这里,两家家长打过招呼后,杨怀誉就出去了。 晏姝没想到他们一家会天黑之后才来,估计是等船耽误了,不过这么一来,家里这边没什么准备,什么都得现弄,一时有点乱。 尤其是尤红芳,一见对方父母穿着工服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小老太太虽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还是有点激动,明明说了去前面厨房烧菜的,结果没一会就抄着个铲子过来,又加入了聊天的局。 晏姝哭笑不得,去隔壁打算把沈玉璃喊过来帮忙一起张罗。 结果到了隔壁一问,人不在家。 晏姝挺纳闷儿的,不过没问,只是催促晏澈:“哥你去隔壁帮忙招呼招呼,我去后面喊二嫂过来。” “我不去。”晏澈臭着个脸,心情非常糟糕。 晏姝不明所以,走到他面前问了一声:“你跟嫂子吵架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吵,没你的事,你走吧,忙你的去。”晏澈不想跟晏姝说话,被打的梁子一旦结下,那就不容易过去。 所以他现在对晏姝都冷冷的,也不招惹她,就是不跟她亲近了。 虽然以前也没多亲近就是了。 当初晏姝去宋家要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挺对得起她这一声大哥的。 谁想到后来她那么向着沈玉璃,还揍他。 没天理了。 加上晏姝在二队呼风唤雨的,两相对比,他这个电影放映员好像成了无关紧要的点缀。 面子上抹不开,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晏姝见他甩脸子,也知道问题在哪,不过她不觉得自己有错,走之前丢下一句话,让晏澈自己考虑—— “我知道你气我对你动手,但是大哥,你问问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我现在日子好过了,我也是惦记着家里的,你要是真想赚钱扬眉吐气,过几天来找华工吧,我让他安排个活给你,一定不让你吃亏。但是我有个条件,你把爹娘的地还回去。你自己琢磨吧。” 说完晏姝就走了,没有留下来继续惹人嫌。 她一路向着后面走去,经过一处自留地时,被那地里的腊梅香味吸引,手欠儿想去摘一枝。 没想到,离那腊梅还有两米的时候,看到那树下有两个人影在动。 晏姝还以为跟她一样来折花枝的,继续往树下走去,结果到那一看,愣住了。 沈玉璃衣衫不整的,正在跟一个年轻小伙子玩野外情趣。 那人她也认识,不过体位有点特别,女上男下,大抵沈玉璃比较强势吧。 晏姝本来都伸手扯住了一枝腊梅了,这下直接被雷劈了似的,忘了动弹。 不过也就短短的一瞬,晏姝下一秒就神色如常地把花枝折断,只当没看见,扭头离开了。 走回大路的时候,晏姝的心跳才忽然慌乱起来,跟装了延时反应器似的,砰砰砰一阵鼓噪。 晏姝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继续往后面去,不过她没走几步,就被沈玉璃喊住了。 “三妹。”沈玉璃喘着气,神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想过被人撞破的一天。 晏姝没有回头,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已经在扭头离开的时候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过路人。 她哥不做人事在前,沈玉璃出轨报复在后,谁也不占理。 日子是他们自己的,晏姝犯不着去多管闲事。 再说了,人沈玉璃是女主,她是个短命女配,还是避开这些是非,争取活得久一点吧。 晏姝站在路上,抬头看着正月初七的那一弯月牙,满是唏嘘。 沈玉璃走到她身后,右手摁着她的肩膀,本来想解释什么,最后发现都是狡辩。 便什么也不解释了,只说了一句:“谢谢你没有大喊大叫,我会记着你的好的。” 晏姝没说什么,反手在沈玉璃手背上拍了拍:“别感冒。” 说完便离开了。 至于招待客人,有苏锦娘应该够了,这女人满脑子算计,看到晏婉定了这么一个婆家,自然是上赶着去巴结的,不会捣乱的。 人性就是这样,拜高踩低,见风使舵。 最后不受待见的往往都是清高的人,比如原著里的沈玉璃。 不然也不会被苏锦娘嫉恨成那样。 不过,现在的沈玉璃,似乎跟清高不沾边儿了,也不知道这人设变了之后,剧情还会不会拨乱反正。 不过有一点晏姝很清楚,沈玉璃还是怀孕了,前后没差多久,说不定,这就是剧情回归正轨的迹象? 晏姝一路心事地到了老屋,苏锦娘果然会来事儿,把晏浒杀猪留的相对好一点的骨头和肉拿了两块过来,还把家里的一条大黑鱼也带来了。 到了厨房就忙活起来,晏姝反倒是没有了发挥的余地,便去后面堂屋听两家长辈谈论婚事去了。 就是奇怪,杨怀誉明明在她前面出去找人的,怎么还没回来。 华少阳已经介绍过了两家父母,他爸是建筑工程师,建国后为了支援东北建设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搬过去的,但是老家还留了个孩子,就是华少秦。 他妈是医学院老师,户口也迁走了。 这次是特地回来给大儿子谈婚事的,还想顺便把小儿子的婚姻大事也解决了。 话里话外,让晏姝爸妈再介绍个姑娘给他们家少秦。 尤红芳正好娘家有个侄女儿,便问道:“纺织厂女工行不行?跟少秦一样大,脸模样也是数一数二的俊俏,也就比我家三妹四妹差点吧,毕竟这两个是我亲闺女,我看着那就是天仙。” 华少阳父母觉得可以试试:“那就明天喊过来一起相看相看?要是孩子没意见,就一起办了吧。” “行,我这就让小儿子去传个话。”尤红芳高兴得很,华家爸妈出身不错,成分好,要是娘家侄女能跟他家小儿子成一对,那又是叫人羡慕的佳偶了。 便让晏姝去跟晏泓说一声,让他跑个腿。 晏姝确认了一下:“娘你说的是二舅家的那个吧?” “对对对,就是红梅,也就她和莉莉两个跟小秦岁数相当,但莉莉不是说了婆家了嘛,咱就不管了。”尤红芳一直对娘家的事挺上心的。 晏姝心里有数了,出去找晏泓。 没想到路过旁边的小巷子时,忽然听到了有女人在哭。 晏姝本来不想多事,可下一秒,她听见了杨怀誉的声音。 她的两条腿就跟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忽然就迈不动了。 身子侧倾,探头看了眼,黯淡的夜幕下,一个女人正紧紧拽着杨怀誉的衣服,觉得梨花带雨的。 衣兜都被扯破了,杨怀誉却还是铁石心肠要离开。 他似乎感觉到巷子口有人,便扭头看了眼,见来的是晏姝,顿时跟看到了救星一样:“姐,快来,快帮我把她的手掰开,我不想碰她!” 晏姝的腿脚终于有了知觉,她动了,走过来看了眼,随即把周莉莉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了:“周莉莉,大过年的,别逼我揍你!” 周莉莉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晏姝来,她很生气,一把搡开杨怀誉,指着晏姝骂:“你揍啊,揍啊!正好把我肚子里孽种揍没了,我就可以赖上你了!” 周莉莉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扯着晏姝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拍:“正好我不想要这个孽种,来啊,揍啊!别人问我我就说是杨怀誉的种,反正他傻了好几个月,就算被我强了也说得过去!” 这是什么脑残玩意儿? 晏姝毫不犹豫把手抽回来,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你敢造谣试试,我把你嘴里的狗牙全拔了!” “你来啊,来啊!也对,你有钱,不怕赔偿,来来来,我这一口牙都给你拔!”周莉莉可是听说了,晏姝搞的什么菌菇大棚,才三个多月就赚了五百块,简直羡慕死她了。 两相对比,自己过的那就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毛硕天天勾三搭四不说,还在跟他哥们打赌失败后,骗她去肉偿。 她不愿意,就直接给她捆起来,用强的。 她肚子里的孽种就是这么来的。 她原以为毛硕会做个人,没想到这么畜牲不如。 还要赶她走。 她哭着跑回来,痛定思痛,又准备钓杨怀誉这条大鱼了。 毕竟他现在有钱了,就算不如武装部体面,但起码跟了他也不会吃亏。 她哪里想得到,晏姝会出来搅局? 她很气恼,见晏姝不理她,还拽着杨怀誉扭头就走,急了,啊的一声鬼叫,举起一块砖,要给肚子里的孽种一个痛快。 嘴里还嚷嚷着:“杨怀誉,你不是人,你敢做不敢当!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你不是人!” 晏姝本来都走出去了,闻言还是扭头冲了过来,一把夺了那砖头,一个掌刀,把周莉莉劈晕了。 随后送到晏澈那里:“大哥你劝劝她,她疯了。” 至于晏澈怎么劝,她也管不着。 晏澈其实是个聪明人,知道趋利避害,不然怎么可能想得出冷暴力何慧逼何慧自己离婚的馊主意? 所以这方面晏姝对他还是有信心的。 她也不让晏澈白干:“只要你帮我把她稳住,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我能做到的就行。” 晏澈把烟灭了,看着昏睡不醒的周莉莉,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行,这事我来处理。但你得告诉我,你嫂子是不是有外遇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一定知道。” ◎最新评论: 【就安安心心当你的绿头王八吧晏大哥(笑)】 【周莉莉现在过成这样真是自己作的,明明有上辈子经历的bug金手指出生长相都不错,栽在渣男身上这种错误一次根本没个记性还自以为聪明非要犯两次还把自己的苦难归咎在别人身上真的晦气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这你能赖谁啊】 【刚送走了一波魔怔人,这又来了一个魔怔人】 -完- 第70章 、选择原谅(三更) ◎晏澈抽了一整晚的烟,最后选择了原谅◎ 晏姝没想到晏澈会这么问。 看来男人的直觉也挺准的。 她一口否认:“哥你想哪去了,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经常好几天见不着嫂子,我上哪知道去。先不说了,我得找小泓有事,娘那里还等消息呢。” 晏澈觉得晏姝在敷衍自己,但他没有证据,只能自己生闷气。 毕竟现在的晏姝名声打出去了,不光在二队声望极高,就算是在公社,那也是人人交口称赞的。 尤其是年前最新一版的革命导报,给了晏姝的菌菇大棚头版头条的待遇,还约了年后的采访,毫不夸张地说,晏姝现在就是整个坞塘公社的风云人物,连周书记都要给几份面子的那种。 所以他这个当大哥的,已经没有底气再去教训晏姝了,相反,他还因为是晏姝的大哥,在公社得了不少的恭维和好处。 金钱名誉使人迷花了眼,他心里再有想法,也只能有气当无气。 平息好心情,他才嘀咕了一句:“那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她出去的时候说是找你学习菌菇养殖技术,她人呢?其实你压根没看见她吧?” ??? 沈玉璃是这样说的吗? 好家伙,这锅她不背还不行了? 在这一瞬间,晏姝要做出一个抉择,一边是自己亲哥,一边是她觉得受了不公正待遇的沈玉璃。 不过晏姝还没开口,沈玉璃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谁说三妹没见着我了?我这不刚从她大棚那里回来吗?” 沈玉璃早就整理好了仪容,看起来又是个体面人了。 她不想把晏姝夹在中间为难,直接叫晏姝办自己的事去。 等晏姝走了,她把院子门关上,抱着双臂冷眼打量晏澈:“你丢不丢人?跑到你妹妹面前造谣?” “我有没有造谣你不清楚?最近又是下雨又是下雪的,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天天往外跑,真以为我什么都察觉不到?那天你半夜起来我跟出去了,就是可惜天色太暗,没看清那个奸.夫长什么样!要让我找出来,我拼着跟他鱼死网破也不会再让你跟他逍遥快活!”晏澈急了,红着眼睛瞪着沈玉璃,恨不得把自己的目光化作皮鞭,抽她丫的。 可是她到底怀了孩子,他投鼠忌器,只能无能狂怒。 沈玉璃见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继续藏着掖着了,干脆承认了:“是,我偷人去了,可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有证据吗?你没有!” “沈玉璃,你怀了孩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就问你,你还想不想过了?不想过你离婚走人,我不会过问你怎么乱搞男女关系!可你一天是我的女人,一天就得守我的规矩!我警告你,要想继续过,趁早收手,不然别怪我秋后算账!”晏澈虽然早就猜到了,可真到了沈玉璃承认的时候,他还是崩溃了。 眼睛因为连着几晚睡不着而布满了血丝,嗓子也因为一直抽烟而变得沙哑。 此时此刻的他,看着就像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是沈玉璃辜负了他。 可沈玉璃完全不这么想。 她觉得晏澈这样就是活该! 她冷笑一声,靠近一点捏了捏晏澈的腰:“你看,你这里是什么?是赘肉!你再看看,你这里是什么?是双下巴!当初要不是你写诗骗我,我能看得上你?你多大了?你三十几岁的人了!骗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还有理了!你不是还骗我你没结婚吗?结果呢?你跟何慧结婚十几年了!” 沈玉璃一想到自己男人跟另外一个女人搂在一起睡了十几年就完全冷静不下来了。 她扯了晏澈的裤腰带,解了他的扣子,捏捏这里的赘肉,弹弹那里的肚腩,一脸的嫌弃:“谁能告诉我,你年轻的时候是长这样吗?谁又能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把这口气咽下去?晏澈,我恨你!我恨你你知不知道!!!” 晏澈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起码我没有出轨,我跟你好了之后就只有你一个,你答应我处对象之后我都没有碰何慧,整整半年,连手都不碰,这都不行?再说我是男人,有点过去怎么了?我又没有跟毛硕一样勾三搭四,已经算是有自制力的好男人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给我戴绿帽?行,你也戴了几个月了,该收敛了吧!” “才几个月就够了?你跟何慧睡了十几年,我才出轨几个月,你自己算算,能扯平吗?还有,别说你不碰何慧就不叫出轨,你对何慧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出轨!我一想到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没离婚,我就恨不得把你这玩意儿给剁了!”沈玉璃越说越激动,干脆一把扯了晏澈的裤子,去屋里抄起缝纫机上的剪刀,要给晏澈来个一了百了。 晏澈吓得脸色惨白,又不敢推搡沈玉璃怕碰到孩子。 只能提上裤子往院子里跑,正好杨怀誉过来喊他过去一起吃饭,晏澈急忙把门打开,亡命狂奔一样跑了出去。 杨怀誉一头雾水,但他没说什么,只是也邀请了沈玉璃一声,让她一起过去。 沈玉璃没心情,说自己不舒服要睡觉了。 到了屋里放下剪刀,才发现周莉莉睡在自己床上。 这会儿已经醒了,正目瞪口呆看着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沈玉璃冷眼打量着周莉莉:“说吧,你进来多久了?” “嫂,我刚醒,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周莉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一想到沈玉璃拿着剪刀杀气腾腾的样子,就一阵后怕。 忙爬起来,穿上鞋子出去了:“嫂你休息吧,我去隔壁蹭个饭。” 其实她是来找毛家的老一辈给她主持公道的,结果毛家没有一个说人话的,她才哭着跑了出来。 正好撞见了杨怀誉,便把一肚子火都撒在了人家身上。 到现在都没吃晚饭呢。 反正尤红芳是她亲姑姑,蹭个饭也没什么。 结果她到了隔壁一看,好家伙,怎么这么多人啊。 等她抱着尤红芳的胳膊撒了个娇,才知道这是在给晏婉说对象呢。 她看了眼华少阳,这人她已经听说过大名,没想到真人确实挺帅的,但就是像个闷葫芦一样,从她进来到现在一个字没说,搞不好又是跟杨怀誉一样,只在喜欢的人面前话多的那种。 她忽然觉得挺烦躁的,凭什么? 凭什么连晏婉也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 凭什么还要给她堂妹介绍华少阳的弟弟? 凭什么只有她婚姻不顺? 未婚先孕,要被所有人笑话的! 还好现在没显怀,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出来见人。 她忽然就哭了:“呜呜呜,姑,你偏心,也不给我介绍一个好的,却想着我二叔家的!你偏心!” “你这孩子,你不是跟毛硕订婚了吗?姑妈总不好把你们拆散了吧?”尤红芳冤枉得很,两个都是她的侄女儿,没有区别的嘛,她不给莉莉介绍还不是因为名花有主了嘛? 不过说到这个,她正好让周莉莉回去通知一下周家那边:“到时候记得跟你爹娘来吃酒。” “去对岸结婚吗?船都安排好了吗?”周莉莉忽然有点期待了,她可以帮忙联系船只,挣个辛苦钱。 尤红芳见她想歪了,笑了:“就在江北,在咱们家!华少阳他户口在单位,老家那边落不了,干脆就落我们村了。” “那他这算入赘了?”周莉莉吓了一跳,这都什么事儿,杨怀誉这样,华少阳也这样,怎么她就遇不到这么好说话的男人? 这华少阳家里看着有头有脸的,居然舍得让他做上门女婿? 有点匪夷所思。 她的提问正好让华少阳的妈妈听见了,便笑着回了一句:“什么入赘嫁人的,都是老思想了,只要年轻人自己愿意,去哪边成家都是一样的。再说,他不是要跟你表姐搞农产品加工吗?户口转过来也方便以后的生产经营。” 周莉莉一听,羡慕坏了:“也是哦,到时候生产队分红都按人头算的。” 她怎么没想到呢? 要不她去劝劝毛硕,也把户口转回来? 毛硕不愿意没关系,把她和孩子的户口落在毛家就行嘛。 毛家正好二队的,躺着数钱多好啊! 反正杨怀誉跑不了,等她找到机会慢慢勾引他! 她还真不信了,她长得这么好看,只要主动一点,杨怀誉绝对会有松动的那天! 于是她也不留下来吃饭了,屁颠屁颠回了公社,磨着毛硕要领证转户口。 毛硕早就受够她了,现在又怀了个野种,更是碰都不想碰她。 直接甩脸让她滚。 不想她已经准备好了后手:“要我滚?行啊,明天我就去派出所报案,你诱拐妇女供他人奸.淫取乐,你们都是流氓罪的共犯,一个别想逃!” 毛硕没想到她居然来横的,气得只能先妥协:“你回来,回来慢慢商量。” 他愿意商量,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就是领证转户口,行,领吧。不过我说好了,孩子打掉,婚后咱俩各玩各的,谁也别管谁!”毛硕受够了,正好最近另外一个女人逼婚逼得紧,他就干脆从了周莉莉,以后就有借口回绝那些女人了。 周莉莉这边终于心想事成,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把毛硕和杨怀誉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美好未来。 晏家跟华家也相谈甚欢,约好了明天先去合八字,要是合上了,就一起去拍全家福。 所有人都觉得未来可期,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只有晏澈这边愁云惨雾。 他从隔壁回来后就没说话,一直坐在堂屋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自己买的早抽完了,现在抽的是别人送给晏楚炀的。 还是沾了晏姝的光,她那个菌菇大棚,不知道多少人眼热,想求晏楚炀搭个线,找晏姝学习学习。 晏楚炀本来没收那些烟,是晏澈掺和了两嘴,才把烟收了。 晏澈原本打算让沈玉璃去找晏姝说情的,没想到,这还没开口,晏姝倒是先给他抛了橄榄枝。 这下就算把烟都抽完,也不怕还不起了。 晏澈一直唉声叹气,整个堂屋里烟熏火燎的,特别呛人。 到了后半夜,他总算是起来了。 摸黑走到东屋,摸黑上了床。 掀开被子,找到这具热乎的女人身子,搂在了怀里:“你想怎么样?要偷腥多久才肯好好跟我过日子?” 沈玉璃也没睡,同床异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有心事。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小伙子哭着求她离婚的样子。 她内心的天平,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倾斜了。 ◎最新评论: 【还是那句话……可以自信但请不要普信谢谢……】 【哈哈哈】 -完- 第71章 、契约婚姻(1)(一更) ◎说什么户口不动,离婚不离家,也不对外宣布,也不让他再找◎ 这一晚极其漫长,沈玉璃最终没有给晏澈一个明确的回复。 她想了很久,在天亮以后下床,拿来纸笔,写了个协议。 晏澈起来后一看,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沉默良久,直接上班去了。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在路上的时候还在生气,这协议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说什么户口不动,离婚不离家,也不对外宣布,也不让他再找,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但沈玉璃也算是有理有据,不公开的原因是两个人才结婚半年,现在就离婚会让人议论,至于户口不动,则是为了保住她妇女队长的职务。 还保证三年后一定会公开离婚的事,搬离晏家。 至于孩子,沈玉璃不想给晏澈,这一点晏澈坚决不答应。 他的种,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哪怕是闺女也不行。 不过这协议处处透着耐人寻味的古怪,晏澈没法当场做决定,所以就没吭声直接走了。 以至于晏浒过来喊他拍全家福的时候,他还在生闷气。 晏浒还没见过他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奇问了声:“你怎么了哥?愁眉不展的,遇上麻烦事儿了?” 晏澈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儿。” 有也不能说,不然晏浒这个暴脾气,还不知道要把事情闹成什么样。 晏澈收拾收拾,让技术员帮忙看一会,他去照相馆应付一下。 路上晏浒又问了他两遍,他还是不肯说,晏浒生气,把他拦在路口:“你肯定有事儿瞒着我!不想麻烦我是不是?那行,你哪天扛不住了也别找我,就当没我这个兄弟!” 晏浒气得不轻,他本来就是个杀猪的,自带一身杀气,这会儿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像要打架似的。 晏澈拿他没辙,只好找了个借口:“你嫂子埋怨我,跟她结婚的时候不是大小伙子了,跟我闹呢。” “这有啥好闹的?男人还得立贞洁牌坊?开玩笑吧?哎,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能找这读书多的女人,这种人脑子指定有问题。你看看三妹,再看看四妹,不都跟她一样造作吗?”晏浒自己不爱学习,也看不上爱学习的人,正好借题发挥。 晏澈白了他一眼:“这是两码事,你不要胡搅蛮缠!” “行,你就护着吧!真是见鬼了,我看何慧在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孙子嘛,有什么不痛快不都是一巴掌糊上去?怎么娶了现在这个反倒是束手束脚的?”晏浒看不得他哥那窝囊样,忍不住就嘴贱了两句。 晏澈被问住了。 是啊,看何慧不顺眼还能踹一脚甩一巴掌,看沈玉璃不顺眼反倒是自己生闷气去了。 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区别对待的吧? 何慧没文化,他找不到心灵上的共鸣,所以就把她当成了纯粹的婚姻合伙人,说难听了,那就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可沈玉璃不一样,沈玉璃是他自己上赶着骗来的,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可能男人就是犯贱,轻易得到的容易不当回事,反倒是这苦苦骗来的才稀罕得紧。 他叹了口气:“你不懂。” “行行行,我是个粗人,我不懂!不说这个了,你等会劝劝四妹,让她跟华少阳去二队安家吧,她要是在咱们一队成家,那我还回去的地就拿不回来了。老头子偏心眼,到时候肯定都给她!”晏浒虽然听苏锦娘的把地还了回去,可心里总还是惦记着。 生怕四妹结婚了不走,把地贪了去。 再说了,她结婚了不去华少阳家里继承她男人的地,那不是便宜了别人吗? 他这也是为晏婉好啊。 结果晏澈又糊了他一巴掌:“你可闭嘴吧,万一让咱爹听见你说他偏心,骂不死你!” 晏浒看了眼,还是真是,他爹正站在照相馆门口呢,就是奇怪,旁边还站了个女人,跟他有说有笑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关系。 还是晏姝出来喊了一声姑姑把她和晏楚炀都请进去了,晏浒才想起来,这是他那个瞧不起人的小姑。 又是一个读书多的女人! 目中无人,仗着在水利局工作,就不把家里人放眼里了,也不嫁人,催急了干脆不跟家里来往了,老晏家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可真够可怜的。 所以晏浒现在的担心不无道理,万一晏婉也是个白眼狼呢? 到时候把那些田亩都占了,他和他大哥就捞不着了。 晏澈正准备把爹娘的地还回去,换晏姝给他安排的机会,所以他虽然嘴上不说,却还是因为晏浒的话有些迟疑了起来。 是啊,要是地还回去拿不回来怎么办? 晏姝的大棚谁敢保证旱涝保收呢?万一亏了,他又少了那么两块地,得不偿失啊。 但是万一那大棚真的可以一直赚钱呢? 相比较而言,肯定还是跟晏姝干有奔头啊。 晏澈一时间没办法决断,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再说吧,要是四妹和华少阳答应以后爹娘不用咱俩养老,也可以考虑。” “哥,你傻啊,爹娘养老才多大开销?”晏浒急了,本来就想趁着晏婉结婚,让两个老的一家一个跟他们兄弟俩过。 没想到晏婉不跟华少阳去对岸落户,反倒是要招赘,这像什么话。 农村人什么人家才招赘?都是那些生不出儿子的人家,只能找个上门女婿支撑门庭,他和他哥好端端活着呢,晏婉这么做不就是诚心拿他们哥俩不当回事吗? 晏浒气不过,又不敢跟他爹叽歪,只好撺掇晏澈出头。 晏澈一听,在晏浒后背糊了一巴掌:“你才傻!爹娘老了,就快不中用了,往后都是只出不进的份儿了,你说开销大不大?你住得远可能看不出来,我在隔壁能看不出来?就咱爹那老胳膊老腿的,能再活个三四年就不错了。倒是咱娘,还能再使唤个十年八年的。” “那怎么办?”晏浒急了,他们兄弟两个呢,光是他们娘能干活的话,怎么分啊? 晏澈叹了口气:“先进去吧,拍完照片再说。” * 晏姝正在照相馆里张罗,人多,在室内站不下,只能去室外。 为此,照相师傅不得不把设备往后面院子里搬,院子里有棵千年银杏,周围围了一圈花坛,正好当背景板。 她把人都往院子里带,见两个哥哥还是没来,只好去门口喊。 那兄弟俩原本就站在马路对面嘀嘀咕咕,这会儿刚过来,见着晏姝也摆不起架子,堆着假笑应付应付。 晏姝不跟他们计较,催促道:“快点,小姑还得回去有事,耽误不得。” “谁喊她来的?拍全家福带她有必要吗?”晏浒不喜欢这个姑姑,意见大得很。 晏姝白了他一眼:“晓萌让喊的,怎么,你有意见?咱爸不是当大哥的?爷爷奶奶不在了,所以长兄如父懂不懂?” “就是,小姑算咱家人有哪里不对吗?”晏婉也出来了,对她二哥说的话很有看法。 晏浒本来就说不过这姐妹俩,只好闭嘴了。 晏澈笑笑:“没什么不对的,这不是小姑好几年没跟家里联系了吗,问问也没什么吧?” “没联系还不是因为你们总瞧不起她?我就纳闷了,谁规定女人必须结婚生子才配被你们瞧得起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小姑就是随便写个调查报告都比你们对国家的贡献大!”晏婉可受不了这两个迂腐的哥了,她牵着自家三姐的手,冲这两个没出息的哥飞了个眼刀子转身就走。 晏浒气得不轻,正想发作,沈玉璃也出来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连混不吝的晏浒都不好意思咋呼了,眼睁睁看着她把晏澈挽着请了进去,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的,被春寒料峭的北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也进去了。 一大家子在院子里热热闹闹地说着话,照相师傅不断摆弄着设备,他的儿子则在旁边帮忙,指挥大家站位。 晏楚炀坐中间,怀里抱着晓萌,尤红芳和他小妹坐两边,这是第一排。 晏婉和华少阳手拉着手站后面,晏姝挽着杨怀誉的胳膊站他们右边,这是第二排。 到了第三排,才轮到三个儿子。 晏泓居中,晏澈一家带两个孩子在左,晏浒一家带三个孩子在右。 等好不容易站好了,那机器咔嚓一声,把这一幕定格。 后面又拍了一些小家的全家福,比如晏婉和华少阳,就跟两家父母以及华少秦一起拍了张。 比如晏姝,就跟杨怀誉和晓萌拍了张。 等那师傅喊晏澈一家来拍时,沈玉璃却不情愿,找了个肚子疼的借口,走了。 ◎最新评论: 【加油】 【晏澈晏浒锁死了,钥匙我吞了】 -完- 第72章 、契约婚姻(2)(二更) ◎他没想到这混小子胆子这么肥,居然敢勾引有夫之妇◎ 沈玉璃一走,晏澈也就没心思拍什么全家福了。 他把孩子丢给晏浒两口子照顾,回去电影院继续放他的电影。 今天初八,公社的社办机构全都开始正常运转了,他还指望这份工作养家糊口,不敢离开太久。 晏浒倒是难得大方了一次,自己掏钱,给晏澈的两个闺女单独拍了张。 这年头冲洗照片时效缓慢,没有十天半个月都拿不到,等大家都拍完,也就回去了。 晏姝和杨怀誉最后走的,两人加拍了两张合照。 一张是正式的可以摆在相框里给人看的,两人手挽着手,互相依偎着;一张是杨怀誉坐在椅子上,晏姝坐他腿上,捧着他的脖子跟他亲吻,这张是从侧面拍的,可以看到两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这张显然不打算摆出来,只是留着私下里当纪念的。 晏姝多掏了十块钱:“大家庭的全家福,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还有我和我爱人的双人照,全部洗五份,加塑封。” 照相馆老板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阔绰的客人,笑着把钱收了,保证月底一定可以拿到。 晏姝这才领着孩子跟杨怀誉离开了。 “你表妹那里没事吧?也不知道少秦怎么回事,居然那么没礼貌。”杨怀誉一想到早上那一幕就替那姑娘感到不值。 不管怎么说,华少秦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人家,还挺伤人的,关键他情商还低,居然说自己心里有人了,所以对那姑娘没兴趣,把人家气得哭着跑回去的。 尤红芳急得不行,追出去哄了半天。 这就导致华家的父母一早上都挺过意不去的。 “是挺过分的,要是不愿意,可以早点说,没必要在我表妹过来之后才出口伤人。”晏姝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华少秦那边怎么回事她心里有数的。 她原以为只要她不拆穿,爹娘就不会为此烦恼,大家还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反正相亲不成的多的是。 但是她没想到,华少秦这么不会说话。 反倒是把她娘给气到了。 这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杨怀誉谈谈的,毕竟事关重大,她对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其实她昨晚就想告诉他了,偏偏他怕她被周莉莉气到,卖力地取悦她,害她一肚子话都被男欢女爱给冲跑了。 这会儿正好边走边聊,她喊了晏泓一声,让他把晓萌带回去,她和杨怀誉还有事。 晏泓很听话,连忙调头过来,把晓萌放在他面前的大杠上,舅甥两个嘻嘻哈哈地走了。 晏姝这才毫无顾忌地把自己昨晚看到的桃色新闻告诉了杨怀誉。 杨怀誉大为震惊,他有些难以理解:“少秦这小子,想什么呢?他要是这么闹下去,迟早会东窗事发,到时候四妹和华少阳就要夹在中间受气了。” “我也觉得是个隐患,不光是他们难做,我爹娘也难做,一个是自己儿媳妇,一个是女婿的弟弟,这不管怎么看都是很难处理好的。你看,要不你想办法跟华工谈谈,看看他有什么打算?可能他的话少秦还能听听。”晏姝也不知道这事到底该不该插手,可真要是放任不管,以后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 杨怀誉沉思了片刻:“好,这事我来处理,你安心忙你的,不是要去引进机器吗?还得拉电网,也不知道能不能审批下来。” “电网问题不大,你那篇稿子让我大出风头,后天报社有个采访,我会在采访里提一提,估计就不难办了。”晏姝可真是佩服他的笔杆子,在她看来平平无奇的一件事,都能被杨怀誉写出花花儿来。 不去当作家可惜了。 她忽然提了一嘴:“你要不写写什么小说,投给《故事会》看看。反正公社的岗位你也不想去了,你文笔又好,不写点什么可惜了。” “我也正考虑这个,我总得另外找点方式来挣钱,万一你这里资金流转不畅,我还能帮衬一把。回去我就写,你当我第一个读者。”杨怀誉不光看上《故事会》了,还有《知音》等其他杂志。 晏姝还挺期待的,挽着他的胳膊好一通腻歪:“那你加油哦,争取成为大作家,让我沾沾光!” 其实晏姝觉得自己挺对不住杨怀誉的,他这半年就像个全职秘书,都是在帮她照顾大后方,别人还能有个什么小队长当当,有个标兵争取一下,他呢? 他似乎只有一个追求——照顾好她的一切需求。 这样的男人,当然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可正因为这样,一旦时间长了,少不得有人会说他吃软饭什么的。 也许他自己不会在意,但是晏姝不想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她在乎他,不想他再被别人嘲笑攻击。 所以,她还是希望他可以有别的渠道证明自己。 写作就是个不错的方式,报刊杂志听广播,是这个年代仅有的一些娱乐方式。 要是杨怀誉真的可以在纸媒上有一席之地,以后谁敢说他半个不是? 想到这里,晏姝心里就特别的期待和盼望着,希望有慧眼如炬的伯乐,发现杨怀誉这匹千里马。 她抬头看着杨怀誉,杨怀誉低头看着她,两人就这么在路边傻站着发笑。 家里自行车只有那几辆,别人家也都要走亲访友,能借的都借了,实在借不到也没辙,所以晏姝跟杨怀誉是一路走回去的。 两人没有直接回仓库那里,而是去宅基地那里转了一圈。 晏姝算了算还有两茬菌菇的时间:“明天就让人运材料过来吧,四妹也快结婚了,总不能一直指望她来带晓萌,咱们早点把房子盖了,早点把晓萌接过来。” “听你的,就找卫华联系的那几家是吧?”晏卫华几天后就要走了,他前天还过来找杨怀誉埋怨过,说自己还想相亲娶媳妇呢,没想到被公社指名了要他征兵,真是奇了怪了。 杨怀誉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他劝了劝:“男子汉,去军营里锤炼一下挺好的,去吧!” 晏卫华见杨怀誉说的也有道理,只好放弃了成家的念头,老老实实准备出发了。 不过他这人心细,虽然不能亲自过来帮晏姝他们盖房了,但还是把所有能安排的都提前安排好了。 砖头要啥样的,怎么分辨,几间屋子买多少砖? 地基是怎么打的,要多少石头黄沙? 市价是多少,拖拉机一车能拉多少? 等等等等,全都事无巨细地写了一个工作簿上,免得晏姝他们忘了。 所以杨怀誉还是挺信得过他的。 现在这么问,只是确认一下。 晏姝点点头:“到时候见着毛硕也别废话,咱们是找他买砖头的,不是去掺和他家那档子破事的。还有,看到周莉莉别废话,直接跑,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找你碰瓷。” 晏姝想到这个表妹就头疼。 没脸没皮的,还没有脑子,也不知道她整天想些什么。 总之敬而远之是没错的。 杨怀誉应了一声,从宅基地回来后,又把那工作簿拿上,找晏卫平确认了几个细节。 回来后到大棚里找到晏姝:“姐,卫平说七百块足够盖六间了。要不咱加一层?” “两层?”晏姝倒是没意见,两层好啊,三层更好,直接就是小洋房了,但是,盖高的话,简单的砖瓦结构是不行的,得用上钢筋混凝土,但是目前,坞塘公社没有一家这样的民宅,也缺乏相关的经验和材料。 尤其是钢筋,估计县城才有得卖,估计还得有票才行。 这么一来,七百的预算肯定打不住,而且后续还得置办家具什么的,也都是钱。 虽说菌菇还在出,但一下子花这么多钱也实在没有必要。 晏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盖一层吧,她把自己顾虑的点都说了说,杨怀誉恍然,也是,钢筋不是好弄到手的。 他自己是重生的,有点带着上辈子的眼光办事了,这样的错误要不得,以后都得注意点。 毕竟现在才76年啊。 真想盖小洋房的话,到八几年再说吧。 杨怀誉第二天就联系材料去了,晏姝和华少阳则出发去对岸谈二手机器的事。 等华少阳回来了,杨怀誉才找到他,正式商量一下华少秦的事该怎么解决。 华少阳非常意外,他没想到这混小子胆子这么肥,居然敢勾引有夫之妇。 偏偏他爸妈走了,这事还只能他来处理。 他沉默了很久才去找华少秦谈心。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见了,大棚里找不到,桑树林里也没人影子。 华少阳直到天黑以后第三次出去找他时,才在村口小礼堂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华少秦。 ◎最新评论: -完- 第73章 、契约婚姻(3)(三更) ◎沈玉璃隐约有种预感,感觉晏澈又在耍把戏骗她◎ 华少秦这次差点没能一亲芳泽。 沈玉璃虽然还是出来跟他见面了,但是拒绝了跟他亲热。 华少秦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冷漠。 明明之前都热情似火的,还会变着法子夸他年轻有虎劲儿,夸他厉害。 可是今天,沈玉璃明显情绪不高,他好不容易撒娇耍无赖磨着沈玉璃把事办了,却总觉得不对劲。 他沉不住气,一直追问沈玉璃到底怎么了。 沈玉璃却让他回去,从今往后都别见面了。 这对华少秦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哭了好一会,始终无法让沈玉璃回心转意,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成了笑话,最后只好红着眼睛离开了。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他哥。 短短几天的时间,奸情就第二次败露了,这让华少秦非常不安。 他目光闪躲,没勇气看他哥,扣上扣子就跑。 华少阳叹了口气,不去追了,就在门口等着沈玉璃。 他看得很透彻,这段扭曲的恋情,决定权全在这个女人手上。 所以他有必要跟沈玉璃谈谈。 沈玉璃缓了好一会才出来。 看到华少阳,似乎并不意外,笑着问道:“三妹让你来的吧?也是,我跟她关系再好,也比不过她亲妹妹重要。她怕我影响你和四妹的生活对不对?” 华少阳没说话,他早就看出来了,沈玉璃其实是个明白人。 做出这种糊涂的事,只是为了报复。 毕竟少秦那个混小子,身上真是没有什么闪光点,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实心眼,听话。 可正是因为这样,这孩子才会走上不归路。 他得把他拽着不让他一脚踩空摔落深渊,这可是他亲弟弟,他有这个责任。 他的沉默让沈玉璃明白,她猜对了。 也没什么不平衡的,就是心里多少有点唏嘘。 亲的就是亲的,她怎么比?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华少阳面前,微笑着抬头:“你放心,我都跟他说清楚了,不会再牵扯不清了。整件事都是我主动的,有什么不满找我就是,不关他的事。麻烦你回去之后也不要骂他,他不经事,可能会走极端。” “希望你说到做到。”华少阳也没想把问题扩大化,沈玉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该见好就收。 他走后,沈玉璃站在小礼堂门口发了好半天的呆,直到天降大雨,把她淋了个透心凉,她才回过神来,走回小礼堂,把放在桌子上的首饰盒子收了起来。 是华少秦托他爸妈买的,一枚普普通通的金戒指。 不得不说,这小伙子还挺浪漫,挺会疼人。 可是不行,错误的道路是没办法长久下去的。 她决定彻底切割清楚,在小礼堂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挡雨的东西,便去门外的仓库找了本旧杂志盖在了首饰盒子上面,冒着大雨去找晏姝,想托她转交。 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个人撑着把伞站在路口。 天光黯淡,视线很差,她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只能从身形判断,是晏澈。 她不打算跟晏澈啰嗦,调头准备走小路绕行。 晏澈也不阻挠她,跟上来把伞斜到她身上,还挽住了她的胳膊劝了一句:“路滑,就别跟我犟了。真要是摔了,再把孩子弄没了,说不定你以后都生不了了,何必呢?” “别碰我!”沈玉璃现在看到晏澈就犯恶心,这个恶毒的男人,居然威胁她要写举报信,搞掉她妇女队长的职务。 除非她跟华少秦一刀两断。 她不能丢了这个职务,她还指望着靠这个做出点成绩养活孩子呢。 她搡开晏澈,气得浑身发抖:“没必要假惺惺,我跟你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了,孩子生下来之前不准再碰我!你要是再违背协议,我明天就去办离婚,大不了鱼死网破!” “离婚离婚离婚!你真以为老子非你不可了吗?要不是你肚子里有老子的孩子,老子早就不管你了!还能容忍你天天出来偷人?沈玉璃,你别太过分!”晏澈被搡得脚下一滑,摔在了泥坑里,一身的黄泥汤,天气又冷,衣服湿答答地黏在身上,简直生不如死。 他不懂沈玉璃抽的哪门子疯,非得淋得浑身湿透也要去找那个男人,他也是男人,他也有尊严,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把伞扔了,站起来把沈玉璃打横抱起,强行带了回去。 沈玉璃一路上拳打脚踢,却根本无济于事。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晏姝是多么的厉害,居然可以把这些男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她呢,简直就是一个待宰羔羊,一点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 她除了哭还是哭,直到进了家门都没能挣脱。 晏澈烧了一锅开水,又兑了一桶冷水,把浴桶准备好,把她衣服解开要抱她进去。 她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虾米,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别碰我!别碰我!你明明签了协议的,你再碰我我咬人了!” “你咬吧!也不看看自己冻成什么鬼样子了!嘴唇都没有血色了还跟我闹?回头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也别找我!”晏澈彻底恼了,这个女人怎么越来越过分了。 他一天没跟她离婚,就一天享有丈夫的权利。 他不逼她同房就不错了,好心抱她泡个澡还在这里鬼哭狼嚎的,他受够了! 把人往桶里一放,就不想管了。 结果他都推开门准备出去了,想想还是转身把换洗衣服拿过来摆在凳子上,毛巾也叠好了放在她伸手可以够得着的地方,这才真的离开了。 他去了后面晏浒家里,大晚上的把人家两口子吵醒,也没有什么负疚感。 借了晏浒的衣服换上,坐在堂屋又抽了一整晚的烟。 第二天还是晏姝来喊的他,沈玉璃发高烧,得去卫生所看看,晏姝本来想自己送她去的,但是她得跟华少阳在码头等机器,只能让晏澈自己去。 晏澈抬起疲惫的双眼:“不去,谁都别管她!” “哥,你胡说什么呢?你不怕一尸两命啊!”晏姝真的生气了,这人怎么回事,轻重缓急都拎不清? 有什么事不能等沈玉璃烧退了再说吗,非要现在赌气? 她挺无语的,不指望这个糊涂虫了,转身进去敲了敲东屋的房门:“二哥二嫂,你们去吧,这是五十,不够你们先垫一下,我得留着零钱结帐,晚点再给你们。” “哎呦三妹,一家人客气什么?行了你快去忙吧,我和你二哥去送。”苏锦娘笑眯眯地把钱接了过来,五十块呢,肯定用不完,多下来的可以打桶油,再买两条鱼,多好。 总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吧,这点好处总得有吧。 匆忙招呼了一声,让孩子们去前面找爷爷奶奶蹭一顿早饭,随后跟晏浒一起去送病号看病。 晏澈倒是没拦着,但是也没跟着去。 回到家里洗了把脸,换上自己的衣服,上班去了。 刚把一部片子放映上,晏浒就来电影院找他:“不行啊哥,那医生说孕妇不能吃药也不能挂点滴,只能喂点生姜红糖水,还得用毛巾敷额头给她降温,免得把脑子烧坏了。哥,你请个假吧,锦娘还要去大棚那里干活,我今天也得杀猪,忙不过来。” 晏澈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找人替了班,去卫生所把沈玉璃接回去了。 嘴里叼着烟,没敢点,端盆冷水进来,把毛巾扔进去,拧了拧再叠成长条,贴在了沈玉璃额头上。 时间一长,就开始自言自语:“你说说你,这么倔何必呢?我都答应你了,还不满足?我承认,我骗了你,可你给我戴了几个月绿帽也算扯平了吧?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就是不听,非要闹!这下好了,把自己弄成这样,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沈玉璃烧着呢,根本听不见,也没法回应。 晏澈便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实在是无聊,就收拾收拾屋里的东西,把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出去,等会喊他娘过来洗。 出去打水泡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衣服里面夹着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枚戒指,金子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忽然笑了,行啊,怪不得闹死闹活要离婚,戒指都送了,看来是玩真的? 他好不容易哄到手的女人,能这么轻易便宜了这个畜牲? 绝对不能! 他直接把那盒子拿上,去找华少秦算账。 在大棚里没找着人,想起晏姝说什么要去码头接机器,又匆忙往码头那找了过去。 到那一看,果然发现这个小畜牲在帮忙卸货,精神也不太好,顶着黑眼圈,没比他好哪去。 他也不想坏了晏姝的大事,直接扭头去仓库那里等着。 等了半个多小时,这群人才吭哧吭哧把机器运了过来。 晏姝累得不轻,衣服都湿透了,全是汗。Pao pao 刚准备直起腰休息会,就看到晏澈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把那首饰盒子摔在了地上,前脚踩上去,后腿跟上来,一个飞踹,把华少秦给踢飞了。 华少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滑出去两米多远才停下,剧痛让他面目扭曲,冷汗涔涔,像是要死了一样。 他嚎了一声,发现晏澈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便咬紧牙关再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了。 他缓了一会,等那阵劲儿过去了才挣扎着站了起来。 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首饰盒子,打开看了看,还好,戒指没坏,也没有变形,还能留着。 就是可惜,他好像断了两根肋骨,戳到了肺,呼吸都像漏风一样疼。 他佝偻着腰,惨白的脸上滑落一滴滴汗珠,强撑着走到晏澈面前,不怕死地挑衅道:“你急了!她根本不爱你,她爱的是我!不然她为什么收下我的戒指?因为我跟她求婚了!而你呢?一个又老又胖的丑男人,你以为她还会要你吗?你就算把我打死,她也不会再要你了!哈哈哈哈哈!” 晏澈冷冷地看着他,抬手又给了他一拳。 华少秦不怕死,被打得扑向了机器,嘭的一声,把脑袋磕了个包。 他却还是不服气,站直了继续践踏晏澈的尊严:“你要是在床上也有打我这么厉害就好了,她就不会天天想着我惦记着我,求着我让她快活一把了!可惜,你这个没用的老男人!你除了会欺骗她的感情你还会做什么?你一次都没有让她快活过吧?你知不知道她跟我在一起有多野?你有没有见过她喷——” 话还没说完,华少秦又挨了一拳头,这次打他的不是晏澈,而是他哥。 他捂着红肿的嘴巴,不明白为什么。 华少阳蹙眉,没搭理他,而是拽着晏澈,去旁边说话。 “对不住,是我管教不严。”华少阳到底还是有傲骨的,连道歉都是不卑不亢的。 他递了根烟给晏澈:“你回去消消气,今天开始,我一定看紧他。” “不用看,他想找尽管来找好了。我晏澈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小看了去的,我就不信,我的女人我还留不住了?”晏澈冷笑一声,胜负欲一旦被激起,他就跟魔怔了一样。 回去后勤勤恳恳照顾发烧的沈玉璃去了。 高烧昏迷的人进食是个大问题,他一向没有耐心,这次却格外的体贴。 有几次沈玉璃烧得迷迷糊糊起来想小便,他也细心周到地扶着她出去解决了再进来。 晚上睡觉,他也不做那趁人之危的事,就那么搂着,像搂着一个战利品一样安心。 第三天沈玉璃终于醒了。 一醒就看到晏澈趴在床边,形容枯槁。 再看床头柜上,是早上喂过只剩两口的小米粥,还有一个碗里全是生姜丝儿。 姜丝底下还剩两滴红色的汁液,应该是红糖水。 沈玉璃忽然有点感慨,喊了一声:“晏澈?我饿了。” 晏澈刚打了个盹,听到声音的瞬间就惊醒了,抬起满是胡茬的脸,应了一声:“醒了?你等着,我去前面盛。” 沈玉璃没有拒绝,任由晏澈一口一口喂她吃了。 问了下自己躺了多久了,才知道已经过去三天了。 “三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吗?”沈玉璃本能地不愿相信,可如果这是真的…… 晏澈回了一个疲惫的笑:“不然呢?我是你男人,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好点没有?头还晕吗?吃饱了吗?要不我再去盛一碗?这粥看着简单,但是挺难熬的,我熬糊了三次锅才学会。你别说,小杨可真能耐,什么都会,我还跟他学了皮蛋瘦肉粥,晚上熬给你吃。” 沈玉璃隐约有种预感,感觉晏澈又在耍把戏骗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挺受用的。 于是几天后她找到了晏姝:“给我的孩子找个好人家吧。” “……!”晏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是别人的? 她的表情全都落在了沈玉璃眼中,沈玉璃却没有回避的意思,坦白道:“嗯,不是你哥的。本来想报复他的,不过现在他好像愿意悔改了,我再观察观察,要是他能保持下去,我就不让他当这个冤大头了。” 晏姝被这意外的消息冲激得不轻。 她愣了好一会才回道:“我哥肯吗?” “他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你得帮我,到生孩子的那天帮我把他支开,回头就骗他孩子没了。你会答应我的对不对?你不会出卖我的我相信你。”沈玉璃说是这么说,肢体动作却出卖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她紧紧地抓着晏姝的手,手心都是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晏姝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更不明白沈玉璃怎么又回心转意了。 大概她大哥出招了? 也是,能把一个小姑娘骗到手,没点本事还真不行。 估计是骗到手之后松懈了,所以才有了婚后的矛盾。 现在有了危机感,又重拾旧业了,也能理解。 她不好干涉什么,也不敢干涉,只希望沈玉璃好好走她的事业线,别再想一出是一出就好。 她叹了口气:“唐大姐你看行吗?离得也近,你想孩子了可以看看。但是我得跟你说好,要是给人家了就不准去认,把这个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沈玉璃有些迟疑,她不是没想过把孩子打了,可是…… 她头胎就没保住,这胎要是没了,以后真不好说了。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生下来的好。 但是不能养在自己身边,万一被华少秦看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送给唐大姐吧,一个村里的,还能找机会看两眼。 “好,我答应你。”沈玉璃笑了,眼泪却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晏澈:男德班新学员,减肥,锻练持久度,让媳妇重新爱上我。 沈玉璃:想多了,只是再玩玩你,腻了再踹。 华少秦:三个人的电影,我不配有姓名? 晏姝:你也去男德班进修,学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华少秦:不懂,求教。 晏姝:私房话不能乱说,轻浮!还不尊重沈玉璃! 华少秦:懂了QAQ 唐大姐:所以我才是人生赢家? ◎最新评论: 【所以说唐大姐已经预定了两个崽了?】 -完- 第74章 、以牙还牙(1)(一更) ◎被强迫本来就很糟心了,还要为了所谓的贞洁观念嫁给这个禽兽?◎ 沈玉璃和华少秦的闹剧看起来就这么结束了,但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沈玉璃一个。 华少秦受不了被抛弃的命运,整整一个月都没再出现过,他回了对岸老家,具体干什么去了也没人知道。 华少阳抽空回去看了眼,那小子也不在老宅那里,家里冷锅冷灶,一点人气都没有,不知道上哪里鬼混去了。 华少阳忙着改造机器,没空去找他,只能写了封信放在了客厅里,转身又回大棚那里忙碌了起来。 菌菇已经出完了四茬,后面两茬因为杨怀誉自己跑的销售,所以百分之十的提成就没再落到知青口袋里。 知青点不少人有意见,许悠琳算了笔账,出来安抚人心:“大家别急,别的不说,就年前的分红,比得上以往咱们两年的收入了吧?晏队长他们还得购买机器,拉网通电,这些全靠生产队账上的钱是不够的,所以我觉得,大家可以稍安勿躁,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看看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再说。” “还看什么啊?菌菇不都卖完了吗,桑蚕养殖跟咱们又没关系。真是过河拆桥,自己找到销售渠道就不带咱们发财了!就没见过这么会算计的女人!”一个男知青不满地嘀咕起来。 许悠琳看了他一眼,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诗人”,名字叫白峡,写的诗也白瞎,主要用来哄骗无知少女跟他谈恋爱的。 整个知青点,就数他风花雪月的桃色新闻最多。 许悠琳白了他一眼:“我说句难听的,这菌菇养殖,人家把百分之九十九的活都干完了,就让咱们做了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可咱们却可以拿百分之十的利润,这还不够大方吗?你们也看到了,晏队长引进了好几台机器,接下来是要扩大生产规模的,还要做农产品加工,她也承诺了,一旦成功,跑销售的好事还是留给咱们知青点,能者多得,各凭本事,你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峡依旧一肚子意见,他还以为后面两茬菌菇也能捞个三四百呢,这样他就可以在这里结婚成家了。 许悠琳懒得跟他啰嗦,只一句话:“有意见你自己搞养殖去,没人拦你,你要真养得出来再对别人的成果挑三拣四!”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附和,还劝白峡别太贪心,本来就是人家付出的辛劳,也没什么好酸的。 白峡说不过这么多人,为此很没有面子,也恨上了许悠琳。 便找机会撺掇了村里的一个老光棍,要敲许悠琳闷棍,强了她泄恨。 许悠琳这天从大棚回来,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了,心里特别的不安,她每走几步,旁边的桑树林里就传出沙沙的声响,不像是什么野猫野狗,只能是有人在跟踪她。 要是白天还好,可现在是晚上,又是月初,天上星月黯淡,看不清周围的路,她便越发忐忑起来。 最终还是被恐惧战胜了要强的心,扭头就往大棚狂奔。 那躲在暗处的两个臭男人只能偃旗息鼓,等明天再来。 许悠琳一路冲到大棚,扑到了晏姝身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平复心情,却还是被吓到了,迟迟直不起腰来。 晏姝刚把菌棒转移到仓库里,大棚里全是蚂蚁大小的桑蚕,因为个头太小,所以要把桑叶切碎了喂养,特别费心费力。 她正在记录每天的用量,见许悠琳这么急吼吼的,连眼泪都出来了,把她吓了一跳。 赶忙把工作簿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扶着许悠琳问她怎么了。 许悠琳感觉自己像是劫后余生一样虚脱无力,只能着趴在她肩头,呜呜地哭:“有人跟踪我,我吓死了,晏队长,等会你能送我回去吗?” “我让小杨送你吧,对了,门口的狼狗下了崽子,要不你领两只回去?上工的时候带过来,下工之后再带回去,这种狗特别机灵,训好了不会乱咬人,只听主人的话,咬坏人。”晏姝说着出去抱了一只狗子进来。 正月里生的,刚满月,正好许悠琳带回去就可以断奶了。 晏姝挑了只胖头胖脑的给她,黑色毛发为主,腹部是棕色的,跟它老妈一个样。 许悠琳想想也好,总不能天天要晏姝送她,便把狗子收下了。 晏姝还有事,便叮嘱她去仓库那找杨怀誉就行,他在家里写稿子呢,应该不忙。反正仓库离得近,几步就到了。 许悠琳到了仓库一看,果然,杨怀誉正坐在煤油灯前,伏案疾书。 也不知道在写什么,时不时蹙个眉头,一脸的愤怒,大概是投入进去了,生气了。 许悠琳不想打扰他,就站在门口多等了会。 实在无聊,便四处打量起来。 虽然这仓库她来过很多次了,可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无所事事地专门打量这里,不得不说,这里真冷啊。 江上风大,加上时不时有船经过,所以总有浪潮拍打在岸边,一波一波的,绵绵不绝。 这就使得仓库这里的潮气特别重。 现在春天了还好,冬天的时候真不知道这两口子怎么熬过来的,那种湿冷,是会往人骨头缝里钻的,反正她受不了,手上都生了冻疮。 现在天热了痒得不行,天天龇牙咧嘴地抓。 这会儿无聊,又抓起来了,一不小心抠破了一个疤,疼得她斯哈斯哈的。 杨怀誉刚好写完一个情节,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是许会计,有事儿?” “麻烦你送我回去一下,我怀疑有人跟踪我。”许悠琳不是个扭捏人,有啥说啥。 杨怀誉了然,放下纸笔,拿起手电筒,起身锁了仓库门:“走。” 一路无话,许悠琳每次开口想说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起头,总觉得自己跟一个有妇之夫结伴而行挺尴尬的。 到了知青点,她都没从那种孤男寡女的不适里走出来,等杨怀誉都走出去老远了,她才想起来还没跟人说谢谢。 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回到屋里,还没坐下歇会,就看到白峡似笑非笑地进来了:“呦,勾搭上有钱人了?可以啊,知道挑最肥的那只宰,有好处别忘了我们大家伙儿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许悠琳恼了,“我警告你白峡,你要是想挣钱就给我放老实点,别满脑子男盗女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耻!” “我无耻?我再无耻不会跑到人家家里去装可怜,求人家老公送自己回来!”白峡冷笑一声,扯着嗓门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许悠琳急了,本打算放狗咬人,可她看着奶声奶气的小狗,心道是指望不上,只能劝自己冷静。 她慢慢坐下,盯着白峡一言不发,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戒备。 她忽然想明白了,是他在跟踪自己! 她沉住气,笑着问道:“就算我真的看上别人家老公了,那也是我的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吃醋了?要不下次你送我?” 嗯?让他送?白峡乐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嘛! 便佯装吃醋,道:“算你识相,明天开始我送吧。” 许悠琳应了一声,笑着送他出去了。 过了一会她蹑手蹑脚跑到男知青那屋的窗外听了会墙角。 果然是这个畜牲想带人糟蹋她! 这还得了? 她不报复回去就不姓许! 不过来硬的不行,她得来阴的。 于是第二天,她直接在男知青们还没起床的时候闯了进去:“白峡,你跟那个女人断了,跟我好吧,我手头还有好几百,跟你的提成凑一起,足够搬出知青点,盖个房子成家立业了。” 白峡没想到许悠琳忽然来这么一出,他有点懵,但是许悠琳这个提议也挺合适的。 他乐了,果然长得帅就是会吸引女人主动飞蛾扑火。 不过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再串通老光棍害许悠琳了,毕竟许悠琳长得还挺漂亮的,真要是愿意做他老婆,他稳赚不赔啊,怎么可能再让老光棍占自己老婆的便宜? 他收起那桀骜不驯的嘴脸,哄了哄许悠琳:“那你准备准备,哪天去把证扯了,打申请弄个宅基地。” “一言为定哦。”许悠琳笑着关上了房间门,脸上的笑却凝固了。 她握紧了双拳,歹念从心里闪过,她想好了,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免得给晏姝制造麻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峡再没跟踪过许悠琳,反倒是当起了护花使者,好像两个人真的在处对象一样。 晏姝收到结婚请柬的时候还挺意外的:“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也说不准,总之就是好上了。”许悠琳还没领证,因为她打算在领证的路上下黑手。 她可不想在自己的婚史上留下这么一个人渣的名字。 晏姝见她似乎不像是那种热恋中的女人特别期待结婚的样子,好奇问了一声:“你不会是被逼迫的吧?小许,你别躲啊,你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平时不是挺看不上白峡的吗?我前阵子还听你笑话他呢。” “晏队长,没事,你不用操心,男女关系本来就是糊涂账,嫌弃和爱恋也就是一念之差的事儿。你快忙你的吧,我回去准备准备,明天领证后天办酒。反正我年纪也不小了,迟早的事儿。”许悠琳感觉自己演技应该挺逼真的,再说男婚女嫁,其实真的很正常啊。 但是晏姝看着她,总觉得她在撒谎。 她也不好把许悠琳逼得太紧,先应下她的邀请:“那我可得给你好好挑个礼物。” “不用破费的晏队长,就随便结个婚而已。”许悠琳连连拒绝,敷衍了一句就走了。 晏姝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想起之前许悠琳说有人跟踪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惊人的可能——不会是白峡跟踪许悠琳把她给那个了吧? 不行,被强迫本来就很糟心了,还要为了所谓的贞洁观念嫁给这个禽兽? 那不是把一辈子都搭上了吗? 那不是良配不是丈夫,那是强.奸犯啊! 想到这里,晏姝就觉得不能坐视不理。 她把大棚里的事安排好就出去找许悠琳。 太阳刚下山,四下里一片倦鸟归林的扑腾声,晏姝路过桑树林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对野鸳鸯的对话声。 “好妹妹,我真的不能娶你,我已经答应娶许悠琳了。”男人听着无辜极了,还恶人先告状,“再说我都被她那个了,你不嫌我脏啊?” 晏姝蹙眉,这是白峡的声音吧?应该是的,不过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晏姝气不过,钻进林子里一看,懵了,许悠琳也在? ◎最新评论: -完- 第75章 、以牙还牙(2)(二更) ◎他像个被玩弄坏了的破布娃娃,活着已经成了不可言说的屈辱。◎ 晏姝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多管闲事了。 毕竟看这三个人的样子,好像就是常见的三角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好装没看见,于是她打了个招呼才转身离开了。 路上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许悠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也看不明白。 不过她很忙,就不去掺和这事了。 桑蚕的喂养倒是比菌菇养殖省事了不少,村里有不少妇女都是老手,让她们过来轮班看着就行。 问题只在大棚不够用,于是前阵子晏姝又临时扩建了六个棚,如今新旧九个棚加一起,好歹是把二队所有的蚕都给挪进来了。 她明天还要去县里沟通拉网通电的事,今天早点休息比较好。 回到仓库这里,却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理解,便把许悠琳的事跟杨怀誉聊了聊。 杨怀誉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在构思整个故事的结局,闻言放下笔坐到她旁边帮着分析了一下。 “你是说她之前还在挖苦嘲讽白峡,忽然就要跟白峡结婚了?”杨怀誉也觉得挺离谱的,“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不是她被侵犯了,而是她知道自己被盯了,故意下套坑白峡呢?” “嗯?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觉得跟一个想强自己的人结婚很恶心吗?”晏姝想不明白,“而且拿自己的婚姻下套?怎么想都挺亏的。”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根本就没想结婚呢?只是营造一个假象而已。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找她聊聊,我觉得应该是我猜测的这样。”杨怀誉把饭菜推到晏姝面前,“先吃饭吧,吃完我陪你去。” “算了,还是不去了,你不知道在桑树林的时候我多尴尬。”晏姝一想到自己原本是去抓奸的,结果却看“未婚妻”许悠琳也在,那种多管闲事的不适感就让她浑身不是滋味。 杨怀誉向来不会勉强她什么,便把这事揭过不提了。 两人正吃着饭,彭贤柔忽然跑了过来,说骆闻诗生了,生了个女儿,问他们愿不愿意过继过来自己养着。 晏姝放下筷子看着彭贤柔:“大人没事吧?” 原著里骆闻诗可是难产死了的。 彭贤柔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很开心地回了一句没事好着呢,回完又问晏姝,要不要把孩子接过来自己养。 没头没脑的,听得晏姝很茫然:“嫂子,你想什么呢,你看我都忙成什么样了,自己女儿都没空养在身边,可能去养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吗?” 也是哦,彭贤柔有点失望,但是又不好说她知道晏姝不能生的事,便找了个借口:“怀誉啊,你大哥坐牢了,我们还得照顾大嫂,实在忙不过来,我看你天天闷头在屋里写文章也没写出个什么名堂来,要不你帮忙照顾照顾?反正是你亲侄女不是吗?” 杨怀誉觉得他二嫂挺搞笑的,亲侄女又怎么了,她爹妈都在世,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养着,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彭贤柔懵了,没想到这小两口态度这么坚决,这可怎么办才好? 骆闻诗又不想看见这个孩子,送谁好呢? 她这愁眉不展的样子,让晏姝意识到这个孩子的身份可能有问题,不然的话,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地把孩子送走。 她走过去把仓库门关上:“二嫂,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你说实话我就帮她找个好人家,不然我就不管了。” 彭贤柔有些为难,可她一想到骆闻诗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还是狠狠心把当初那档子狗血伦理闹剧说了出来。 晏姝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原著里也只说怀孕了没说是被强迫来的。 也是,毕竟这个作者并没有把所有的设定交代清楚。 就连杨怀誉的出身也是卖了个关子就扔那不提了。 后来不少人猜测过,杨怀誉会不会是刘彩玲偷人生的,但是作者已经写到了大结局,也没做任何回应,没填的坑就继续扔那了。 晏姝沉默了片刻,决定去唐大姐家问问,要是他们夫妻俩愿意,孩子跟了他们说不定反而会被当个宝。 她让彭贤柔在这里等着,她和杨怀誉一起出去,毕竟嫂子和小叔子同处一室不太方便。 两人经过桑树林的时候,又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还是白峡的声音,正哄着对方:“傍晚那会是说给许悠琳听的嘛,你还当真了?你放心,我就是骗她跟我申请个宅基地,等我盖了房子能从知青点搬出来住了,我就踹了她,娶你。” “真的?你可别骗我。”女人的声音娇娇柔柔的,有种捏着嗓子说话的造作感。 听得人很反胃。 白峡笑着继续纠缠:“骗你是小狗,来嘛,让我亲一个,我都好几天没碰你了,可把我想死了。” “死鬼!就知道哄我开心!”女人似乎并不介意跟许悠琳共享一个男人,不一会桑树林里就传来了少儿不宜的声音。 晏姝没插手这事,扯着杨怀誉离开,去唐大姐家说明了来意,唐大姐开心坏了,都没跟她男人商量,直接就做主答应了。 兴高采烈跟着晏姝去接孩子,再次经过桑树林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跑了。 唐大姐不由得撇嘴:“这些年轻人可真是不讲究,也不怕地里钻出来个耗子咬他们一口!” 晏姝笑笑,别人男盗女娼的她也管不着,便领着唐大姐去了仓库,让彭贤柔回去把孩子抱过来。 唐大姐接过那粉雕玉琢的小闺女,喜极而泣:“哎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三妹你放心,我就是她亲娘,她就是我亲闺女,我一定会好好把她拉扯大的!” 这年头没有专门的婴儿奶粉,奶水不好的人家都是用米汤拌鸡蛋黄喂养,也能把孩子拉扯大。 所以,晏姝第二天去县城之前特地给唐大姐带了两张米票。 这是她和杨怀誉攒的,就当是做叔叔婶婶的,为这小闺女尽点心意吧。 唐大姐没客气,把米收了,转身拿了两提坞塘大曲给晏姝:“我知道你想拉电网,但是你空手上门不太合适,就把这酒提着吧,求人办事总得表示表示。” 晏姝跟唐大姐交情深了,知道她这人不爱占小便宜,要是她不收这酒,唐大姐估计还得想办法送别的东西给她,便干脆把酒接过来:“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等回头通电了,让你第一个去开灯。” “哈哈好,快去吧,别耽误太久,天黑前赶不回来就不好了。”唐大姐看了看时间,都七点多了,赶忙催晏姝进城。 晏姝跟杨怀誉一起去的,有了上次杨家兄弟俩给的教训,杨怀誉不敢让她单独出远门。 小两口怕一天回不来,还找村支书开了介绍信,实在不行可以在县城招待所凑合一晚。 到了县城供电局,对方听说了她的来意,有点犯难:“同志,你要只是为了给几个机器供电,还不如买个柴油发电机省事,我们的电力供给都是有指标的,比如一个自然村,得有两百户以上的人家都有这个需求才能通电,不然的话,电网拉了,没人用电,损失的可都是咱们发电厂的切身利益啊。” 晏姝没想到这事还这么难办,不过她好歹是个理科生,一想就明白了,这电力供应都是有损耗的,电网拉了就得通电,就算终端没人用电,可电线上是一直通着电的,都是损耗。 除非是老百姓真的有这个需求了,再拉网不迟。 晏姝因此提前从供电局出来了。 不过来都来了,不在城里转转可惜了,加上第三茬菌菇和第四茬菌菇赚了不少钱,她和杨怀誉便去了国营商场,准备把办婚礼用的东西看着先买一些回去。 “正好给四妹挑个新婚礼物。”晏姝算了算日子,晏婉婚期在她前头,就剩一个多月了,也是时候准备了。 到了商场里,才发现挺多东西也都是要票的,有钱也买不到,没办法,两人只好去了趟老街巷子里的黑市,以高出票面价格两倍的钱,收了些有用的食品票和布票金票等物。 最终她给晏婉挑了一对金手镯,杨怀誉则给华少阳挑了块表,给他把握时间。 两人又买了些衣服鞋子,还有小孩子的玩具、糖果等物,才大包小包地往回赶。 天色已晚,乡间的小路上一片寂静。 风里却隐约有血腥的味道,晏姝忽然从车上下来,她站在桥上闻了闻:“不对,怀誉,你闻到血的味道吗?” “好像是从桥下传来的?”杨怀誉也察觉到了,血腥味儿还挺重的,难道有人遇害了? 他把自行车停在桥头的路上,掏出手电筒:“你别乱动,我先下去看看。” 手电筒的光束照射出去,刺眼的光线里,白峡抬手捂住了双眼,一脸的狼狈和绝望。 另一只手别在身后捂着屁股,连动一下都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他撅着个大腚匍匐在地上,眼睛红肿,涕泪俱下地抽噎着,见有人过来,下意识地想往桥洞深处躲避。 杨怀誉被他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给整懵了,晃了晃手电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捅刀了?你别乱动,我来扶你。” “别!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跳河,我死给你看!”白峡的眼中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傲气和朝气了,他像个被玩弄坏了的破布娃娃,活着已经成了不可言说的屈辱。 杨怀誉无奈,往岸上退了退:“你身下那么多血,真的不要帮忙吗?” “你走!走啊!我自己的事,不要别人管!”白峡捂着腚,坚决不让任何人靠近。 ◎最新评论: 【肛泰硬广】 -完- 第76章 、古怪男人(三更) ◎他跟杨怀誉握了握手:你娘还好吗?◎ 白峡被人糟蹋了! 这事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一个大男人,也能被人糟蹋?” “大男人怎么了?听说大出血,去医院缝针的时候肠子都出来了。” “肠子?我滴个娘啊,真的被cha屁yan了?” “不然呢?说是他原本答应三队老光棍给人家送个暖床的,结果他反悔了,那老光棍本来就是个街溜子,局子里的常客,当即就急眼了,干脆把他给糟蹋了。” “娘嘞,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说可以糟蹋男人。” “听说不止老光棍一个呢,还有老光棍的几个老哥们,轮流玩弄了一遍。那白峡光是输血就输了好几袋,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 “还是晏队长和小杨好啊,要我才没这个好心去救人,这种坏胚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就是,听说被他糟蹋的姑娘都十好几个了,这下好了,风水轮流转,让他自己也尝尝这滋味。” 一大清早,桑蚕大棚里就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白峡算计许悠琳反让自己被糟蹋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那老光棍已经认了罪,所有的事他一个人担下,拒不承认有共犯,警察也找不到证据,只好请他一个人回牢房里蹲着了。 不过这事,可真是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光是他,参与过的几个老光棍,忽然就觉得没女人也没啥了,老兄弟们互相暖暖被窝也挺好,还不用生孩子养活一家老小,这人生可算是过滋润起来了。 一时间内,老坞堡三个生产队的治安都好了不少,那些平时喜欢偷鸡摸狗的,忽然就老实了,那些往常总爱偷看女人洗澡的,也不去骚扰人家了。 唯一苦了的,就只有卫生所肛肠科的大夫,最近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患者。 甚至有天晚上,有个老光棍被抬进来时,身上还连着大半截酒瓶,玩太野了,瓶身在体内断了,要紧急手术取出来。 第二天这桩奇闻就传到了村里,给晏姝都听傻了。 晏姝还很单纯,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直到杨怀誉一语道破天机:“这是老光棍们内部消化了,也算是白峡做了桩好事吧。” 晏姝终于明白了过来,只觉得大为震撼。 后来她实在没忍住,找许悠琳问了问,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这小妮子是个狠人,坐牢的那个是她提前买通的,给了对方二百块呢。 就为了把白峡好好教训一顿,至于结婚领证,不过是把白峡骗出村的理由,也是让老光棍的“报复”得以站得住脚的根本所在。 晏姝听罢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高啊,实在是高。 城里来的就是玩得野。 晏姝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她还是觉得挺后怕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好歹跟我说一声,你说万一那老光棍见色起意把你也给害了怎么办?” “嗯,有一个当时就动了歪脑筋,想欺负我,不过我带了刀,那个老怂货没想到我这么横,直接吓尿裤子了。”许悠琳越想越觉得解气,还笑着把那死老头子哭着求饶的口吻学了学。 把晏姝都逗笑了。 晏姝终于松了口气:“是我大意了,明明你那会的话错漏百出,却还是因为撞见你们三角恋觉得尴尬,觉得自己在多事。我要是往深了想一想,你就不用孤军作战了。你当时肯定也很不安吧?以后有事跟我说,咱们一起商量,别把我当外人。” “我就是没把你当外人,所以才不想连累你。”许悠琳有自己的想法,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她的座右铭,她觉得晏姝是个好干部,只要她在,知青点的姑娘们就有希望出人头地。 所以她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事跟晏姝有瓜葛的。 晏姝说不过她,搂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谢谢你小许,辛苦了。” “不辛苦。”许悠琳笑着也抱了抱晏姝,士为知己者死,她这才算哪到哪。 晏姝松开她:“电网的事你知道了吧?知青点有几个结了婚搬出去住的,我想麻烦你帮忙劝说一下他们,我得凑够二百户才能去申请拉网通电。” “好,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许悠琳豪气地把这事应了下来。 这事看着简单,签字就行了,实则不然。 因为不是公家集体拉的电网,所以相关的设施费用都得生产队自己出。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均摊到每家每户,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加上这电费也贵,拉了网之后要是需求太低造成太多浪费还会再掐掉,所以一时间很多人都顾虑重重。 晏姝没办法,只能召开了一次生产大会,顺便把桑树林的小队长也给选了出来。 当选的是唐大姐,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她这人热情,心善,办事还利索,对乡亲们都是用真心换真心,自然呼声最高。 选完之后晏姝才拿起喇叭,说了下拉网的事:“目前生产队引进的机器有高压蒸汽锅炉,装袋机和拌料机。这三样机械看起来只有养菌菇的时候才能用得上,其实平时也能用。” “比如这拌料机,咱们可以考虑做饲料加工。装袋机,可以对鸡和鸭进行熟食加工,加工后装袋密封,增加保质期,运输也方便,可以往县城供销社和食品站销售。” “剩下的高压蒸汽锅炉,华工正在做改造实验,目前还没有定论,不过按照他的初步设想,是可以进行熟食加工的,一来节省了人力物力,二来可以增加电力需求,让机器一直运转下去。” “但即便是这样,也远远够不上供电局的拉网开户要求,所以,我恳请大家设想一下,一旦有了电,一旦我们的机器可以不断制造出加工后的农产品,大家还愁没有分红吗?还愁交不起电费吗?” “说句难听的,点煤油灯就不花钱了吗?蜡烛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电灯泡的钱我都愿意给大家报销一个,你们敢不敢跟我拼一把,签字开户!” 晏姝的话很有感染力,唐大姐第一个站出来说愿意,并直接上前在表格上签了字。 签完字就大声动员了起来:“各位老哥哥老姐姐叔叔婶娘们,想想半年前,晏队长说搞菌菇养殖的时候有几个人愿意信她?结果呢?光是两茬的菌菇,就给家家户户分了一百多块钱。大家还在犹豫什么?信晏队长的,准没错!” 她这么一喊,人群都跟着激动起来,签字的人逐渐从零星的几个发展到了呼朋引伴的程度。 最后统计下来,二队只有三户人家没签字,其他的都签了。 这三户,其中一户就是杨家。 晏姝都不用问,肯定是刘彩玲和杨正德抠门,不舍得花钱。 另外一家则是陶轩那里,他不愧是杨怀旭的铁哥们,抠门都是一脉相承。 最后一户是毛家。 晏姝不明白,周莉莉不是已经结婚了还把户口转了过来吗?又是上过学的,应该知道有电的日子远比没电好过。 可是周莉莉就是不愿意响应她的号召,她还想重演选举那天的戏码,让自己成为关键的一户,卡住199户刁难晏姝呢。 结果,事情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她只能看着晏姝收好表格,满心欢喜地走了。 气得她直跺脚。 她不服气,站起来嘲讽道:“都别高兴太早,从苦日子往好日子过人人都喜欢,可从好日子往苦日子过,就得哭爹喊娘了!等哪天交不起电费给你们把电掐了就知道厉害了。” 她还以为她可以动摇别人的决心,忽悠几个人反悔,结果压根没人搭理她,都围着唐大姐,问她从哪抱养的闺女,等有空了抱出来给大家瞧瞧。 唐大姐得了晏姝的叮嘱,不会承认是杨家的孩子,便扯谎,说是她娘家有个女知青被人玷污了,未婚生子不想养,就送给了她。 这事还真跟她娘家纷纷扬扬的闹剧对上了,于是没有人怀疑什么,都夸她终于熬出头了,有孩子了。 唐大姐虽然依旧背负着不能生的骂名,可男人对她好,她现在又有了抱养的闺女,心里特别知足,便招呼着这些婶子嫂子,去家里看看小妮子。 晏姝则直接去了公社,她一天都不想耽误,在公社盖了章就往县城去了。 上次提的坞塘大曲人家没要,还责怪她低估了他为人民服务的觉悟,所以这次晏姝什么礼物也没带,到了县城,很快就把手续批下来了,交了施工和电缆电线杆的费用,又跟杨怀誉火急火燎去买电灯泡。 还好这东西不要票,她为了方便村里人,干脆要了一千个,除了她答应报销的那一个,其他的看各家各户需要多少按原价出售。 正常人家都是三间屋,两百多户人家,七百个都绰绰有余,不过她还算上了后期可能需要更换的,免得乡亲们还得特地跑县城来买。 对方头一次见这么阔绰的买家,好奇问了声:“你不是想投机倒把吧?这可不行啊,你买走这么多,要是高价流入黑市,我是要担责任的。” “同志,我是给我们村买的,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你报纸上的这期采访报道,里面的老坞堡就是我们村,刚刚申请拉网通电,已经批下来了。”晏姝正好看到了他柜台上的报纸,便指了指上面的头版头条。 那人一看,里面的内容跟这女人说的都对得上,但是也不排除是她提前看了报纸来忽悠人的。 于是他还是想让晏姝去开个证明,晏姝一想,正好上次的介绍信没用上,就拿出来给这同志看了看。 结果这人还是怀疑晏姝要搞投机倒把,还把他们商场销售部的主任请了过来。 那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长得还挺帅气,浓眉大眼,高鼻梁,严肃地板着脸,看着特别不讲情面。 不过,这人在看清晏姝旁边的男人长什么样时,忽然愣住了。 晏姝狐疑地扭头看了眼,发现杨怀誉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男人盯着自己做什么。 杨怀誉被盯得不高兴了,伸出手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杨怀誉,我爱人是坞塘公社老坞堡第二生产大队的队长晏姝,我们特地过来给村集体买电灯泡,却被恶意揣测投机倒把,我想问问,你们单位到底讲不讲王法,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我们不是这样的不法分子?” 那男人却像没听见似的,虽然跟杨怀誉握了握手,却怎么也不肯松开了,自说自话地问了一句:“你娘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杨怀誉:你谁? 男人:爹啊。 杨怀誉:我没你这么老的儿子QAQ 男人:…… ◎最新评论: 【终于要讲小老弟的身世问题了!】 -完- 第77章 、陈年往事(一更) ◎忽然之间,他怎么就多了个爹了?还是亲的?◎ 杨怀誉不认识这个男人。 确切地说,两辈子加起来都不认识。 可听这个男人熟稔的口吻,似乎他应该认识。 这不对劲。 杨怀誉不由蹙眉:“请问你是?” “我是商场销售部主任,我姓林,你好你好。”林仲远好像回答了杨怀誉的疑问,却好像什么也没回答。 他用销售部主任几个字把自己微妙的身份掩饰了过去,显然,这不是一个适合在公共场合表明的身份。 杨怀誉心中的困惑更强烈了。 他松开手,跟晏姝交换了一个眼神,先说正事,别的以后再慢慢琢磨。 反正这男人看着还人模狗样的,应该能讲点道理。 两人再次表明了为什么要购买这么多数量的电灯泡,希望能赶紧把事情搞定了回公社去。 男人听罢表示理解,亲自出面做了担保,把这单生意谈成了。 等晏姝和杨怀誉各自抱着两个大箱子在车站等车的时候,男人追了出来。 欲言又止地看着杨怀誉,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杨怀誉对别人可没什么耐心,见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名堂来,便礼貌地问了一句:“林主任你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我娘欠了你钱?又或者,你跟我娘有过节,所以想找我算账?” “哈哈,你这小子,想法挺别致啊。”林仲远笑了笑,反正车还没来,还能再磨蹭一会。 他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晏姝:“这是你媳妇?眼光不错啊,长挺俊,结婚多久了?有孩子了吗?你娘真是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不是,同志,有必要跟你说吗?你到底谁啊? 杨怀誉真的很迷茫,他的耐心用完了,拉下脸来,不客气地怼道:“你跟我娘很熟吗?既然这么熟,我怎么没见过你?难道你是我家哪个亲戚?问你你也不说,自己在这跟唱戏一样的,很好玩吗?” 林仲远没想到这小子脾气还挺臭,不过他没生气,还笑着开口:“你这孩子,凶我没事,可不要凶你媳妇啊,女孩子不经凶,一凶就跑没影了,有你后悔的。” 这话杨怀誉倒是同意,但他还不是不明白,他的事关这个男人什么事? 怎么就听不懂人话,非得在这里自说自话呢? 他真的跟他不熟。 正好车来了,杨怀誉便招呼着晏姝上车了,车子后退的视野里,这男人正靠在站台旁的玉兰树上,抬头往天空吐了个烟圈。 整个一个忧郁文艺青年的范儿,怪怪的。 杨怀誉一路上心里都在琢磨这个事儿,跟晏姝讨论过几次,晏姝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只能让他回去问问刘彩玲。 到了老坞堡,两人把电灯泡锁仓库里,也顾不上吃饭,直接找刘彩玲去了。 到那的时候一大家子正在吃晚饭,刘彩玲嘀嘀咕咕的,说什么生了个赔钱货还指望好吃好喝地坐月子,做梦呢这是。 这话让晏姝听见了,当即拆台道:“刘婶,我有点好奇,你说女孩子是赔钱货,那你给你娘家赔了多少钱啊?” “哎呦三妹,你说什么玩笑话呢?是你大嫂自己不争气,跟你没关系,啊。”刘彩玲不敢甩晏姝脸子,只能觍着脸哄着。 晏姝冷笑一声:“生女儿就是不争气?照你这么说,我也不争气,你是不是也要冷饭冷菜地治治我啊?” “哎呦,那怎么一样呢,你这么能干,又能挣钱又能处理生产队的烂摊子,你不是爷们儿胜似爷们儿嘛,谁敢说你半个不字?来来来,快进屋坐下,跟怀誉刚从县城回来吧,要不就在家里对付一顿?”刘彩玲活脱脱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那巴结的劲儿真大,就差让自己变成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了。 晏姝越发地看她不顺眼,就站在门口,不进去,嘲讽道:“谁稀罕当爷们儿?刘婶你放尊重点,我是女人,不是你眼里的男人。不过你大儿媳坐月子的事我也管不着,明天我就去公社找彭主任,让她来关心关心妇女的切身利益,看看这种不让坐月子还让吃冷菜冷饭的算不算虐待。” “哎呦三妹,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虐待你大嫂嘛?我就是说说气话,你别当真。”刘彩玲一听要请妇女主任过来就知道晏姝动真格的了,只能伏低伏做地赔不是。 晏姝点到为止,警告了一声便不再跟她废话了。 一旁的杨怀誉这才开口,直接问道:“林仲远是谁?你跟他很熟?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这人?” 一连三个问题,把刘彩玲问噎住了,她看了眼正在吃饭的杨正德,又看看一旁瞪着她的二儿子杨怀瑾,只能跑到门外,扯着杨怀誉的胳膊往院子前面去。 边走边埋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脑子!这种事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吗?” “怎么就不能了?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别拽我!说话!”杨怀誉恼了,这都什么事儿,林仲远那边自说自话就算了,他娘这边也莫名其妙的,没一个正常人。 他甩开刘彩玲,往晏姝身边一站,态度坚决:“到底是谁?再不说我直接找我叔问去。” “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想逼我去死啊!”刘彩玲急了,她扑过来扯住杨怀誉的衣服,不让他走。 杨怀誉也没想走,就是吓唬吓唬她,便故意往院子外面迈:“奇了怪了,怎么问个人就是逼你去死了,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你要不说,我见人就问,我就不信我问不出来。” 这话直接把刘彩玲急哭了,她委委屈屈地抹了把泪,气得直跺脚:“你这倒霉孩子!闹什么呢?那是你爹,亲的!这下满意了?我这是作的什么孽,早晚要让你给害死!” “你说什么?”杨怀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么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忽然之间,他怎么就多了个爹了?还是亲的? 那杨正德算什么?他叫了二十多年,叫了个假爹? 他不明白。 刘彩玲回头看了眼屋里吃饭的男人,又把杨怀誉往远处拽了拽,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跟你爹离过婚。” ???这又是唱的哪出,他根本没听说过啊。 刘彩玲不管他怎么想,也开始自说自话了:“你爹,这里的爹,当时跟狐狸精跑了,扔下你哥哥姐姐不管,要追求真爱。我咽不下这口气就跟他离了。” “你那个爹就是我离婚之后认识的,当时他还在报社工作,下乡采访民间传统手艺人,我就是他采访对象之一。后来一来二去,就……”刘彩玲回忆着那段插曲,尖酸刻薄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女性的温柔。 她缓了缓才继续往下说:“结果我跟他准备结婚的那天,你这个爹又回来了,被那女人骗得身无分文不说,还被那女人的几个姘头打得浑身是伤。你爷爷奶奶都跪着求我原谅他,求我不要丢下你哥哥姐姐不管,还给我磕头赔罪。”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跟你这个爹复婚了。那会我已经有了,不过你爹不占理,加上前后不过两个月的事,你又是早产儿,所以你爹一直以为你是他亲生的。”刘彩玲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勇气去看杨怀誉的眼神了。 因为这个故事里,杨怀誉的亲爹是无辜的,属于被骗感情的那一方。 杨怀誉有点麻木,有点恍惚,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他大为震惊,除了找晏姝寻求慰藉,什么都不想多说。 他掰开刘彩玲的手,牵着晏姝扭头就走。 到了仓库里,也没心思做饭,就那么枯坐在床边,理不清乱糟糟的思绪。 晏姝知道他受了不小的刺激,毕竟他一直以为杨正德是他亲爹。 现在忽然告诉他,他爹另有其人,这也太离谱了。 晏姝陪着他默默坐了会便起身做饭去了。 饭来张口了好一段时间,手艺都有点生疏了,还好杨怀誉不挑嘴,明明盐放多了齁咸齁咸的,却可以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晏姝一度怀疑他到底怎么吃得下去的,她自己都嫌弃这顿晚饭。 太难吃了。 果然就算是穿越过,厨艺也还是没点亮呢。 她叹了口气,收拾碗筷出去,杨怀誉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终于找回了知觉,做回了那个体贴的勤劳的主夫。 晏姝刷碗,他就烧水。 在外面奔波一天,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比较好。 两人在浴桶里肩对肩依偎在一起,直到水快凉了,晏姝才打破了沉默:“你要认这个爹吗?” “不知道。”杨怀誉有点头疼,他本来就觉得能看上他娘的人多半脑子有坑,这下好了,有坑的还多了一个。 谁敢信? 他叹了口气:“总感觉这个姓林的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还是先不认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杨怀誉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当初他亲爹为什么会同意他娘离开他。 也许是没多少感情? 也许是形势所迫? 人就是这样的,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 杨怀誉实在是烦了,一个翻身,跟晏姝求安慰去了。 晏姝安慰他的方法倒也直接了当,答应了他前阵子一个荒唐的要求。 已经是三月阳春,半夜起来也不是很冷,披件大衣就行,于是两人离开了仓库,出去了。 踏着月色,来到鸭嘴矶,爬上那最高峰,天为幕,地为席,江上涛声为伴奏,上演了一场疯狂原始人。 可能是环境带来的刺激太强烈,也可能是两个人骨子里都有野性的呼唤,这一次,居然浪潮迭起,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最新评论: 【这杨正德之前不是还跟女人跑了吗?不会后面又出了什么私生子的事吧】 -完- 第78章 、亲爹上门(二更) ◎不知道你娘跟你说过没有,其实我才是你爹◎ 黎明时分,晏姝依偎在杨怀誉怀里,在山顶看日出。 旭日东升,红色的云霞铺满了江面,涛声伴随着轮船的汽笛声,一阵阵传来。 新的一天,在船夫们的忙碌中拉开了序幕。 等那耀眼的红日彻底跳上地平线,晏姝直起身来,准备回去。 两人手牵着手下了山,路上晏姝好奇问了一句:“你说,那个林先生要是过来找你怎么办?” “随机应变吧,我到现在还有点做梦的感觉。”杨怀誉疯了一晚上,身世带来的冲击总算是平息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了,上辈子没见过的人出来了,上辈子没发生的事出现了,上辈子被命运之神谱写了悲剧的命运轨迹,似乎就要彻底脱离控制,而现在,林仲远的出现,让这一切又多了一重不确定性。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不过,他相信,有晏姝在,再大的风浪他也扛过去。 这世上总归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不管是既定的悲剧还是突如其来的意外,努力过好当下,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正道。 晏姝也是这个想法,总不能没头没脑地跑过去跟人说:喂,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样也未免太自我中心,太不尊重别人了。 无论如何,起码林仲远不是什么抛妻弃子的渣男,并且在整个事件中,似乎他才是被抛弃被辜负的可怜人,所以晏姝本能地对他多了一份同情和不忍。 既然这样,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希望林先生是个体面人,不要搞出什么乱子来。 照相馆里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晏姝最近忙着拉网通电的事,把这事给忘了,今天便跟杨怀誉一起,去了趟公社把照片取回来,顺便去养殖场再弄一批鸡鸭鹅回来。 因为菌菇养殖很是赚了一笔,所以大棚附近的养殖网也跟着往外围扩了一大圈。 加上华少阳要试着做熟食加工,没有足够的鸡鸭鹅怎么做尝试呢? 总不能全都到养殖场去买吧,那肯定会比自己养殖的贵一些,本着能省就省,顺便给村里的妇女创造劳动岗位的出发点,晏姝准备挂牌成立老坞堡养殖园。 但是这年头做什么事都要用集体的名义来,所以这事她还得找村支书和公社书记沟通,一是让村里开个证明,二是让周书记出面,让养殖场那边给个底价。 为此,晏姝又来回跑了几次,总算是在天黑前把鸡鸭鹅的小崽子们运回来了。 第一天就由她和杨怀誉自己照顾,两人打着手电筒折腾到半夜,暂时搭了个小木棚,把崽子们关进去,第二天再想办法,动员妇女们给这群毛茸茸的小东西做个能扛得住风雨的窝。 正忙着,许悠琳过来说村口有个大叔在打听他俩住哪,问要不要带过来。 “我怕那人是找麻烦的,就没敢应声,这会儿村里的人估计也已经告诉他了。怎么办晏队长,你们知道是谁吗?需要回避吗?要是需要的话,我去把他支开?”许悠琳想得还挺周到,毕竟也下乡好些年了,见识过不少没事找事的糊涂蛋。 所以她本能地把那大叔往惹事精上去想了。 晏姝倒不是很意外,她跟杨怀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认为是林仲远来了。 本来就说好了顺其自然,人都来了,躲着不见也不合适。 便让许悠琳别管,让他自己找吧,要是能摸对地方,再去打招呼不迟。 许悠琳听着这话,总觉得这大叔就算不是个惹事精,估计也跟惹事精差不离。 所以她离开后,自主主张找到了林仲远,敲打了他两句:“我也不知道你来找我们队长有什么事,不过我可给你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队长是个体面人,你要是缺吃少喝的想攀附亲戚,你就好好说话,别闹什么哭哭啼啼的苦情戏,平白给我们队长惹麻烦。” 林仲远没想到这姑娘这么着急维护,看来他儿媳妇人缘还不错? 起码村里人都向着她。 于是他笑了笑:“你放心,我就是听说他们成家了,没赶上吃酒席,过来看看而已。” 许悠琳狐疑地打量着这大叔:“酒席?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婚期定在六月吧?看来你们关系不怎么样嘛,果然是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我劝你赶紧走,别给我们队长惹事生非。” 林仲远没想到还没办酒席,心里的抑郁之情倒是淡了些,不过他不放心,还是确认了一下:“当真?可我听说他们都已经住一起了,这不是搞婚前同居那一套吗?你们队长家里居然不反对?” “你这小老头,管得还挺宽?我们队长爹妈都没意见,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到底有没有正经事,没事赶紧走,我们队长忙着呢。”许悠琳这下彻底确定了,这人怕是个封建遗毒,管起别人婚前同居来了,闲吃萝卜淡操心。 林仲远笑了笑,还是照着其他人的指示往仓库那边摸索了过来。 许悠琳拦截失败,只能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从桑树林里抄小路给晏姝通风报信去了。 结果跑到半路就停了下来。 她的右手边传来了一个男人哭泣的声音,同时还有一个女人劝他回去的声音。 许悠琳的八卦之心瞬间被勾起来,悄悄凑过去听了一耳朵,顿时惊呆了。 说话的不是妇女队长沈玉璃吗? 怎么回事? 她居然……居然背着她男人搞外遇? 好家伙。 她忽然很好奇,那男人是谁啊,这么厉害,能撬得动晏澈的墙角? 她屏住呼吸躲在树后,找准机会探头看了眼。 这一看,她彻底傻了,这不是华工的弟弟吗? 一开始还是个阳光小伙子,后来不知道哪天开始,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开年之后直接失踪了一个多月。 她跟他不熟,也没怎么关心他去哪了,所以现在看到他,许悠琳还挺震惊的。 不过,把眼前的一幕和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一想,所有想不通的疑点,瞬间都迎刃而解了。 原来这家伙看上有夫之妇了啊,因为感情见不得光,所以不爱说话了。 啧,果然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许悠琳又听了一会,悄悄离开了。 在她身后,那沈玉璃已经察觉到了有人经过,便冷下脸来,让华少秦赶紧走。 华少秦哭了半天,居然一点都没办法让她回心转意,最后只能伤心地转过身去:“沈玉璃,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得到的女人。你现在对我这么绝情不就是因为我没钱没本事么?好,你等着,等我成了土豪,我一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到时候你就是后悔我也不要你了!你给我等着!” 这孩子气的狠话,让沈玉璃忍不住叹了口气:“好,我等着,照顾好自己,没事多给你哥写写信,他很牵挂你。” “不用你假惺惺!”华少秦说着,握紧双拳,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他身后的地上,躺着一只崭新的首饰盒子,这是他失踪一个多月跑黑市赚来的钱买的。 是一条翡翠项链,花了他三千块钱。 鬼知道这三千块钱有多难挣,起早贪黑,走街串巷,随时做好跟警察躲猫猫的准备。 他的那些同伴,好几个都进去了。 还好他溜得快,爬得高,上树上墙,不在话下。 这么辛苦才攒了三千块,买了这么一条质地上乘的翡翠项链给沈玉璃。 原以为能打动她,却不想…… 华少秦哭了一路,直接到大棚那里去找他哥求安慰。 结果他哥不在大棚里,而是在仓库这边调试机器,于是他又改变路线,往仓库赶来。 路上正好遇到打听仓库在哪的大叔,便好心带着他一路过来了。 两人边走边聊:“小伙子你也是这个村的吗?” “不是,我和我哥都是省城的,过来帮晏队长的忙。”华少秦情绪低落,说话都提不起劲儿,声音闷闷的。 林仲远一听,不得了,他这个儿媳妇还能请得动省城的人? 忽然就能理解刚刚那个姑娘为什么会那么护着她了。 林仲远心中对晏姝的观感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他又问:“你和你哥是做什么的?” “我哥是船配所的技术员。”华少秦其实很想炫耀一下,他哥在东北的时候都是高级工程师了呢,可是一旦炫耀了,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在东北的那档子糟心事儿,只能避开不提,只说是个小小的技术员了。 不过,即便是个技术员,在乡下人听来那也是特别厉害的角色,于是林仲远诚挚地表达了一下钦佩之情,问道:“平时你哥都跟晏队长他们在一起干活?” “那倒不一定,我哥有时候要单独去省城找零配件,购买机器的时候才会跟晏队长一起。平时的话,他都是独来独往,要么在做数据记录,要么在实地走访调查,要么就在调整机器,不爱跟人打交道。”华少秦不明白这大叔为什么问这么详细,只管实话实说。 林仲远放心了:“原来是这样,那他跟你们晏队长单独相处的时候很少吧?不会产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愫吧?” “哈?大叔你想哪儿去了?我哥和晏队长的妹妹订婚了,都快办婚礼了,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啊,晏队长和我嫂子感情可好了,亲姐妹,怎么可能跟我哥乱来。你要是再乱说我可跟你急啊!”华少秦还是挺维护自己大哥的,一听这大叔胡乱猜测就急了。 林仲远连声道歉,好歹是把这小子哄好了。 不过他还是嘴欠,说了一句:“怪不得这穷乡僻壤的能留住省城的技术员,原来是美人计啊。” “大叔,你这人好像思想有问题哎!什么叫美人计啊?我哥是那么庸俗轻浮的人吗?他答应晏队长过来帮忙的时候跟我嫂子还没认识呢。只能说他人好心善,所以上天给他安排了这么一段美妙的姻缘,跟你说的美人计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华少秦这下真的不高兴了,他哥多伟大啊,为了晏姝和杨怀誉的一句空头支票就辞了船配所的工作过来白手起家地帮忙。 结果这糟老头子居然说他哥是被美人计骗来的,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简直过分! 华少秦不爱搭理他了,白了他一眼,加快脚步,往仓库一路小跑着过来。 见着晏姝,喊的是姐,而不是晏队长,因为晏队长那是对外的称呼,显示他的尊重。 晏姝正在跟许悠琳核对养殖园的账目,鸡鸭鹅都弄了不少回来,对应的,饲料这边也得跟上,所以两人正在商量让谁去县城把麦麸和稻糠拉回来。 正好晏姝看到了华少秦,便冲他招招手:“少秦你快来,有空吗?帮我走一趟县城粮管所?” 华少秦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他看着晏姝热切的眼神,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助人为乐的人。 当初沈玉璃找他寻求温暖的时候,他也是善心大发,结果却上了贼船,别骗了身子和感情。 想想就委屈。 所以他原本努力挤出来的微笑,在心中闪过那个名字的时候,变得比哭还难看。 晏姝一看,愣住了。 “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吧,少秦你气色不好,留下来陪陪你哥吧。”晏姝看着这个情场失意的人,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三个人的闹剧,每个人都有错,但每个人也都有各自的无奈和苦衷,是非对错,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非黑即白的道德观去评判了。 无论如何,这三个人对晏姝而言,都是不可能轻易狠下心撒手不管的存在。 与其让自己跟着痛苦选择站队,不如谁都不站,只当不知道这里头的爱恨纠葛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晏姝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没办法替天行道。 华少秦想了想,也好,就不在这里耽误了,不然他又会忍不住去找沈玉璃,又要一次次地被沈玉璃践踏他的真心。 他笑了笑,是时候学着拒绝了:“也好,我家里还有事要忙,下午就走了。” 晏姝没问什么事,想也知道是借口。 正说着,被甩在华少秦身后的林仲远气定神闲地过来了。 他看着晏姝,礼貌地点点头,毕竟他还不知道晏姝有没有知道当年的恩怨,所以,他只能把晏姝当做一个有着一面之缘的后辈来打招呼。 晏姝心里却对他的身份和过往门儿清。 此时此刻,公公和儿媳妇相见,各怀心思,却都默契地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晏姝转身冲仓库里给故事收尾的杨怀誉喊了一声:“怀誉,有人找。” 杨怀誉放下纸笔出来一看,愣在了原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还没想好见面了该怎么称呼呢。 只能客气地喊了一声:“林主任,你好。是为了那批灯泡的事吗?你放心,等电网通过来之后,我们会安装上去验收的,要是有劣质产品,一定不跟你客气。” 林仲远似笑非笑地说了声好,随即把手上提着的新婚贺礼递给了杨怀誉和晏姝:“我以为你们办过酒席了,所以……” 他看了眼华少秦,又看了眼跟出来盯着他的许悠琳,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场合,便往仓库附近扫了一圈:“我们去码头那里说吧。” 码头上没人,渡船刚走,特别合适。 晏姝和杨怀誉对视一眼,把礼物交给了许悠琳,让她帮忙收到仓库里,随后两人手牵着手,跟了过去。 码头上江水一浪一浪地拍打过来。 汽笛声在远处轰鸣,过往船只错开彼此,朝着各自的航向一往无前。 就像是人生,在交汇的路口互相打个招呼,下一秒各奔前程。 能一路一起走下去的,屈指可数。 而林仲远,显然没有跟任何人一起走下去过。 所以他叹了口气:“说来好笑,我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却还是想着,要把家里那对祖传的玉镯子和长命锁传下去。” 说着,他终于转身看了眼杨怀誉:“不知道你娘跟你说过没有,其实我才是你爹。长命锁是纯金的,要是你们两个将来生了小子,就给他戴上,保他一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玉镯子是给你的——” 林仲远把视线移到晏姝身上:“我在你们村打听过了,你之前结过一次婚是吧?其实我本来是有点看法的,不过,这一路打听过来,村里人都说你好,我就琢磨着,也许是我老了,眼光跟不上时代了,不该再用离异或者丧偶这样的有色眼镜去看人了。其实我当初跟怀誉他娘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也是离异么?我自己都可以,为什么我儿子不可以呢?” “这一点,我得跟你们道歉,毕竟那一瞬间本能的想法骗不了人,我也不想说谎。我还知道你们有个现成的女儿,但我希望你们能要个自己的孩子,倒不是为了什么血脉传承,而是我希望你们能有个维系感情的纽带。这世上没有不吵不闹的夫妻,很多人气头上就散了,为什么?不就是没有孩子牵绊着彼此么?我要是当时知道你娘怀孕了,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她分开的。我不希望遗憾在你们身上重演。”林仲远说着抹了把泪,“你们可以笑我老古董,老顽固,跟不上时代了。不过没关系,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没想过跟你们年轻人较劲。” 说着,他又掏了一个信封出来:“里面是一千块,我攒的,就当是给你们的贺礼吧。到婚礼那天,我尽量抽空过来,但是我不敢保证,希望你们见谅。” 林仲远说完叹了口气,一方面,知道刘彩玲没瞒着孩子结婚的事不告诉他,所以他的愤怒之情彻底烟消云散了,可一方面,见到这两口子未婚同居,又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可转念一想,当初自己也没能忍到结婚再跟刘彩玲有肌肤之亲,也就不好苛责什么了。 除此之外,他更多的是对自己没能把孩子留在身边的遗憾和懊悔。 他拍了拍杨怀誉的肩膀,长吁短叹了好半天,走了。 临走时叮嘱了杨怀誉一声:“你娘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是来找你们退灯泡的钱的,别的什么也别说。” 杨怀誉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林仲远的身影被仓库挡住了看不见了,他才垂下了脑袋,把信封给了晏姝:“你拿去用吧。” “怀誉,你不想跟他再聊聊了?”晏姝看得出来,杨怀誉是有口难开。 他其实很好奇,他爹当初到底为什么选择了放弃,仅仅是因为他娘要回归家庭吗? 可他娘不是离婚了吗? 咬死了不同意谁又能把她怎么样? 这里头,说不定还有别的故事,别的曲折。 他很想弄清楚,不然自己不明不白地成了私生子,多难受啊。 所以,晏姝的提问成了他迈出步子的动力,他扭头就跑:“姐,我去追他,你辛苦一下,置一桌中午饭吧。你要是怕自己做不好就让华少阳下厨,他手艺比我还好。” 晏姝笑着目送他远去,把信封收好,回去看情况再说。 回到仓库,华少秦还在那嘀咕,说那小老头子坏得很,还套他的话,怀疑晏姝和华少阳私下里相处多了会不会出问题。 晏姝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初的气恼过后,却很快释然了。 一个没能留住孩子的爹,担心孩子的媳妇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也是人之常情吧?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晏姝,下次再去跑什么旧机器的买卖,多带个人吧,免得类似的揣测再度发生。 至于饲料的事,晏姝便不客气地拜托给了唐大姐。 唐大姐正好想给女儿买几身小衣服,还听说省城那里有什么麦乳精和豆奶粉,她都想买回来给小妮子吃。 于是跟她男人一合计,一家三口一起开着拖拉机去了。 晏姝了了一桩心事,跨上自行车去找陶轩买鱼。 从杨家门口经过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那破锣嗓子,一听就知道是刘彩玲。 晏姝本来不想多事,也从没觉得自己是他们家的一份子,可当她听到杨怀誉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手里提着那活蹦乱跳的大黑鱼,耳中听着杨正德难听的咒骂声,以及刘彩玲发下毒誓的自我诅咒声,晏姝来到了堂屋门口,一脚迈进去,就像是踩下了刹车似的,让这艘风雨飘摇行将沉没的小船,迎来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晏姝笑着看向杨正德:“杨伯伯你刚骂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最新评论: 【小老弟他亲爹和少秦都不会说话哈哈哈】 【小老弟他亲爹和少秦都不会说话哈哈哈】 -完- 第79章 、子承父业(一更) ◎不得不说,情路还挺坎坷,属于一直被辜负的那一个◎ 杨正德骂人是一绝,跟刘彩玲不相上下。 这两口子在那大眼瞪小眼的,一个赛一个能骂能吼,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光是晏姝听见的就没有几个好词,不是骂杨怀誉要是孽种的话不得好死,就是骂贱刘彩玲是表子养的贱货,将来死了烂了臭了都不准两个儿子给她收尸,还要让野狗把她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晏姝听不得别人骂杨怀誉,进来后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拖了个椅子往那一坐:“骂啊,不是骂得挺来劲的吗?接着骂。” 那杨正德现如今没身份没地位,也捞不着油水了,在晏姝面前直接矮了一大截,何况家里还指望晏姝给生产队的分红过活,所以他的腰杆子再也硬不起来了。 见晏姝臭着个脸在那冷笑,便直接闭嘴不说了,冷哼一声把刘彩玲撵了出来,让她这个当婆婆的去应付。 刘彩玲看着晏姝,尴尬地笑了笑,想想在家里说话不方便,还是扯着晏姝去了院子前面。 她琢磨了好一会才开口:“三妹啊,听说那个谁来了。你看,要是没什么事,赶紧让他走行不行?不然的话,你杨伯伯他……哎呀,人年纪大了就爱胡思乱想,我也没办法,总之你记得跟怀誉说一声,在外面要一口咬定那人是来谈生意的,别的都别提知道吧?” 晏姝没吭声,右手把她的手指头掰开,鼻子里挤出一声冷笑,走了。 她这样反而让刘彩玲一头雾水,说不准她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急得刘彩玲直接追了出去。 偏偏晏姝骑了自行车,小老太婆只能吭哧吭哧一路小跑着往仓库这里赶。 到了仓库一看,杨怀誉正站在井边,手里攥着一根狗尾巴草,在那跟林仲远聊天呢。 这林仲远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呢子中山装,梳了个大背头,加上本来就长着国字脸一身正气,老远一看,还以为来了什么机关干部。 刘彩玲看得心里一热,当年那段插曲便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激荡开来。 平心而论,她要不是带着几个孩子被婆家各种威逼利诱,还真不会吃回头草。 尤其是当时的杨正德,把家里的存款全都拿去养那个女人了,最后回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都是那女人用他的名义借的。 刘彩玲要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心里的不满和怨怼可想而知。 所以她明知道自己怀了林仲远的孩子,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就当是杨正德的,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就积极地做重活累活,直接把自己累早产了,这么一来,时间可以往前推三个月,就说是离婚之前怀的。 杨正德也没证据,加上他失意潦倒,整天烂醉如泥,根本不在乎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所以这事一瞒就是好多年。 后来杨正德振作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这小的是个儿子,还挺开心,把杨怀誉当个宝贝疙瘩,两个哥哥欺负这个老小的时候,杨正德这个当爹的还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哪想到,这小子忽然就闹死闹活地要当兵,当了兵回来立马就变了个人。 杨正德这才慢慢跟杨怀誉父子离心了。 可现在,那个曾经跟刘彩玲有过一腿的男人出现了,杨正德心里多少有点吃味,加上林仲远从门口经过时杨正德也看到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意识到杨怀誉跟这个林仲远才像是亲父子。 所以杨正德老了老了,还捡了顶绿帽子给戴上了。 他这么要面子的人,能不闹吗? 他这一闹,反倒是把刘彩玲的心闹偏了。 这些年刘彩玲暗地里还是跟林仲远有联系的,不过她最近一次见林仲远还是杨怀誉当兵之前,她找了个借口去县城通知了他一声。 这么一算,也快四年没见了。 刘彩玲这会儿见着了老情人,那偏了的心,又往林仲远身上靠了靠。 要是杨正德这个老不死的死了就好了。 刘彩玲恶毒地想着,一抬头对上林仲远含笑回眸的那张脸,顿时走不动道儿了,站在仓库前面的路上,像个望夫石似的。 林仲远冲她笑笑,回头继续跟杨怀誉聊过去的事。 “刚说道哪儿了?”林仲远忽然发现,刘彩玲怎么越老面相越难看了。 年轻的时候还挺招人喜欢的,是那种会说话会来事的风韵十足的小妇人,可现如今,刘彩玲嘴唇下拉,眼角下塌,可能不注意牙齿卫生,还豁了两颗门牙导致整个嘴唇看上去都陷进去了似的。 是那种整天给人甩脸子的尖酸刻薄的老相。 这让林仲远有些尴尬,要是当初刘彩玲就是这个面相,他肯定不能看上她。 这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被后来的苦日子给磨得变了心性,所以相由心生,连外貌都变得不那么有人情味了。 他收回视线,看着杨怀誉,叹了口气,还好儿子随他。 杨怀誉也看到了刘彩玲,不过他不打算理会,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往下聊:“说到你故意找了个年轻漂亮的气她。你跟那个阿姨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杨怀誉被老一辈精彩纷呈的闹剧吸引住了,毕竟这关系到他的身世。 所以他跟林仲远还聊得挺带劲的。 林仲远也不瞒他,笑着反问了一句:“我要是有别的孩子,能把这些个宝贝和存款给你?那别的孩子不得闹死闹活吗?那个蒋阿姨跟我好了两年就分开了,她不能生,觉得对不住我,也没跟我领离婚证,直接跑了。” 说到自己后来的那段姻缘,林仲远还挺唏嘘的,那女人离开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时间久了,他自己去民政部门问了相关解决办法,去法院起诉离的婚。 那女人没到场,直接缺席宣判,给了他一个判决书,法律效力等同于离婚证。 所以他现在确实是单身汉,不过他还是有女人的,他直言不讳地告诉了杨怀誉:“等我起诉离婚后,我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再找,觉得没意思,不是怀了我的孩子不要我了,就是怀不上我的孩子也不要我了。可能我没这个福气,所以我那段时间就不高兴往外跑了,报社记者的工作被我辞了,转行做了站柜台的。现在这个就是在商场里认识的,刚处了半年。” 说到自己现在的工作,林仲远似笑非笑的,显然不是很满意,但也没办法。 杨怀誉了然,人嘛,受了刺激之后总会有些改变的,就好比他娘,听林仲远的意思,当初也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性格也好,现在嘛,那就是一个妥妥的恶婆婆。 而林仲远当初喜欢跑新闻写采访,还有自己专门的散文专栏,是个妥妥的文艺青年,后来便提不起兴趣了,光是写文章这块,说是已经十几年没动过笔了。 杨怀誉唏嘘的很,不过他还是很好奇:“那你现在还想结婚吗?你把钱都给我,那个阿姨不会有意见吗?” “她不会,她自己有儿有女,男人跟老蒋他们跑台湾去了,一直没音讯,也在法院判了离婚。她儿子在城建局上班,儿媳妇在教育局,女儿女婿都在水利局,混得好,不需要她操心什么,还每个月给她钱养老,你说说,她怎么可能要我的钱。”林仲远还是挺喜欢现在这个女朋友的。 这女人是解放前结的婚,那时候的人结婚早,十六岁就生下了大儿子,十八岁生下小女儿,女儿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她男人就跑海岛上去了,所以她建国之后的二十几年没再找过,现在是把女儿也拉扯成了家,才顾得上给自己找个老伴。 是个挺贤惠本分的好女人。 满打满算才四十多岁,比他小,知冷知热的,挺适合做老伴。 杨怀誉了解完所有的情况后,心里总算是对这个亲爹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一句话总结一下就是:书生意气看上搞民间手艺的刘彩玲,被辜负后赌气另找,再次被抛弃后悔不当初,失意沮丧过后振作起来,只想过好当下,往前看。 不得不说,情路还挺坎坷,属于一直被辜负的那一个。 跟杨怀誉上辈子还挺像的。 杨怀誉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轴了,他爹等那个蒋阿姨等了十几年呢,后来实在找不着人才起诉离的婚。 也蛮不容易的。 杨怀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便请他到仓库里坐坐,拿出自己写的小说,请这位老文青帮忙把把关。 林仲远一听,呦呵,还写了小说? 子承父业啊这是,他一高兴,便把不愉快抛下,跟着杨怀誉进去了。 ◎最新评论: -完- 第80章 、救爹一命(二更) ◎在国营商场里买东西的时候见义勇为,被小偷捅死了◎ 晏姝和华少阳一个负责烧火,一个负责做饭,忙完把饭菜端上桌,喊这父子俩一起吃饭。 林仲远正跟杨怀誉有说有笑的,他把杨怀誉写的小说反复阅读了好几遍,指出了一个节奏上的瑕疵,又提议改动了一个生硬的转折点,这下再读一遍,只觉得无比流畅,起承转合,扣人心弦,绝了。 林仲远非常有信心:“今天就去投了吧,那几家杂志社肯定抢着要!” 杨怀誉有些羞涩,被当着这么多人夸奖,还是挺难为情的,加上晏姝满眼赞许地看着他,看得他更加脑子嗡嗡的,便直接改了口:“好,谢谢爹。” 林仲远一听,这亲的就是亲的,他还没提呢,孩子就自己改口了,真好啊。 一时间老泪纵横,吃饭的时候都忍不住在抹泪。 杨怀誉被他的情绪触动,眼眶也有些泛红,干脆父子俩一起去了县城,林仲远还说要把自己私藏的一些文学著作都送给杨怀誉。 杨怀誉一走,晏姝便起身收拾碗筷,华少秦忽然喊住了她:“姐,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晏姝一猜就知道,肯定是关于沈玉璃的,便把碗筷放下,跟着华少秦往码头那边走去:“什么事,你说。” “姐你上次说我说话没分寸,不尊重她是吗?她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我了?”华少秦显然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毕竟沈玉璃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实在是放不下。 晏姝想了想,这事不管合不合适她都算插过手了,毕竟华少阳这里是她通知的,现在刻意回避的话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便干脆开诚布公地跟华少秦谈了谈:“你觉得她是你第一个女人,她又何尝不是觉得晏澈是她第一个男人呢?初恋情结人人都有,一时割舍不下放不开也是正常的,看你到底怎么看待这个人的。要是你觉得她真的不错,值得你继续等待下去,那你就趁着年轻,努力打拼,等她回头的时候,随时可以给她一个栖身之地。要是你觉得她不值得,那就大步向前走,人生何处无芳草,也许更适合你的就在下个路口。” “我当然觉得她值得啊,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要等多久,也许一辈子都等不来呢?那我就要这样一直煎熬下去吗?”华少秦红肿着双眼,说话带着哭腔。 显然压抑了很久,无法释怀。 晏姝只能劝道:“那就当你不认识这个人吧,努力让自己变得有价值,以后不管是吃回头草还是选择下一个,主动权都在你手里不是吗?可如果你继续消沉下去,那就只能是被选择被抛弃的延续,你真的想让自己这么一直狼狈下去吗?我再说句难听的,我哥还活着呢,你跟我嫂子这么堂而皇之地搞男女关系,还来问我什么意见,你不觉得你有点荒唐吗?她要是真在乎你,她会离婚的,不离,那就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好,不值得她冒着失去住处和口粮田的风险陪你头脑发热追求爱情。” 这话难听到家了,晏姝也知道自己没留情面。 可有些事情,必须刮骨疗伤才能从根源上彻底治愈。 华少秦再好,沈玉璃再好,那也是不道德的,是违背了起码的底线的,他不该继续沉沦下去,也不该纠缠下去。 既然沈玉璃都拒绝他了,说明这段插曲该结束了。 以后怎么样是以后的事,眼下,他们只能成为陌生人。 华少秦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说了声谢谢,上了渡船,一个人离开了伤心地。 晏姝站在码头上目送,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叹息一声,转身回去。 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华少阳,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眺望着一下远方,做哥哥的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洗个碗还要担心他。 真是的。 晏姝走过去劝了一句:“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 华少阳嗯了一声,回到仓库把改好的图纸拿给晏姝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看得懂。” 晏姝笑笑,接过来看了眼,确实看得懂。 理工科的学生,会接触机械方面的课程,只不过根据专业的不同各有侧重而已。 晏姝看完把图纸还给了华少阳:“我觉得能行,我提到的供热管道和通风口你都考虑到了,今年冬天应该就用不着那么多人工了,能省下不小的开支。” “那我做做看,材料的费用我都列出来了,你看下能承受吗?”华少阳指了指最下面的一串数字。 晏姝觉得还行,引进机器加后期的改造,她的预算是五到八万,菌菇前两茬是留了四万的预算,后面两茬出的比前面两茬少了百分之十左右,但是销售这里又省了不少的开支,所以依旧是留了四万的预算给华少阳。 现在华少阳列出来的是五万七千八百三十六毛五角,足够了。 晏姝便走流程,把条子批给了华少阳,回头他找许悠琳去拿钱就是。 两人同处一室不太合适,干脆一起离开了仓库,各忙各的。 * 江圩县县城,杨怀誉跟在林仲远身后,来到了一处筒子楼。 楼道狭窄逼仄,楼上的房间也不大,家家户户挤在一起,外面有个共用的水池和卫生间,住宿条件实在是比不得乡下宽敞。 不过林仲远好像是习惯了,而且对于乡下人来说,能进城里住上这样的筒子楼,反倒是一种体面。 所以,杨怀誉没说什么,而是沉默地跟着林仲远上了楼。 到了楼上一看,林仲远的女朋友也在。 四十来岁,徐娘半老的年纪,看着却挺年轻的,扎两条麻花辫,挺有气质的一个女人。 杨怀誉忽然停下了脚步,这女人怎么有点眼熟?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上辈子他正常在宣传口入职,因为经常要写新闻报道,所以公社就给他报名参加了县城的一个文化讲座。 主讲的就是一些写作方面的知识,但是那天,原本该出席的一位前辈迟迟没来,后来是这个女人哭着来通知大家,主讲的那位同志出事了,来不了了。 因为当时杨怀誉还着急有事,便直接走了。 隔了几天后才在报纸上看到,原来那天的那个讲师,在国营商场里买东西的时候见义勇为,被小偷捅死了。 后来市里还出了表彰,在报纸上安排了一个版面详细报道了这件事。 并把那位讲师评为当代活雷锋。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所以杨怀誉当时还想着,这位讲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而整个报道通篇用的都是林远道这个名字,所以杨怀誉根本没办法把这个男人跟林仲远对上号。 可是现在,他把这一切串联起来了,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爹你有笔名吗?” “有啊,给——”林仲远说着,拿起一本杂事扔给了杨怀誉,“你找找看,里面唯一的一个姓林的作者就是我。” 杨怀誉急忙翻开找了找,对上了,全都对上了,林远道就是林仲远,是他爹。 怪不得上辈子他娘没告诉他身世,因为没必要了啊,人都死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时间,还真是巧了,就是那天他和晏姝去买灯泡的时候。 当时林仲远跟着他们出来了,应该刚好躲避掉了小偷的祸事。 杨怀誉强压下震惊,在那阿姨的热情招呼下坐下:“爹,那天你们商场里有没有出事啊?” “你怎么知道?”应该还没上报纸吧?没这么快,一周才一期嘛。所以林仲远有点好奇。 杨怀誉敷衍道:“听别人说的。” “就是卖灯泡给你们的那个,他为了抓小偷,被捅了一刀,不过还好,没伤到要害,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林仲远泡了一杯麦乳精给杨怀誉,转身把客厅门关上,去卧室里面把他私藏的一些名著拿了出来。 都藏在床板下面的暗格里,一般人来搜查,掀开被子看看也就算了,根本想不到床板下面另有文章。 杨怀誉端着搪瓷杯,神思恍惚,忍不住跟过来看了眼,他看着林仲远那忙碌的身影,眼眶有些发热,谁知道呢,他竟然误打误撞,把他爹给救了。 得谢谢三姐,要不是她心怀群众,想给大家省点时间,把电灯泡多买点带回去,也就不用跟那卖电灯泡的起争执,要不是起了争执,就不用把销售主任喊出来,也就没有后面的躲避祸事和父子相认了。 杨怀誉忽然很想见到晏姝,想抱紧她,跟她说一声谢谢。 这一刻起,他忽然对所谓的命运大神多了几分底气。 看吧,只要他和三姐一起努力向前看,他们在乎的人都会越来越好的,一定! 杨怀誉在筒子楼这里跟林仲远又聊了两个小时,走的时候还催促了一声:“爹你要是真的喜欢阿姨,就跟人家正经把婚结了吧。” 林仲远没想到他这个当老子的也有被催婚的一天,笑着拍了拍杨怀誉的背:“放心,你爹我有数。自己回去也努努力,争取跟你媳妇再要个孩子。” “爹,我可能生不了,我参军的时候受过伤,医生说能不能要上孩子得看命。你以后可别催我了,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媳妇不行呢。”杨怀誉不想留下隐患,干脆把锅揽到自己身上,免得他爹总催。 林仲远沉默了,显然有些意外和失望。 杨怀誉见他心情低落,便笑着劝了一句:“哎呀,你有这功夫担心我,不如跟阿姨再生一个,反正阿姨还年轻,啊。” 说完,不等林仲远揍他,他便笑嘻嘻地跑了。 林仲远回头看着羞涩的小女人,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都四十多岁了,虽然这年都四十多生孩子的也不少,可他还是不想冒这个险。 老伴嘛,老来做个伴,都一把年纪了还生什么孩子,没必要。 ◎最新评论: -完- 第81章 、一声老婆(三更) ◎杨怀誉正好抬眸,喊了一声:“老婆。”◎ 杨怀誉回到仓库这里便跟晏姝把这件离奇的事情说了说。 晏姝也惊呆了:“真的?你是说,上辈子你爹已经在那天死了,这辈子算是被咱们不经意救了?” 那是不是说明,剧情大神已经放过他们了? 那是不是说明,沈玉璃这位女主角可以独立行走了,不需要晏姝提供女配工具人的作用了? 可晏姝不敢高兴太早,兴奋之余,她还是让自己保持了几分理智:“再看看吧,反正就快办婚礼了,没差。” “嗯,听你的。”杨怀誉搂着晏姝,心里说不尽的感激和爱慕,反正桑蚕大棚操心的事少,今晚晏姝不去也没什么,都有人轮班的。 于是两人便把仓库门锁上,认真探讨一下生命的哲学。 结果前戏还没结束,仓库外面就有人急乎乎地在喊:“三妹,三妹啊,你和怀誉都在吧?爹和娘打起来了,我们谁都劝不住,要你们过去说话呢。你们要是没睡,就跟我回去一下吧。” 是彭贤柔的声音,急切中带着哭腔,似乎杨家那边真的闹得挺大。 晏姝从杨怀誉身上直起腰来,散开的头发从杨怀誉脸上扫过,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走吧,万一闹出人命可不得了。” 毕竟是杨怀誉的爹和娘,虽然那个爹不是亲生的爹,好歹也养了他十几年呢。 就算晏姝不想跟他们相处,也不至于眼睁睁看他们闹死闹活的。 于是两人起来穿上衣服,跟着彭贤柔一起赶了过去。 到了杨家一看,不得了,还真是动真格的,杨正德手里拿着刀,架在了刘彩玲脖子上,要她说实话,杨怀誉到底是谁的种。 刘彩玲打死不认,只哭着骂道:“呸,不要脸,自己跟个骚狐狸跑了,被骗了那么多钱,害我为了这个家苦巴巴地熬了十年才把账还完,你现在来怀疑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杨正德根本听不进去,他本来就是大男子主义的人,气头上只想把自己的面子捞回来,却根本没意识到,越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他这面子越是存不住啊。 于是他把刀锋贴紧了,压出一抹血珠来抬头看着杨怀誉:“你这小畜生可算是来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说吧,你爹到底是谁?你还想跟你娘一起瞒我多久?” 杨怀誉蹙眉,他直接反问了一句:“你先说说,你当初抛妻弃子是不是真的?” “反了天了你,现在是老子在问你,而不是让你来问老子!快说,不说我就弄死这个贱人!”杨正德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本来就不如林仲远,当初要不是拿孩子出来打感情牌,刘彩玲是不会回头的。 所以他知道,刘彩玲心里永远有那个野男人的一席之地。 这些年他得过且过,不过是以为刘彩玲跟那个男人断干净了,可是今天那个男人居然回来了。 还在村里到处打听杨怀誉和晏姝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人都跑来问他,小杨和三妹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达官显贵,那人一看就是个体面人,肯定有来头。 杨正德最受不了这样的比较,更受不了那个野男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在老坞堡招摇过市。 他可不得问清楚了吗? 要是杨怀誉不是他的种,他不光要把地要回来,还要把这个贱女人弄死,让她付出代价! 所以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一旦让他套出来当年的真相,他就弄死这个脏女人,大不了他也被抓走枪毙,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让晏姝本能地产生了趋利避害的意识,她急忙把杨怀誉拉到身边:“你别说话,到时候不管是不是,只要他动了手都有理由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杨怀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这个爹就是个没脑子的糊涂鬼,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遇到任何事儿都沉不住气。 要是真的气头上把人杀了,那可真的完蛋,连晓萌将来的政审可能都会受牵连。 想到这里,杨怀誉跟晏姝对视一眼:“姐,你演一出戏。” “演什么?”晏姝也懵了,对杨怀誉的哥哥她还能上手去揍,可现在闹事的是杨怀誉的爹,晏姝这个当队长的,总不好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去欺负老人吧? 那不合适啊。 所以她只能听听杨怀誉有什么办法。 杨怀誉小声道:“你骂我,等会动手踹我,我倒地不起装晕。踹的时候认真点,别让他看出来。” 晏姝心道好家伙,你可真是不心疼自己啊,还认真点,开玩笑呢,认真点不得把他踹出毛病来啊。 于是晏姝直接一把把他搡开,拔高了声音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爹问你什么你说就是了,你这么闹下去,别人要怀疑我这个队长的工作能力的,快说,你到底知不知情。” 杨怀誉就势往旁边的土墙一倒,嘴里还死犟:“我上哪里知道,他们怀孕生孩子的时候我又不在场。” “好你个杨怀誉,居然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收拾你!”晏姝说着便追上去踹了一脚,刚好借着身体姿势的掩饰,只碰了一下。 杨怀誉便一头“磕”在了土墙的疙瘩上,直接晕倒了。 晏姝吓了一跳,忙扑上去:“怀誉,怀誉你没事吧?怀誉你别吓我,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倔啊,非得跟我闹,这可怎么办呢?” 晏姝试着将他抱起来,可她实在“抱不动”,便对着堂屋那里对峙的两个老作精喊了一声:“刘婶你快来帮帮忙,怀誉出了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 刘彩玲一听,急了,忙冷下脸来质问杨正德:“你真的要把怀誉逼死吗?这下你满意了?你不想想,虎毒还不食子,他要真是你的种却因为你而死,你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刘彩玲是真急了,说着还在杨正德脚上跺了一脚,杨正德吃痛,也被质问到了痛处,只能先松开刘彩玲,让她帮忙把人送赤脚医生那里去。 等刘彩玲跑出去了,才知道什么晕倒啊出血啊都是假的,就是要骗杨正德着急。 毕竟不算三年参军,这儿子也养了十八年呢。 现在刘彩玲脱离了魔爪,杨怀誉也就不演了。 他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堂屋门口看着杨正德:“你要不是我亲爹,能这么着急我?我要不是你亲儿子,会担心你被抓走枪毙?你冷静冷静吧,一把年纪了还闹,也不怕人笑话!” 杨正德臭着张老脸,冷哼一声把刀扔了,坐在八仙桌旁唉声叹气。 杨怀誉在他面前坐下,自作主张把一瓶坞塘大曲拆了,给他倒酒:“爹你五十多岁的人了,做事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大哥的例子在这里呢,以后他两个孩子找工作都成问题,为什么?政审有问题啊。那你要是今天真把我娘怎么着了,可比我大哥的影响大啊,你儿子女儿这么几个大家庭的子子孙孙,都要受牵连,以后说出去,人家别的不想,就会说:哦,杀人犯的儿子女儿啊,杀人犯的孙子孙女啊。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你就真的不为我们考虑考虑吗?” 杨正德不说话,他心里本来就有气,现在又发现自己被杨怀誉骗了,更是无处发泄。 只能喝闷酒。 杨怀誉见他不说话,直接站了起来:“行,我劝不动你,在你心里我就是野种,你已经认定了还要问什么呢?我回去就跟三姐说,登报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你杀人放火都跟我没关系,我和三姐赚再多的钱,开再大厂子也跟你没关系。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就这么着吧!” 杨怀誉说着直接起身离开,刘彩玲还想留他在这陪她一会,她怕杨正德再发疯。 杨怀誉却问:“我二哥是死人吗?找他去!” 说着便跟晏姝走了,多留一分钟都觉得晦气。 自私自利的老男人,自己管不住□□不做人事在前,好意思问他娘是不是怀了野种呢,就是野种,怎么地吧! 气得他回去也没心情研究哲学了,搂着晏姝说了一晚上的话。 晏姝知道他才是受伤害最大的一个,自己忽然多个爹,又忽然被骂野种,还要被他这个爹闹死闹活地逼问,脸都捡不起来了。 尤其是那些围观的人,全都对着杨怀誉指指点点,还有人说呢,说他真的不像杨正德,倒是跟今天来村里那个体面人一个脸模样出来的。 杨怀誉生性要强,他可以自己黑自己,却容不下别人说三道四,偏偏他娘这里是绝对不会认的,一旦承认了就没法过了,到时候肯定要他养着,不如帮她隐瞒下去。 做儿子的做到这个份上,晏姝觉得杨怀誉已经很孝顺了。 便不断安慰他,让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以后再有人指指点点,直接怼回去。 于是第二天,在又一个人嘀咕杨怀誉的长相时,杨怀誉直接笑着回了一句:“是吗?我也觉得你儿子像我大哥呢,那眼睛,那鼻子,那嘴,是不是你偷我大哥生的啊?” 气得那嫂子骂骂咧咧的扭头就走。 三番五次之后,谁都知道杨怀誉惹不起,就不敢再当面议论了。 杨怀誉回来跟晏姝汇报战果的时候笑得眼睛弯弯的:“还是这招狠,我学到精髓了。” 晏姝哭笑不得,不然怎么办呢? 指望别人嘴下留情,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呢。 可总得堵住悠悠之口吧,那么合理的反击就是最好的自保策略。 供电局过来铺设电网的那天,晏姝特地起了个大早在公社那里等着。 因为路上要经过几个别的自然村,所以还得跟这几个村的村支书打招呼说好话。 毕竟要把电线杆竖在人家地盘上嘛,除此之外,还得提醒一下各村不能偷电,电费是小,自己搭不合规格的电线出了事是大。 为此,晏姝不得不严肃对待,还特地请了公社武装部的楚部长帮忙过来做了个科普。 有楚部长做警示,但愿那些打小算盘的可以老实一点。 电缆通到村里的时候,天都黑了,只能第二天继续过来施工。 等整个二队的电网拉好,并接通入户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期间因为下雨耽误了几天,不过好歹是正式竣工了。 晏姝和杨怀誉、华少阳以及许悠琳四个人一起,家家户户上门送电灯泡,收取两只以上电灯泡的费用。 为此,晏姝又是好一阵操劳,晚上回来的时候,腿都累麻了。 她瘫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仓库顶子,振作起来,想把这里的灯泡也安了再休息。 却不想杨怀誉直接把她摁住:“我来。姐你不能总是想着什么都自己扛,你得学着依赖我,跟我撒撒娇。我会非常开心的。” 晏姝一想也是,果然是当社畜当惯了,这都半年了还改不过来自己撑着的习惯。 她乖乖倒在床上,看着杨怀誉进进出出地忙碌,一会儿架着梯子进来,一会儿又小跑出去拿灯泡。 五分钟后,杨怀誉洗干净手过来扶着她起床:“晏队长,你亲自来开我们家的电灯吧。” “贫嘴,不准喊我晏队长!”晏姝在他心口捶了一拳头,不重,跟挠痒痒似的,挠得杨怀誉心花怒放。 “那我喊老婆?”杨怀誉自己都觉得这个称呼好羞耻,一旦喊出口,好像就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彻底变了呢。 晏姝依偎在他怀里,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那你喊啊,不喊你是小狗!” “幼稚,你才是小狗!”杨怀誉不客气地反击道,随即跟晏姝四目相对,哈哈大笑。 两个幼稚鬼! 疯笑过后,晏姝总算是下了床,把电灯线一拉,暖黄色的白炽灯泡,将温暖的光芒照在偌大的仓库里。 晏姝扭头的瞬间,杨怀誉正好抬眸,喊了一声:“老婆。” * 时间一晃,春蚕结了茧,公社的任务超标完成,多下来了整整一倍。 这是以前的二队完全不敢想象的大丰收。 晏姝思考再三,准备把多出来的蚕茧进行加工,制成丝绸面料再出售。 不过这么一来,就得成立专门的缫丝厂才行。 晏姝手头还有点钱,就跟华少阳一起去省城转了圈,正好那里的缫丝厂进行设备更新,淘汰了一批相对落后的旧设备。 但是价钱有点吃不消,加上他们只打算加工自己生产队的那些蚕茧,并不能像这里的缫丝厂那样有全省各地运输过来的蚕茧可以加工,所以有点大材小用。 晏姝思考再三,还是暂时搁置了这个打算。 “可是这批多出来的蚕茧要是按照原材料的价钱出售给收购站,我又觉得太亏了。”晏姝非常头疼,她也知道有人会古法缫丝,但是她不知道上哪里去找。 还是华少阳提醒了她:“岳母好像懂一些,不如回去问问她?” 对哦,晏姝一时有些羞愧,真是灯下黑了,把自己老妈给忘了。 回去后她就跟尤红芳谈了谈,小老太太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真的可以自己缫丝织布?不用上交给公社?” “公社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嘛,这些都是多出来的,可以自己处理的。”晏姝集约化管理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统一管理统一喂养,所以那些原本养蚕技术不过关的人家,在集体的带动下得以及时更正错误的喂养方式。 而华少阳牵头成立的技术小组又会实时跟进每一天的生长情况,所以这批春蚕几乎没有任何损耗地完成了孵化、喂养、结茧的全过程。 尤红芳这下彻底放心了,拍拍心口给晏姝做了保证:“你给娘招二十个小媳妇来,管保完成任务。” “那行,娘你准备准备,天气也暖和了,我就把晓萌接过去住一阵子吧,等你把蚕茧处理完了再说。正好四妹结婚,你可以试着染染大红色,回头咱们以市价买下来,给四妹做婚服。”晏姝就这么一个妹妹,当然希望她的婚礼红红火火的,谁也比不过。 要是能做一套丝绸的婚服给这丫头,不知道这丫头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款式可以她来设计一个,反正她在现代社会看到不少好看的汉服,稍微改改就是了。 母女俩就这么商量定了,先不跟晏婉说,回头给她一个惊喜。 几家欢喜几家愁,晏家红红火火准备两个女儿婚礼的时候,旁边的老王家里却愁云惨雾。 沈玉环怀孕了,因为怀孕之后胃口大开,加上情绪不稳定,最近总是有事没事给沈玉璃找不痛快。 一次两次沈玉璃还能忍着让着,后来实在是崩溃了,因为沈玉环直接闹着要沈玉璃给她做一日三餐,还美其名曰,妹妹照顾姐姐,天经地义。 沈玉璃不跟她算孩子没了的账就不错了,还要忍耐她三不五时地作妖,一时间非常气恼。 终于在这一天,彻底无视了沈玉环的无理要求。 沈玉环胆子肥着呢,因为她手里有沈玉璃的把柄,她撑着刚刚显怀的肚子,大摇大摆地找到沈玉璃:“你这妇女队长,可真的一点没有服务妇女同志的意识啊。怎么让你做个饭都这么拿乔作张?我看你出去偷人的时候倒是挺勤快的嘛,天寒地冻的时候都能摸黑出去见面呢。怎么,仗着有两个男人宠着,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沈玉璃心里震惊万分,脸上却非常平静,好像沈玉环在放屁。 沈玉环冷笑一声,靠近些在沈玉璃胸口掐了一把:“装吧你就!晏澈不在家的时候你没少自娱自乐吧?你嘴里喊的是谁,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少秦,少秦你用力,用力草我,啊,你好大,好——” 啪的一声,沈玉环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沈玉璃一个大嘴巴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玉环的鼻子,让她滚。 沈玉环一扭头,真就出去了:“好,我滚,我这就写举报信,举报妇女队长作风有问题,不配当这个队长!” 说着还真就耀武耀威的,回去找纸和笔了。 沈玉璃跟过来的时候,沈玉环已经写下了抬头,准备细数沈玉璃出去偷欢的具体次数和时间长短。 沈玉璃冷着脸,颤抖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怒和不安:“你闹够了没有?想吃什么?” “当然是肉啊,还要菌菇汤。”沈玉环知道,晏姝那里的菌菇还能出第五茬,因为菌棒已经没有什么营养了,所以稀稀落落的不成规模。 但是晏姝还是能隔三差五地凑一些,送给各个生产队的孕妇。 大家对她这个做法都没有意见,也没有人闹着要记账什么的,都想着下次有这样的好事也能轮到自己。 所以,沈玉环家里其实也是有的。 但她就是想吃沈玉璃的。 她挑着眉毛,得意地看着沈玉璃,沈玉璃只能忍气吞声,去了前面厨房。 自己怀着身孕,还要来伺候这个作精,真是受够了。 晏姝过来看晓萌的时候,正好看到沈玉璃灰头土脸地从隔壁老王家出来,脸上还有土灶烧火时的黑灰,手上也脏兮兮的。 一看就是刚做饭出来。 晏姝好奇问了一声,沈玉璃便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趴在她怀里哭。 晏姝忙把沈玉璃带到屋里来:“怎么了嫂子?谁欺负你了?” “没事,就是累了。”沈玉璃说不出口,只能找了个借口。 晏姝看不出来到底瞒着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只能大概劝了劝:“跟我哥最近还好吗?要是不方便跟他说,可以跟我说的,要是不想跟我说也没事,哭一哭也是好的。” “我被我姐欺负了。”沈玉璃实在是憋屈太久了,忍不住还是说了实话。 晏姝觉得在爹娘这边说不合适,便去了沈玉璃那边,一看,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冷锅冷灶,显然她自己还没吃。 晏姝好奇:“你怎么不给自己做饭反倒是跑老王家里去了?嫂,你还是跟我说说吧,我能帮你就帮帮你。” 沈玉璃思来想去,还是把沈玉环撞见了她偷腥的事说了。 晏姝倒是不意外了,毕竟她能撞见,别人也能嘛。 这事她不想从道德层面谴责什么,只是问道:“你想跟玉环大姐和解还是想怎么?” “让她别再跟我闹就行,我自己还怀着身子,还得处理妇女队伍里的问题,我忙不过来。”沈玉璃其实算不上多忙,妇女队长很多时候都是不需要单独做什么的,随大流就行,跟着生产队长统一管理田间地头的农活就是一个称职的妇女队长。 除此之外,要是哪家婆媳闹矛盾了,或者夫妻闹矛盾了,也会请她去调解,她的作用更类似于社区管理员的那种,不过管的是跟妇女有关的而已。 不过晏姝没拆穿她,而是安慰道:“那倒是好办,老王哥应该能听我两句劝,我让他管管就是。嫂你歇着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沈玉璃倒是挺感激的,老老实实等了一顿饭,不过吃到嘴里之后就后悔了,还是她自己做吧,真是难为小杨了。 晏姝为了处理这事,特地在爹娘这里多等了会,等到隔壁院子传来老王的声音,她才过去了。 把老王喊出来,带他去大棚那里参观了一下:“老王哥你看,我这里还不错吧?” “是挺好的,我都眼馋了,你说说你,也不留在咱们一队,这样的好处都便宜二队了,你爹娘虽然不说,可是咱们一队的人都埋怨他们呢,尤其是你们二队通了电,我们另外两个队还得用煤油灯和蜡烛,更是怨声载道啊。”老王说的倒是实情,但过于自我中心。 他也不想想,这拉网通电要投多少钱啊,一队三队拿得出来吗? 不过晏姝不是为了炫耀这事才带他来的,而是为了让他知道大棚这里可以给村里提供不少的就业岗位。 于是她直接切入正题:“你有没有想过把供销社的活辞了?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十五还是二十?” “二十……”王谷丰终于知道晏姝为啥带他来这里了,他忽然兴奋了起来,“你是要我来帮你吗?” “有这个打算,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晏姝这是标准的先给一个甜枣再给一棒槌。 毕竟有的人吃这一套,比如老王。 于是老王毫不犹豫地答应道:“你说,别说是一件,十件都行,只要你肯带我一起发财,哈哈哈。” 晏姝笑笑:“是这样,我嫂子怀孕了,最近你媳妇总是指派她去干活,还拿我嫂子的短处威胁她。老王哥,你想想,她们是亲姐妹,何必闹成这样呢?再说,你媳妇还欠我哥嫂一条人命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当初那孩子要不是被她推没了,我嫂子跟我哥至于吵架吗?” 晏姝也会指鹿为马,反正晏澈和沈玉璃吵架的事别人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晏姝直接把锅甩给沈玉环,也不算冤枉了她。 谁叫她那么狠毒,把人孩子推没了,还威胁人家,真是够可以的,以前真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呢。 王谷丰一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忙不迭跟晏姝道歉:“哎呀三妹,这事我真不清楚,这样,我回去就说说她,你也知道,她怀孕了,我也不敢来硬的,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行,那你就问她,想过苦日子还是想做阔太太。只要你把她看好了别再逼我嫂子给她做饭,我这里的熟食加工一旦正式上线,我就把专卖店的店长让你来做。你好好考虑考虑,做店长是拿提成的,比你的死工资好多了。” ◎最新评论: 【注意身体啊晚上见】 【俩人都半斤八两的快收手吧别丢人了……】 -完- 第82章 、分手失败(一更) ◎她现在示弱不过是为了稳住阵脚,说不定明天又耀武扬威欺负别人◎ 晏姝给王谷丰画了个大饼,其实熟食店能不能开还不一定,开了估计也得算生产队的,毕竟现在才76年,要等改革开放还得好几年的时间。 只能先试试看了。 总之,先把甜头许诺给王谷丰,至于沈玉环那里怎么哄,就是老王自己的事了。 这点晏姝还是信得过他的,毕竟老王讨好她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结果王谷丰回去后,沈玉环居然跟他大吵一架,问他是不是放不下晏姝,所以才会跟晏姝跑大棚那里叙旧去了。 王谷丰平时也没见她这么蛮不讲理,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她胡搅蛮缠的本事,气头上直接撂了狠话。 “你想过就过,不想过趁早把孩子打了找你前头那个男人去,反正咱俩也没领证,你要走要留没人拦你。”一句话暴露了王谷丰真实的想法,也暴露了沈玉环在王家根本没扎下根基的处境。 沈玉环急了,冲到井边要跳井自杀,却让王谷丰直接把人抱回去,锁在屋子里不让出去了。 月亮安静地窥探着这一出闹剧,王谷丰气头上嘴巴没把门自己心里也清楚,等他平静下来,才坐到床边,好声好气地哄着:“你看看你,像话吗?原本我每天下班回来能吃上现成的我还挺高兴,结果呢,让人沈玉璃做的。你怎么好意思的?你是孕妇她就不是孕妇了?你把人家前面那个孩子弄没了人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来劲了,真把自己当姑奶奶了?你让我以后跟晏澈怎么处?我和晏澈那都三十多年的老兄弟了,你就不能给我留两份体面?” “你少拿晏澈当幌子,我问你,你上次做梦有没有喊你的三妹?”沈玉环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不过是王谷丰对晏姝求而不得之后妥协的替代品。 不,甚至连替代品都算不上,人晏姝起码年轻漂亮,她就一半老徐娘。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会梨花带雨地哭,哄得老王在床上欲.仙.欲.死,别的,那真是半点都比不上晏姝。 所以她就算听见王谷丰做梦说梦话,也都当不知道,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今天,老王非要巴巴地跑大棚那里献殷勤,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加上老王追求晏姝的事人尽皆知,她就算是不想多想也还是多想了,这会儿醋意大发,要王谷丰给她个交代。 王谷丰哪里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梦话,矢口否认:“我没有,有也是你杜撰的,我跟你说沈玉璃的事呢,你少扯三妹转移话题!” “我转移话题?王谷丰,你就承认了吧,你见到晏姝的时候,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就是可惜啊,人家看不上你,人家宁可跟一个傻子婚前就住在一起,也不愿意你三百块的聘礼跟你过!你可好好琢磨琢磨吧,你王谷丰在人家心里,连个傻子都不如呢,还好意思在这里护着她呢。你可劲护吧,毕竟狗嘛,哪有不维护主子的呢。”沈玉环真是什么话恶毒说什么。 把王谷丰都听傻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沈玉环。 抬起手来,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 三妹不喜欢男人欺负女人,所以他及时在失控的边缘刹了车。 不过他可以不动手,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他直接把沈玉环用被子一裹,往板车上一放,大晚上的,直接推着板车上公社去了。 到了公社就停在卫生所门口,晚上不开门没关系,他就等一晚上,明天一早,他要第一时间让里面的大夫把这孩子弄掉,他不跟这个可怕的女人过了。 沈玉环原本还骂骂咧咧,什么疯话都敢往外蹦,可等她意识到自己到了哪里之后,她才终于有了点危机感。 她慌了,掀开被子爬了起来:“王谷丰,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趁早把这孩子打了,省得他生下来受罪。你说的对,我就是一条狗,一条狗是没权利养活一个孩子的。所以我替你来做这个恶人,孩子我叫打的,你娘家要想算账尽管冲我来!”王谷丰心里烦躁得不行,这段所谓的“婚姻”一开始就是错的。 既然错了,那就别继续错下去了,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女人了,他犯不着跟这么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凑合下去。 沈玉环这下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慌了,也乱了,只能哭着在那里控诉王谷丰对她的不好。 扪心自问,王谷丰觉得自己还挺对得起她的,要啥给啥,不领证也不怪他,是沈玉环前头那个男人卡着户口不给她,王谷丰也没辙。 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哪点没做到位的。 结果沈玉环倒好,趁着他白天上班不在家,就去招惹沈玉璃,要是人沈玉璃欺负她在前,那还好说,可人沈玉璃明明都是在被她欺负啊。 她是怎么从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绵羊,变成一个龇牙咧嘴的大恶狼的? 王谷丰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他现在就一个念头,及时止损,不过了。 所以不管沈玉环怎么哭怎么控诉,他都无动于衷。 沈玉环见他铁了心不想过了,那高高在上的气焰瞬间就没了。 她扑倒在王谷丰脚下,埋在他膝盖上哭:“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我怀的又不是野种,我怀的是你的种!不管是田雪婵还是苏锦娘,都说我这胎肯定是个小子,还有你娘上次来,见我吃面一倒就是半瓶醋,也觉得这胎肯定是个儿子。你王谷丰真的想绝后吗?除了我这个傻女人,还有谁愿意来当你三妹的替代品,给你生儿育女啊?你真的这么狠心,不想要我和孩子了吗?” 得,说不过就开始打孩子这张王牌了。 但王谷丰一想到孩子会有这么一个妈,就觉得还是不如不要的好。 所以他任由沈玉环哭哭啼啼,依旧面不改色:“沈玉环,你总演这样的苦情戏不累吗?一次两次我会上你的当,三番五次你觉得我真那么傻吗?行了,大晚上不要鬼哭狼嚎的,回头警察把你抓走别怨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真的要赶我走吗?”沈玉环提心吊胆的,生怕王谷丰真的铁了心了。 她梨花带雨地扬起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王谷丰,双手扣在他的膝盖上,摆明了是想赖他到底的。 王谷丰又不傻,当然知道她现在示弱不过是为了稳住阵脚,说不定明天又耀武扬威欺负别人去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肯松口,说什么也要散伙了,不过了。 沈玉璃黔驴技穷,剩下最后一道杀手锏,她解开王谷丰的皮带,也不管王谷丰怎么抗拒,仗着肚子里有孩子便威胁道:“你再搡我试试,孩子搡没了倒是小事,要是搡我个大出血,现在可没医生能救!” 王谷丰确实不想直接把她孩子搡没了,只能被动接受了沈玉环的特殊服务。 整个过程,他都坐在板车边上一动不动,可沈玉环眼睛多尖呢,在发现他手背青筋暴跳、喉结不断上下翻滚的时候,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她使出浑身解数,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个留下来的可能。 天亮时,卫生所准点开了门。 王谷丰一晚上没睡,精神却亢奋得很。 他到底还是不如沈玉环狠辣,又被她糊弄得服服帖帖的。 不过他跟她约法三章:再过一个月试试看,期间再惹是生非,一定不会再留情面了。更不准再拈酸吃醋,攻击人晏三妹,也不准对人家爹妈阴阳怪气。 沈玉环只能一一答应下来,跟着王谷丰进去做了个孕检。 一切指标正常,她心里很是得意,不过不想被王谷丰说她,便强忍着炫耀的心思,跟着王谷丰回去了。 不过她那嘴角,一路上都忍不住上翘。 呵,晏三妹,你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老娘可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女人呢! 她得意地摸着肚子,志在必得。 * 晏姝手头有几个食方,都是自己大学时期寒暑假社会实践学来的。 其中一个叫香酥麻鸭,一个叫手撕五香鸡,她准备先试试这两个。 她把配料写出来,具体的制作步骤也写出来,其他的就不管了,因为她手艺不行,要她写教程可以,要她实际动手,那必须是黑暗料理。 所以这事杨怀誉揽了过去,他跟华少阳整天在仓库这里捣鼓,捣鼓了半个多月,还真给做出来了。 味道口感都跟晏姝在现代社会吃过的一样。 香酥麻鸭里加了芝麻,酱汁在腌制过后深深渗入到了每一口鸭肉里面,鸭皮更是酥脆爽嫩,咬一口,满满的幸福感,即便是哪家办喜宴,端上桌都可以跟大厨的菜媲美;手撕五香鸡则做得皮嫩肉酥,高温蒸煮之后,连骨头都变得格外酥软,一扯就下来了,特别适合在火车上销售,饿了买一包,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撕扯着鸡肉,入口即化,软嫩多汁。 这两款熟食全都装进密封的食品袋里进行销售,这样一来,保质期可以延长到几个月,运输和携带都非常方便。 现在的问题在于给这两款产品取个商标名,最好再把图标画出来。 晏姝自认没有艺术细胞,还是把这件事交给了杨怀誉去办。 杨怀誉自然想把自己和晏姝的名字结合起来直接用,于是他提议:就叫艳阳天好了。 艳谐音晏,阳谐音杨,至于天嘛,自然是晏姝和杨怀誉幸福生活的每一天咯。 晏姝听完他这个解释,忍不住给了他一个亲吻:“怀誉你可太厉害了,回头给你奖励!” 至于什么奖励,那就不用问了,当然是杨怀誉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情趣。 这次杨怀誉扮演的是个落难书生,而晏姝就是那风情万种的狐狸精。 落难书生无处容身,晏姝便请他到自己洞府里做客。 一来二去,就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叫过来对账的许悠琳听了,连正事都顾不上了,只能红着脸赶紧跑了。 第二天许悠琳见着晏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娇滴滴的女人声音始终没办法从她脑子里赶出去,以至于晏姝都把账目核对好了,账册也给她了,她还在那发愣。 晏姝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小许?” 许悠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抄起账册一言不发溜了。 晏姝一头雾水,还以为白峡又找许悠琳麻烦了,直接抛下手头的事,跟到了知青点去了解情况。 ◎最新评论: 【离吧……都这样了还凑合过迟早要出大问题……】 -完- 第83章 、三喜临门(二更) ◎怀孩子怎么这么遭罪啊,你和咱娘都太不容易了◎ 晏姝来知青点的次数不多,这里是两个老兵的老家,因为两个老同志都在首都高升了,户口也转走了,宅基地被生产队回收,又成了公有财产。 所以知青下乡的时候,就把这里改建成了知青点,为了充分利用土地,也为了给村集体减少其他宅基地的让渡,便把前后院子也盖了屋子,一间一间,挤挤挨挨地排列在一起,像是特别形制的四合院—— 前院靠着边界线上的两间屋子坐南朝北,中间空着的做成门廊,东边沿着院墙分布一整个竖排的房子,坐东朝西,西边对着,坐西朝东,后院靠着边界线上的三间屋子坐北朝南。 相当于把别人家前后自留地的那两块巨大空间都占上了,两座院子各有二十五间屋子,东边的院子归男知青,西边的院子归女知青。 有的知青在本地结婚了,就会搬出去。 一来二去,院子里的房间便空出来不少,被留下来的人占了,放些杂物什么的。 当然,也方便做一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反正院子门一关,是一个完全独立于村落的单独的小世界。 晏姝过来的时候是白天,所以院门没关,这会儿许悠琳正坐在空出来当办公室的那间房间里,对着一堆账册发呆。 晏姝摸索过来,敲了敲门。 许悠琳如梦初醒,喊了声请进。 见来的是晏姝,还挺意外的。 她赶忙把晏姝让到里面来,提着热水壶,拿起一个没用过的搪瓷茶缸,出去冲了下才进来给晏姝泡了杯茶。 “过年那会家里给我寄的龙井,晏队长你尝尝看怎么样。”许悠琳脸上红红的,说话瓮声瓮气,显然心里有事儿。 晏姝扫了眼,整个屋子里就一把椅子,剩下的都是瘸腿的板凳,她就不鸠占鹊巢抢人家椅子坐了。 挑了个还算稳当的板凳坐下,接过搪瓷茶缸,看了眼上面印着的为人民服务,笑了笑:“小许,你是不是遇上事儿了?我看你一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白峡又惹你了?你跟我说,我让小杨收拾他。” 许悠琳没想到晏姝还挺关心自己的,一时有些感动又有些更加不自在了。 脑子里的靡靡之音挥不走,身边关切的眼神更是不舍得拒绝,便脑子一热,撒了个谎:“嗯,白峡怪讨厌的。不过——” 本来想说不过没事儿,上次白峡被收拾过之后就老实了,根本没敢再惹她。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改了个说辞,道:“不过我不怕他,他敢惹我,我就敢继续整他!” 晏姝一听,果然是这个白峡,太不像话了,都吃了那么大的教训,还不知道收敛。 于是她安慰了许悠琳几句,说这事她会处理的。 离开女知青的院子,便往男知青那边去了。 到了院子里一看,白峡正端着个大盆,老老实实帮大家洗衣服。 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所以别的男知青就帮他把地里的活干了,作为交换,他就留在院子里洗洗涮涮,做点力所能及的活儿。 晏姝过来的时候,他还挺难为情的,一想到自己当时那血流满地的惨状,就抬不起头做人。 连晏姝跟他说话,他都只管机械地点头说好好好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晏姝明知道他在敷衍,却也没辙,毕竟她现在没有抓到他为非作歹的证据,只好敲打了他两句,让他识相点,别再惹是生非。 白峡的声音闷闷的,说话一直低着头:“明白,晏队长你放心。” 晏姝心道,她能放心就好了,不过她看白峡从一个耀武扬威的得意小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瘪三样,还挺唏嘘的。 加上她从来不喜欢欺负弱小的人群,所以点到为止,就这么走了。 等她走了,许悠琳便跑了过来,瞪着白峡,恶狠狠地问他晏姝都跟他说什么了? 白峡茫然地看着许悠琳:“没说什么啊,就让我不要招惹你,没了。” “不行,你得招惹我!”许悠琳忽然提出了无理的要求,听得白峡都傻了。 “为啥啊?姐我真的怕你了,再也不敢招惹你了,你行行好,饶了我吧,你不知道现在每天晚上都有人骚扰我,我真的很苦恼。”白峡已经成了男知青这边取乐的玩意儿。 有人只是嘴上笑话他两句,有人会摸黑进来尝尝他是个什么滋味,居然会被老光棍搞到进抢救室。 白峡为了抵抗,差点被打个半死,最后只能一边骂娘一边被侵犯,有苦无处诉。 他现在看到许悠琳就跟看到了魔鬼一样,怕得厉害,也恨得厉害。 但是他已经吃够了苦头,没胆子再跟许悠琳对着来了,只想自保为上,不再被许悠琳盯着就好。 谁想到,许悠琳居然会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他不明白,他快哭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他喜欢女人啊,不喜欢男人啊。 可现在围在他身边的,都是男人,一个比一个汗味大,他都快吐了。 他委屈地看着许悠琳,希望她只是在开玩笑。 许悠琳没开玩笑,她把院门关上,认真地看着白峡:“你必须招惹我,不然她那么忙,怎么可能过来找我?也不用太频繁,一周一次就好。” 许悠琳说着解开了自己的外套,走过来抓着白峡的手,把他手上的肥皂泡沫糊了自己一身。 等她确定自己真的衣衫不整了,这才心满意足松开了白峡:“不会白白让你挨骂的,每次给你十块钱,划算吧?” “你……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白峡刚说完就后悔了,赶忙捂住了嘴巴,“我错了,你别跟我计较,我听你的就是了。” “那等会晏队长要是问你,你记得装得像一点。”许悠琳笑着开了门,一出门就挤了一脸的泪水出来,哭着往大棚那里去了。 晏姝刚组织人手把大棚里清理干净,夏蚕快上了,得给大棚通个风。 结果她刚忙完,就看到许悠琳哭着扑了过来,依偎在她肩膀上,梨花带雨地控诉:“晏队长,白峡想非礼我,呜呜呜,还好你今天警告过他,我情急之下搬出你吓唬他他才收手了。晏队长,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呜呜呜。” 晏姝一听就急眼了,这个白峡怎么回事? 故意的吧? 她劝了劝许悠琳:“你别急,我这就去找小杨,让他收拾收拾这个混账东西。” “那就没必要了吧,他不是要写小说吗,还是不要打扰他了。”许悠琳可不想扯上杨怀誉,杨怀誉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说不定会看破她的小把戏。 晏姝一想也是,杨怀誉虽然没有正经的职位挂在身上,但写作也是正经事啊。 所以她还是亲自带着许悠琳去找了白峡。 一路上许悠琳都黏糊糊地挽着她胳膊,还很亲昵地要喊她姐姐,她都答应了。 晏姝心里算了笔账,忽然糊涂了,许悠琳比她大啊。 不过还是算了,没必要为这点小细节纠缠,于是她应了一声,领着这位刚认的小妹,去找白峡算账。 白峡站在那里,嘴巴死犟,说许悠琳活该,他这属于以牙还牙,听得晏姝直来气,踹了他一脚他才老实了。 等他写下保证书,承诺再也不骚扰许悠琳了,晏姝才饶了他一马。 晏姝又去隔壁院子陪了会许悠琳,叮嘱她以后不管上哪里都要把狗子带上,在得到许悠琳的保证之后,晏姝总算是松了口气,回去忙她的事去。 她这一走,白峡就臭着脸找了过来:“你只说陪你演戏,没说还要挨踹啊!十块钱不够,二十!拿来!” 说着就伸手要钱,许悠琳居然没有讨价还价,痛快地把钱给了出去,还夸了一句:“演得不错,下次继续。” 白峡翻了个白眼珠,嘀嘀咕咕地回去了:“神经病,有钱没出花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天晚上,许悠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都是不敢对人启齿的念头。 * 晏婉的婚期就在下个月,晏姝最近忙坏了。 为了这个宝贝妹妹,跟杨怀誉一起求到了林仲远的门上。 “是这样的爹,我们想给四妹弄一套好的家具,现在就是这木材不太好办,你有没有什么渠道,帮我们搞点红木的票啊?”杨怀誉亲自开的口,免得晏姝不好意思。 林仲远一听,原来是想要红木打家具啊。 他笑了:“那好办,交给我了,三天之后我送过去还是你们来取?” “我们来取吧。”杨怀誉不想家里那边再闹事,还是自己过来吧。 林仲远表示理解,拍了拍杨怀誉的肩膀:“行,爹知道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事,以后你怎么方便怎么来,爹的大门随时为你们一家三口敞开。” “谢谢爹。”小两口异口同声,听得林仲远心里美滋滋的。 亲自把他们送到了车站,等车子都看不见影子了,才抹了把发酸的鼻头,正好看到他老伴买了菜回来,便笑着迎了上去:“惜美,孩子们都回去了,不用麻烦了,我倒是有个事儿,想求你帮帮忙。” “瞧你这话说的,还求我,跟我这么生分了吗?”李惜美捶了林仲远一拳头,扯着他回家去说。 到了家里才知道,是林仲远的儿子儿媳想要红木打家具。 林仲远没说那家具是打给儿子小姨子的,怕李惜美不愿意,所以李惜美还真不知道这红木还得再转一手。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她围上围裙,准备开门出去做饭:“你啊,这点事不用跟我这么生分,我回头跟我儿子说一声,他在城建局,什么材料不好弄啊,天把天的事儿,你等我消息,啊。” 林仲远连声说谢谢,反倒是挨了她一记白眼,当即闭嘴了,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其实他是藏了私心的,想把自己的这小破楼也留给杨怀誉。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这么鸡贼地防着人家,人家却连谢谢都不让他说。 他这是何必呢? 老来作伴,如果不能诚心诚意,那不是在骗人感情玩儿么? 所以这天之后,他很是认真考虑了一下,第二天在李惜美回来的时候,递给了她一枚求婚的戒指。 “这个月工资还没下来,身上的存款都给怀誉了,只能买了个银子的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林仲远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但是他身上真的没多少钱了。 那一千块是他攒了这么多年才攒下来的,自己平时还得吃喝嚼用,不可能一点都不花钱。 所以,他尽力了。 没想到,李惜美不但不嫌弃,还高兴得当场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又笑了,把红木的票递给他,骂了他一句:“德性,一把年纪了还玩浪漫,不害臊。” 林仲远却道:“这有啥好害臊的,我追求我喜欢的女人还有错了?” 当然没错,李惜美破涕为笑,伸出手,要他亲自给她戴上。 于是杨怀誉第二天来拿红木票的时候,跟晏姝一起,亲眼见证了父辈领证的欢喜场面。 两人接过老两口的喜糖,送上诚挚的祝福,皆大欢喜。 三天后,红木运到了晏楚炀院子里,小老头子直接看傻眼了。 这是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木头了,他都两眼放光了。 像是摸到了什么稀罕宝贝似的,爱不释手:“这可真是好木头啊,三妹啊,你有心了。不如你和四妹一人一半吧?啊?都给她用,你自己用什么?” “不用爹,都给四妹吧。我等过几年再说,我那房子肯定还得再翻的,红木沉,到时候搬来搬去的麻烦。”晏姝真不是在客套,她这给自己妹妹,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再说,红木确实沉啊。 四妹要是留在爹娘身边,爹娘也能沾沾光一起用。 所以晏姝压根没想过给自己留。 晏楚炀一想:“也好,那就都给四妹打了,不过,要是有多下来的边角料,我给晓萌打个书桌没问题吧?” “行,爹你看着置办吧,你比我懂行。”晏姝不得不承认,她爹可真会揣摩儿女的心思,知道她舍不得给自己用,但一定舍得给晓萌,所以便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这么一来,小老头子也就不用因为这么好的木头都给了四女儿而愧疚不安了。 * 晏姝和杨怀誉的新房竣工了。 已经是五月初夏的时节,空气里都是小麦即将成熟气息。 晏姝刚从公社回来,熟食店的批条下来了,果然是要挂村集体的名义,名字就叫艳阳天熟食店。 正式营业之后,利润要拿一部分给公社交租金,再拿一部分给生产队分红,剩下的才是晏姝他们这些劳动人员的工资。 晏姝算了笔账,因为这些熟食不需要凭票,估计生意会相对可观一点,但农村人的消费力就那么高,主要还是要把目光放在县城供销社和各大国营厂子的食堂以及火车站那里。 为此,熟食店只能作为一个初期的尝试,除了留一个看店的,还得安排几个跑业务的。 许悠琳这边的知青收到消息,纷纷摩拳擦掌,踊跃报名,晏姝选了十个人出来,准备先让他们各自带上一包鸭子一包鸡去做推销试试。 所以她这一忙,又是半天。 等杨怀誉找到她的时候,她刚收拾完手里的花名册,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脑袋。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容易犯困。”胃口倒是变得奇差无比,估计是累着了。 晏姝把花名册递给了杨怀誉,跳上自行车后座,搂着他的腰撒了会娇:“怀誉~~~” 杨怀誉被她这一声嗲得头皮发麻:“怎么了老婆?” 杨怀誉也不是吃素的,给晏姝嗲了回去。 晏姝听得耳根子一红,忍不住拿脸在他背上蹭了蹭,隔着一层衬衫,能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 真好。 她继续发嗲:“怀誉我好累,我想要你抱我~~~” “回去抱个够。”杨怀誉何尝不想呢,最近晏姝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又顾忌晓萌在仓库这边,两人都好久没有亲热过了。 有时候趁着晓萌上学了能偷摸亲热一下,可是大白天的,经常有人找晏姝,偷摸亲热时常中途被打断,杨怀誉都快憋死了。 这会儿晏姝一口一个怀誉的,还嗲声嗲气的,他又是热血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受得了嘛。 所以他干脆把晏姝载去了新房那里。 院子门一拴,终于可以在自家院子里放肆一把了。 晏姝还以为房子没盖好呢,赶忙推开杨怀誉:“傻不傻,回头被工人看到了要笑话的。” “你才傻,昨晚就跟你说了,新房盖好了,你忘啦?”杨怀誉知道她最近有点状态不对劲,不过他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对劲。 他有点迷茫,抬手摸了摸晏姝的额头,没发烧啊。 这是怎么了? 晏姝干脆在他手心蹭了蹭:“对哦,昨晚好像你提过的,我忘了,不好意思。那我怎么补偿你你才满意?” “你喊我。”杨怀誉闹了好几次了,要她喊老公。 晏姝不答应,总觉得喊不出口,怪难为情的。 倒是喊怀誉喊得顺口,一口一个,嗲嗲的。 杨怀誉趁火打劫,想听她喊一声老公想好久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得牢牢把握住? 不过晏姝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于是她直接抽走了杨怀誉的裤腰带:“你有本事抓我啊,抓到了我就喊。” 等杨怀誉追上来的时候,却被她用皮带捆住了双手,耍无赖:“嘿嘿,你没抓到,是我把你抓到了。” 杨怀誉哭笑不得,只好耍无赖:“好老婆,松开吧,我想你想得厉害,手被捆起来什么也做不了。” “谁说的?上次你不是说了,要演强抢民女的戏码?我要反过来,我强抢民男。”晏姝笑着把杨怀誉推倒在新打的床上,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一番折腾,本就捆得不牢靠的皮带就松开了。 杨怀誉翻身农奴把歌唱,直接把晏姝摁在怀里反攻。 最后晏姝受不了求饶的时候,总算是满足了他一回:“好怀誉,好老公,我不行了,快让我起来吧。” 这一声不喊还好,一喊,那更加完蛋。 杨怀誉黏着她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撒手:“你好坏,下次想要就这么喊,我懂的。” 滚啊,晏姝小拳拳捶他胸口,整个人就势瘫在他怀里,手指尖在他胸口画圈圈:“怀誉,我怎么觉得熟食店这么亏呢?要不不开了,反正只是拿了批条,咱们直接跑销售吧。” 至于老王那里,也让他跑销售好了,出去见见世面不好吗? 不然的话,熟食店还得分一部分利润给公社,好亏啊。 杨怀誉没意见,给她穿上衣服,扶着她坐到梳妆镜前,给她梳头发:“看,咱爹特地给你打的梳妆镜,这高度正好。” 晏姝坐下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真的是很合适的高度,难为小老头了,连闺女什么身高都一清二楚。 很多当爹的能记住闺女的生日都不错了,更不用提身高了,晏楚炀真是画风清奇的难得一见的好爹。 晏姝想了想,还是打算给家里一笔钱,一来这家具她和杨怀誉一分没花,都是爹娘置办的,二来,她在娘家做了四年祖宗,确实挺不像话的,补偿一下自己爹妈也是情理之中。 再说了,要不是为了维护她,爹娘何至于把口粮田都放弃了,就为了让两个哥哥不闹事? 所以,人呐,要有感恩的心,不能觉得父母给自己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鸟儿都知道反哺,何况是人呢。 杨怀誉没意见,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掏出一个红包:“我的稿费,你拿去孝敬二老,他们肯定不会驳了这个面子的。” 晏姝很意外,也很惊喜,打开数了数:“这么多?” “嗯,故事会和知音抢着要,价高者得咯。”杨怀誉很是骄傲,他也能正经赚钱了,以后谁敢说他不务正业,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怼回去。 晏姝与有荣焉,忍不住亲了他两口:“我老公真棒!” 说完就后悔了,忙给自己的话打补丁:“单纯夸奖,不是想要,谢谢!” “要也没有了,都被你榨干了。”杨怀誉羞涩地低头,好像真的是被强抢的民男一样。 搞得晏姝心情大好。 两人打开院门上了锁,兴高采烈地往老宅那边去了。 到了那里,才发现晏婉居然提前回来了,脸色差得离谱。 华少阳正扶着她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等待她下一波的呕吐。 晏姝看了一眼就知道有情况,忙跳下车跑过来问了一声:“四妹,你有了?” “嗯,好难受啊姐,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晏婉一见到晏姝就哭了,也不要华少阳了,直接扑到晏姝怀里求安慰,“怀孩子怎么这么遭罪啊,你和咱娘都太不容易了。我得让晓萌看看,看看小姨多遭罪,以后她就会更加爱护你了。” 晏姝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人民教师啊,连自己孕吐都不忘拿来做文章教育小孩,真是够可以的。 她轻轻拍打着晏婉的后背:“最近吃点清淡的,别碰油腻的,要是实在不舒服,就请几天假吧,我去给你代课几天。” “真的吗姐?你生产队忙得过来吗?”晏婉高兴坏了,还是自家姐姐好,就是疼自己。 又是找红木给她添嫁妆又是帮她代课的。 这么一说,晏姝也觉得自己说大话了,只好看向杨怀誉:“好像忙不过来,要不你姐夫去代几天课?” 杨怀誉别的不敢夸,语文还是可以的,便把这活揽了下来,让晏婉安心休息几天。 不过,他在路过高中旁边的幼儿园时,看到了毛硕,正跟一个五岁大小的男孩子说话:“大宝乖,爹爹晚上来接你好不好?” ???杨怀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下课后回去跟晏姝说了说,晏姝也傻了:“毛硕有私生子了?” 也对哦,这辈子毛硕没能跟他上辈子的老婆结婚,娶了周莉莉,但是不代表毛硕跟别的女人没闹出孩子啊。 这辈子周莉莉上位了,但毛硕的私生子却出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剧情到底是在修正,还是在彻底崩坏? 她也搞不清楚了。 她很想去旋柄洲找一找上次那个神叨叨的道士。 结果她跑过去一看,因为梅雨季节江水上涨,旋柄洲的斗柄已经倒转了。 偌大的长生殿里,只留了一个小道童,歉意地说道:“家师云游去了,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说着,小道童取出一张符纸给晏姝,上面用篆书写了一句话,晏姝还真看不懂。 只能带回去研究。 作者有话说: 三喜:稿费,怀孕,新房落成 晏婉:怀孕好痛苦,妈妈好伟大 华少阳:所以稿费到底是多少? 晏姝:下章告诉你,嘻嘻 杨怀誉:害羞/(//·/ω。·。)。 ◎最新评论: 【蹲蹲更新】 -完- 第84章 、祸水东引(一更) ◎故意的那就是在勾引你,你还犹豫啥?上就对了◎ 杨怀誉对篆书没有研究,晏姝也是一窍不通,两人只能去找林仲远。 林仲远还真是这方面的专家,一看就脱口而出:“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话写得好啊,人生在世,就是要顺着自己的内心活着,但要有个度,这个度就是不逾矩。” 晏姝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依然有些迷茫。 回来的路上,盯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发呆,快到站才在杨怀誉的提示下回过神来。 两人下了车,去供销社把停在那里的自行车骑上,一路又沉默到了新家。 今天晓萌周末,孩子习惯了跟姥姥姥爷待着,所以一睁眼就闹着去了后面老宅那里。 晏姝回来也没接她,因为心里有事儿。 打开新家的院门,看着整整齐齐的三间新瓦房,晏姝心里多少是有点感慨的。 她是从心所欲了,也不知道打人算不算逾矩。 她都打过谁?苏锦娘,老王,她自己的两个哥哥,杨怀誉的大哥。 应该不算逾矩吧?她只是合理还击而已嘛。 谁还没点脾气了。 她求证似的回头看着杨怀誉:“打人不算吧?” “你打的那些当然不算。再说,你带着生产队发家致富,这是大功劳啊,最起码也得混个功大于过吧?都功大于过了,还怕啥?”杨怀誉知道她心里不安,便走过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如果实在是改变不了结局,起码这几年我们拥有过,一起努力过。这不就挺好吗?”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安慰有点阿q精神,但人活着不就是得振作起来过好当下吗? 明天和意外谁都不确定哪个会先来。 那就放下顾虑,顺从内心而活吧。 晏姝反握住杨怀誉的手,背靠在他怀里,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是蹭了一顿。 可别说,这男人的胸膛就是好使,蹭几下就满血复活了。 她仰面朝天看着杨怀誉:“你说得对,不管发生什么,起码都有你跟我一起面对。以后不想这些不高兴的,鼓足劲儿往前过就对了!” 这才对嘛!患得患失总归会影响生活质量。 杨怀誉拿下巴蹭了蹭她脑袋,信心十足:“放心,这次能拿六百块稿费,下次就能拿八百,下下次就一千。别的不敢吹牛,起码我可以让咱们一家三口衣食无忧,帮你打理好大后方,你就放心大胆地做你想做的事,只要你别被别的男人拐跑了就行。” “贫嘴,我有你还不够受罪的吗?越来越贪得无厌了!烦人!”晏姝嘴上说着烦人,心里却偷着乐,有的罪值得一受,多受点还能增进感情呢。 反正新家可以住人了,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以后想什么时候受罪都行,也不怕有人偷听了,多好。 两人进屋收拾了一圈,又把仓库那边剩下的日用品搬过来些,那里也留点,方便什么时候累了直接从大棚过去休息。 * 时间一晃,晏婉的婚期就在眼前了。 这几天苏锦娘总是找沈玉璃嘀咕:“哎,大嫂,你听说了吗?华少阳给了一千块彩礼呢,怎么也没听爹娘提一句啊?我还是找晓萌套的话,不然都被蒙在鼓里了。” 沈玉璃最近懒洋洋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吃得多,睡得也多,苏锦娘来找她的时候,她还在打哈欠呢。 她也不想下床,直接靠在床上打量着苏锦娘:“怎么?你不会以为这钱是给你我的吧?” “什么叫我以为?谁家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沈玉璃装什么清高,一千块钱呢,两家平分就是一家五百,这可是一笔巨款啊,宅基地才二百五。 有了这笔钱能干不少事儿呢。 沈玉璃就知道她在打这个主意,冷笑一声:“我说呢,你怎么会好心来看我。我劝你一句,别惦记那彩礼钱了,公公婆婆就不是卖女儿的人。三妹头婚的彩礼钱怎么回事我也打听过了,你要是以为这次还能闹到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趁早死了这个心吧,别得不偿失。” “哎呦,大嫂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什么叫我闹的?那本来就该是我们的嘛。你想,你我结婚,晏家有没有给咱们娘家彩礼钱?这钱被咱们娘家拿去了,当然要从小姑子身上找补回来,不然亏的不还是晏家嘛。”苏锦娘自有一套理论,而这套理论,是建立在她默认了彩礼就该给娘家人的基础上的。 所以她不但一点没觉得自己错了,还挺理直气壮的。 沈玉璃被她单纯的逻辑逗笑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结婚多少彩礼钱?一百还是一百五?我呢?二百。加起来有人四妹的一半多吗?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区别,最关键的是,这一千块人华少阳说了,是给四妹自己的,处置权在四妹手上,跟公公婆婆都没关系,你懂这里头的区别了吗?” “那晏家就该白养四妹这些年嘛?光是她读到高中就花了家里多少钱哪?她要是不上这个学,钱省下来还不都是你我的?这么一算,她这彩礼不给家里就是她不懂事了。”苏锦娘还以为沈玉璃会跟她一条战线呢。 毕竟那可是一千块啊。 谁想到,沈玉璃居然这么假清高! 简直气死她了! 她以前都是撺掇何慧出头的,现在碰到了硬茬,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她表面功夫做得好,脸上一点看不出不高兴,还笑嘻嘻的。 看得沈玉璃越发讨厌她了。 沈玉璃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下了逐客令:“什么叫白养?我看公婆的福气在后头呢,一个三妹一个四妹,不知道比家里这两个老爷们强多少。你就别惦记人家兜里的钱了,有这个功夫,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累了,要休息了,你走吧。” 苏锦娘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堆着一脸的假笑,去了老王家里。 她,沈玉环,田雪婵三个,经常在这里碰面,家长里短的聊一聊,再撺掇沈玉环给沈玉璃找点麻烦。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玉环居然变了个人似的,不听她们两个忽悠了。 苏锦娘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沈玉环到底在怕什么。 只要对症下药,沈玉环一定又会成为她的排头兵,努力膈应沈玉璃。 这么想着,她便直接钻进沈玉环房里去了。 结果没想到,老王今天居然在家,导致她一来就看到了不得了的画面,惊得她话都说不利索了,直接转身躲去了堂屋。 好兴致被破坏了,王谷丰也就不继续了,整理好着装,出来后冲苏锦娘笑了笑:“我跟玉环说了,谁再撺掇她胡闹我就揍谁,锦娘,你可得帮帮我,要是你知道有谁不怀好意给她出馊主意,你一定得告诉我,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苏锦娘回了老王一个腻死人不偿命的笑:“你放心吧,起码我不会撺掇她。” 老王转身出去后,脸上的笑立马消失了。 这个苏锦娘可真不安分,居然跟他演戏,那就看谁演得过谁好了。 他直接去了后面,找到晏浒要跟晏浒喝酒。 晏浒刚杀完一头猪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块肉和一盆猪下水,闻言叫王谷丰坐着,等他炒个下酒菜。 结果王谷丰却拦住他:“不用了浒子,我就是心里不痛快,刚被别的小媳妇看到不该看的了,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她男人,所以找你来吐吐苦水。” “不该看的是什么?”晏浒还有点天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王谷丰只能说得直白一点:“哎呀,就是裤.裆里那二两肉!你说说你,非得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臊不臊啊?” “哦,这个啊。”那还真是挺臊的,晏浒扯了条板凳坐下,“那小媳妇是谁啊?要是长得漂亮,你就收了呗。” “浒子,你是真虎啊?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你别一天到晚给我出馊主意了,我就问你,这事换了你你怎么做?”王谷丰怀疑晏浒名字没取好,太虎了。 他要是知道这个小媳妇就是他女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懊悔呢,真是坑自己的一把好手。 他忽然有点后悔过来了,跟这对夫妻扯上关系不值当,得被他们带傻。 去年不就是么?要不是他听了苏锦娘的忽悠,说不定他跟三妹都成了。 哎! 他这唉声叹气的样子,叫晏浒见了直来气:“我说了你别不高兴,要我看,这事能咋滴?看那小媳妇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呗。故意的那就是在勾引你,你还犹豫啥?上就对了。要是无心的就看你了,你要是对她没意思,就当这事没发生。” 王谷丰点点头:“也对,挺有道理,那我听你的。” “哎?那小媳妇是谁啊?我认识吗?你要是在家里不方便,可以把人带我这来啊,我和锦娘正好要去前面帮着操办四妹结婚的事儿,屋里空着给你做美事不是正好吗?”晏浒一脸的坏笑,还真当王谷丰要有艳遇了呢。 王谷丰沉默了片刻,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似乎在挣扎,似乎在取舍。 片刻后他拒绝了晏浒的好意:“不行,我不能做这禽兽事儿,别的不说,玉环还怀着我孩子呢,我怎么能背着她乱搞。再说了,那小媳妇估计也看不上我,整个事情就是一误会,误打误撞的误会。” “老王,你扪心自问,真要是误会,你会特地跑来问我吗?你肯定是对那小媳妇有想法!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我肯定帮你保密。”晏浒还想着成人之美。 结果下一秒王谷丰回他一句:“真的吗?哪怕这个人是你家锦娘也没关系?” ◎最新评论: 【…………真蠢啊活该让人家当枪使……】 -完- 第85章 、晏婉大婚(1)(二更) ◎婶子,是我,我能见见婉妹吗?我想她了◎ 晏浒没想到老王跟他绕了半天的弯子,最后却绕到了苏锦娘身上。 他懵了,短暂的茫然之后,便是无法抑制的怒火。 他扑上来扯住了王谷丰的衣领子:“你说什么?你跟锦娘有一腿?你妈的,老子打不死你!” 王谷丰早就知道晏浒没脑子,在晏浒扯住他的瞬间,便直接把衬衫扯开,崩了扣子也不在乎,随后直接金蝉脱壳,溜之大吉。 都跑到门口了,才回头嘲讽了一句:“浒子,这就是你不对了,虽然锦娘夸我比你的大,但你也不能不讲道理啊,是她偷看的我,跟我有个屁的关系!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好好哄着她吧,她今天能偷看我的,明天就能偷看别人的,你这一脑门子的绿油油,也不嫌丢人吗?” 嘲讽完王谷丰就跑了,连个打架的机会都不给晏浒留。 晏浒气得双目泛红,骂骂咧咧地到前面晏卫华家找到苏锦娘,也不管苏锦娘在干什么,冲过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还好苏锦娘旁边有人扶了一把,不然可就摔到身后的铁犁上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扶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田雪婵,毕竟是叔伯妯娌,两人经常在一起议论别人家的是非。 这会儿见晏浒二话不说就打人,立马维护起苏锦娘来:“晏浒你抽的哪门子疯?上次把锦娘孩子打没了,还不吸取教训?万一这次再打出人命来,你怎么跟你娘交代?” 晏浒还从没把田雪婵放在眼里过,一个二婚的女人,在晏家根基都没扎稳呢,也想教训他?真把自己当颗蒜了! 他呸了田雪婵一声,直接上前一步,扯着苏锦娘的胳膊把她往家里拽,痛得苏锦娘鬼哭狼嚎的,声音从晏卫华家一直传到了后面晏家老宅这里。 吓得尤红芳立马丢下手里的活,跑出去看了看。 这一看不得了,苏锦娘果然又出事了,被晏浒拉拉扯扯的,嘴角破了不说,地上还蜿蜒着一抹血痕。 不过那血痕一看就不是嘴里的,而是身上的。 完了,怕不是又怀了,又要把孩子给打没了? 尤红芳急了,跑过去扯开晏浒:“你又抽的哪门子疯?没看到锦娘出了这么多血?” 晏浒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他看都没看一眼,搡开尤红芳要把苏锦娘带回家收拾,害尤红芳一个趔趄摔到旁边的黄瓜架子上去了。 虽然没摔出什么好歹来,但是手上被那黄瓜架子扎了一手的刺,痛得尤红芳直接给了晏浒一个大耳刮子:“混账东西!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整天丢人现眼没别的吊本事了,还不给我撒手!” 晏浒长这么大还真没挨过他娘的打,一时间给打懵了,等他回过神来,尤红芳已经把苏锦娘往赤脚医生那边送了。 晏浒咽不下这口气,追了上去。 因为赤脚医生家就在杨正堂家隔壁,而杨怀誉正好在杨正堂家里邀请他明天去晏家吃酒席,这闹哄哄的,两家人便在门口遇上了。 杨怀誉本来不想多事,但他一想到真出了什么事可能还是得晏姝来善后,只好跟过去看了眼。 这一看,正好发现晏浒上蹿下跳要打人,便走过去摁住了晏浒:“晏二哥,有事好好说。” 晏浒心里有气呢,也没给杨怀誉面子,抬手就想把人搡开,结果杨怀誉脚下纹丝不动,硬是把他扯了回来,还警告了一声:“晏二哥,你是不是以为我当兵三年是闹着玩儿的?你要是再闹,我就不客气了。” 晏浒本能地想骂人,结果他一扭头,对上杨怀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直接就消停了。 这眼神他见过,跟晏姝要卸人胳膊时一个样! 这两口子,还真是臭气相投了,都喜欢卸胳膊? 草!晏浒心里暗骂一句,不挣扎了:“三妹呢?把她也喊过来,她二嫂这阵子不都跟她在大棚学技术吗?她不会不知道她二嫂跟王谷丰乱搞吧?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吗?她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杨怀誉一听,果然,这些没脑子的人就喜欢把锅往晏姝身上甩。 当他杨怀誉是死人么? 他冷笑一声,依旧死死摁着晏浒:“王谷丰?啊,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到大棚来,难道不是为了他老婆欺负大嫂的事儿?你跟大哥感情那么好,不会不知道吧?也是,你们这种甩手掌柜,怎么可能关心自己女人的死活呢?能睡,能生,能打,能骂,这就够了,跟养条小猫小狗有区别吗?”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猫狗犯错我就直接宰了,犯得着这么动气?”晏浒总是抓错重点,还自以为还击得有理有据。 杨怀誉被他逗笑了:“你动气不过是以为自己戴了绿帽子,可你有证据吗?有冷静下来调查落实吗?别的我不敢夸口,起码二嫂在大棚这里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一起上工的嫂子婶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不会以为她真的有这么大胆子吧?” 也是,光天化日的,苏锦娘嘴硬人怂,应该不至于。 晏浒可算是冷静了下来,但心里还是有疑惑:“可王谷丰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 说他的那玩意儿比他的大呢! 这种荤话,要是没有奸.情那能说得出来吗? 根本说不出来的! 晏浒想着又开始生气了,总感觉这绿帽子是摘不掉了,都怪苏锦娘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他打两巴掌都是轻了。 杨怀誉听了半天他的控诉,直接反问道:“那你去找王谷丰吧,把裤子脱了比一比,说不定是你的比他大呢,那不就证明他是在放屁了?” ……晏浒再次陷入了迷茫,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的? 杨怀誉可真够野的啊,一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情羞涩嘛。 不过这招确实管用,晏浒做事大多不过脑子,但凡过脑子做的都不是聪明事儿,而现在,他就照着杨怀誉的聪明法子,求证去了。 不一会得意洋洋地赶了过来:“嘿嘿,你小子,可以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招儿?” 杨怀誉不想跟他拉拉扯扯的,在他一拳捶过来的时候直接侧身避开了。 拉架的时候是不得已,现在晏浒不打人了,没必要再有肢体接触。 晏浒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不过他不生气,误会解开了就好,苏锦娘没跟王谷丰乱搞就好。 现在他终于有空关心苏锦娘的死活了,忙问了尤红芳一声:“娘,锦娘没事吧?” 尤红芳白了她一眼,扶着刚刚结束了观察可以下地走动的苏锦娘:“还好意思问呢!差点把这胎又给打没了!我警告你,锦娘月事不准,只要没来,都给我当怀孕了对待,记住没有?” 晏浒挨了他娘一记眼刀子,有点讪讪的。 他这认有个好处,气头上没有道理可讲,气过了自己错了也会认。 所以他乖乖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尤红芳走过来在他脑门上糊了一巴掌才算完,随后扶着苏锦娘回去了。 杨怀誉功成身退,去大棚那里给晏姝邀功,求奖励。 晏姝听罢这通闹剧,哭笑不得:“我二哥真是,连王谷丰都能戏弄他了,他还傻不拉几的给人当枪使,真是蠢到家了!这事辛苦你了,晚上好好表扬你。” 杨怀誉羞涩地低下头:“这次肯演那个剧本了吗?” “好,听你的。”晏姝一想到杨怀誉上次给她看的那个“剧本”就臊得不行,正好唐大姐过来交接班,晏姝便扯着杨怀誉出去了。 到了外面,热风一吹,怎么感觉心里的燥意更强烈了? 只能转移注意力,去老宅那里帮忙布置。 因为晏婉婚期离得近,宅基地的新房也来不及盖好,所以就在老宅这里结婚。 这会儿院子门口的墙上已经贴了大红的双喜,尤红芳安抚完苏锦娘,也回来了,继续给晏婉的婚服收尾。 晏姝过来帮忙清点嫁妆的时候,尤红芳提了一句:“三妹你有空说说你二嫂,她还惦记着四妹的彩礼钱呢,不然也不会到处撺掇人惹事,挨顿打也不冤枉,但我是做婆婆的,总不能看着你二哥真把她打出个好歹来。她现在有求于你,应该会听你的。” “娘,我心里有数,这事你别管了,毕竟婆媳之间有点什么都容易嫉恨上。”晏姝帮忙把地上的线头清理干净,随后就出去了。 去了趟隔壁王谷丰家里。 王谷丰正在敲打沈玉环,让她别总掺和晏家的事:“我今天宁可得罪人也要帮你挡一回,全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要是死不悔改,咱俩就真的别过了,直接散伙吧!” 晏姝正好听到这句话,心道王谷丰也不是很糊涂,那就先不提这事了。 再说了,确实是苏锦娘怂恿沈玉环在前,王谷丰护着自己女人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晏姝笑着敲了敲房门:“老王哥,熟食店投资太大,我暂时不想开了,你看,你愿意跟知青一起去跑销售吗?你要是怕不稳定,那就等我打出名气再说。” 毕竟供销社的职位旱涝保收,还能暗地里捞些油水,不能只看明面上的工资多少。 王谷丰想了想:“那就再看看吧,你嫂子再有几个月快生了,我还是留在她身边照顾着点好。” “那行,回头我去县城给你们的孩子带两身小衣服,就不聊了,我忙去了。”晏姝又不傻,那沈玉环的眼神充满敌意,连伪装都不做,她不会没事闲的自找麻烦。 等她一走,沈玉环果然闹了起来,这次学聪明了,不说晏姝的坏话了,而是哭自己没有安全感,没有保障。 “我好羡慕三妹四妹啊,都能正经领证结婚,我呢?我要是哪天惹你不高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哎,我的命好苦啊。”沈玉环匍匐在王谷丰膝盖上,楚楚可怜地样子驾轻就熟。 王谷丰低头看着她,思来想去,准备过两天找公社书记谈谈沈玉环户口的事。 * 晏婉和华少阳即将大婚,华少秦作为华少阳的弟弟,当然也收到了请柬。 但是他不打算参加。 为了表达歉意,他特地提前一天过来跟华少阳赔罪。 兄弟俩今晚借住在了仓库这里,促膝长谈。 华少阳觉得他没必要这样:“你嫂子怀孕了,年底孩子出生你也不来?你可是孩子亲叔叔。开过年孩子满月,百日宴,抓周,你都不来吗?你自己问问自己,你过意得去吗?” “哥……你别说了,我会努力挣钱的,提前把礼物备好。”华少秦依旧在做黑市投机倒把的行当,一旦被抓,是要吃牢饭的。 但是他不在乎,黑市来钱快,他急需证明自己,顾不得了。 华少阳劝不动他,无奈之余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为了一个不肯离婚的女人,何必呢? 不该是自己的,苦巴巴地求着也没用,到最后还不是一厢情愿,感动的只有自己而已。 他把华少秦送他的结婚礼物收下,不劝了,只说了一句:“你小心点,要是被抓了,就更没戏了。” “我知道。”华少秦情绪低落,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思来想去,他还是问了一句:“她有没有找过你?或者,有没有找过晏姝姐?” “找我们做什么?”华少阳还不知道华少秦送了沈玉璃那么贵重的一条翡翠项链,所以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华少秦却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没找就好,没找就好。” 没找,那就是把项链收了,不打算还给他了。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说明她心里有他的。 华少秦这么安慰着自己,半夜趁他哥睡着了,便悄悄起床,摸黑去晏澈家后院听了会墙角。 晏澈和沈玉璃果然过得不幸福。 都半夜两点了,还在吵架。 晏澈闹着想要,一直嘀咕:“这都五六个月了还不让碰?医生都说了没问题,你矫情什么?非得逼我去外面找一个?” “晏澈你还是不是人?咱们的协议里写得一清二楚,孩子生下来之前,我身体恢复之前,你都不准以任何理由逼我跟你同房。再说了,六个月怎么了?六个月就绝对不会出事了?月份越大,出事后我的风险越大你不知道吗?你想我死你就直说,没必要这么迂回曲折,真虚伪!”沈玉璃气死了,这人果然信不得,这么快就耍无赖了。 “你又来了!我怎么就虚伪了?我说的不是实话?你都憋了我半年了,还不准我有点想法?我是个男人啊,我有生理冲动的,一次两次我能忍,一年两年你让我怎么忍?”晏澈也恼了,以前的沈玉璃多小意柔情啊,通情达理,体贴入微。 现在的沈玉璃,就像是吃了炸.药的刺猬,要么扎他一身刺,要么炸他一脸灰。 这日子过得,一点指望都看不到。 他忽然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不该签这个狗屁协议的,自己坑自己呢。 他憋闷,苦楚,无处发泄,只能寄希望沈玉璃良心发现。 沈玉璃怎么可能发现什么良心? 她发现的只有晏澈越来越多难以容忍的缺点。 大男子主义,自以为是,甩手掌柜,两个女儿的生日倒是记得,但是孩子上几年级了,功课有没有问题,全然不知道,也不过问,就知道甩给沈玉璃。 沈玉璃自己还怀着孕,只能拜托何慧隔三差五过来管管。 这一点她得承认,何慧是真的宠孩子,每次孩子一见着她,就像是小家巧儿一样,扑腾着翅膀往她怀里钻。 看得沈玉璃可羡慕了。 自己要是也有女儿就好了,亲生的到底不一样,血浓于水的亘古优势,是什么都比不过的。 她忽然特别希望肚子里这个是个闺女,不过她有点悲观,村里人都说她屁股翘肚子尖,肯定是个小子。 愁死她了。 有些事真不是可以心想事成的,就好像晏澈,并不能因为她的回心转意就真的变成一个好男人。 装了两个月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一开始还能做做饭洗洗衣服,后来见何慧常来,就全扔给了何慧。 沈玉璃心里过意不去,但是月份大了身子沉了,也只能先厚着脸皮让人家代劳。 总想着等以后帮衬何慧一把,到头来是自己一直在受人恩惠,想想就憋屈。 所以,在晏澈提出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时,她忽然特别好奇:“当初何慧怀孕,你也是这样三天两头地闹?她可真能忍。” 晏澈没想到沈玉璃好端端地会提何慧,本能地觉得她在找茬,想也不想就回道:“对啊,人何慧什么都听,人挺着大肚子还能下地干活,哪像你,都不让自己男人碰,可把你矫情的。” “她这么好你找她去啊。就是可惜啊,人家宁愿给老张家当老妈子,也不会跟你过了。”沈玉璃当即阴阳怪气起来,每次面对何慧,她的心情都特别复杂,也特别割裂。 一边因为自己无意中破坏了何慧的婚姻而感到羞愧,一边又因为何慧现在的改变而感到钦佩,但是同时,身为晏澈现在的配偶,她又本能地会吃何慧的醋,会在意晏澈提到的每一次对比。 甚至不知不觉地,潜移默化地,自己也开始主动提出这种对比了。 所以她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真是糟糕,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女人了。 果然环境使人堕落,她还能守得住本心吗? 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她可能真的没有力气跟晏澈走下去了。 她努力过了,她尽力了。 即便每每想到晏澈是她第一个男人,想到她和晏澈也有过风花雪月的曾经,可日子就是在这些鸡毛蒜皮一地鸡毛里,再也回不去了。 当然,晏澈愿意不提她和华少秦的那段,给两人一个重新走下去的机会,她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但是感动过后,还是会忍不住设想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那天在桑树林没有彻底把话说死,如果她能鼓起勇气,冒着一无所有的风险跟华少秦远走高飞,也许未来也不会太差?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特别想哭,也特别怀念华少秦对她的黏糊和专情。 鼻头不觉有些发酸,耳边传来晏澈摔门出去的声音,沈玉璃跌跌撞撞下了床,打开自己的小箱子,取出里面的翡翠项链,反复摩挲。 要是先遇到的是华少秦就好了。 他虽然幼稚了些,说话不过脑子了些,但是起码他敢闯敢拼,对她专一深情。 这些都是晏澈不具备的优秀品质。 她好恨,恨晏澈把她骗上贼船,恨自己放弃了下船的机会。 她把项链放下,重新锁进去,躺在床上,泪湿沾巾。 屋后的华少秦,一直站在墙根那里,直到屋里没了声音,才转身离开了。 躺在仓库里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上圩村的楚博梁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收到了结婚请柬,以老同学的名义。 同时他也知道了晏婉怀孕的消息,心里除了酸和恨,就只剩下无尽的羡慕。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钟瑞芬都结婚大半年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开始还能抱钟朵朵的孩子解解闷,后来钟朵朵被宋家设计骗走了孩子,就再也抱不回来了。 钟大奎天天催生,每天早上必定端一碗莲子汤给钟瑞芬,偏偏钟瑞芬气性大得很,说什么不生多好,永葆青春,气得钟大奎好几天不跟她说话了。 这会儿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睡得呼呼的。 雷都打不动! 正好,楚博梁偷摸爬起来,钻到西屋,从自己的那一堆旧课本里,翻出当年写给晏婉的情书。 这年头纸贵,所以晏婉直接在信纸背面回的话,字迹清秀娟丽,一看就是蕙质兰心的女孩子写的。 他看着那一句“我也喜欢你”,不觉眼睛发红,脑子发热。 最终竟然偷摸渡了河,跑晏家门口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尤红芳就起来请帮忙的小媳妇和婶子们进门。 得有人给晏婉净面,还得有人给她梳头,再有人充当司仪,指挥整个结婚的流程。 人都请好了,净面的是沈玉璃,梳头的是晏婉她三婶,当司仪的是尤红芳娘家姐姐。 尤红芳喜气洋洋把这三个人请进门,却发现门口还蹲着个人。 她一时好奇,以为是来贺喜的,便说了一声:“小伙子,还没到时候呢,等会再来,给你吃喜糖。” 楚博梁闻言抬起头来,甩了甩一脑门的露水,直接央求道:“婶子,是我,我能见见婉妹吗?我想她了。” ◎最新评论: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 【真糟心啊这几个狗东西……】 -完- 第86章 、晏婉大婚(2)(一更) ◎晏婉给了楚博梁一巴掌,以及一个滚◎ 尤红芳活了大半辈子了,也不是头一次见新娘子新婚当天,旧情人上门找事儿的。 所以她很快平静下来,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是小楚啊,晏婉今天结婚,不方便见外人,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呢?楚博梁不甘心,当即推开尤红芳,要往里面硬闯。 反正按规矩,新娘子在拜堂之前是不能见新郎的,也就是说,这会儿晏家老宅这里,并没有华少阳这个女婿撑腰。 至于过来帮忙的三个女人,对楚博梁这种青壮年男性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阻力。 所以他一路推开这个搡开那个,真就不费事儿地冲到了晏婉闺房里面。 晏婉刚醒,头发有点乱,正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看起来没睡够,要不是今天办婚礼,她能睡一天。 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个孕妇了。 不得不说,怀孕的晏婉可真漂亮啊,身上散发着一种即将为人母的特殊光辉。 看得楚博梁心中一动,忽然之间就特别想哭,特别后悔。 去年那场闹剧,是他错了。 晏婉的姐姐是个什么情况他心里一直有数的,也知道宋家是怎么磋磨她姐的,这些事晏婉三不五时地就跟他嘀咕,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对晏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也知道晏婉特别护着她姐,姐妹俩从小到大不但没有红过脸,连一丝一毫的不愉快都没有闹过,都是那种愿意为对方考虑的、掏心掏肺对对方好的,真正的亲姐妹。 楚博梁曾经是那么的羡慕晏婉和她姐姐的关系,相比之下,他和家里的哥哥姐姐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有时候会想,要是楚保国是他亲哥就好了,他跟自家兄弟姐妹话不投机半句多,跟堂哥楚保国却可以天南海北,秉烛夜谈。 所以,在晏婉没经过他同意就拿他当挡箭牌应付宋家的时候,他应该想到,晏婉应该是为了维护她姐,一定是宋家又不做人事了。 可是当他哥收到消息来找他确认的时候,他居然一时发懵,没能意识到这里头的玄机。 他的茫然和震惊,让他哥确信他肯定被蒙在鼓里,便开始嘲笑他,挖苦他,被结婚了都不知情,算什么男人。 他气头上找晏婉对峙,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是跟晏婉闹了个不欢而散。 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先去低这个头,加上家里哥哥嫂嫂总是挖苦他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他便一时冲动,答应了媒人,跟钟瑞芬结婚了。 就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是个不被女人拿捏的纯爷们儿。 婚后也有过短暂的甜蜜时光,可是,钟瑞芬到底是村支书的女儿,哪里是他这样的平头老百姓能驾驭得了的? 没多久就暴露真面目了,大小姐脾气,总爱使唤人,矫情,也不吃那不吃的,别人家为了一日三餐可以混个温饱而发愁的时候,她却整天挑三拣四,要么嫌弃油水重了要减肥,要么嫌弃肉太肥了吃不下去。 几次三番之后,楚博梁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把自己给坑了。 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啊,这是娶了个姑奶奶啊。 人一失意,就容易忆苦思甜,尤其是过往的那个人特别温柔似水特别乖巧懂事,就很容易引起今昔对比的反差,让他悔不当初。 他现在特别想重新来过,趁着晏婉还没有穿上嫁衣,趁着这饭还是夹生的,也许不能变回生米,但起码也不是熟饭,不是完全没指望了。 他扑上来紧紧握住晏婉的手,蹲在她床前,姿态足够放低,卑微地仰视着端坐在床边的女人:“婉妹,别嫁了,等我回去离婚,我还跟你好。” 晏婉本来没睡醒,这下好了,被吓醒了。 彻底醒了。 她看清楚了,面前这期期艾艾的,不是以前那个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楚博梁吗? 啧啧啧,风水轮流转啊,轮到他来做卑微乞怜的哈巴狗了? 就是可惜了,她已经移情别恋了。 她一根一根掰开楚博梁的手指,左手捏着楚博梁的下巴,右手高高扬起,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滚!” 晏婉是笑着说出这个字的,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只是平静地、不带感情地说了一个字而已。 楚博梁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也打急眼了。 他不甘心,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后,又抱住了晏婉的腿:“打是亲骂是爱,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跟这个姓华的老男人在一起不过是伤心时的一种慰藉,你根本不爱他不是吗?他就是一个临时找来的替代品,是你故意气我的!婉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嫌弃你怀了他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的,只要你肯回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对着来了。” 晏婉很无语,她以前还真没发现,楚博梁明明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 她笑了:“第一,我心里早就没你了,你不过是我少不更事时犯的傻而已,我很庆幸及时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第二,华少阳他不老,也就二十七而已,你以为自己年轻几岁就可以拿年龄来攻击别人了?怎么,难不成你都活不到二十七,所以你嫉妒他?” “第三,华少阳跟我是两情相悦,不存在替代你的说法,你以为你谁啊?你有这么金贵吗?值得我搭上别人的一生来气你?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第四,居然说什么不嫌弃我怀了孩子,你谁啊?脸怎么这么大呢?我孩子有爹,落不着你装好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别说话了,免得别人把你打死了还得搭上别人的命,为你这种黑心肝,不值当!” “可是婉妹,我只是想表达我的诚意,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误会我了,我……”楚博梁也明白,自己的处境非常被动非常耻辱,可是事已至此,要是不能挽回晏婉,他不是白白挨了一顿打? 他不甘心,再次黏糊了上来。 晏婉急忙往门口避让,嫌弃得像见了瘟神似的:“楚博梁,我今天跟你把话说清楚,当初撒手的人是你。身为一个男人,你连起码的敢作敢当都做不到,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我面前装深情?” “你自以为是地跑过来,考虑过对我的影响吗?怎么,我晏婉是有多不要脸,明明肚子里揣着华少阳的崽,背地里却跟你楚博梁不清不楚的?你觉得有可能吗?你也配我为你担下这种骂名吗?” “还有,你一个没离婚就想骑驴找马的脏男人,也好意思来说你爱我?呸!赶紧给我滚,不然我拿扁担抽了!” 晏婉说着真就大步流星往堂屋来了,扁担是个好东西,用处多多,打人也趁手,都不用特地找别的工具。 等她抄起扁担准备动手的时候,那楚博梁到底还是灰溜溜地走了,气得在门口大骂:“未婚先孕的臭表子!真把自己当个宝了!老子就是看你不爽,所以才过来给你找找气受!一大早就犯口角,晦气死你!祝你跟你姐一样,今年克死一个做寡妇,明年再克死一个,做二婚寡妇,呸!” 这话一骂可就骂了两个人呢,还咒杨怀誉和华少阳去死。 这下晏婉彻底爆发了,抄起扁担追出去,对准楚博梁的大腿就是一下,瞬间把这个贱男人拍倒在地上,这还不算,晏婉又丢了扁担,趁着这畜牲没爬起来,骑在他身上,啪啪啪左右开弓,打得他口吐血沫沫,鼻歪眼斜都不肯撒手。 正好晏姝吃了早饭过来帮忙操办婚礼,见状吓得赶忙冲过来把她扯开:“四妹你干嘛?你是新娘子,不要见血,我来!” 说着晏姝也不打听一下怎么回事,直接把楚博梁拎起来,带到门口去揍。 她都不废话,直接卸了这畜牲的两条胳膊,再一脚把他踹飞,让他连滚带爬地狼狈逃走了。 晏姝确定他真的滚了,才回到院子里,掸了掸晏婉身上的灰:“吓死我了,你这都要当妈的人了,可不能跟这种大块头动手了,万一伤到自己和孩子,可不得了!” “姐,下次你教我怎么卸胳膊吧,果然还是你这招省事。”都痛得楚博梁没力气骂人了,可见杀伤力巨大。 晏姝笑着说没问题,揽着晏婉把她往屋里带:“快洗漱吧,时候不早了。” 因为晏婉不是外嫁,所以晏姝提前准备了八辆牛车,凑个“八抬大轿”的寓意,再把嫁妆拉上,吹打班子跟上,从村里出发,一路吹打到公社,再从公社折回来,送到老宅门口。 这就算是送嫁了。 费用她承包了,给爹娘减轻一点负担,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这样的好意晏婉当然不会拒绝,这是她亲姐,最亲最亲的姐。 所以她安安心心听从安排,高高兴兴洗漱梳妆打扮,穿上大红绸缎的嫁衣,等晓萌在她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才盖上盖头,在晏姝和尤红芳的搀扶下,往最前面那辆绑着大红花的牛车去了。 因为华少阳的爸妈请不下假赶不回来,所以这二拜高堂就只拜了尤红芳和晏楚炀。 夫妻对拜的时候闹了个笑话,华少阳可能是太激动了,晏婉还没跪呢,他就噗通一声给跪了,干脆趁势打开随身携带的首饰盒子,当着亲朋好友的面,给晏婉戴上了戒指。 门口围观的小孩子们一阵起哄,闹着要吃喜糖,大红色的喜纸纷纷扬扬落下,唢呐声里,晏姝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桩大事,总算是让小妹风风光光地把婚结了。 她握着杨怀誉的手,十指相扣,肢体语言最是能体现两口子的感情,她依偎在杨怀誉肩头,满脸的幸福,好像拜堂的是她闺女似的。 杨怀誉特别能机会她这种心情,便把她握得紧些,再紧些。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有欣喜,有宽慰,也有感动和庆幸。 这辈子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岁月静好,在乎的人都可以顺心遂意。 接下来的闹洞房,晏姝就不参与了,几个叔伯兄弟她都提前打过招呼,人华少阳是搞技术的,体面人,玩不来那些丑陋的习俗,不准刁难人家。 所以大家只是象征性地闹了几把喜糖就算走完了这个流程。 夜深人静,宾朋散去,晏姝忙完后终于可以躺在床上。 她枕在杨怀誉胳膊上,算了算日子,马上就六月了,他俩的婚礼也快了。 ◎最新评论: -完- 第87章 、亲娘催生(二更) ◎在距离婚礼还有三天的这晚,给晏姝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惊喜◎ 不知不觉间就入了夏。 沿江地区热得早,早在阳历五月收割小麦的时候就可以穿上衬衫短袖了。 现在六月,更是热得人大汗淋漓,好在晏姝的新房靠近大河,河风带着温润的湿意,多少可以带走一点点燥热的感觉。 晏姝今天难得没有忙碌。 第一批熟食全都做出来了,许悠琳他们已经背上了样品出去跑销售。 因为天热,晏姝把提成点给他们定高了五个百分点,说好等天凉了还降回百分之十。 大家都没意见,三五成群地往县城或者江对岸去了。 水稻田里的插秧工作也收尾了,晏姝把后世抛秧的技术进行了示范和推广,导致二队是三个生产队里最早收工的。 为此,一队三队抢着要她去做示范,还答应给她记上工分,年底分红算她一个。 这样的好事晏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整天像个蜜蜂似的,在三个生产队之间来回奔波。 现在可算是把一队和三队都教会了,抛秧的原理很简单,难的是操作。 下手的力度要不轻也不重:要是轻了,那秧苗就漂在水里,难以扎根,还得再次用手往泥里摁,反倒是耽误时间;要是重了,那就伤根,还容易砸得到处都是泥水飞溅。 落地后的植株分布要不挤也不稀:太挤了要人工匀苗,稀了要人工补苗,后期浪费的时间可能比直接插秧还多。 所以偷师的人学得不伦不类,只能请她现场指导。 好在最忙碌的时间总算是过去了,夏蚕还没上,大棚里空着在透气,晏姝无事可做,在家里歇着。 因为春蚕茧制的丝绸卖给了省城的国营商场,价钱非常喜人,所以大家现在对晏姝的管理和她娘的技艺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个卯足了劲儿等夏蚕上新。 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打听一声,哪天才能到大棚里上工。 晏姝挺能理解他们雀跃的心情,便开了生产队广播,让大家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再过几天蚕宝宝就来种了,到时候有得忙。 终于安抚好这群一闲下来就发慌的妇女们,晏姝便在家里陪陪孩子。 晓萌并不是很喜欢新家,总觉得少了点人气儿。 这会儿正一边写字一边嘟囔:“我想姥姥姥爷了,娘,我们今天去后面蹭饭吧?” 晏姝哭笑不得,也是,孩子从小在老宅那里长大的,她前头三年多时间就顾着听从键盘的指挥作天作地了,也没怎么关心孩子,孩子情感上更亲姥姥姥爷也是正常。 她便看了眼时间,起身把新买的自行车推了出来:“那走,萌萌坐前面大杠。” 一听真的可以回后面去,晓萌高兴坏了,晃悠着两只羊角辫儿跟到门外,晏姝想想还是给杨怀誉留了张便条,用砖头压在了门旁边,骑车带着晓萌往老宅去了。 晏婉的宅基地申请在了老宅后面,正好老王他弟隔壁那家是个老光棍儿,年前人没了,地被生产队收了回来,所以晏婉和华少阳就把地拿了下来。 跟老宅一前一后斜对角,离得挺近,照顾爹娘也方便。 最近天天敲敲打打在盖新房,工人吃喝都在老宅这边。 所以她娘挺忙的,她爹也没闲着,又接了不少家具的活儿,小老头子一天都闲不住,哪怕腰疼也要干活。 晏姝劝过几次,现在她和杨怀誉不缺钱,上次杨怀誉还把第一笔稿费的六百块全都孝敬给他们了,拿着钱好好歇着养养身子不比什么都强吗? 结果小老头子说什么? 说那钱他之所以收下来,不过是不想拂了女婿的面子,他已经把钱用晓萌的名义存信用社去了,留着以后给晓萌花。 晏姝实在是没辙,只能由着他整天跟他的凿子锯子锤子做伴。 今天到后面一看,果然又在打家具,晏姝一问,才知道是给宋家打的。 晏姝有点茫然:“哪个宋家?上圩村的?” 那宋建华不是不跟她爹说话了吗,怎么好意思又找她爹打家具的。 晏楚炀笑了笑:“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说,宋骞这都走了第五个年头了,还有啥恩怨经得起时间的消耗啊。这些家具是给宋宇打的,四妹不是结婚了吗?他也死心了,刚答应了说媒的人,跟那钟朵朵凑数过日子去了。” “钟朵朵?”这算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晏姝想不通,“她不是跟宋寰生了孩子吗?怎么好嫁给宋宇啊?” “你忘了?当初宋家不还想让你跟宋宇凑一对的?他们就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思想,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就行,反正宋宇是孩子小叔,肯定比别的男人对孩子亲,加上宋寰疯了,李美丫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日子总得往前过。这么一来,小孙子总得有人带吧?谁带能有亲妈带了好?所以这不就,凑一起瞎过了。”晏楚炀其实也不大看得上宋家这样的做派。 但是那钟朵朵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之所以能答应下来,想的就是把宋寰和宋宇的地都吃了给她儿子,所以宋家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晏姝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乱糟糟的关系,忽然很想笑:“宋家这是何必呢?绕来绕去,还不是又找了个嫁过人的。” 跟曾经的她一样,也顶着寡妇的身份呢。 这下不嫌晦气了? 也是,反正在他们看来,钟朵朵“克”死的又不是他们的儿子,当然可以宽大处理了。 而晏姝是宋骞没了的罪魁祸首,当然要往死里打压折磨。 晏姝冷笑一声,觉得这家子怕是有好戏看了,不过她就不去凑热闹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 她让晓萌自己去玩,卷起袖子去厨房帮忙。 晓萌一落地就扑到晏楚炀面前,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姥爷,萌萌马上放暑假啦,可以住这里来吗?萌萌想跟姥爷学本事。” 那还用问? 晏楚炀这一个多月来不知道有多想小家伙,闻言丢下手里的活,把小妮子架在肩膀上骑大马去了。 稚嫩的笑声,咯咯咯地传到晏姝耳朵里,她把柴火塞进灶膛里,跟她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尤红芳最近气色大好,几个儿女除了最小的晏泓还在上学,其他的都有着落了,这当娘的可算是熬出头了,只等晏姝这边婚礼一办,她就可以彻底功成身退了。 能不高兴吗? 更高兴的是,两个儿媳妇和小女儿全都怀了孩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老晏家就要接二连三地添丁进口了。 这年头国家鼓励生育,民间也没有什么节育避孕的观念,都觉得多子多福最好不过了,所以尤红芳说着说着,视线从晏姝身上一扫,问道:“三妹,你咋没动静呢?你跟怀誉也住一起半年多了吧?是不想要啊,还是怎么?” 晏姝也不瞒着自己娘,把自己闭经的事儿给说了。 尤红芳听罢,很是意外,举着个锅铲,好半天没明白过来:“怎么年纪轻轻就闭经了?这是怀不了了?” “反正暂时是怀不了,以后怎么样也不清楚。”晏姝大概猜到她娘要说什么了,但她这事可以瞒着外人,却不好瞒着家里人。 家里人催也是好意,毕竟这年头老百姓就这么个观念,其实就算是到了后世的二十一世纪,催生大军也从来不会偃旗息鼓。 千百年的老思想,不是可以一蹴而就改变的。 大多数人家还是希望儿子女儿可以正常结婚生子,把血脉延续下去。 所以晏姝虽然暂时也不想要,但也不反感爹娘的催促,毕竟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是为了孩子们好,还想趁着年富力强帮着带带孙子辈的。 做儿女的可以有不同的观念,但是没必要跟长辈对着来,有些事情可以含蓄就含蓄,可以委婉就委婉,实在避不过的,那就据实已告,争取互相理解一下。 所以晏姝直接坦白从宽了:“娘,你和爹以后别催小杨,跟他没关系知道了吗?不过这事也别在外头说,他在他爹娘那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你们得帮我瞒着,不然就穿帮了。” 尤红芳没想到杨怀誉居然这么贴心,感动之余,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那怀誉真的没什么想法吗?能治吗?能治赶紧治,娘跟你说啊,这男人啊,别看年轻的时候说生不生一样,等他身边的人都有了孩子,他就开始惦记要孩子了。” “娘,怀誉不是这样的人。”晏姝对她娘的说法不置可否,反正她是一百个信任杨怀誉,他肯定不会说一套做一套的。 不然上辈子他为啥苦着自己。 真要是那么想要孩子,没必要守着她坟前自暴自弃不是吗? 所以她觉得她娘多虑了。 尤红芳却不认为,立马举了个例子反驳:“就你二舅他小姨子不是不能生吗?年轻的时候她男人说得可好听了,有她就够了,结果那男人年纪一大,就背着她在外面偷了个小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倒是女人家,碰到男人不能生的,会苦巴巴守着,要么抱养一个,要么借个种,不会离开那男人。就跟你处得好的那个小唐,她嘴上说是自己不能生,可村里人都知道,其实是她男人不行。她呢,宁可抱养也不离不弃,这要是换了真是她不能生,她男人指定早就背着她偷人了。” 晏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只是笑,反正杨怀誉不是那种人,她不信他会背叛自己。 尤红芳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心里不服气,叹了口气劝道:“总之你千万抓紧治疗,趁着年轻再生一个,不论儿女,好歹跟怀誉之间多个牵绊。你说说你,本来就是二婚,能找着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不容易,你可千万别仗着有晓萌了就不当回事啊!” 晏姝笑笑,敷衍了过去。 本来自己觉得没啥的,被她娘一说,好像真的是她对不住杨怀誉了。 以至于杨怀誉从县城回来看到她留的便条过来找她时,她都提不起精神。 杨怀誉这次是去投稿顺便拿稿费了,本来挺高兴的,这次拿了八百呢,结果他兴冲冲跑过来一看,晏姝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蔫巴巴的。 他不明所以,只好扯着晏姝去井边葡萄架下问了问:“怎么了?谁惹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晏姝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杨怀誉。 盛夏的骄阳从葡萄藤的缝隙里洒在他脸上,斑驳的光影,难掩他的帅气和朝气。 这么好的男人,确实打着灯笼难找。 所以,她还是把她娘的担心说了说。 “娘怕我不能生了,时间久了你会变心。”晏姝不想道德绑架杨怀誉,但如果他真的特别渴望一个孩子,而她却给不了,那自然还是趁早说清楚了比较好,免得以后从恩爱夫妻变成怨偶,反倒是结下死仇,连朋友都没得做。 杨怀誉没想到是这事困扰了晏姝,他挺意外的,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如果不是晏姝在乎他,怕他期待落空,大抵是不会因为这事而闷闷不乐的。 爱一个人,肯定要想他所想,急他所急。 所以他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和喜悦。 他抬手,把她额前凌乱的刘海别到耳根后面,指腹在她脸颊上来回摩挲:“对我而言你和晓萌比什么都重要,能有咱们自己的孩子最好,没有也不强求。至于变心,那是咱娘想多了,我盼了两辈子才把你追到手,我傻吗我不好好把你留在身边我要便宜了别人?我还怕你变心呢!我除了会写文章什么都不是,你呢?又是菌菇养殖,又是插秧改抛秧,你没发现吗?这期的农学报上都有你的大名了。” 杨怀誉说着,把他从县城带回来的杂志递给了晏姝:“是农科所钱所长写的,第一作者署名署的是你,他不想占用你的功劳,所以你看——” 杨怀誉翻到菌菇大棚养殖的那一篇:“这杂志是爹看到了特地买回来让我带给你的。他让我多鼓励鼓励你,争取做咱们县的生产标兵,三八红旗手!” 晏姝没想到钱所长就靠着她送去的几本笔记真的写了一篇报道出来,她很意外,也很感动,这钱所长真是个实诚人,一点都不像后世某些弄虚作假的教授,抢学生的成果,当自己的功劳。 这农学报上写得很清楚,钱所长只是代为整理发表,菌菇养殖的成果是算在她晏姝头上的。 晏姝通读一遍文章后,越发地欣喜:“真好,钱所长说要全省推广,到时候请我做技术顾问。” “到时候我媳妇就是名人了,我呢?我就是一个臭写文章的,籍籍无名咯。”杨怀誉很喜欢自黑,他见晏姝终于舒展了眉头笑了,便趁热打铁,“要是你真的生不了,那我就去结扎,永绝后患,这样娘就不用担心我在外面偷着养人了。” “胡闹,你结扎做什么?我过阵子还要去复查的,万一能治好呢?”闭经总归是病,哪怕不是为了生儿育女,也要好好治一治。 所以晏姝暂时不考虑别的可能,还是先治治再说。 杨怀誉却认真地看着她:“没胡闹,只要你确诊了不孕,我就去结扎。” 晏姝怔怔地看着他,无话可说,干脆贴在他心口黏糊了一会:“怀誉,我一定拯救过银河系,所以才会遇到你吧?” “那我一定是拯救过全宇宙,才会遇到你。”杨怀誉还了一句更大的,把晏姝逗乐了。 两人就这么光天化日地,开始撒狗粮。 叫过来送木料的宋宇见了,很是无语。 他想了想,还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打了声招呼:“二嫂。” 晏姝蹙眉,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宋宇:“我要结婚了,麻烦你改个称呼。” “只要你一天是晓萌的娘,就永远是我的二嫂。”宋宇还挺能强词夺理,非要变着法子提醒晏姝,她曾经有过一任丈夫,是他二哥,叫宋寰。 不能人死灯灭,六亲不认。 晏姝不想跟他啰嗦,深吸一口气,拽着杨怀誉往后面宅基地走去,快吃午饭了,他们去喊工人过来休息。 宋宇却拦在她面前,目光不善地打量着杨怀誉:“正好今天跟你们把话说清楚,你改嫁是你的事,我们宋家管不着,但是,晓萌是我们宋家的人,你们两个要是敢欺负晓萌,我这个做叔叔的一定不会答应的。尤其是你,杨怀誉!农村有句俗话,叫有后娘就有后爹,但也许换过来也是一样的,有后爹就有后娘。要是你们对晓萌不好,我一定不会让你们逍遥快活的!” 晏姝再次深吸一口气,挤出一脸微笑:“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们宋家连晓萌都不想认,怎么,现在知道还有这个孩子了?我要不是看在你二哥面上,我都不可能让晓萌姓宋。晓萌是我生的是我娘家帮着养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姓晏,我肯让她姓宋,你们还不知足?再得寸进尺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呵,既然这样,那你干嘛来要我哥的地?你要了我们宋家的地,你就得守我们宋家的规矩,就要对得起我们宋家的闺女。我不管你有多少大道理,总之,晓萌是我亲侄女,我不会不管不顾的,你们都给我警醒着点!”宋宇说完,拍拍手上的木屑,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冷哼一声走了。 刚好晏楚炀带着晓萌从前院回来,跟气呼呼的宋宇打了个照面。 宋宇有意做给晏姝看,便笑着冲晓萌伸手,要抱她。 结果晓萌直接一扭脖子躲进晏楚炀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姥爷,坏人,姥爷,晓萌怕怕。” 晏楚炀只好拍打着后背哄她:“萌萌,这是你小叔,不是坏人,来,叫人。” 晓萌不肯,宋宇装逼失败,面子上挂不住,气得沉声在那喊:“晓萌,你是大孩子了,要懂事,自己叔叔都不认,别人会说你忘恩负义的,懂不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种话跟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说合适吗? 晏姝非常生气,不过她还没动,杨怀誉便走了过来,从晏楚炀怀里接过晓萌。 倒是奇怪,晓萌瞬间就不哭了,搂着杨怀誉的脖子,撇着小嘴看向宋宇:“爹,他是坏人,他凶。” 杨怀誉笑了笑:“嗯,好凶,晓萌不喜欢他?” “不喜欢。”晓萌的泪水被杨怀誉擦去,小脑袋也被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惊恐的心情总算是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杨怀誉便说道:“那就不喜欢吧,等他什么时候不凶了咱们再认他做叔叔。” 宋宇听罢,气得面如锅底,冷哼一声走了。 晏楚炀无奈地摇摇头:“年轻,沉不住气,还好四妹没答应他,不然还不知道嫁过去受什么气。” 晏姝也想到了这点,忽然就很庆幸,庆幸杨怀誉想到了华少阳这么一个人。 似乎有些缘分,已经超出了原著的剧情,以它独有的方式,在慢慢影响着晏姝身边的人和事。 有好的,也有坏的,是正常的人世百态。 晏姝在这一刻觉得,是时候彻底抛开对剧情的顾虑了。 大胆往前走吧,兵来将可挡,水来土能掩,不怕。 趁着这两天地里不太忙,晏姝和杨怀誉又去了一趟省城的医院。 检查结果依然是一切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闭经。 晏姝前阵子胃口奇差无比,精神也有点疲乏,并不是怀孕的征兆,而是操劳过度。 医生建议她适当地放手,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也叮嘱杨怀誉,可以经常陪晏姝出去散散心。 农村到处都是好景致,平时被忽略的风景稍微用点心,都可以当做美不胜收的奇遇。 只要晏姝操心的事少了,开心的事多了,情绪一直保持在一个比较乐观的积极的状态,这闭经肯定可以不治而愈。 当然,适当地吃点中药调理调理也是有必要的,双管齐下,保险一点。 杨怀誉仔细咂摸着这段话,心中有了个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仔细算了算家里现在的存款以及剩余的稿费,可操作的空间还是蛮大的。 于是他先后拜托了老战友费柏虎以及他亲爹林仲远,买了一对婚戒,一百对蜡烛,两口大水缸,一块没有剪裁过的大红绸,以及一条边角料的细长蓝色丝绸。 他掐着日子,在距离婚礼还有三天的这个夜晚,给晏姝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惊喜。 这天月光如水,晏姝刚从老宅那里陪晓萌练了一个小时的字回来,推开院门的瞬间,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最新评论: -完- 第88章 、浪漫求婚(一更) ◎一人一枚戒指:“算你跟我求婚,还是我跟你求婚啊?”◎ 院子里点满了蜡烛,摆成了心形,心形的中间摆着一对首饰盒子,怕盒子被地上的灰弄脏,下面还垫了一块大红的喜布。 晏姝把院门插上,走过去,将首饰盒子拿起来,打开一开,果然是一对戒指。 这一刻,杨怀誉精心准备的惊喜让她忍不住嘴角上翘。 她把首饰盒子合上,绕着蜡烛走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什么,这才抬头看了眼堂屋的方向。 堂屋外的屋檐下,两侧各摆着一口水缸,水缸里是正在热烈绽放的荷花,间或有两朵粉嫩的花苞,鼓鼓囊囊,满载着希望。 萤火虫是绝佳的点缀,星星点点在四周飞舞,堂屋里的烛光洒出来几缕,随着夜风摇曳生姿,似乎在邀请她进入。 晏姝深吸一口气,好奇心已经被吊得足足的,她开始期待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她轻轻地走过去,迈进门槛的时候,才发现地上摆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枚箭头,指向了东边的卧室。 晏姝的嘴角翘得更高了,她走到东屋的门前,门上贴着一个剪裁成心形的大红色喜布,喜布旁边写了一句话:礼物在床上。 晏姝的喜色满溢出来,露出雪白的贝齿,她闭上眼,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房间门。 右脚迈进时她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第二圈摆放成心形的蜡烛。 心的尖尖儿正对着双人床的方向。 晏姝扭头一看,床上正摆着一只巨大的礼盒,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居然有棱有角,是个端端正正的立方体。 礼盒外层包裹着一层大红色的绸布,绸布上面,还打了一道蓝色的蝴蝶结。 晏姝在这一刻开始心跳加速。 她不知道杨怀誉在哪,也不知道他到底准备了什么。 因为未知,所以格外的雀跃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虔诚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蓝色的蝴蝶结解开。 柔软的布条松散地瘫在床上,被捆起来的大红色绸布随之散落在四周,露出里面打磨光滑的木头架子。 没错,仅仅是个架子而已,并不是什么盒子。 而这一刻,架子里面的“惊喜”忽然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甜腻腻地喊了一声:“老婆~~~” 什么嘛,居然把自己当礼物,好俗啊!但是她好喜欢啊!哈哈哈! 晏姝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浑身酥酥麻麻的,脑子开始发昏发懵,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身体不由自主往木头架子旁接近。 等她回过神来时,架子已经被她掀开丢在了床脚,右手正牵着杨怀誉的手,十指交握,黏黏糊糊。 “这就是你给我的新婚礼物?”晏姝笑得合不拢嘴,这家伙可真够傻气的,想一出是一出。 虽然傻,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 她喜欢得很! 她把首饰盒子打开,一人一枚戒指:“算你跟我求婚,还是我跟你求婚啊?” “一起求的不行吗?”杨怀誉把女式婚戒接了过来,托着晏姝的手,给她戴上。 晏姝也给他戴上,双手再次握在一起,甜蜜肆意蔓延。 两人就这么傻站着,额头抵着额头,笑呵呵的,一起发昏。 果然老祖宗造词都是有讲究的,结婚可不就是让女人发昏么? 此时此刻的他们,就已经昏得醉生梦死了。 反正晓萌在老宅那里黏着姥姥姥爷,家里就他们两个,院子门一锁,与世隔绝。 想怎么荒唐就怎么荒唐。 唯二的看客,就只有天上温柔的月亮,和荷花旁边翩翩起舞的萤火虫。 战火从房间蔓延到院子里,晏姝双手撑着院墙,汗水在红砖上蜿蜒而下。 “试试这个。”杨怀誉总是鬼点子多多,战火继续扩大,战场一片狼藉。 天快亮的时候,晏姝终于回到温柔乡沉沉睡去。 这样荒唐的一晚上,一辈子荒唐下去才好。 * 陶明德最近总喜欢跑到晏姝家院子外面偷听。 因为她家隔壁还有一块空地,所以他可以躲开门口的狼狗,在西侧墙根下听个痛快。 有时候能听到几声女人的娇嗔,有时候什么也听不见。 但是这个晚上,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听到女人一声声喊杨怀誉的名字,嗲到人骨头都酥了,他还听到杨怀誉骂人,又宠又腻歪的口吻,反倒是满满的色气。 他还听到肉麻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话,明明晏姝都是二婚的人了,居然还跟个小女生一样羞答答的。 他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狼狈逃离。 回去之后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赤脚医生束手无策,只能劝他家里人送他去卫生所,在卫生所挂了点滴也降不下热度,最后只好往县城送。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烧是退了,人却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憔悴得脱了形。 好心的乡亲们过来探病,却都被他阴森森的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等人走了,他把门锁上,掀开被子,看着自己那豆丁大的鬼东西,恨不得拿把刀剁了! 他忘不掉他原先的那个女朋友在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是怎么震惊怎么花容失色的。 他也忘不掉从那以后他是怎么想方设法去对比自己和别人的大小的。 等他终于找到机会,看到了他哥嘘嘘时的样子,他便意识到,他完了。 彻底完了。 都二十几岁了,也不知道注射激素还来不来得及,无论如何,他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没有那个东西,他该怎么找回男人的尊严? 没有尊严的男人,该怎么娶妻生子? 又该怎么面对别人的冷眼和嘲讽? 他应该感谢他的前女友,默默扛下了骂名,没有拆穿他的狼狈。 他也得感谢晏姝,对杨怀誉一心一意,让他有借口以“追求她被拒绝”来掩饰自己暂时不娶妻的无奈。 他娶谁不都是害人吗? 他很绝望。 午夜梦回,会好奇别人是怎么男欢女爱的,总归不是他这个鬼样子就是了。 好奇心让他忍不住一次一次往人家院子外面跑。 好奇心让他自己害了自己。 以至于大病一场,陷入了难以挣脱的绝望之中。 他把被子盖上,门外传来杨正德的声音,杨家跟陶家关系这么好,杨怀誉和晏姝结婚,陶家肯定也要被邀请到的。 婚期就在明天,他得装作无事发生,假装自己也是个威风凛凛的男人。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房门,笑着答应了杨正德去喝喜酒。 等杨正德转身离开后,他脸上的笑便瞬间消失了。 背靠着墙壁,他的心中五味陈杂。 他已经想不明白,自己对晏姝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了。 一厢情愿追求晏姝当幌子的是他,一厢情愿入了戏的也是他。 他不得不承认,可能虚伪目的的背后,是真的喜欢上晏姝了。 哪怕只是偷听她的娇嗔,都能让他患得患失,在喜悦和沮丧的边缘来回煎熬。 他直起身来,回到屋里扒拉了一下存款。 果然这钱是不经花的。 花着花着,就只剩几块了。 而这个月的针还没打。 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居然厚颜无耻找到了晏姝,问她借钱。 晏姝正在布置新房,红双喜贴上,红蜡烛摆上。 她本不想大操大办,想着锣鼓喧天拜个堂就行,可杨怀誉不答应。 也安排了八辆牛车,要带她到公社转一圈,再迎入新房。 所以这会儿杨怀誉正在给那八头牛戴大红花。 特别滑稽。 晏姝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过来借钱的陶明德:“要多少?” 也没问干嘛用的,反正到了年底直接从他家分红里面扣。 陶明德半眯着眼睛仰视着梯子上的女人,盛夏的日光火辣辣的,晒得她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汗水汇聚成滴,沿着她的脸庞蜿蜒而下,吧嗒一晃,滚落进看不见的领口深处。 陶明德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二百。” 晏姝便喊了声在院子里帮忙擦拭桌椅的许悠琳:“小许,拿二百块给陶明德,记在他家账上,年底直接扣。” 许悠琳哦了一声,擦了擦手上的水,带着陶明德去取钱。 晏姝把生产队的资金分了两处放置,一处在许悠琳这个会计身上,小面额的,总数不超过一千,方便各家各户有个急用的时候直接找她支用,账目记清楚就行。 另外一处在晏姝自己这边。 她让杨怀誉从省城带了个保险箱,上了锁,稳当。 加上院子门口有狗看着,所以不太担心安全性。 陶明德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晏姝的那一个笑,那笑是对着许悠琳的,他却依旧着了魔。 他甚至怀疑自己看走眼了,因为晏姝扭过头继续贴红双喜的时候,许悠琳居然娇羞地低下了头。 而现在许悠琳臭着脸把钱递给了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怀疑许悠琳可能有点不对劲。 但他并不是很确定,于是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喜欢晏姝?” “啊?”许悠琳的声音里明显有些慌乱,不过在短暂的失态之后,她很快稳住了心神,“怎么可能,我是女的,她也是女的,你没病吧?” “我有病啊,我去看病。”陶明德才不信她的鬼话。 他坏笑着靠近些,压低了声音:“你要一起去看吗?听说省城那边有心理医生,有些不正常的人,就是该看看医生的。” 许悠琳嗤笑一声:“你真是病得不轻!姑奶奶喜欢男人,就隔壁男知青院子里的王小明,我都馋他身子多久了,等我找个机会就把他拿下,到时候记得来吃喜酒。” 陶明德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好半天,确定她没有闪躲和回避的意思,这才笑了笑:“你最好是。” ◎最新评论: 【不要普信……】 【哈哈哈】 -完- 第89章 、晏姝大婚+宋骞之死 ◎是我骗二哥那山上有酸枣,是我想让二哥去死◎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许悠琳从知青点过来继续帮忙的时候,还特地把王小明喊了过来。 这个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搁古代那就是一个标准的文弱书生,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跟蚊子声似的。 许悠琳故意调戏他,把脏了的抹布往他脚下一扔,趁着他低头帮忙捡起的时候,走过去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臊得王小明耳根子滚烫,话都说不利索了,即便许悠琳松开他了,他还是魂不附体的,在那发傻。 晏姝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笑了:“小许,你可真有眼光啊,小明是男知青里最帅的一个了吧?真好。” 许悠琳应道:“可不是,我都馋他多久了,正好这批货都卖出去了,等结了账拿到钱,我就跟他结婚去。” 晏姝心道那挺好啊,不过这么一来,等将来知青返城的时候就麻烦了。 晏姝还是挺欣赏许悠琳的办事能力的,不希望她将来被男人和孩子牵绊了回不去。 于是她还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一声:“结婚是好事,就是吧,可能接下来我大棚这里会很忙,你可以晚点再要孩子,你说呢?” 许悠琳根本不想要孩子,于是她好不犹豫地应道:“队长,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有耐心养孩子。” 晏姝笑笑,她尽力了,要是许悠琳不注意避孕真的有了,那她也没办法。 她总不能大张旗鼓告诉许悠琳再过几年就可以返城了吧? 未卜先知,那是要把人吓死的。 她继续忙去了,就等着明天把婚礼办完,可以安安心心过平凡的日子。 至于什么婚礼之前新娘子和新郎不能见面,晏姝就懒得去遵守了。 晚上早点睡,早上早点起,这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晏婉早早过来敲门,要亲手给她净面梳妆,还要亲手送她上牛车。 晏姝很是当了回衣来伸手的懒虫,由亲妹妹洗脸盘头帮她整理婚服。 晏姝也奢侈了一把,婚服也是用的蚕丝做的红绸,款式倒是跟晏婉的不太一样,一个看着像含苞待放的花蕾,一个则是热烈盛开的花朵。 炮竹开始轰鸣,唢呐声声,锣鼓齐鸣,晏姝接过晓萌送过来的捧花,一手牵着晏婉,一手牵着晓萌,往牛车上走去。 她没什么嫁妆可秀的,干脆就拉着亲朋好友来了个公社一日游,车上的亲友们把喜糖和喜纸纷纷扬扬地往看热闹的人手里丢。 到了公社,还特地绕去了书记周思源那里,给他也送了一把喜糖和一包喜烟。 周思源本来也受了邀请的,不过他这会儿公务繁忙,只能等开席的时候再过去。 不过,晏姝来得正好,周思源也收到了那份农学报刊,正准备在公社广播里公开表扬。 他便干脆吆喝了一声,能抽出空的都出来沾沾喜气。 晏姝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捧场,喜糖不够分了,便叫晏婉去供销社现买。 王谷丰正好在供销社忙着卸货,早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他情绪不高,还有点发愁,见着晏婉便唉声叹气:“四妹你等着,我跟你一起去吧,这箱子糖刚到,挺沉的。” 晏婉笑着拒绝了王谷丰:“算了老王哥,你还是避避嫌吧,我来就是了。” 一箱子糖而已,她又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娇女子。 不过,她还没把箱子抱起来,华少阳便赶了过来,一手将箱子抗在肩上,一手牵着她往回走,路上还埋怨了一句:“胡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肚子了。” 晏婉不高兴了:“哪有那么金贵嘛,刚显怀就开始紧张兮兮的,等肚子再大点,你是不是要把我当祖宗供着啊?” “不行吗?”他就喜欢,怎么着吧。 晏婉气得捶了他一拳头:“真讨厌,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真把我当娇娇女啦?不是我吹,我娘怀我的时候还下地干活呢,虎妈无犬女,我也不会逊色的!” “好好好,你是虎女,算我求你,你别吓唬我,这箱子多沉,怎么这么虎呢?我不管,你得听我的,不听我就闹你。”华少阳一般没什么脾气,可一旦来了脾气,那就十头牛都拉不回。 晏婉想了想,不跟他争了,这人一肚子坏水,太会闹了。 她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家里藏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木头架子,还有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边角料的布条子。 有时候非要她蒙着眼,有时候又反过来,让他自己被绑着双手,演一出警匪片。 当然了,警察是她,匪徒是他。 好不容易怀孕了可以松口气了,结果这家伙一过了三个月危险期就来劲了。 这次不搞警匪片了,拿出一套奇奇怪怪的内衣给她穿,说什么亲手缝制的。 也不看看到处都是破洞,怎么穿啊。 最后她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真穿了,那效果可不得了,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她忽然很想问问她姐,是不是男人都喜欢玩这么野啊。 她真的吃不消啊,她就喜欢往那一躺,让华少阳自己动。 等她回到牛车那里,华少阳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直到她安全坐回车上才转身离开,发喜糖去了。 她撇撇嘴,做了个决定,她要跟三姐告状。 于是等牛车回到村里,晏姝和杨怀誉拜完堂后,晏婉亲自扶着晏姝进了洞房,并留在那里跟晏姝说悄悄话。 晏姝听完她的控诉,震惊得好半天没说话。 怪不得杨怀誉和华少阳能做好哥们,在某些方面,居然有着相似的癖好。 她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安抚道:“傻瓜,一辈子那么长,不搞点情趣的话,时间久了感情再好也会觉得无聊的。这不是挺好的嘛,夫妻之间常处常新,每天都是惊喜,多好。” “我怎么觉得是惊吓,他还弄了个小皮鞭,要我抽他。这都什么嘛,我下不去手,他就不高兴了。”晏婉都憋了好久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吐一吐苦水? 晏姝这下真是大开眼界了,华少阳居然喜欢小皮鞭? 果然宅男都是有点奇怪的爱好的。 从这点来看,杨怀誉还算是个正常人,每次都是写个小剧情,两人玩角色代入。 跟晏姝和华少阳一比,那真是小打小闹了。 晏姝想了想,忽然想起以前看到报道,有的人就是在有痛感的时候才有快乐可言,便胡诌了一个报刊的名字,把这个理论告诉了晏婉。 晏婉很崩溃,她苦恼极了:“可是我真的下不去手啊,他皮肤那么白,稍微有点擦碰就红彤彤一大片,我根本舍不得伤害他嘛。” “是吗?”稍微有点擦碰就红一大片?会不会是毛细血管或者凝血功能有点问题啊? 晏姝斟酌了一下,妹妹的幸福比讳疾忌医重要,所以她还是提醒了一句:“去医院看看吧,不是他的特殊癖好,是他皮肤爱红这个问题,一定要好好看看。” 晏姝忽然觉得有必要问问杨怀誉,毕竟杨怀誉比她了解华少阳,万一真的有哪里不对,也好及时治疗预防。 所以等宾客散去,等院子里打扫干净,晏姝便问了下杨怀誉。 杨怀誉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方面的问题?” 搞机器的人难免磕磕碰碰的,所以华少阳经常有淤血的症状,尤其是夏天穿着背心的时候,那膀子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杨怀誉都习以为常了。 现在晏姝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可能大意了。 所以几天后,干脆四个人都去了趟省城。 杨怀誉陪华少阳做血检,晏姝陪晏婉做产检。 报告出来的时候,喜忧参半。 晏婉一切正常,华少阳确实凝血功能异常。 能活着长这么大真是运气,要是不小心伤着血管,那多半要送掉半条命。 晏婉听着医生的叮嘱,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来。 开了药回去的路上,晏婉直接哭了:“怎么办啊姐,以后我是不是要把家里的剪刀刀子什么的全都藏起来啊?” “那倒不至于,医生不说了嘛,吃药能改善的,反正你月份大了,不如就歇在家里吧,正好跟着他盯着他点?”晏姝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种事情,注意不到的时候不觉得害怕,一旦注意到了,总觉得华少阳随随便便受点伤就会死翘翘了。 难怪晏婉都急哭了。 要是换了杨怀誉这样,晏姝也会急得百爪挠心的。 可晏婉总不能以后都不上班了,全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华少阳吧? 还是得想点别的法子。 首先就是华少阳自己要有这个防范的意识。 晏姝提议:“家里要常备止血绷带,哪怕是小伤口,简单的包扎之后一定要去卫生所处理。另外就是坚持服药,一定不能忘了。至于你上班的事,我最近正好有个打算——” 晏姝说着给晏婉算了算今年村里即将出现的婴儿潮:“你算算,光是咱们家就三个,二队各家各户的情况我都了解,目前有孕妇七十八个,一队三队也不会少多少。这么一来,很多妇女会面临无法上工必须留在家里照看孩子的困境。不如咱们去跟公社申请,在村里办个幼托和幼儿园吧。从一岁开始到七岁上小学,全包了。这样你也不用丢了工作,在幼儿园这里继续当老师就行。” 不过,高中老师来教小孩子,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可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晏婉想了想:“也好,姐你看看幼儿园办在哪里合适?我是要看着他点,万一出点意外,我就算有再好的工作也没盼头了。” 连带着孩子也会没了爸爸,她可是亲眼看到自家姐姐怎么被婆家折磨的。 她不想走上姐姐的老路,别看华少阳的父母现在通情达理,万一真的出什么事,谁知道是什么样。 她不想考验人性,也不舍得华少阳出事。 她跟楚博梁谈的时候,其实也就那样,只是楚博梁长得帅而已,也有点炫耀的意思,毕竟这么帅的帅哥被自己拿下了。 可跟华少阳好上之后,她才知道一个男人知冷知热,处处把她放在第一位是什么感觉。 她被宠坏了,虽然嘴上嫌弃华少阳管得宽,可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她才不想失去华少阳。 再说,不管是高中老师还是幼儿园老师,那都是一份职业而已,没有高低贵贱。 正好她自己也要有孩子了,她还不放心别人带孩子呢,这可是她和华少阳的爱情结晶。 所以,她忽然很感谢自家姐姐。 依偎在晏姝怀里边哭边撒娇:“姐,你可不要让我空欢喜哦,幼儿园老师的位置我预定了,给我留着!听到没?” “放心,姐回去之后就去游说周书记,到时候带上大嫂,还有你姐夫的二嫂,公社妇女主任不正好是她亲姐吗?这么多人出马,还愁谈不下来?反正咱们以村集体的名义办学校,又不是闹着玩的。”晏姝很有信心,“再说了,公社的幼儿园也离得远,不方便。” 晏婉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她便不去多想了,回去好好养胎,顺便盯着华少阳,耐心等她姐姐的好消息。 正好马上放暑假了,现在盖学校的话,也能赶在九月投入使用。 * 晏姝回去后,真就马不停蹄组织了一群妇女去了公社。 沈玉璃没想到还能这样,当即喜极而泣:“三妹,你简直就是我的及时雨。” 她正在发愁孩子生下来不在自己身边会放心不下呢,要是村里真的办了幼儿园,就算孩子送给唐大姐去养,她也还是可以隔三差五去看看的。 反正晏婉的孩子也要上学啊。 还能找到更名正言顺的理由吗?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那么的刚刚好。 所以到了公社,她比晏姝还激动,比晏姝还卖力。 一群女同志说得周思源五体投地,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明天我去县里开会的时候就跟县教育局打申请,你们放心,只要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好事情,上头都会尽力帮忙的。” 那可太好了,晏姝她们回来后,便耐心等待周思源的通知。 三天后,好消息如约而至,批条下来了,教育局支援一部分校舍的费用,剩下的生产队自己解决。 这可是大事,光二队出钱是不行的,一队三队的也要贡献一份力量,除非他们不想自己的孩子就近上学。 于是,村支书周洪福开了动员大会。 只要每个生产队超过六成以上的人同意,他就直接让各个队长划款给晏姝了。 晏姝要忙着照料夏蚕,还要继续搞鸡鸭养殖和熟食加工,抽不开身,就挂了个虚名,把这事托付给沈玉璃去办了。 沈玉璃也不在乎这些虚名,再说,她也清楚,说起来是为人民服务,但如果不是晏姝名声在外,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她只管尽心尽力地去操办就对了,别的都不该计较。 晏姝想了想,还是把许悠琳带到了沈玉璃这里,让她帮忙管理账目,沈玉璃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她得做这个中间人。 结果她刚领着许悠琳到沈玉璃这边,就看到隔壁老宅门口等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还给她甩脸子的宋宇。 这次两手空空,不像是来送木材的,晏姝看了一眼,没跟他说话。 不过宋宇倒是识相,喊她的时候直接改了称呼:“三姐!” 晏姝停下脚步,等他的下文,他便腆着脸凑过来,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三姐,听说你们要盖校舍啊,需要石匠吧?地基啊什么的我都会,再说,咱们就住江边,石料取用方便,校舍可以只在上半部分盖成砖瓦结构,下面用石料,结实,耐用,而且实惠。” 怪不得改了称呼,这是野猫闻到鱼腥味儿,过来讨吃的了。 晏姝本来不想理会的,不过,她三叔宴楚耀正好过来了,便劝了劝:“三妹,宋宇说得也有道理,能省则省嘛,山上的石头又不花钱,只要花点人工就行,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宋家的石匠手艺那是远近闻名的,也不用担心会出质量问题。” 晏卫平是宴楚耀的儿子,学的是瓦匠,石匠瓦匠有互通之处,也经常会一起施工,所以宴楚辉本身跟宋家也是有点交情的。 晏姝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死:“叔,我考虑考虑吧。” 说着她冲宋宇点点头:“你回去把砖石混用的预算算给我看看,等我看到具体的报价再给你答复,这个不难吧?” “行,你肯考虑就行。”宋宇高兴极了,激动得直搓手。 晏姝也有她的考虑,先前建仓库的时候,为了垫高基座,不是挖了水沟那里的土嘛,当时就考虑了后期要建桥,所以才找了宋建华。 现在宋家主动过来要求合作,她也不能太不讲情面,试试看吧,正好夏天了,桥也该盖了,不然一下雨,根本过不去,只能绕行。 这段时间二队的人各种埋怨,她还是知道的。 宋宇回去之后便得了宋建华一顿夸,他求晏姝办事的时候还能逼着自己笑,可到了家里,根本笑不出来。 拉着个臭脸,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当初劝过你们,不要对二嫂太狠,吓唬吓唬就好了,毕竟她是晓萌的亲娘,长得也漂亮。我要是哄不来四妹,也是愿意跟她凑合的。现在好了,把她气得嫁了别人,又来逼我娶钟朵朵,何必呢?都是寡妇,还分出高低贵贱了。” 宋宇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不管怎么样都逃不过当哥哥的冤大头,那还真不如就跟二嫂在一起了。 起码二嫂只跟过二哥这一个男人,老实本分,不乱搞男女关系,可钟朵朵呢? 死男人之前就喜欢勾三搭四了,现在又生了他大哥的孩子,他这都不知道是接的第几手了。 加上今天见了晏姝,只觉得她艳光潋滟,气色好得不像是二十七岁的妇人,而像十七八的大姑娘,他心里就更加懊恼不堪了。 钟朵朵美则美矣,但比晏姝逊色太多了,又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还没过门呢,就跟楚博梁传了桃色新闻。 宋宇真的不想娶她。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后来实在受不了,干脆下床,跪在了他二哥灵位前面。 忍不住痛哭流涕:“二哥,我对不住你。其实是我骗你的,我骗你那里有酸枣,是我想让你死,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去,也没想到你真的死了。二哥,我现在承受的这些都是报应对不对?我跟大嫂的奸情到底还是暴露了,大哥把大嫂打死了,自己又被大嫂的鬼魂吓疯了。现在爹娘逼我接盘,我也只能认栽了。是我混账,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气你要揭发我,所以才动了这罪恶的念头。我错了二哥,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别再让我受惩罚了……” 宋建华在隔壁屋睡着,迷迷瞪瞪听到了小儿子的哭声,稀里糊涂坐起来听了一耳朵。 这一听,直接把他惊醒了。 他忽然跳下床,扑倒宋骞灵位面前,看着跪在那里的小儿子,目瞪口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出窍了一般,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宋宇没想到被亲爹听见了,他本来就憋得难受,便干脆把当年的事情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 宋建华听罢,直接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最后被椅子一绊,摔坐在了椅子上。 忽然间老泪纵横。 他忍不住哭了,越哭越伤心。 二儿子是最出色的儿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也最疼二儿子了,就连二儿子不想学石匠,他都惯着。 二儿子想要什么他给什么,想娶晏姝他也欢天喜地地去请了媒人,三书六礼,样样办得漂亮而体面。 可是,谁想到,才结婚半年,二儿子就没了。 二儿子死得冤枉啊,为了摘个酸枣,搭上自己年轻的生命,不怪晏姝这个晦气的女人怪谁呢? 所以他放任了袁翠柳的驱赶,所以他也成为了助纣为虐的一份子。 结果到头来,二儿子是被小儿子骗出去的? 所以他恨了二儿媳五年,连孙女都不认,也全都是被蒙在了鼓里?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他对不起二儿子啊,晓萌可是二儿子唯一的骨血啊。 人晏姝守寡后还坚持把孩子生下来,他们一家不感恩就算了,还那样对人家…… 宋建华越想越觉得羞愧,忍不住啪啪啪甩了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子。 等他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冷冷地扫了宋宇一眼:“你做的孽,你自己去还。等你求来了你二嫂的原谅,我就不逼你娶钟朵朵了。” “真的吗爹?那要是二嫂不原谅我呢?”宋宇像是死囚犯终于获得了缓刑的机会,恨不得现在就去给晏姝磕头。 宋建华沉默了很久,最终丢下一句话,出去了。 他说:“那你就在她门前跪着,跪到她不再跟你计较为止。你要是不愿意跪,就回来跟钟朵朵结婚,你自己选。” 宋宇忙不迭磕头:“我愿意,我愿意的,只要爹你不让我娶钟朵朵我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宋宇便屁滚尿流地出了院门,擦干眼泪,连夜往老坞堡去了。 他要在晏姝清早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他在下跪,早点打动她,早点摆脱钟朵朵这个噩梦。 不过,他走到半路的时候,隐约看到了封坪从钟家蹿了出来。 他好奇跟过去看了眼,发现封坪居然提着一只母鸡。 无缘无故的,一个臭老光棍偷鸡做什么? 宋宇便调转方向,一直跟到了封坪家门口。 等封坪关了门,他便爬上墙头,这一看,直接吓得他从墙上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宋骞跟晏姝一样,都是刚则易折的人。 不同的是,晏姝因为怀了孩子,所以选择了活下去。 穿越走的那几年,给了她新的生命,不然的话,她不会这么容易接受杨怀誉。 这也是为什么原著里面她和杨怀誉无缘的原因所在。 晏姝这样的性格可能不是很讨喜,好几处掉点多的章节,都是因为晏姝打人了。 其实我觉得,这种人反而很难得,很好相处,因为她不会背地里算计你,以心换心,你对她好,她会对你更好。 ◎最新评论: 【1嘛?】 -完- 第90章 、入土为安(1)(一更) ◎你是不是知道你二哥的尸体在哪?带我去找◎ 李美丫居然没有死! 不但没死,而且容光焕发,肚子还鼓了。 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纳凉,所以封坪偷了鸡回来后,就屁颠屁颠找她献殷勤去了。 宋宇正好看到这两个人搂在一起亲亲我我的样子。 他本来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毕竟李美丫比失踪之前瘦了好大一圈,现在这体重,估计也就一百三四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当初那个肥头大耳的样子了。 但是她的脸模样没变,所以宋宇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 也结结实实地摔伤了。 还好这土墙不高,只是崴了脚,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想出来查看,宋宇急忙躲进旁边的旱厕里,等听到那院门又关上了,才小心翼翼地出来了。 这事还挺离谱,也很重要,李美丫没死却留在了封坪家里,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她脑子出问题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第二,她为了打击报复,所以藏在了这里装神弄鬼。 以宋宇对她的了解,以及这大半年来时不时在晚上出现的“鬼魂”来看,绝对是第二种! 但是他没有证据,只能先回家通知了宋建华。 宋建华听完也愣住了:“你说什么?美丫在封坪家里?” 怪不得这老东西最近看着气色不错,原来是狗窝藏娇了! 宋建华气得不轻,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让宋宇先把晏姝这里的事处理好再说。 宋宇一想也好,盖校舍是大项目,要是能参与进去,既能缓解跟晏姝的关系,也能带着现在的学徒练练手。 至于赚钱,那都是次要的,宋家就没有缺过钱。 加上晏姝这半年多在生产队的成就,让宋建华起了化解矛盾重新结交的意思。 要是能把那菌菇养殖的技术学到手,那才是真的有赚头。 毕竟整个坞塘公社,谁不知道老坞堡二队养蘑菇发财了呢? 反正宋建华准备放弃李美丫这个人了,当然不会为了她耽误晏姝这边的正经事。 所以宋宇还是往老坞堡去了,他要守在晏姝家门口,争取天一亮就坦白从宽。 晏姝这天晚上总觉得心悸睡不着觉。 在她来回翻身十几次之后,终于成功把睡着的杨怀誉给吵醒了。 杨怀誉打了个哈欠,搂着她腰把她翻过来面朝着自己:“怎么了?有心事?” “不知道,总感觉心里慌慌的,好像有事要发生。”晏姝不是怕事的人,但她今晚总觉得心慌。 有什么糟心的事要发生了,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但也只是预感,她不清楚到底会是什么事。 她干脆坐了起来:“怀誉,你相信人死有灵吗?” “信。”他都能重生,为什么不信? 要不是有灵,怎么可能记得上辈子的事? 他也坐了起来,让晏姝依偎在他怀里,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你……你是不是梦到他了?” “……我不记得了。”晏姝刚才迷迷糊糊间确实做了个梦,但是她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开始发痛的心口:“这不对啊,今天既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他的忌日,我也好久想不起他这个人了,怎么可能梦到他呢?” 除非…… 除非有人在山里发现他尸体了? 有可能吗?大半夜的,可能性很低啊。 晏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嗓子里像被火炙烤过一样,又干又涩,只能下床倒了杯水喝。 喝完水彻底睡不着了,干脆出去了,到院子里喂喂蚊子,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杨怀誉下床陪着她。 她一圈一圈地在院子里踱步,他便拿着个芭蕉扇,追在她身后一下一下拍打着蚊子。 就这么跟神经病一样,一直转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下。 晏姝再次揉了揉心口,那里一直断断续续地作痛,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好像大坝快要决堤似的,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想冲出来。 她心慌得快哭了,这种无助的不安的感觉似曾相识,记忆中某些不愉快的记忆,也开始一点点彰显它们的存在感,试图挣脱遗忘的枷锁,给她一记当头棒喝。 她崩溃地蹲在地上,那种有什么要发生的不安,依旧不依不饶地折磨着她。 她难受得快窒息了。 她这个样子实在是让杨怀誉心有余悸,他可记得太清楚了,当初宋骞没了,她就是这副肝肠寸断的样子。 所以,到底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杨怀誉不明白,也许是晏姝封存在内心深处的记忆逐渐苏醒了? 可为什么会忽然苏醒呢? 总得有个原因吧。 而他现在根本找不到任何原因,只能徒劳地陪在晏姝身边,等她自己缓过劲来。 已是月底,天上没有月光,只有密密麻麻的繁星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白炽灯的光芒从堂屋里漏出来,却照不亮暗处的伤心人。 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在院子外传来狗叫声时,晏姝的脑子都是木的。 她过了好半天才有了反应,拽住想去开门的杨怀誉,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我来开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来的是谁,她都想亲自看看再说。 吱呀一声,院子门顺着夜风的方向轻轻打开,晏姝站在院门里面正中的位置,默默抬头看向让狗狂吠的男人。 在看清楚这人居然是宋宇的那一瞬间,晏姝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在地。 杨怀誉及时把她扶住,神色冷峻地盯着莫名出现的宋宇:“大晚上的,有事?” “我……”宋宇看得出来杨怀誉正在压制自己的怒气,他想了想,还是不招惹杨怀誉了,直接坦白从宽比较有诚意。 于是他干脆直接跪下了:“我来给二嫂,不,三姐,我来给三姐赔罪。” 杨怀誉低头看了看晏姝,还好,没有晕过去,就是气色变得好差,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 杨怀誉不明白,宋宇身上有什么能刺激晏姝的点吗? 他还真没发现。。 他把晏姝护在怀里,压低嗓音喊了一声:“姐,你没事吧?” 晏姝听不清杨怀誉在说什么,满脑子只有嗡嗡嗡的声音。 她挣扎着站直了,扭头时一脸的茫然:“怀誉,宋宇来做什么?难道宋骞活过来了?不然我想不到他大晚上过来磕头的理由。” 杨怀誉也不清楚,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宋宇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杨怀誉不满地看着宋宇,这人可能有病,病得还不轻。 宋宇低着头,没有勇气跟人对视,便盯着地上的土疙瘩。 一路上打了几十遍的腹稿,现在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晏姝成功被激怒,走过来直接踹了宋宇一脚:“到底什么事?说!” 宋宇被这一脚踹得腚疼,咕噜噜滚出去两圈才停下。 他看着怒火中烧的晏姝,忽然心里一阵发慌。 晏姝这大半年打过不少人,声名在外,谁都知道她最喜欢卸胳膊,卸完过一会再给正骨正回去。 既折磨人又看不出伤口,可阴险了。 宋宇不想成为这样的可怜虫,在这一刻,他被吓出前所未有的机警和清醒。 不行,不能让晏姝知道当年的真相,不然晏姝能杀了他! 宋宇在短暂的沉默中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他忽然站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跑了。 杨怀誉想追他回来,可他还得照顾不舒服的晏姝,便干脆不追了。 而晏姝,居然在这一刻没来由地泪流满面。 她忽然冲宋宇的背影喊了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你二哥的尸体在哪?带我去找,我会满足你两个愿望,只要不过分就行。” ◎最新评论: 【怎么都是妖魔鬼怪啊,已经不是极品可以形容了。】 【难受】 -完- 第91章 、入土为安(2)(二更) ◎我……我一定会送他下葬的,也会亲手去给他立碑◎ 晏姝这么问是有道理的。 因为当年宋骞一晚上没回来, 第一个出去找他的就是宋宇。 是他回来说在野狼洞口看到了宋骞的鞋子和血迹,也是他说宋骞摔死后被野狼拖走了。 第二波才是宋建华组织的村里人去找的。 第三波晏楚炀也带着人加入进去,结果所有人都无功而返,宋骞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晏姝曾经无数次幻想,希望宋骞只是摔下去失忆了,被好心人救活,在另外一个地方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可那终究只是奢望,最终宋家还是给宋骞做了衣冠塚,她只能跟着跌入无尽的深渊。 现在宋宇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不光说话不利索,眼神也一直闪躲,那是心里有鬼的体现。 再结合她今天心中无端的发慌发闷,便有了这样的揣测。 她这一喊,直接让宋宇愣在了原地,他早该想到的,晏姝那么聪明,根本瞒不住,当年他那么努力拱火让他娘把晏姝赶出去,不就是想把这件事彻底隐瞒下去吗? 可现在…… 还是怪他自己犯贱,居然大半夜的自言自语被他爹听见了,也怪自己管不着裤.裆里的祸害,不然哪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这一刻,逃避的心理和钟朵朵带来的折磨互相拉扯着他,他要是想甩开钟朵朵,自然还是得跟晏姝实话实话,他爹都发话了,这事肯定敷衍不过去的。 可他要是说了实话…… 好在晏姝说了会满足他两个愿望。 思来想去,他还是咬咬牙,折了回来:“两个愿望是吗?第一,你不准再打我!” “好,我不动手。”晏姝的心跳开始加速,宋宇这个样子肯定是知道什么,她撒个谎也不算过分吧?毕竟他们一大家子当初那么对待她。 所以她面不改色地开始唬人。 宋宇居然信了,不安地搓了搓手:“我……我带你去,你也不准报复我!” “好。”晏姝连自己都觉得这一脸的笑有点假,可是宋宇现在没有勇气跟她对视,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里藏着怎么样的暗涌。 他一直走,走到院子里,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你们去睡吧,天一亮就出发。” “好。”晏姝已经愤怒到只能用一个字来掩饰自己的怒火了。 如果宋骞的尸体真的是被宋宇藏起来的,那她杀了这个畜牲都是轻的,怎么可能不打他不报复他! 她进了屋里,坐在堂屋八仙桌旁,盯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杨怀誉安静地把院子门关上,走过来沉默地陪伴着她。 他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一早就知道晏姝和宋骞感情很好,不然她不可能受那么大刺激,一昏迷就是半个多月。 更不可能在明知婆家不做人的情况下,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每次他看到晏姝抱着晓萌,母女俩那股黏糊劲儿,他都会想,晏姝抱的只是她的女儿吗? 不,她抱的是她和宋骞相爱过的唯一凭证啊。 他要怎么努力才能让她也这样在乎自己?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这辈子已经柳暗花明了不少,太贪心只会让自己陷入绝望的泥淖,不如抛开那些小心思,只看眼下和未来。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是无法摆脱宋骞的影响,好不容易结婚了日子也过红火了,忽然来这么一出,谁能保证晏姝不会再受刺激? 谁又能保证她内心的天平不会倾斜? 死亡会美化一切的好与不好,他只能努力让自己更加无可挑剔,免得做出什么捻酸吃醋的幼稚举动,惹她不高兴。 他起身,给晏姝倒了杯热水,自己也端着搪瓷杯子坐下,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眼前的灯光,他好不容易痴等来的婚姻,难道就要这样蒙上阴影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就算蒙上阴影,他也不会撒手的,绝不! 天快亮时,晏姝终于有了反应,她走到杨怀誉面前,牵着他的手进了卧室。 她把家里所有的现金、存折以及户口页、结婚证等重要物品全都拿了出来,亲手交到了杨怀誉手里:“在家里等我,我要是回不来了,你就再找一个,好好过,晓萌就拜托你了,我爹娘老了,晏婉有自己的家庭,我只放心你,我——” 晏姝还没说完,就被杨怀誉堵住了嘴唇,他的手心滚烫的,微微在发颤,他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 他有些生气:“你这是在做什么?交代后事?你不要我了?也不要晓萌了?你怎么忍心的?” 晏姝自然舍不得他们两个,可是她的脾气自己清楚,她只能未雨绸缪:“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打死他。我会被抓走枪毙,所以——” “没有所以!也没有可能!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你去杀人?既然这样,那你别去找他的尸体了!我说句难听的,那是宋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早就不认你这个儿媳妇了!你现在是我的老婆,难道我不比一段没有意义的复仇重要?”杨怀誉还是第一次对晏姝发脾气。 他明明都决定了要大度,要体贴,要做个大气的不计较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居然成了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的人。 他不是不能大度不能体贴,但前提是晏姝好好活着,好好跟他走下去。 现在闹这么一出算什么?他真的这么无足轻重吗? 他真的不值得她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吗? 他不甘心,也受不了这样的区别对待,他发了狠,紧紧摁住了晏姝的肩膀,要她给个保证,绝不做傻事。 晏姝站在那里没动,也不看他,别开视线苦笑道:“怀誉,你该了解我的,我就这脾气。我当然在乎晓萌和你,可万一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就不要有万一!让我跟你一起去,我来帮你控制自己!”杨怀誉难得强势,无论如何,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晏姝为宋家的人渣搭上自己的性命的。 他倔强的坚持让晏姝终于肯抬头看他了。 雾蒙蒙的眸子,迷离而脆弱。 她不明白:“你确定?你真的受得了吗?我……我一定会送他下葬的,也会亲手去给他立碑,你不会不舒服吗?” “我是受不了,受不了我心爱的女人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可是我没有办法,谁让我来晚了几年?可是这又怎么样?起码我还有希望占据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他已经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跟死人争,我还是有点胜算的吧?”杨怀誉双目泛红,声音也无法克制地哽咽起来。 他忽然把晏姝摁在了怀里:“我不相信你会这么无情,一点不在乎我的死活,你要么带我一起去,要么就别去了,我去!” “怀誉……”晏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依偎在他怀里,默然叹息。 她承认,这次是她过分了。 但是她不得不去为宋骞收尸,就当是跟从前彻底告别吧。 不然,悬而未决的事情,始终会像一柄利剑挂在头顶,在不经意之间带来灭顶的灾难。 她环住了杨怀誉的腰身,泪水渗过单薄的夏衣,湿了他的胸膛。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吧。” 不然她真的会失控。 天亮时分,杨怀誉亲手提着宋宇的衣领子,把他往山里赶。 江边的山疙瘩也就几百米的高度,一眼就看到顶了,可上山的人却看不到来时的路。 天空飘着雨丝,像吟游诗人在缅怀过往。 晏姝神色悲戚,每走一步,心口都在一阵阵地疼。 沉默的三个人,根本没有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清早过来给晏姝送鸡蛋的晏泓,他毕业了,公社给他分在了宣传口,顶了杨怀誉的缺。 他是来跟姐姐姐夫说抱歉的,毕竟他不能吃闲饭,他得挣钱给爹娘养老。 说难听点,虽然他过继出去了,一个人继承二叔家的全部财产,可对应的,他的担子也是最重的,二叔二婶他是当爹娘一样看重的,将来他既要养他们的老,也不会不管亲爹亲娘的死活。 所以他想认真工作努力挣钱。 公社这里安排下来的时候,他就没有拒绝。 但他总觉得自己有点过意不去,毕竟那空缺是给杨怀誉留的,还是之前那个文艺汇演的孙团长亲自给杨怀誉打的请假条。 没想到,他才到姐姐家门口路上,就看到姐姐姐夫领着宋宇,一脸杀气地往山上去了。 他不放心,只能提着篮子里的鸡蛋,小心翼翼地跟了过来。 山路因为下雨而变得湿滑,碧绿的青苔随处可见,这里的人都不爱上山,山是荒山,没开垦出来,山路又总是处处充满了危险,没人想不开跑这来。 可今天,姐姐姐夫居然这么严肃这么郑重,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来找前姐夫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晏泓差点滑个跟头,还好他眼疾手快扯住了旁边的竹子。 他定了定心神,把鸡蛋放在相对平坦的石头上,掰断了一根树枝撑着,坚定地跟了上去。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不像夏天的风格,反倒像春雨,丝丝缕缕,绵绵不绝。 晏姝越走越觉得心闷气短,太阳穴也渐渐开始刺痛,一开始还能忍着,到了后来,痛得她都喘不过气了,只能停在杂草丛生的山道上缓缓。 这一缓,才发现晏泓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正好,杨怀誉又要看着宋宇又要扶着她有点忙不过来,她便喊了一声:“小泓,你来盯着宋宇,绝不能让他半路开溜!” ◎最新评论: -完- 第92章 、入土为安(3)(三更) ◎如果宋骞真的是被宋宇弄死的,那晏姝不是替他背了五年的黑锅吗◎ 山道难行,即便如此,本就不高的山疙瘩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半个小时后,众人弯弯绕绕,来到了一处洞穴面前。 洞口草木横生,阴冷的风从缝隙里往外吹,吹得晏姝打了个寒噤。 她折了一根树枝,戳了戳宋宇:“在里面?” “我也不敢保证,我有阵子没来了,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宋宇有点心慌,当年藏尸体的时候慌不择路,根本顾不得那么多。 现在回到这里,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他有点惶恐,不想走在最前面。 晏姝冷笑一声,还好她带了手电筒,便用树枝扒拉开那些草木,走在了最前头。 怕吗? 多少是有点怕的,怕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毒蛇,怕不知道哪里掉下来的蜘蛛蝎子和蝙蝠。 可是再怕,她也要进去找到宋骞。 那是她曾经最爱的人,他不该死后这么多年了都不能入土为安。 更不该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腐烂生蛆。 想到这里,她推开了杨怀誉:“你看着宋宇,跟紧了。” 她不要做一个畏首畏尾的小女人,她要自己面对,她要亲手把宋骞送回去,送他魂归故里。 她深吸一口气,一脚迈了进去。 洞中阴暗而潮湿,因为山洞是藏在两个山包包中间的凹陷处的,所以有地下水渗透了进来。 山洞的墙壁上更是附着着大量的水汽,每走几步,就会有水滴落在头上肩膀上。 晏姝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路,连擦拭一下都觉得的多余。 山洞曲折蜿蜒,前面有一处分叉口,她不得不停下来:“哪边?” “左边。”宋宇说话的时候,上下牙关开始打哆嗦,两条腿更是忍不住地发颤。 晏姝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刚走几步便急忙停下,手电往四处照了照,还好她留了个心眼,再往前便是一个悬崖一样的裂缝,要不是她警醒,肯定就掉下去了。 忍不住一阵后怕,她急忙跑到裂缝边缘看了眼:“你把他推下去了?” “啊……是藏进去了,不是推。” 晏姝说话的口吻听着平静,却吓得宋宇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往后躲。 晏姝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确定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咽气了?” “嫂,你怀疑是我杀了二哥?我哪儿敢啊!我真的没有!我把他藏起来,是因为……因为他威胁我,要告诉大哥我和大嫂的关系,他还说已经把这事告诉过你了,让你帮忙盯着我,我当时挺生气的,就连带着也恨上你了。所以我得把他藏起来,只有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爹娘才会真的恨透了你,让你也滚蛋!我的秘密才能永远成为秘密。嫂,我真的没有杀二哥!”宋宇慌了,即便这样的话听着错漏百出,但他还是死咬了不松口。 晏姝不信。 她盯着宋宇很久很久,旁边的杨怀誉也一直在盯着她。 她心里有数,他怕她气头上杀人,他怕她做傻事,所以他已经下意识拦在了宋宇面前了。 晏姝只能闭上眼,吸气,再吸气,最后默默把翻涌的怒火压了下去。 睁开眼的时候,她回过头去,再次来到裂缝边上观察起来。 “小泓,回去找爹,找大哥二哥,再去上圩村找宋建华,去报警。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找人。”哪怕尸体只剩累累白骨,她也要警察验尸。 她怀疑宋骞根本没有致命伤,一定是被宋宇推下去弄死的。 宋宇的解释根本站不住脚! 宋宇果然开始慌了,他没想到晏姝会怀疑他,他扭头就想跑,却被杨怀誉一把扯住膀子,摁在了石壁上:“跑?你觉得你跑得掉?宋宇,你最好老实点,别逼我动手。” 杨怀誉也生气了,如果宋骞真的是被宋宇弄死的,那晏姝不是替他背了五年的黑锅吗? 这算什么? 宋家这都是一帮子什么畜生! 杨怀誉忽然很心疼很心疼,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一个独自怀着孩子的孕妇,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和诋毁,还能不疯不傻地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 他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如果真的是宋宇杀了人,那他一定会努力跟晏姝一起寻找罪证,送他蹲大牢。 晏泓应了一声,回去的路没有手电,但是他胆子大,心也细,光是凭着记忆便摸黑找到了出口。 离开了山洞,立马重新折了一根树枝撑着防止滑倒,回去的路上还不忘把那一篮子鸡蛋带回去。 这可是好东西,爹娘省吃俭用攒给三姐和姐夫的,不能浪费了。 晏泓长得很高,跟杨怀誉个头差不多,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大长腿跑起来那叫一个利索。 不到一个小时,便把该通知的人全都通知了。 晏家人的全都很积极,只要能洗刷晏姝的冤屈,一个比一个激动。 就连跟晏姝不对付的晏澈和晏浒也都没有推辞,立马丢下手头的事情,带着秧绳、扁担、凿子、斧子等一切可能用上的工具,过来帮忙。 派出所的陶明远也收到了消息,亲自带着一队警察过来帮忙。 唯一不愿意过来的就只有宋家的人。 宋建华彻底被吓傻了。 他想不明白,紧紧抓着晏泓的肩膀:“小泓,你不是在逗我玩吧?宋宇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你还小,别跟着瞎起哄。” “宋伯伯,我不小了,我都高中毕业了,我是大人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力。其实你心里多少也有点察觉的吧?毕竟都是你的儿子,哪个是黑心肝,哪个是烂心肝,你能不知道?我说句难听的,我一直都觉得宋骞姐夫出在你们这样的人家简直就是奇迹。他可太难得了,要不是他对人掏心掏肺的好,我姐也不可能看上他。他俩本来就是一路人,所以我姐才会被你们一大家子欺负成那样!话我给你带到了,警察也去现场了,你爱去不去。”晏泓冷笑一声搡开宋建华,一扭头就走了。 宋建华一屁股跌坐在院子里没刻好的石碑上,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脑子嗡嗡的,整个人都麻了。 过了好久,他才找到了一点点知觉。 他像个行尸走肉,走到宋骞的灵位前,老泪纵横:“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你弟弟杀了你吗?” 说着说着,他便泣不成声了。 完了啊,宋家彻底要垮了啊。 大儿子疯了,大孙子癫痫,二儿子死了,二孙子也淹死了,唯一可以支撑门庭的三儿子摇身一变成了杀人犯,三孙子又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 完了,全完了。 彻彻底底的完了。 宋建华越嚎越绝望,最后愣是被痰卡了嗓子,一口气上不来,倒在地上抽搐了。 还好宋竹欣回来得及时。 她匆忙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跑过来抱着老头子喊救命。 而此时的袁翠柳还在后面老姐妹家里打麻将,至于宋寰,痴痴傻傻的一点忙都帮不上,宋寰的大儿子是个癫痫,也是个废物。 小女儿在学校,更是来不及喊回来。 宋竹欣在这一刻,彻彻底底体会到了大厦将倾,孤掌难鸣的悲哀。 还好楚博梁有事从门口经过,听到了宋竹欣的呼救,忙进来帮忙把宋建华送去了赤脚医生家里。 人是抢回来了,却像是送掉了半条命,坐在那里一个劲地哭。 宋竹欣急死了:“爹你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在公社就听说派出所的人都往老坞堡去了,说是找到了我二哥的尸体,是真的吗?” 宋建华不吭声,双眼无声地看着前面,只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不如死了算了。 宋竹欣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爹这么魂不附体的,只能拜托楚博梁帮忙看着他,她去梅埝公社找大姐和大姐夫回来帮忙主持大局。 宋家这边彻底乱成了一锅粥,而山洞这里,正络绎不绝地有人赶来支援。 晏浒和晏澈兄弟俩最先赶来,把七八条扁担绑在一起,架在了裂缝的两头,晏澈一只脚踩了踩:“可以了,应该不会断,浒子,你胖,你在上面等着拉我上来,我下去找找。” 晏澈说着就要身先士卒,却不料,晏姝走上前来,把他拉了回来:“我去。” 晏澈真是受不了:“你逞什么能?你知道这下面有多深吗?就你这小身板,要是摔出个好歹,你嫂子指不定怎么哭呢。” 他这个借口找得挺好,其实他的真实动机只有沈玉璃知道。 这人虚荣,要面子,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想下去也要下去。 再说了,只要能证明宋骞真的是被宋宇弄死的,那晏姝身上就不用背负那样的骂名了,这对整个晏家都是好事。 毕竟农村人,喜欢把个人的问题上升到整个家族。 比如哪个人家女儿私奔了,那其他的姐妹嫁人肯定要受到影响。 老观念,没救了。 但是晏姝不在乎。 她把晏澈往后拽:“谁再跟我争我跟谁急!” 晏澈气得不轻,只好甩开她手:“好好好,你去,你去吧!摔出个好歹别说娘家人不帮你!” 到时候人家要笑话晏家男人不顶事的,真是的。 他这个妹妹真的是改不了。 晏澈放弃了,站在晏浒旁边,臭着脸往下看。 手电的光有限,照不深,根本看不到底,他嘀嘀咕咕地埋怨:“太逞能了,浒子你回去拆个门板子过来吧,免得她等会摔了再拿来不及。” 晏浒也觉得有道理,便出去了。 晏姝一言不发,把绳索绑在了身上,绳索的一头拴在了扁担上,中间部分被杨怀誉抓在了手里,他会慢慢地一点点地把晏姝降下去。 其实他根本不想让晏姝下去,可是他知道,他拗不过她。 既然这样,不如让他来送他下去,毕竟他力气大,心也细。 晏姝本来已经转身了,但她还是回过头,抱着杨怀誉亲了他一口。 这一刻,语言是苍白的,道歉是徒劳的,不如就让沉默拴着彼此牵挂的心。 心里提着一口气,没说的话会成为一根紧绷的弦,让她不敢麻痹大意,尽量安全落地。 杨怀誉也怕她出事,心跳已经快到即将失控的地步,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轻轻松开手,给了她一个微笑。 有他在,会努力保证绳索的安全性的,只要溶洞下面不会有什么意外就行。 晏姝转身,千言万语全都憋在心里,她深吸一口气,脚下悬空,在杨怀誉的帮助下一点点往下面降落。 刚刚跟着陶明远赶来的陶明德,只来得及看到晏姝的头发顶。 他急得不行,凑过去直接骂了杨怀誉一句:“你还是个男人吗?居然让她自己下去?” ◎最新评论: 【看的揪心】 -完- 第93章 、入土为安(4)(一更) ◎就算宋骞原地复活,她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她更在乎的是杨怀誉◎ 杨怀誉正在慢慢地放下绳索,根本没有心思搭理陶明德。 他甚至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立场来责备他,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他喊了晏澈一声:“大哥你拦着他点,别让他碰我手。” 要是把手里的绳子碰出个好歹来,肯定会伤到晏姝的。 晏澈也不傻,立马拦了上去:“小陶,你来做什么?” 陶明德本来想凑过去看看,见状也只好往后退了退:“晏大哥,我就是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那就到洞口等着吧,你看这洞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挤不下。”晏澈说着,冲晏泓抬了抬下巴。 晏泓会意,立马过来揽着陶明德往外面走,陶明德不耐烦地搡开晏泓,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为什么要走?我不走,我站远点不就行了。” 晏泓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他重新扯着陶明德往外面走了一段:“我知道你惦记我姐,我替我姐谢谢你,但是我姐结婚了,你总该有点分寸吧?我今天看你是好意,不妨跟你说说心里话。咱们做男人的,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一些不被世俗接受的情感,自己悄摸藏好了就行,免得给我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说呢?” 陶明德还真没看出来,这晏泓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他得承认,他狗眼看人低了。 他还以为晏泓就是一个毛头小子,整天只会傻笑的那种。 结果人家看事情透彻着呢。 他忽然觉得这小子可以结交,便主动揽着晏泓往洞口去了:“我刚才那样很明显吗?别人也能看得出来吗?” “不然呢?我还知道你喜欢去我姐家院子外面偷听。有次晚上我来送葡萄给我姐,就看到你从院子西边蹿到桑树林去了。” “我没拆穿你,是因为跟你不熟,加上你跑了,我也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伤害的还是我姐。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希望你今后都警醒着点,你要真喜欢我姐,自己心里默默喜欢就行了,没必要这样做给人看。” “我说句难听的,我姐跟我前姐夫感情那么好,就算前姐夫没了,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他一席之地的。她现在又结婚了,我新姐夫对她也是掏心掏肺地好,我姐这个人一向投桃报李,她只会对我新姐夫更上心更用心。” “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她还得掰开一些分给晓萌和家里的爹娘兄弟姐妹,轮得到你吗?” 晏泓的话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陶明德留。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姐姐拦住这朵烂桃花,毕竟姐姐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而且姐夫挺好的一个人。 他虽然过继出去了,那也只是礼法上的疏远,情感上和血脉上一直都是亲近的。 他不会把自己当外人,只会把自己当做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 所以他说话很是咄咄逼人,他也不怕陶明德恨他,陶明德这细胳膊细腿的,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以前什么事都不发表意见,那是因为他还是学生,可他现在毕业了,有工作了,他拥有了社会人的属性,他有这个底气跟这些牛鬼神蛇叫板了。 所以他挺胸抬头,直视陶明德双眼。 陶明德真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他本来就心虚,因为他一开始的动机是不纯粹的,自己身体又那个样子。 真要是把晏泓惹毛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只能是他自己。 陶明德思来想去,还是闷闷地应了一声:“我心里有数,她从来没有多看我一眼,她眼睛里只有杨怀誉,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说句实话,你也挺优秀的,但是我的两个姐夫更优秀,珠玉在前,你的光芒是入不了我姐眼里的。劝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好好找个跟你心意相通的姑娘才是正道。”晏泓说完便拍了拍陶明德的肩膀,转身进去了。 他得看着点,万一需要帮忙呢,是他这个老幺为姐姐哥哥分担一些的时候了。 * 晏姝死死地攥着绳索,手心很快磨出了泡,但是她不在乎。 她只有一个念头,绳索一定要够长,一次降到最底部最好,免得来回折腾。 毕竟是杨怀誉在帮她下降,她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他手上,她都磨出泡了,他只会更辛苦。 这么一想,心里不免一阵愧疚。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现在是杨怀誉有个下落不明的前妻,而现在杨怀誉非要冒险去找,她心里一定也很不是滋味。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杨怀誉带来糟糕的心情呢? 可是人就是这样的,道理都懂,到了自己去做的时候,往往还是感情用事了。 她可以事后补偿杨怀誉,可她却再也不会见到活生生的宋骞了。 她必须让宋骞入土为安,这样以后晓萌去祭奠,也不至于对着一个衣冠塚长吁短叹。 换言之,这其实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也是晓萌的事。 试想,自己的爸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换了是谁都会觉得是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吧。 她不是不能面对死亡,她只是不能面对不明不白的失踪。 所以,她只能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会好好跟杨怀誉道歉,会好好跟他往前过。 如果他没有被她气跑的话…… 晏姝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握紧了手电,往下照了照,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看到了,看到了地下河的河床上裸露着一块石头,石头上趴着一具枯骨,枯骨上还有一层尚未完全腐烂的衣服,依稀可以分辨出来是灰蓝色的工装外套。 这一刻,晏姝的脑子像是被巨锤敲击过似的,剧烈的刺痛让她失手把手里的电筒给扔了出去,这一瞬间的失误,让她顿时心悸起来。 万一没了手电,杨怀誉就看不见她了,就算她说自己没事,他肯定还是要跟着担心。 一瞬闪过的念头,让晏姝情急之下用双脚夹住了手电,身体再慢慢弯曲,总算是一点点一点点把手电转交到了手里。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面喊道:“看到了,还有一米就落地了!” 杨怀誉适时调整下降的速度,所幸,这绳索准备得足够长,晏姝终于平安落地了。 这一刻,他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他转身看着晏泓:“晏泓,帮我。” 晏泓早就猜到他会下去,已经戴好了劳保手套,拿来了绳索。 “喊你姐夫还真不习惯。”晏泓笑笑,过来帮他把绳索捆在腰上。 杨怀誉不计较这些,毕竟他跟晏婉和晏泓其实都差不多大,喊什么都行。 他提醒了晏泓几个注意的点,怎么释放绳索才不会把手勒太狠,怎么收住力道才不会把人直接摔下去。 晏泓仔细地记住:“放心,我有数。” “那还是不一样的,我重。总之,辛苦你了。”杨怀誉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上又都是当兵练出来的腱子肉,体重绝对在一百五以上,跟晏姝不到一百斤的重量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他还是看了眼晏澈:“大哥,你看着帮帮晏泓。” 晏澈正愁没有秀一把自己能耐的机会呢,闻言便豪气地点点头:“包在我身上,去吧。” 杨怀誉脚下悬空,也跟着下去了。 一旁的警队人员见状,也开始捆绑绳索,准备降下去勘察现场。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可以勘察到的有用信息早就没多少了。 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再说,受害者的家属都下去了,他们干这行的也不能干看着不是吗? 于是山洞这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忙碌中,有个警察不小心降快了绳索,把自己手心磨出好一串水泡,不得已只好换人。 正好晏浒把门板子拿过来了,便换下了那个警察,过来帮忙。 杨怀誉这边刚落地每一分钟,警察们就跟下饺子似的,也都下来了。 一群人举着手电打量着四周,一边惊叹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下景观,一边商量着怎么划定勘察范围。 杨怀誉则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晏姝。 晏姝已经在石头旁边蹲了好半天了,她确认过了,是宋骞的衣服,她伸手触碰的瞬间,那衣服就跟脆了的薄饼一样,瞬间碎了一手一地。 有的被地下河的水冲走了,有的,被她捧在手里,无声缅怀。 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那些被封锁的记忆,像汹涌的海浪,争先恐后地出现,侵蚀着她的理智,摧毁着她的心理防线。 她越是想压抑住哭声就越是压不住,最终还是撕心裂肺地呜咽了起来。 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一声一声,隐忍中透着再也无法冷静的恨意。 没了,这下是真的没了,她一次次奢望宋骞可以在别的地方好好活着,这下终于彻底幻灭了。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越哭越收不住。 杨怀誉默默走到她身边,陪她蹲下,手心贴在她颤抖的肩头,试图给她一星半点苍白的慰藉。 晏姝起初还能绷着不动,可没多久就彻底绷不住了,她扑到杨怀誉怀里失声痛哭:“上次说你还不听,我问你,等你大哥出狱了再跟你动手,你躲不躲?” “躲,我离他远远的,我一定不会让你这样为我哭。”杨怀誉的鼻子也有点发酸。 宋骞人不错,他每次跟晏婉晏泓去晏家玩的时候,都会喊他一声哥。 他打心眼里知道,要不是宋骞没了,他真的没有多少机会。 宋骞是那么闪耀的一个人,晏姝也是那么纯澈的人,他们俩再登对不过了。 所以,他得承认,晏姝上次为了他的伤发脾气是对的,她确实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了。 哪怕是小伤小痛,对她的刺激都会比寻常人放大千倍百倍。 他忽然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明知道她在乎生死,在乎伤痛,却非要用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跟大哥二哥斗法。 到头来,又怎么样呢? 二哥没事人一样,大哥坐不坐牢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跟着他着急发愁的,只有晏姝啊。 只有他在乎的这个女人啊。 他不该再乱来了。 看,她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忘惦记着他。 在她心里,也许他的地位已经跟宋骞不相上下了吧? 杨怀誉苦涩地笑笑,抬手擦去了晏姝的泪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不准出尔反尔!”晏姝心中的委屈和愤怒无处发泄,只能一拳一拳捶打着他的胸口。 捶完又心疼了起来,搂着杨怀誉闷闷地抽噎:“疼吗?” “不疼。”杨怀誉身后传来警察的声音,他干脆把晏姝抱去一旁,把现场交给警察处理。 * 这年头还没有基因鉴定技术,要确认这具枯骨的身份,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现场除了那碎成齑粉的外套,并没有留下太多有用的信息。 幸运的是,水中还有一只胶鞋。 警察喊晏姝去辨认,晏姝的记忆已经归位,她想起来一个关键的细节,把鞋子拿过来确认了一下:“这鞋是买给他上河工时穿的,因为穿这种鞋子的人特别多,我怕他跟别人的搞混,在鞋子侧面缝了名字,那名字是我让我娘绣在布条上的,应该能辨认出来。” 说着她便检查了一下,果然在外侧看到了姓名的布条。 用的是牛津布,并没有跟他身上的棉布外套一样碎裂。 不过,绣名字用的丝线已经在年月的摧残下难以维持本来的面目,所以警察辨认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线糊糊。 用手一碰,也都化成了灰。 只能想别的办法,晏姝沉思良久,提议挖坟,开棺。 “挖坟?开棺?里面有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物品吗?”陶明远很是不解,就算只是衣冠塚,也不好随便挖开吧? 万一这人不是宋骞呢?那不是冒犯死者吗? 但是晏姝坚持:“衣冠塚里有另外一只鞋子,只要证明上面的牛津布是一样的,鞋子左右脚是匹配的,码数也是对的,那不就证明是宋骞了吗?还有尸骨的身高体型,这不都对得上吗?” “先去核实你说的鞋子吧,其他的,最好能得到宋宇的口供。至于到底是失足还是被推下来的,从现场没法判断。”陶明远也不想骗人,警察不光是一份简单的职业,更是道义和秩序的守护者。 他不能想当然地下判断,必须证据确凿。 胶鞋是很好的一个点,但是挖坟必然会受到阻挠。 所以他不是很抱希望,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尸骨送上去,等案子定性了就可以入土为安了。 一群人又忙碌起来,收尸的收尸,上去的上去。 晏姝留在下面,等最后一块骨头都被收好了,才转身离去。 山洞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农田就在附近,过来看一眼都是本能的看戏心态在作怪,根本阻止不了。 晏姝抬手挡着刺眼的日光,无视了围观者们八卦的眼神,沉默地跟杨怀誉互相搀扶着离去。 有人问她真的是宋骞吗?也有人问她真的是宋宇杀的人吗? 她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她好累,在地下的这两个小时,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撕心裂肺的痛楚过后,剩下的只有茫然和愤怒。 宋宇被暂时羁押了,但是晏姝不指望他能坦白从宽,这人就是一个怂货,肯定不会认的。 她得想想别的办法,彻底把这件事搞清楚。 “我得找到李美丫。”晏姝忽然在半山腰停下,“当初的事就是因为她和宋宇的不正当关系引起的。如果她知道内情,如果她能指证宋宇,我就可以替宋骞找回公道了。” “你想过没有,万一她是帮凶呢?你指望她把自己也送进去?”杨怀誉觉得晏姝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再说,李美丫不是失踪了吗?上哪里去找? 晏姝沉默地继续往前走:“如果她真的有份,那就去找宋寰,把宋寰送去治疗,让他帮忙。我就不信,他会容忍一个杀人凶手做自己的老婆。而且这个女人还给他戴了那么多年绿帽子。怎么想他都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她大儿子是别人的种,我要是把这事捅到宋建华那里,宋建华也得发疯。到时候就算我没法让警察定他们的罪,也能让他们狗咬狗,一辈子心惊肉跳下去。” 晏姝越说越是咬牙切齿,手心不自觉握紧,指甲都嵌到了手心里,血肉模糊。 很痛,但只有肉.体的痛才能缓解心里的痛。 她加快了脚步往老宅赶去,本想从晏楚炀那里把晓萌接过来,让杨怀誉陪她去上圩村。 可走到半路又后悔了,孩子敏感,要是牵扯进去,指不定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还是不要让孩子知道吧。 她又把晓萌送了回去,让晏婉帮忙看着。 “这次来软的。”她也得学精一点了,不能总是硬碰硬。 宋建华疼宋骞,只要她扯好这面大旗,不怕拿这个死老头没办法。 杨怀誉也有他的打算,他也想让这件事早点尘埃落定,所以他决定唱黑脸。 于是到了宋家,晏姝直接跪在宋骞灵位前哭,杨怀誉便按照计划,发起脾气来。 他冷哼一声:“哭有什么用?你真以为人家会还你一个公道?人家再不好也是亲父子,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了的儿子就站在你这边的,你这样除了让人笑话什么用也没有知道吗?还是赶紧跟我回去吧,等日子久了也就忘了。人家亲爹亲妈都能没事人一样往下过,你为什么不能?” 这话简直就是在打宋建华的脸,尤其是最后那句,更是听得宋建华光火。 他本来就崩溃了,晏姝又来找他哭,他真的要受不了了,结果杨怀誉倒好,一通阴阳怪气,好像他们宋家全都是冷血无情的凶手。 他气得站了起来:“挖!老子亲自去挖!” 杨怀誉计谋成功,心里冷笑,嘴上依旧不饶人:“怕就怕你一挖就埋到别的地方去,我们想找也难了。毕竟死了的儿子哪有活着的重要啊?反正半夜也没有鬼敲门,昧良心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下宋建华彻底急眼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他娘的少在这里放屁!老子这就去挖!把那鞋找出来亲自送到派出所!” “然后半路弄丢了,皆大欢喜。宋老伯,你可真聪明啊,怪不得你家宋宇能把自己亲哥给坑死了,真是家学渊源。”杨怀誉火力全开,把晏姝都听傻了。 不愧是写文章的,同样的事换个说法,那效果是诛心级别的狠辣。 那宋建华气得差点又是一口痰卡着,幸好宋竹欣搬救兵回来了,匆忙跑过来给宋建华拍了拍。 宋建华见大女儿和女婿都回来了,瞬间来了精神:“快,你们带小杨去挖坟吧,我怎么做他都能挑刺,我不管了,你们去吧。” 杨怀誉求之不得,这正是他用嘴皮子打仗的终极目的。 于是他拿上铁铲,出去了。 晏姝急忙追了出去,坟头掀开,沙土刨开,棺材盖子撬开…… 杨怀誉一眼看到摆在最上面的结婚证,眼神一紧,醋意翻涌:“如果躺在地下的是我,你也会想下辈子继续跟我做夫妻吗?” 他自认为坚强,自认为大度,可这一瞬间,他还是破防了。 他跳进去,把那结婚证拿出来,交给了晏姝后,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晏姝果然还是慢了一步,本来她想自己挖的,结果还是…… 她把结婚证翻开,找到里面的结婚照,把照片扒下来,随后便把结婚证撕了。 “照片我留着,等晓萌大了,让她看看自己另一个爹长什么样。”这不是在商量,她已经做了决定。 过去并不能抹杀,孩子现在小,先不告诉她,但她有权利知道生物学上的父亲长什么样。 不过,她也得照顾杨怀誉的感受,于是她接着说道:“我会把照片放我娘那里,我不拿着。” 杨怀誉还是不说话,他想问的已经问了,可他想听的答案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闷头在棺材里翻找起来。 总算是在一堆衣服下面扒出来一只染血的胶鞋。 他把鞋子递给晏姝,在晏姝伸手来接的时候,直接把晏姝拽了下来,落在了棺材里面,跟他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为什么她还是不回答? 她就真的那么放不下宋骞吗? 杨怀誉在这一刻有些烦躁,他甚至有些阴暗地想,她要是不回答,那他就去用苦肉计,把自己弄伤,他就不信了,她真的忍心! 正暗暗跟自己较劲,杨怀誉耳边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我不要你躺在地下!下辈子我也只想跟你做夫妻!” 真的? 杨怀誉那自暴自弃的阴暗的想法忽然就被狠狠踩了刹车。 意外有之,惊喜有之,更多的,是雀跃,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 他用力抱紧了晏姝,不敢相信她第二句话:“真的吗?只跟我做夫妻?你不是在哄我开心?” “怀誉,你松开一点,我要喘不过气了。”晏姝有些心闷,她知道杨怀誉患得患失的,也知道他可能误会了她。 在跟他好之前,她心里当然只有宋骞一个。 可现在,就算宋骞原地复活,她也不会再回到宋骞身边了。 因为她知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她现在心里在乎的是杨怀誉,是她这个活生生的丈夫。 等杨怀誉听话松开了些,她便反手捧着他的脸,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的心里都是你和晓萌。宋骞只是一个悬而未决的责任,等案子结了,就彻底过去了。” ◎最新评论: 【加油啊,都要好好的】 -完- 第94章 、秦欢反水(二更) ◎你放心二舅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愿意出面作证◎ 两人爬上来后,准备去公社派出所,把这只胶鞋给陶明远。 结果宋家大姐宋兰芳拦在了两人面前,她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说真的,她不是特别意外,因为当年宋骞的死到处透着离奇和古怪。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宋宇动的手,她实在是架不住她娘的哭求,只能过来再当一回恶人。 她娘确实混账确实不像话,但是她娘有一句话没说错,现在家里的几个孩子,宋寰疯了,宋骞死了,要是宋宇再进去蹲大牢,所有的担子都会压在小妹宋竹欣的身上。 要她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谈何容易? 这么一来,她那刚谈好的相亲对象估计也要脚底抹油了。 所以,她为了妹妹的幸福,只能昧着良心劝了劝:“三妹,过去的就过去了吧,你跟小杨好好活着才是重要的不是吗?其实宋骞他在世的时候挺疼宋宇的,宋宇也一直说喜欢跟二哥玩,不喜欢跟大哥玩,可能目前你猜想的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晏姝没指望宋兰芳能做个明白人,再明白的人,有那么一对糊涂爹妈也明白不起来。 但是她没想到宋兰芳会颠倒黑白。 她嗤笑一声:“是吗?我怎么记得,宋骞因为撞见了宋宇跟大嫂的奸情,说了宋宇两句,宋宇就急得跟他动手了?就是可惜了,宋骞现在只是一堆枯骨,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让你看看他被宋宇用凿子凿的伤口。” 晏姝不想跟宋兰芳再啰嗦了,宋竹欣的死活关她屁事,当初她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宋竹欣不是还在那拍手叫好吗? 一大家子冷血的禽兽罢了。 晏姝推开宋兰芳,牵着杨怀誉的手走了。 宋兰芳没想到晏姝脾气见长,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了。 只能无奈地回去敷衍了一下家里人:“我尽力了,她说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放心就是。” “你什么意思?她还是要找警察?”袁翠柳可算是从麻将桌上回来了,现在她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后悔晚上宋宇出去的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宋兰芳一看她娘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这事估计还有得闹。 她可没这个闲工夫陪他们胡闹,说句难听的,她在她娘眼里,也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肯回来,也只是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但其实这事她根本不想掺和。 她又敷衍了两句便走了,话里话外都是晏姝只是在乎宋骞,气头上给他找个说法而已,等她消消气就好了。 袁翠柳居然当了真,满怀期待地看着宋建华,让他去想想办法,给宋宇疏通疏通。 宋建华现在整个人都是一种崩溃的状态,他不想说话,直接搡开袁翠柳,进屋里去了。 过了会秦欢请了假赶了过来,半路遇上她娘,问了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责备起来:“娘,你说说你,你跟二舅妈说的都是什么糊涂话啊?小舅舅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就算为了小姨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啊?这下好了,舅妈肯定恨死你了!” “我能怎么办?你姥姥抓着我哭,要给我下跪,我也是逼不得已。”宋兰芳一直很纠结,她做人也纠结,做事也纠结。 她感觉自己稍微狠狠心就可以做个彻头彻尾的新时代女性了,可偏偏血脉亲缘绑架了她,所以她新得不彻底,总是会向糟粕人和糟粕事低头妥协。 可真的妥协了,自己又会被恶心到,又改变主意溜之大吉。 上次晏姝来拿地的时候是这样,这次晏姝来挖坟的时候又是这样。 她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个彻彻底底的新女性了,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秦欢身上:“欢欢,你去帮帮她吧,我知道她是为了让你二舅黄泉路上能咽口气。我身份太尴尬了,不合适。你不一样,你去找她,别从上圩村走,直接走老坞堡过去,别让你姥姥姥爷看见。” 宋兰芳交代完就回去了,她挺嫌弃自己的。 她就是那种标准的千里江堤溃于蚁穴的人,而她的蚁穴,就是她娘的哭嚎,她妹妹的哭求,她娘家人阴魂不散的使唤和道德绑架。 她挣脱不了,只能消极抵抗。 她希望秦欢可以跳出去,真正做个仗义执言,敢作敢当的新女性。 秦欢当即掉头,走另外一条路,从公社绕行,往老坞堡去了。 她一路打听到了晏姝的新房子那里,被门口的狗子一通狂吠吓得不轻,只能站远点,等着晏姝回来。 晏姝在派出所耽误了很久才回来,太阳快下山了,她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所以没有注意到站在霞光里的秦欢。 都擦肩而过了,才被秦欢的一声舅妈给唤醒,茫然间扭头,看到了浅笑盈盈的大姑娘。 其实秦欢只比她小了几岁而已,这一声舅妈,把她喊老了。 不过她对秦欢印象不错,还是笑笑,把秦欢往家里请:“这里有根骨头,你去丢给门口的大黄,它就不叫唤了。” 晏姝一直有准备骨头,要是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她就会拿出来,让客人去收买狗子,下次再来,狗子就不会叫唤了。 秦欢没想到她二舅妈这么周到,心里很是感慨。 投喂完狗子便进来跟晏姝说话:“怎么没看见你家那口子?等会他要是回来我该怎么称呼才好?” 喊舅舅不合适,杨怀誉并不是宋骞的替代品,算不上她的舅舅。 喊姐夫也不行,虽然晏姝的年龄确实只够当她姐姐,可她跟晓萌是表姐妹,她总不好叫妹妹的妈妈叫姐姐。 哎呀,真乱套。 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晏姝笑笑,去厨房沏了一杯茶出来:“你跟小杨是一年的吧?就喊小杨吧。没必要再拘着以前的身份。” “也行。那我还管你叫舅妈没事吧?”毕竟是她表妹的妈妈啊,总不好真的按年龄叫姐啊。 只要这层血缘关系在,也只能叫舅妈了。 晏姝没意见,她和宋骞的过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笑笑:“嗯,都行,你找我有事?”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妈虽然有些观念挺先进的,但是她容易心软,立场不够坚定,你不要跟她计较。咱俩好就行了。”秦欢说着,把凳子往晏姝身边挪了挪,“我是来帮你的。就我小舅舅跟二舅舅之间的过节,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们,我爸妈都不知道。” “真的吗欢欢?你愿意出面作证吗?”晏姝没想到秦欢这姑娘这么好,她还是挺感动的,看来宋家这窝歹竹可不止出了宋骞这一株好笋。 秦欢握住晏姝的手,郑重地点头:“你放心二舅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愿意出面作证。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小舅舅可花了,朝三暮四的,不光是跟大舅妈不清不楚,还跟别的人有一腿。有次我妈叫我来送粽子给姥姥姥爷,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二舅舅在训小舅舅,说他偷看前头一个小媳妇洗澡,还抓了蛤.蟆扔人家澡盆里,吓得人家鬼哭狼嚎的,被二舅舅知道了,好一顿骂。” 晏姝忙坐直了,反握住秦欢的手:“然后呢?如果只是斗嘴吵架,好像做不了证据?” “二舅妈,你听我说完。二舅舅不是训小舅舅去了吗?结果小舅舅当时就放了狠话,说以后再管他的闲事的话,他会让二舅舅付出代价。二舅舅就来气了,揪着他衣领子问他是不是想造反,结果小舅舅说什么?说他就是要造二舅舅的反,还说以后等二舅舅不在家也要偷看你洗澡,气得二舅舅直接跟他打了起来。” ◎最新评论: 【加油啊短小君】 -完- 第95章 、案件突破(一更) ◎宋宇也杀人了,你去帮我找警察,我愿意录口供◎ 晏姝一直跟秦欢聊到了天黑。 聊完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来宋宇远比她想象得还过分。 过分到说他是禽兽都侮辱了禽兽的那种。 晏姝心中百感交集,憎恶和怨恨的情绪来回激荡,让她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也没必要对秦欢假笑,这姑娘其实挺不错的,她愿意站出来就说明她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晏姝跟她交心了。 于是晏姝深吸一口气:“谢谢你欢欢,今天天黑了,要不你明天再回去?” “是哦,都七点了。我去见见晓萌吧,但我还是要回去的,不然家里不放心。”秦欢一向有主见。 晏姝也就没强留,等杨怀誉回来后,跟秦欢一起去了后面老宅那里。 晓萌居然还记得秦欢,见着表姐也没怕生,还跟她玩得挺开心。 晏姝看着心里也高兴,她在爹娘这里蹭了顿饭,吃完了在院子里跟杨怀誉把秦欢提供的信息说了说。 “现在就是要找到其中几个被迫害过的女孩子作证,如果可以争取到她们出庭,宋宇身上就不光是杀人这一条罪过了,还有流氓罪。数罪并罚,他可能会被枪毙。”晏姝很是唏嘘,那些被宋宇侵犯过的女孩子,有的已经吞下屈辱嫁人了,有的干脆自暴自弃,也成了对男女关系放荡不羁的人。 所以,晏姝想要争取这些人的帮忙是有点难度的。 杨怀誉安慰道:“不急,先从李美丫入手,我已经找到那条退役的警犬了,陶明远说把它送给我们了,等明天你就去找找李美丫留在宋家的衣物,我们从宋家开始往附近慢慢寻找,一直找到下圩村,只要她没死,就一定可以把她找出来。” “好,辛苦你了。”晏姝现在觉得言语好苍白,她只能用力地抱住了杨怀誉,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他,她的心已经是他的了,让他对自己有点信心。 杨怀誉抚摸着她的长发,把他摁在心口:“不辛苦,等会我跟你一起送秦欢回去。” “好。”毕竟秦欢正值妙龄,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等到了秦欢家门口,迎出来的宋兰芳一看晏姝居然跟了过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尴尬地笑了笑,问晏姝要不要进去喝口茶再走。 晏姝没心思跟她应酬,勉强也笑了笑:“不了姐,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宋兰芳没有强求,站在门口目送晏姝走远了才进了家门,一进来就埋怨秦欢:“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跟萌萌玩了会,妈,明天我去找乐乐。”乐乐是秦欢的堂姐,嫁到了上圩村。 宋兰芳不明白:“你找她做什么?”两家父母都不说话了,有这个必要吗? 秦欢无奈地摇摇头,她这个老妈,真是该拎清楚的地方总是稀里糊涂的。 她去厨房烧水洗澡,宋兰芳追过来,她才回了一句:“找她帮忙啊。她小姑子不是被小舅舅那个了,希望她能帮忙说动她小姑子,给我二舅妈做证人。” “……”宋兰芳沉默了,说实在的,宋骞是她弟,宋宇就不是了? 现在她女儿要帮她二弟讨个公道,她应该感到高兴,但是一想到凶手是她三弟,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难怪那些子女多的家庭,做父母的很难一碗水端平,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嘛,不如糊涂点好,免得拎太清了自己找不痛快。 宋兰芳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 七月不期而至。 这几天晏姝又忙得脚不沾地了。 早稻即将抽穗,病虫害的防治,肥料的追加,水份的补充…… 加上夏蚕已经上了,哪一样都离不开她,只能把一个自己掰成好几半用。 唯二的好消息是许悠琳和杨怀誉带来的。 一是熟食销售大获成功,还签回来县城供销社的订单,二是李美丫有消息了。 说来也是幸运,这李美丫居然就在宋家附近,在那个老光棍封坪家里。 杨怀誉牵着狗子找过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再看李美丫的肚子,都那么大了,估计秋天就能生了。 杨怀誉很是震惊,回来后跟晏姝说了说:“我得谢谢她,下篇小说有灵感了。” 晏姝倒不是很意外,毕竟一家子狗咬狗,这么做还挺符合他们这群疯狗的作风的。 随现在李美丫怀了孕,是没办法继续藏在封坪家里足不出户了,这么一来,李美丫就得为自己正名。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需求,就有了让人趁虚而入的漏洞。 李美丫的漏洞,就这么被晏姝和杨怀誉捕捉到了。 于是这天晏姝从地里回来吃过晚饭,便跟杨怀誉一起去了上圩村。 狗子也带着,免得封坪那个老流氓无所顾忌胡搅蛮缠。 晏姝想了想,拿了一百块钱在身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现在把宝压在李美丫身上了,希望可以不虚此行。 到了上圩村,才发现宋家的人也在封坪家里。 原来杨怀誉带着狗子找人的事情还是被宋家注意到了,宋建华在一段时间的迷茫和颓废之后,还是架不住袁翠柳的哭闹,振作起来了。 他是来接李美丫回家去的。 晏姝过来的时候,他正在跟李美丫道歉:“宋寰打你是他不对,不过你这不是没事嘛?孩子也快生了,我们都不追究你这孩子是谁的,你怎么还不乐意了呢?非得留在封坪这里,生个私生子让所有人笑话你?就算不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考虑不是?” 宋建华说话的时候看着是个和蔼慈祥的好公公,但是他心里在盘算什么,晏姝心里门儿清。 肯定是想先软化李美丫,不让她被晏姝收买走,阻止她去派出所指证宋宇。 也就是说,这死老头子准备保宋宇了。 晏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是不寒心的。 都是儿子,死了的就不重要是吗?即便是被害死的,枉死的,也都不重要了是吗? 做父母的,怎么可以偏心成这样? 晏姝非常生气,但是她忍住了没发作,深吸一口气,笑着走了过来:“宋伯伯,你让我好找,幼儿园那边的事我还想跟你再核实一下,你那几个徒弟我都确认过了,还没出师,手艺也没几个过得去的,就不麻烦你们了。” 晏姝说着走过来打量了一番李美丫,不得不说,这女人跟了不同的男人,确实是会走上不一样的人生的。 就好比李美丫,以前那叫一个膘肥体壮,说她是二百斤的女壮士一点都不算夸张,可是现在,怀着孕还瘦了。 这人一瘦,以前看着是缺点的地方也都跟着优秀了起来。 双下巴不见了,下颌线条出来了,脸上一步三晃的赘肉也不见了,整个脸型是出来了,总算是对得起她名字里的那个美字了。 人也精神不少,不像以前,眸子里浮着一层油腻的灰。 现在的李美丫,好像特别享受眼前的生活,见着宋建华本能地就想躲开。 所以她直接来了个翻脸不认人,对宋建华说道:“你谁啊?我不认识你,我的孩子是我男人的,怎么能叫私生子呢?倒是你这个老头子,无缘无故跑我家来咋呼,你烦不烦啊,你谁啊,你管得着我吗?” 宋建华傻眼了,但是他一想到李美丫当时被宋寰在脑袋上敲了个洞,就觉得一切好像又能理解了。 估计是打傻了,不然怎么可能看得上封坪这种只会偷鸡摸狗的废物。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李美丫傻了,那天天晚上在门口鬼哭狼嚎的女鬼是谁? 除了李美丫,还有哪个外人谁知道宋寰想杀人呢? 没有啊。 宋建华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当即认定李美丫是在装傻。 他冷笑一声,冲袁翠柳抬了抬下巴:“你不用跟我演聊斋,李美丫,回不回宋家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一天没离婚,一天都是我家宋寰的女人,我和宋寰的娘就管得着你!” 话音刚落,袁翠柳和宋竹欣便走过来要把人架回去。 李美丫急了,只能扯着晏姝往晏姝身后躲:“我不走,我不走!你们一家子都是杀人犯,都是魔鬼,我不走,啊!!!” 李美丫说着便尖叫了起来,她嗓门儿大,声音又尖又细,格外的有穿透力,不一会四周的邻居都围了过来,对着院子里的人指指点点。 晏姝见状,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问道:“大嫂,谁杀人了?谁被杀了?” 说着她便把带来的一百块趁着拉扯的时候塞到了李美丫手里:“你不要怕,大家伙都看着呢,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警察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李美丫攥了攥手心,意识到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要生孩子正是缺钱花的时候,便深吸一口气,道:“宋寰杀人了,没杀死,宋宇也杀人了,杀死了。你去帮我找警察,我愿意录口供。” 毕竟封坪把外面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她知道晏姝的脾气,跟宋骞感情那么好,一定是会为宋骞讨回一个公道的。 所以这一刻,她做出了选择。 她自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可是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她愿意离开宋家,跟封坪好好过。 那么,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不会轻易放过的。 她要把宋寰的那笔账也讨回来! 就是可惜了,她为了躲着宋家的人,没有在医院的治疗记录,只能让封坪给她作证了。 她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知道的都抖了出来。 那宋建华一看形势不对,匆忙叫袁翠柳去捂李美丫的嘴,却不料晏姝牵着的那条狗忽然扑了上来,直接一个头锤,把袁翠柳顶地上去了。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96章 、宋宇伏法(二更) ◎子弹从枪膛射出,钻进宋宇的脑门◎ 大黄的及时出手,给了晏姝和杨怀誉足够多的优势。 这年头这么高大凶猛的狼狗还是不常见的,那袁翠柳一下就被震慑住了,倒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 这狗子的嘴巴都快赶上她半个脑袋大了,要是咬上一口,那可不得了。 袁翠柳惜命,只能屏住呼吸,嗓子里发出一声声哀嚎,却也不敢太大声,怕激怒了大黄,反倒是要挨一下子。 大黄围着袁翠柳转了两圈,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外头,雪白的獠牙缝隙里,一滴哈喇子掉在了袁翠柳的脸上。 她绝望地闭上眼,连哼哼都不敢了。 宋建华也被这一幕震慑到了,以至于狗子走开了,他才扑过来把袁翠柳扶了起来。 他打量着晏姝,眼中似乎要喷火:“你敢让狗咬人?我就去公社告你私自撅了宋骞的坟墓!” “呵,给宋骞找凶手倒是不见你这么积极,为了一个空坟倒是来劲了。没关系,你尽管去告,我奉陪到底。”晏姝说着,便让狗子去撵人,宋家几口子顿时怪叫着溜之大吉,就连围观的人也吓得纷纷离去。 晏姝松开李美丫:“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不这几天你住我仓库那里去吧,那里冬天冷,但是夏天凉快,江风呼呼的,还有狗子看门,旁边就是养殖场,鸡鸭鹅都有,你想吃也方便。不过你不能自己逮,也不准让封坪去偷,这都是我生产队的财产,要吃我给你买。” “行,我也怕留下来没我的好果子吃,那就——”李美丫说着转身指挥封坪,把家里用得上的盆盆罐罐带了些过去。 反正就他们两个,好凑合。 李美丫这一走,宋家算是彻底陷入了被动,接下来好几天都试着往老坞堡跑,每次都被仓库门口的大狼狗吓得屁滚尿流。 几天后,秦欢那里也来了好消息,上圩村一个被宋宇玷污过的小媳妇,愿意出来作证,她还提供了一个有力的线索:宋骞出事之前的半个月,她看到宋宇偷偷拿着一把镰刀跟在宋骞身后,看样子是打算背后偷袭的,不过那天宋骞碰到了来上圩村找晏姝的杨怀誉,宋宇便把镰刀扔了,装作无事发生,走过去一起寒暄起来。 “怀誉你找过宋骞?”晏姝惊呆了,没想到他们俩私底下还有交情呢。 杨怀誉想了想,是有这么一件事:“那天晏泓被蜈蚣咬了脚,所以我是替他过来给你送葡萄的,正好在稻田那的路上遇到了宋骞哥,我就没往村里去。” “原来是你送的。”晏姝也想起来了,不过宋骞告诉她是晏泓送的,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这里头还牵扯到杨怀誉了。 杨怀誉那会才多大?17? 宋骞已经防着他了? 不过也不一定,本来就是晏泓摘的,说晏泓送的也没错。 不过晏姝还是有点感慨,谁能想到那时候宋宇就动了杀心了。 还是亲兄弟呢,可真下得去手。 第二天她就领着两只鸡上门拜访了那个小媳妇,一番努力,终于说服了她答应一起去派出所。 后来又多了几个目击证人,证明在宋骞出事之前,宋宇已经多次蓄谋杀害宋骞。 而晏姝之所以被蒙在鼓里,那是因为怀孕了,怀孕初期不听劝要跟宋骞一起下地干活,结果出现了先兆流产的症状,见了红,宋骞吓得不轻,谨遵医嘱,让她在床上躺着修养,要等熬过三个月的危险期再让她出去。 结果晏姝成了足不出户的金丝雀,而宋骞身边的那些危险和危机,全都逃过了她的眼睛。 以至于她在宋骞出事之后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宋宇。 现在想来,一切真的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她和宋骞的缘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缘分尽了,所以他走了,留下她和孩子,在漫漫长夜里神伤。 好在,现在她终于可以为他讨个公道了。 定罪的关键人证,就落在了李美丫身上。 她跟着晏姝去派出所交代道:“宋宇那几天看晏姝害喜严重,整天没有胃口吃饭,便故意示好,怂恿宋骞去山上采酸枣,正巧那阵子一直下雨,山路湿滑,好动手,所以宋骞刚走没多会,宋宇就跟出去了。我当时好奇跟过去看了眼,差点被宋宇发现,只能半途而废了。宋宇是夜里三点回来的,我给他开的门,因为下大雨,开门也没什么声音,加上我一直守在门口等他,所以没有惊动晏姝。后来宋宇亲口跟我说的,说宋骞摔下来的时候没死,只是断了腿,他怕宋骞活下来报复自己,便把宋骞一路拖拽到溶洞裂缝那里,推了下去。还故意抱了一窝狼崽子在洞口遮掩,说他被野狼吃了。” “你知情不报,要算共犯的知道吗?”陶明远蹙眉,这宋宇还真是个恶魔,他当了这么些年警察,不是没见过兄弟阋墙的,但都是点到为止,这么狠心的还是头一次见,没摔死还再推一次,这不能算激情杀人,只能算蓄意伤害了。 陶明远的质问让李美丫嚎啕大哭起来:“我是被他威胁了啊,陶所长,你看,我就是个女人家,去年还差点被宋寰打死,头上疤还在呢!我能怎么办?我为了声张正义我就不要命了吗?再说,我现在主动站出来,难道不能将功补过吗?” 倒是也有道理,于是陶明远只能让李美丫先回去,等公诉这边走流程,开庭的时候会给她发传票。 不过,事情虽然已经有了眉目,开庭却不是几天可以等到的,晏姝一直等到了中秋的那天,秋蚕都结茧了,才等到了开庭的消息。 在多方证人的作证下,在李美丫提供的一手消息的佐证下,在陶明远锲而不舍地审问下,宋宇招供了。 第一次开庭,审的是杀人罪,第二次,审的是流氓罪,最后一起宣判,死刑。 宋建华当庭吐血送去了卫生所抢救,袁翠柳大闹法庭,被陶明远带走行政拘留。 曾经风头无限的宋家,一夜之间倾覆了。 晏姝离开法庭的时候,被宋竹欣喊住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指着晏姝发狠:“我不会让你逍遥快活的,你给我等着!你真以为你可以留住杨怀誉吗?你这个老女人,一个二手货!我现在就告诉你,老娘喜欢他,老娘一定会不择手段把他搞到手,让你痛不欲生,不信走着瞧!” 神经病! 晏姝没理她,直接扭头离开了。 枪决的时间定在了十月十九号,那一天,宋宇和其他九个死刑犯,一起被押到了县城菜市口的刑场,那是自古至今留下来的断头台,不过被县里改造了一下。 这年头公社会组织群众围观枪决,晏姝也去了,跟杨怀誉一起。 她本来想带晓萌一起去的,想想还是不要给孩子留下什么阴影的好,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宋宇找到了人群中的她,怨毒地瞪了她一眼。 她回以一个微笑,嘴唇动了动:活该! 嘭—— 子弹从枪膛射出,钻进宋宇的脑门,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间,晏姝默默转身,合上眼,一滴清泪滑下,被风吹散。 再见了,宋骞。 我曾经最爱的人。 晏姝回来后还是病了一场,发烧躺了三天,后来她挣扎着下床,去公社把宋骞的骸骨接了回来,送去上圩村下葬。 葬礼也重新办了一场,没有收份子钱,也没有安排酒席,其他的走流程,热热闹闹地送宋骞离开这个曾经喧嚣扰攘的尘世间。 葬礼结束,晏姝也就好了。 接下来又要搞菌菇养殖,这一次她比上一次更加忙碌,虽然机器被华少阳捣鼓出来了,但是家里有三个产妇待产,沈玉璃这个妇女队长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了,晏婉和苏锦娘也都大腹便便。 就连华少阳都得一心二用,时不时回去看看晏婉。 晏姝只能指望唐大姐和杨怀誉他们帮忙,等菌棒通过机器试做成功的那天晚上,她直接倒在杨怀誉怀里哭了一场。 “怀誉,我好累,今年这批菌菇养完,我就不管了吧,生产队长也不想当了。一开始只是想让自己有个事做,不再啃老,现在钱够用了,为什么我却越来越辛苦了?连带着你都要跟着我吃苦,你小说都好久没写了……”晏姝哭得隐忍而压抑。 她好想偷懒,好想撂挑子不干了。 可是县里评了她做生产标兵,她不得不继续咬牙干下去。 杨怀誉本来也不想她这么辛苦,便劝道:“那就不干了,我写文章养你啊。上个月的稿费已经涨到一千了,你辛辛苦苦折腾一个冬天,分红到手也就几百块而已。” “咱们现在有多少存款?”晏姝这阵子忙得都忘了记账了,杨怀誉便把家庭账本拿出来给她看了看:“快一万了,你看,我的稿费从600涨到了1000,上个月我一下交了三篇,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少钱了。要不把菌菇大棚交给华少阳去管吧,咱们安心复习准备高考。”已经76年年底了,距离恢复高考不远了。 虽然菌菇大棚足以养活一大家子了,但是人生在世,还是要有点追求的好。 要是可以离开这个地方,那就更好不过了,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离开这些是是非非的恩怨,就他们一家三口,不好吗? 至于晏姝的爹娘,每年寄钱给他们,有空就回来看看,不也挺好的? 晏姝想想也好,反正幼儿园盖好了,大棚这里的技术也有华少阳把控,其他的就放手吧,全都自己背着,累出毛病来谁赔她? ◎最新评论: 【哎!加油啊】 -完- 第97章 、玉璃产子(三更) ◎华少秦算了算日子,居然对不上,难道不是他的?◎ 华少阳接到晏姝通知的时候,并不是很意外。 他推了推眼镜:“对不起,最近我是有点不够专心,不过你完全撒手也不太现实,晏婉就要生了,要不你再帮忙把这阵子扛过去?等她出了月子,我就全面接手过来。” 那会也该过年了,晏姝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晏姝叹了口气,果然没办法说抽身就抽身呢。 她没说什么,回去后照旧兢兢业业地把所有的担子扛着。 夜里晏婉跟华少阳商量:“要不你去把少秦喊过来帮忙吧,我姐确实够辛苦的,就算我姐夫能帮忙,又能帮多少?他还得写文章呢,还得照顾我姐的饮食起居,也蛮不容易的。” “那行,我去看看少秦在搞什么名堂。”华少阳第二天就回了趟对岸。 大半年没见,他都快不认识华少秦了。 人是憔悴得一点都看不出年轻人的样子了,还学会了抽烟。 找到他的时候,手里正提着一兜子钟表,坐在巷子口的石墩子上吞云吐雾。 见着华少阳,华少秦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忙不过来了?需要我支援?” “嗯。”华少阳走过来,把他手里的烟夺走,“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哥,你好烦。”华少秦埋怨着把烟抢过来,“等我抽完这支行不行?不然会死人的。” 华少阳没跟他争,安静等他抽完,见他似乎没有跟自己走的意思,也就不强求了。 转身的时候,华少秦却喊住了他:“她是不是也要生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华少阳扭头看着他,阳光好像抛弃了他,化不开他脸上的哀愁,大概全天下被辜负的可怜虫都是长这个样吧。 只要还有一口气咽不下去,这期期艾艾的愁云就永远散不开。 华少阳叹了口气:“快了,比你嫂子预产期早半个月,也就这几天了吧。” 华少秦算了算日子,居然对不上,难道不是他的? 他迷茫得很。 不过他还是把烟屁股吐了,抬脚碾灭最后一点火星:“算你欠我的,我可以帮你,但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你?”华少阳大概猜到了,但是他并不希望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结果华少秦还是让他难做了,华少秦笑了笑:“我要是回去,我肯定会找沈玉璃的,你不准再插手。也许你觉得我不要脸,怎么就喜欢当小三呢?是啊,我不要脸,我情窦初开就被她骗了感情和身子,还不许我执迷下去?凭什么?谁规定的?这世上有你们这些圣人就该有我这种小人。我就是想撬墙角,你看着办吧。你要是能接受,我就过去帮你把担子挑过来,再苦再累不埋怨。你要是不愿意,那也别怪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念兄弟情意。人都是自私的,我要是活不下去了,还怎么帮你,对吧?” “……”华少阳沉默了,他坐在华少秦旁边,跟他一起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正犹豫,前面来了一队警察,看那架势,是来了个闪电行动,出其不意地抓捕一些搞投机倒把的人。 吓得华少阳赶忙拽着华少秦就跑。 一路直接上了渡船,都不带喘气的。 华少秦笑了:“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那你记好,现在开始,不准掺和我和她的事。我要是惹毛了晏澈,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你是晏婉的丈夫,这是你唯一需要在乎的身份,其他的,什么妹夫,什么女婿,都不重要。” 华少阳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说,不过他还是没反驳回去。 事已至此,只能先这样了。 晏姝见到华少秦的时候,并不是很意外。 这小子其实能力挺强的,就是容易钻牛角尖,年轻人,一时想不开也是正常的。 她没说什么,跟杨怀誉、华少阳一起,给华少秦演示机器的使用,以及操作的流程。 三天后华少秦正式上手,投入忙碌的生产之中去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要挖墙脚,但是来了好几天一次都没去找过沈玉璃。 倒是沈玉璃先来找到了晏姝,在大棚这里正好碰到了华少秦,旧情人见面,电光火石之间,那些在梅树下的风流韵事,在田间地头的疯狂发泄,在桑树林里的含泪告别…… 一时全都涌上心头。 沈玉璃眼眶泛红,别开视线,拽着晏姝去旁边说话。 晏姝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其实还没到预产期,她只是不想让这个孩子被华少秦意识到是他的,也不想晏澈知道她肚子里的其实是私生子。 她已经找了个老中医,准备提前把孩子催产下来。 为此,她需要晏姝的掩护。 “你大哥这几天请了假在家里陪着我,他很肯定,这胎肯定是儿子。我实在是支不开他,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弄到你这里来帮帮忙,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够了,那药发作得挺快的,等他知道了,我也把药渣处理好了。”沈玉璃知道,她能不能成功全靠晏姝了。 只要晏姝一念之差不愿意帮她,她就完蛋了。 晏姝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她安抚了沈玉璃一句:“行,那我等会就让小杨去找大哥过来,就说这里忙不开了,华少阳又要去陪晏婉,我再给他开个漂亮的工钱,想必他会上钩的。”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沈玉璃还是哭了,这一招瞒天过海,也是逼不得已。 不这么做,自己心里没法越过去那道坎,没法原谅晏澈,可这么做了,又对不住华少秦。 无论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人就是一路走来一路摸索的,不可能一点错误都不犯,她现在只想安全地结束这一切,等孩子被晏姝接走,她再去考虑自己的去留。 “要是可以的话,你再帮我制造一点意外,拖住你大哥,这样我到了卫生所,才有足够的时间把孩子送走。”沈玉璃已经知道晏姝准备把孩子给谁领养,所以她希望唐大姐能跟她一起去,第一时间把孩子抱走。 晏姝点点头:“行,我让唐大姐也准备着,最好带孩子在外面避上几天再回来。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 至于卫生所那里的接生医生,沈玉璃自己已经联系好了,是个嘴巴紧的,也拿了好处,不会出卖她的。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却还是出了点岔子。 沈玉环居然同时发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玉璃喝中药的时候她过来找茬闻到了味儿。 总之,姐妹俩是一起被送到卫生所去的。 晏姝为了给沈玉璃争取时间,已经让杨怀誉提前一晚上弄坏了一台机器,所以晏澈不得不留在这里帮忙抢修,华少阳也来了,几个男人围着一台机器,一会儿上扳手,一会儿倒机油,可算是在下午的时候折腾出结果来了。 晏澈二话不说摘了手套就往医院狂奔,华少秦没去,留在大棚这里,沉默地把机器重新投入使用。 好在卫生所今天人不多,沈玉璃在腹痛三个小时之后,便生下来一个不足月的男婴,那医生把孩子交给唐大姐的时候都在叹气,说可能养不活。 唐大姐乱了方寸,只能先带着孩子回老坞堡,也没敢把孩子大张旗鼓地抱着,而是用棉被裹着放在了篮子里提着,有人问起来就说提的是鸡蛋。 她来找晏姝支招,晏姝只好丢下大棚这里的事情,陪着唐大姐躲到仓库那边商量该怎么办。 “本来就是早产的,没有奶水,喂米汤可能喂不活啊。”唐大姐虽然已经喂大了一个女婴,可对于这种不足月的孩子还是手足无措,晏姝只能让她去找有奶水的人。 “我先帮忙看着,你快去你娘家找,找到了来把孩子接走,找不到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偷偷把沈玉璃接过来先喂几天,好歹是一条人命。 唐大姐这一走,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很是失望地摇摇头:“有一个要等三天才是预产期,还没生,别的要么自己奶水都不够,要么关系不好,不肯帮忙喂。” “预产期等三天的那个,她愿意吗?”要是愿意的话,那就让沈玉璃喂几天吧。 没别的办法了。 虽然瞒天过海有一定的难度,可是总比把孩子饿死的好。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今晚怎么熬过去。 就在晏姝和唐大姐一筹莫展的时候,杨怀誉进来了,他提了个不是好选择的选择:“让李美丫喂吧,她不是还没出月子,也刚生不久。” 也是,晏姝完全忘了这个人了。 自从案子宣判之后,李美丫就搬走了,晏姝已经彻底不去想宋家的事了,自然也就把这个人给忘了。 现在,这人反倒是唯一的选择了。 晏姝只好带着唐大姐去找李美丫。 还好李美丫没拒绝,衣服一掀,就把孩子捞过去喂奶,这孩子求生欲强,加上饿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早急得跟什么似的,逮着就是一通啃。 把唐大姐看笑了:“能吃就好,能吃是福!能吃就能活啊!” 晏姝也松了口气,便干脆让唐大姐在她家住几天,费用她掏了,给了唐大姐和李美丫一人二百块。 正好封坪这个大老粗不会照顾月子,唐大姐可以帮忙收拾一下家里,李美丫只管奶孩子就行。 晏姝见这里没她什么事了,便跟杨怀誉一起回去了。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华少秦等在了那里。 显然等了好一会了,都蹲在地上了,估计是累了。 晏姝多少有点心虚,便搡了搡杨怀誉,让他去应付。 杨怀誉把门开开,把华少秦请到屋里去,华少秦整个人蔫巴巴的,到了堂屋坐下,直接趴在八仙桌上发愣。 他不吭声,杨怀誉也不好提沈玉璃的事,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所以他问了一声吃了没有,华少秦有气无力地回道:“吃屁,我哥眼里只有我嫂子,哪有我这个饿了一天的亲弟弟?你不介意我来蹭炖饭吧?” “不介意,你歇会,正好我们也没吃,我这就去做。”杨怀誉把院子门关上,进了厨房去忙。 晏姝本来想去烧火,却被华少秦喊住了:“姐,你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听说她孩子脐带绕颈没了?” “嗯,是不太幸运。”晏姝还不知道沈玉璃把沈玉环的死胎拿来糊弄晏澈了,唐大姐也没说,她只能一头雾水地坐了下来,“你想去看她?还是忍忍吧,她现在肯定特别痛苦,可能谁都不想见。” “我不去,你放心,起码我会让大家过个安稳的年,等过完年再说别的。”华少秦有他自己的打算。 加上他还不至于真的不管他哥的死活,所以他决定再忍忍。 不过他还是提了一个不情之请:“唐大姐家那个小女孩也太吵了,我不能再在她家借住了,能把仓库借给我住一阵子吗?” 那不是巧了吗? 晏姝本来还担心华少秦住那会不会看出来什么呢,闻言立马爽快地把钥匙掏了出来:“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就是一点,马上要入冬了,冷,你能受得了吗?” “为什么受不了?你放心,我是能吃苦的人,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少爷。”华少秦把钥匙收下,反正还得等杨怀誉做饭,他这会儿百无聊赖,不如先去唐家把他的铺盖送仓库去。 晏姝没意见,拿了手电给他,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就不管了。 而同一时间,唐大姐正好要回来给孩子拿衣服和尿介子,便急匆匆摸黑往家里赶了过去。 好巧不巧,跟华少秦在家里遇上了。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98章 、三处闲愁(一更)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恨我,所以故意把孩子勒死的?◎ 唐大姐并不清楚华少秦跟沈玉璃的关系。 这段禁忌的恋情,只在很小的范围内被人所知晓。 所以见着面,华少秦问她干什么去时,她直接说了实话:“这不三妹又给我找了个小子抱养吗?我没奶,只能求着别人喂一喂,我去得着急,没拿衣服,回来给孩子多带点过去。” “小子?哪天生的?”怎么这么巧呢? 华少秦心里多少有点纳闷,不过他转念一想,公社这么多人,光是老坞堡就有那么多孕妇,分娩的日子撞在一起可太正常了。 再说了,比起撞日子,更让人奇怪的是,居然会有人不要小子? 这可是在农村,这些人千百年冲锋在溺女婴杀女婴的第一线,居然会破天荒地不要小子? 这事透着古怪。 他好奇,问了一句:“这孩子是有哪里不对劲吗?” “倒也不至于,就是早产儿,她娘不知道有什么隐情,不想要他了。”唐大姐边说边收拾,心里惦记着晏姝说的不能透露孩子生母,所以没打算细说。 不过这么一来,她这几天就不能照顾妮妮了,便去东屋叮嘱了她男人几句,这才急乎乎地走了。 华少秦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仓库那里把东西放好,锁上门到晏姝这边来的时候,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唐大姐说你给她找了个小子领养?” “啊……嗯,是有这回事儿。”晏姝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们两个遇上了,也是她失算了,没提前招呼唐大姐一句,现在现编借口也容易露馅儿,便嗅了嗅空气里的味儿,难得地一惊一乍了起来,“哎呀,怀誉怕是把锅烧糊了,你闻到了吗?我去看看。” 等她跑到前面,便给杨怀誉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大火烧鱼,收汁收狠一点。 华少秦觉得晏姝好奇怪,不都是杨怀誉下厨吗,糊不糊的也跟她没关系吧? 他坐在堂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沈玉璃的孩子没活下来,为什么沈玉环的孩子也是个死胎? 这么巧的吗? 这姐妹俩体质特殊还是怎么? 他虽然没上过大学,但还是听他哥提过几句概率学的事情,他觉得这事的可能性特别小。 这要是真能发生,说明这沈家女人的身体有问题啊,可那沈玉环不是之前生了几个都好好的吗? 还是说不通。 华少秦越想越没法理解,更没法理解的就是,为什么早产了一个小子就不要了。 他站起来,跑到厨房去打听,结果还真闻到了糊味儿。 杨怀誉为了帮晏姝圆谎,真把鱼烧糊了一点点,不过就表面那层皮糊了,所以影响不大,撕了皮还能吃。 杨怀誉一边把鱼铲起来,一边打量着华少秦,这小子心里有事,嘴巴张了又闭上,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杨怀誉只好装病:“哎呦,少秦,你来盛饭,我又胃疼了。” 说着他便攥着晏姝的胳膊:“姐你扶我一把,疼。” 晏姝终于可以溜了,便扶着杨怀誉到后面东屋休息,等华少秦快吃完了才出来。 她不好一直躲着不见华少秦,这会儿也想好了法子应对了。 于是在华少秦问她是谁家的孩子时,晏姝笑了笑:“一个被人侵犯的知青,不想凑合嫁了,再说,强奸犯有什么值得嫁的,这样的孩子留着就是当娘的耻辱,不如送人。你就别问了,要是传出去,对人知青又是一次伤害,没法做人了。” 华少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那确实说得通了,这年头被玷污的知青也不是一个两个,这种事他之前就听说过,所以他忽然就能理解晏姝的难以启齿了。 他这个人就是有这个好处,接受了这个说法之后就不去想了。 吃完饭道了谢,就回仓库休息去了。 倒是晏姝,一整晚辗转反侧,决定明天天一亮就去跟唐大姐串一串说辞,免得说漏嘴,让华少秦起疑心。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沈玉璃两口子和沈玉环两口子。 沈玉璃面对晏澈的质问,一句话都不想说,等晏澈问得烦了,便直接一把把她从床上搂了起来:“你说话,到底怎么回事?脐带绕颈?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恨我,所以故意把孩子勒死的?” 沈玉璃根本没有力气跟他吵架,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不想过?想过就松手,不想过明天就去离婚。” “我……”晏澈无话可说,只能把她松开。 也知道自己逼狠了,只能换了个软和的口吻:“玉璃,你行行好,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下次也能避免不是吗?我盼了这么久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你让我这心里……” “孩子应该是知道他爹妈整天同床异梦,所以不想来受这个罪,自己把自己绕死了吧。晏澈,我很累,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巴让我安静地养一养?你要是真的那么想要儿子,你可以重找个女人,我不拦你,你先让我睡一觉,我很困。”沈玉璃说着便拽上被子,背过身去,不想再搭理晏澈了。 晏澈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唉声叹气地帮她把被子掖好了,坐在床尾,发了一整晚的愁。 他现在就希望苏锦娘生的千万别是儿子,不然又要来怂恿他过继一个了。 他还没死呢,何必这么着急惦记他的家产。 以前怂恿何慧的时候他都知道,他默许了,因为他也嫌弃何慧。 可现在,好像是因果报应,他怎么都盼不来儿子,难道真的要绝后了吗? 不过让他重找的话,他也没这个把握,一来是自己确实年纪大了,三十好几的人了,再找年轻的也难了,这女人就得年轻的才好生养,哪怕是为了这一点,他也还是要跟沈玉璃再试试。 二来,沈玉璃长得挺好看的,比何慧好看。 以前沈玉璃还小意柔情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 现在变了,可他还是稀罕她的,起码那脸蛋,就算刚生完孩子,也是我见犹怜的招人喜欢。 他没忍住,坐近些,抚摸着沈玉璃的脸庞,自言自语:“我真的错了吗?我不就是喜欢上你了吗?玉璃,咱们重新再来一次,这次好好过,行不行?” 沈玉璃睡了,没搭理他。 他越想越觉得苦闷,枯坐在那里,一直到天亮。 隔壁的隔壁,沈玉环也一晚没睡,她痛哭流涕,不断捶胸顿足,为她死去的儿子,为她即将彻底失去的男人的心。 王谷丰还算有涵养,在看到那死胎的时候,没说什么,虽然泪水在眼中打转,但还是振作起来,回家给她置了一锅母鸡汤,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但是沈玉环就是知道,王谷丰不准备继续跟她过了。 现在对她这么客气这么周到,只是为了分开的时候不至于恶形恶状地吵闹撕扯。 以至于王谷丰喂她喝汤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在哭。 一边哭一边质问:“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出了月子就赶我走了?” 王谷丰没说话,依旧沉默地把鸡汤送到她嘴里,她喝了大半碗,实在是喝不下了,便握住了王谷丰的手,带着祈求的口吻:“你说话啊,孩子没了也不是我故意的,你为什么要怪在我头上啊?我怎么知道会脐带绕颈啊?你说话,你这么做还有良心吗?” “月子里哭伤身,来,把汤喝完赶紧睡吧。”王谷丰终于开口了,但却只字不提分手的事。 沈玉环越是猜到了结局,他就越是一个字不想说。 不是因为孩子死了才不要她,是因为孩子死了,才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是彻头彻尾的孽缘,连孩子都不愿意投到他这个人家,再这么继续凑合下去,又有什么必要吗? 但他也不想解释,没有意义。 已经不想过下去了。 当初就是为了胯.下那二两肉才鬼迷心窍跟这么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凑合,现在,他想通了,也顿悟了。 继续凑合下去,也许又会害一个孩子断送在他们王家。 他做不来这么造孽的事,错误的道路就该早点挣脱,及时回头。 他也知道,就算他回头,三妹也不可能要他了,人杨怀誉一表人才,又能写得一手好文章,每一期的故事会和知音他都看了,写得是真好。 怪不得稿费抵得上他好几年工资。 拿什么跟人家比? 不比了,实在没有缘分,那就这么打光棍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目前,他是不想再凑合了。 他把喝空的碗拿去厨房清洗,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沈玉环在拧百草枯的盖子,要把自己结果在他面前。 万谷丰居然一点都不着急,他甚至想笑。 一哭二闹三上吊,没别的花样了,他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女人。 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站在那里,问她:“你是想害我被你娘家人打死还是怎么?沈玉环,你摸摸良心,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生了三个孩子的老妈妈,我娶你给了你多少彩礼钱?三转一响一个不缺你的,家具全是新的,就是人家十七八岁的黄花大闺女都没几个有这待遇的!你还跟我作?你作吧,大不了你喝了我给你收尸,反正我跟你过下去也没意思,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王谷丰说完就走了,不想在家里住着看见她那要死不活的哭丧脸,大半夜的敲响了后面兄弟家的门,在堂屋藤椅上对付了一晚上。 第二天气消了,还是回去伺候沈玉环坐月子,凡事总得有始有终,让沈玉好好坐完月子是他最后的体面。 结果他到了家里一看,沈玉环不知道哪里去了。 找了一大圈,最后才发现她在人晏姝家里闹。 这次不是拈酸吃醋疑神疑鬼了,这次是哭着求人家晏姝帮她跟王谷丰求情,别赶她走。 王谷丰赶来的时候,晏姝正被沈玉环扯着双臂,要给她下跪。 晏姝哪里受得起她的一跪啊,只能先安抚她:“你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啊老姐姐,你这刚生了孩子,又是哭又是吹风的,以后头风可有得你受的。” “三妹,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能再被赶走了,再被赶走,我怎么活啊?好三妹,求求你了,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糊涂,是我蠢笨,可是现在,我没做错什么吧?怎么好因为孩子没了就迁怒我呢你说说,我做错什么了啊?”沈玉环越哭越是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她垂垂欲倒,晏姝觉得实在吓人,便扶了一把,这一扶不得了,直接赖上她了死活不肯走了。 ◎最新评论: -完- 第99章 、晏姝怀孕(二更) ◎我给她把把脉,要是喜脉你就带她去医院确认一下◎ 晏姝真的不想掺和王谷丰的破事,她见王谷丰过来了,忙把沈玉环往他身边推:“老王哥,你来得正好,玉环姐这还在坐月子,怎么也不看好点。” 真是的,什么事都来找她,她又不是万能的。 再说,沈玉璃他们来找她还情有可原,沈玉环找她算什么嘛,又不是她让王谷丰不跟她过的。 王谷丰也很不好意思,连声地道歉,说下次不会了,可等他伸手想把沈玉环接过去的时候,沈玉环又闹开了。 哭哭啼啼的不说,还在那死死地攥着晏姝不放,晏姝有点崩溃,又下不了狠手揍人,又没办法跟她共情,只觉得脑袋疼,嗡嗡嗡的都快炸了。 难怪王谷丰也受不了她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晏姝这边本来就忙得够呛,她还来添乱,晏姝真的忍不了,当即拉下脸来要赶人走。 可她正准备搡开沈玉环的时候,沈玉环忽然一脑袋拱到她怀里,直接把她拱到了房间里面,等两人进去了,沈玉环便反手把门关上。 噗通一声给晏姝跪下了:“我知道你烦我,你看不起我,可是玉璃跟我借孩子的时候就说了,会记得我的恩情,等我哪天有难了,你和她都会帮我一把的。我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但是我当真了,我那孩子她拿去骗晏澈的时候我可是在场的,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想我捅到你哥那里去吧?那可是你亲哥!” “……”晏姝忽然一个趔趄,险些被气得站不住脚。 她根本不知道沈玉璃跟沈玉环是这么说的,也不问问她,就把她绑上贼船了。 她能怎么办? 被人威胁到家里来了,好像真的不管就不行了。 可是王谷丰的事,她做得了主吗? 人家要是真不想过了,她能牛不喝水强摁头吗? 她不能。 真是有意思,绕了一大圈,把所有的烂摊子都甩给她了,又不是给她怀的孩子,她怎么就成冤大头了呢? 早知如此,当初沈玉璃求她瞒着的时候她就不该答应。 现在真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晏姝沉默了好久,从气得喘大气,到最后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想明白了,这就是主角光环吧,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都甩给她这个女配来做了。 真是够可以的。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刺痛的额头:“你先起来,我想想办法。不过我跟你说好,不管什么事,等你出了月子再说,而且我最近很忙,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来闹。你要是做不到,那就破罐子破摔吧,反正又不是我偷人养了孩子,关我屁事。” 沈玉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过她还是有点高兴的,只要晏姝愿意帮忙,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她自己开了门回去了,也没管王谷丰,甚至希望王谷丰能留下来,让晏姝劝劝他。 晏姝什么也没劝,只问了一句:“你还想不想跟她过?” “不想。”王谷丰非常内疚,他根本不想把自家的闹剧闹到晏姝这里来,沈玉环这么折腾,除了让他颜面无存,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会坚定他分手的决心。 晏姝点点头,瘫坐在椅子上,心累,累得脑子一阵阵地眩晕。 她太难了,就像是一个救火队长,哪里有需要都找她。 可她也是肉.体凡胎,她不是神仙,她也会累,会感到疲惫。 就像现在,她甚至因为这件事头疼得胃部一阵阵抽搐了起来。 没忍住,赶紧扑到院子里,扶着井边的葡萄架一阵呕吐。 吐完整个人都虚脱了,还好杨怀誉及时过来扶着了她,手里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又喂她喝了半碗温水。 可胃酸把嗓子腐蚀得一阵阵刺痛,晏姝还是难受,干脆瘫在杨怀誉怀里,不想动弹了。 “怀誉,我好困,想睡觉。”晏姝本来还想去上圩村跟唐大姐串一下说辞,可现在她只想自暴自弃,什么都不管了。 杨怀誉把碗放在井台上,俯身把她抱了起来:“老王哥,你回去吧,无论如何,月子你得照顾一下人家。” 王谷丰如梦初醒,嗯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腿都迈出院门了,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眼东屋的方向,杨怀誉走过来拉上窗帘,显然是不想被人偷窥,他讪讪地收回视线,闷头走了。 路上遇着许悠琳,问她干什么,许悠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过来给晏队长送请柬。” “你要结婚了?”王谷丰还挺意外,因为这姑娘看着不像是会结婚的那种,她对女同志都挺热情,但对男人都挺冷冰冰的。 许悠琳没什么情绪:“嗯。”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不过她这会儿不舒服,歇着了,要不你下午再来吧。”王谷丰还是挺在乎晏姝的,刚看她被沈玉环气得呕酸水,他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只能尽可能地帮她拦一拦不必要的打扰。 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许悠琳无论如何都要去了。 等她赶到晏姝家院子里,还没开口喊,就听东屋传来了晏姝的哭声。 那么骄傲的晏队长,居然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对着杨怀誉呜呜地哭,杨怀誉也不像人前表现得那么内向木讷,反倒是情话绵绵,小嘴叭叭的,比抹了蜜还甜。 听得许悠琳下意识地就停下了脚步,沉思片刻,还是不声不响地走了。 屋里,晏姝依旧在抹泪,她真的好累,这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但其实她觉得自己就算到了极限,也不至于哭成这个怂样。 她想不明白,最近怎么总是动不动就脆弱得想撂挑子,动不动就想黏在杨怀誉怀里做个小女人。 倒是杨怀誉,在朝夕相处的细节里,咂摸出来了一点不寻常的迹象。 以前晏姝也很辛苦啊,尤其是去年做菌棒的时候,前面几个步骤都是手工做的,晏姝不但没有喊累,还总是奔波在最辛苦的第一线。 精神头却比谁都高,有种越辛苦越有盼头越亢奋的感觉。 今年这样脆弱,还是最近这一段时间才有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宋骞的陈年旧事,刺痛了晏姝的神经。 可是晚上到了床上,晏姝比以前还黏糊他,尤其是那一声声的怀誉,喊得他都恨不得一辈子在她怀里醉生梦死才好。 那么,晏姝这么反常,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可能是激素的问题。 而让一个女人激素紊乱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多,最常见的也是概率最高的,自然就是怀孕了。 杨怀誉沉住气,暂时没提这事,等晏姝哭累了睡着了,他才找到了赤脚医生,问了问相关的症状。 “最近很喜欢哭?很黏人?”赤脚医生虽然没有执业资格证,但是也还算见多识广,是每个自然村必备的经济实惠的便利医生。 杨怀誉点点头:“而且总喊困,其实她睡眠一点没比以前少,相反,最近换了机器之后,她还睡多了。” “她现在睡着了?”赤脚医生是个婶子,要是去家里看病也方便。 杨怀誉点点头,她便把面前的医书一推,跟着杨怀誉回家:“我给她把把脉,要是喜脉你就带她去医院确认一下,要不是,可能就是宋骞那事刺激到了,情绪有点起伏也是正常的。” 到了家里,赤脚医生走进屋里看了看,望闻问切还是要按照老中医的那套规矩来的,等她诊完脉,便笑了。 “怀誉啊,抽空带她去看看吧,应该是有了。”因为现在中医不被认可了,所以赤脚医生没说太绝对。 总之还是要按照西医的那套流程看一看的。 杨怀誉对这个结果不是特别意外,但他是真的开心。 亲自把赤脚医生送到门口才进了屋,今天哪里都不去了,就守在晏姝床前。 晏姝一直睡到天黑才醒,睁开眼,看到坐在床前的杨怀誉,嘴唇动了动:“好渴。” 杨怀誉赶忙去吧凉在一旁的白开水倒掉些,掺上热的,温温的容易下口。 晏姝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又嚷嚷:“好饿。” “给你煮了青菜瘦肉粥,你等着,我去盛。”杨怀誉匆匆出去了,晏姝还是觉得累,等他进来时,她已经捂上被子闷头继续睡了。 杨怀誉只好耐心等着。 又补觉补了两个小时,都夜里八点了,晏姝才彻底清醒了,猛地坐起来,揉了揉额头:“糟了,忘了去跟唐大姐串词了,要是少秦发现孩子是他的……” 杨怀誉被她一惊一乍地吓醒了,他有点哭笑不得,怎么回事,明明都那么辛苦了,醒来不想着他和晓萌就算了,想的居然是帮沈玉璃隐瞒事实真相。 杨怀誉有点失宠的感觉,不高兴了,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蹭了蹭:“别人的事不要管了,管好咱们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晏姝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颓然靠在枕头上,捏了捏杨怀誉的脸:“四妹还有几天要生了,娘照顾不过来了,咱们明天去把晓萌接过来吧。她要是实在不喜欢住这里,那也得等四妹她们都出了月子再说。最近你辛苦点,帮忙哄着点孩子。这一下要多好几个弟弟妹妹,姥姥姥爷都快忙晕了,哪里还顾得上她。” “嗯。”杨怀誉也有这个打算,要不是因为晏姝忽然间脆弱起来了,今天已经把孩子接过来了。 现在倒是正好,晏姝要是真的怀孕了,生产队的事就要适当放一放了,这么一来,反倒是有时间陪孩子了。 挺好。 他去厨房把粥热了热,回来后一勺一勺喂晏姝吃下去,等晏姝吃饱了,又去厨房烧了热水过来帮晏姝洗漱。 一番折腾,两人终于都躺在床上了,杨怀誉这才把赤脚医生的话跟晏姝说了说。 晏姝有点意外,她仔细想了想,最近确实变得爱哭了,也喜欢发脾气。 还喜欢找杨怀誉撒泼,当然,撒泼也许是有点夸张,确切地说,是撒娇。 每天都要杨怀誉哄着才睡得踏实,简直孩子气到可怕。 这就是激素的力量吗? 也许吧。 她忽然又想哭了,埋在杨怀誉怀里,一个劲地捶他胸口:“骗人,骗人!明明上半年还查过的说要慢慢调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了。你肯定是在骗人!” “好好好,我骗人,我是小狗,汪汪!”杨怀誉知道她最近总喜欢闹,不过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便由着她胡闹。 闹着闹着,就被她抓住了把柄,又不敢真的往下一步发展,只能求她放他一马。 晏姝不想放他一马,所以干脆把他吃干抹净了。 “我都说了没事,轻点就好了,还不一定是有了呢,你怕什么啊?这才几下就缴枪了?小心我喊你杨短短哦!”晏姝不高兴了,杨怀誉也太怂了,这就不敢跟她亲热了,真是草木皆兵。 杨怀誉脸皮很厚:“我短不短你不知道吗?真好意思喊出口。那我喊你晏深深?” 晏姝臊得满脸通红,小拳拳捶他胸口:“好啊你,臭不要脸!谁深深了?明明是你短短!” “不行,我受不了这个委屈,你等着,杨长长要发起进攻了!”杨怀誉不经逗,一个翻身,自我证明去了。 后来果然证明,他确实不是杨短短,怎么证明的? 当然是晏姝自己证明的。 荒唐过后,晏姝趴在他怀里畅想未来:“你说,要是真怀了,是个闺女多好。” “我也想要闺女,最好跟你一样聪明漂亮,可以跟晓萌一起姐俩搂着睡到大,等过几年改革开放了,咱们努力挣钱,给她们买好多好多的花裙子,想想就挺美。”杨怀誉也稀罕闺女,最好跟晓萌一样可爱的。 晏姝笑着点头:“对,花裙子,还要买好多漂亮的发卡,还有小皮鞋,小西装!留好长好长的头发,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想想就开心。” “那……这个神圣的使命就交给你了,晏姝同志,加油怀个闺女,看好你哦。”杨怀誉拿下巴蹭蹭她的脑袋,恨不得现在就天亮了,手里已经捧着了化验报告单。 两人就这么一边想着怎么打扮两个女儿,一边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第二天没去卫生所,怕空欢喜一场后不知道问题在哪,干脆去了省城。 省城人多,等的时间长,但是拿到化验报告单的那一刻,再漫长的等待也值得了。 真到了这时候,杨怀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紧紧地搂着晏姝回去了。 暂时没有惊动家里人,怕老人家还要在照顾三个产妇的时候惦记晏姝,心里不安。 所以先瞒着了。 不过他们还是先把晓萌接了回来。 晏婉的预产期要到了,晏姝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妹妹抢妈妈。 晓萌这次倒是没闹着要去找姥姥姥爷,孩子大了,懂事了,知道姥姥姥爷有的忙了,便乖乖地去了西屋自己的小房间睡觉。 晏姝陪着她,给她读杨怀誉写的儿童故事,等晓萌睡着了,才去东屋睡觉。 杨怀誉正在灯光下奋笔疾书,看到晏姝,抬头问了问:“怎么样,那个故事孩子喜欢吗?” “喜欢,她问我这个故事怎么没有印在书上,我说爹爹特地写了先给晓萌看的,等晓萌说喜欢了再印。”晏姝在杨怀誉身边坐下,“怀誉,辛苦了。看得出来,这个故事你写得很用心,我这么大人了,都被感动到了。” 杨怀誉放下笔,搂着晏姝的脖子,额头贴着额头:“我老婆真会夸人,我可太高兴了,明天就去投。你跟我一起去吧,咱们找找复习的资料,争取一次考上大学,给孩子长长脸。” “好。”晏姝的心境不知不觉之间开始变了。 肚子里有了个新的生命,是她和杨怀誉的,这像是给她最近暴躁易脆弱的心注入了温柔的力量。 每次想自暴自弃地痛哭之前,都会想想会不会影响到孩子的性格,几天下来,慢慢就学会了克制。 还是有激素作祟情绪失控的时候,但都被她留在了夜晚再发作,反正杨怀誉宠着她,怎么作都行。 不过目前才怀了一个月多点,那方面确实得悠着点,于是杨怀誉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情无欲的圣僧,以前喜欢裸睡的,现在总是把秋衣秋裤穿着,多了一层衣料,便少了几分躁动。 隐忍如他,放肆如她,倒也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几天后,晏婉如期发作,华少阳不放心卫生所的医疗条件,坚持到对岸的省城医院去生,结果晏婉痛了一天一夜都没能生出来,最后在产钳的帮助下,才惊心动魄地生下来一个女儿。 医生说臀位难产的时候,华少阳吓得都瘫在走廊里了,等孩子好不容易出来了,他直接哭了。 那么一个大块头,那么一个沉稳的男人,崩溃也就在一瞬间。 晏婉被推出来的时候,华少阳匆忙扑了上去,握着她的手,一声一声说对不起。 晏婉很疲惫,但她没有责怪华少阳,孩子臀位关他什么事,她只觉得华少阳好傻,忍不住笑了:“去把闺女抱给我看看,哎呀,刚才我都疼死了,都没力气看她一眼。” 华少阳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孩子抱了过来:“看她做什么,我差点失去你。” “这不是没事嘛?你看,小嘴巴多像你。”晏婉倒是很平静,她没有华少阳那么一惊一乍的,到了病床上后,便挣扎着坐了起来,给孩子喂奶。 “想好叫什么了吗?”晏姝陪产了一天一夜,自己也有点累了,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在一旁等到晏婉出来。 晏婉想了想:“就叫晏晓薇吧,带个晓字,听着跟她晓萌姐姐亲些。” 晏姝也觉得不错:“挺好,回去我跟爹说一说,他和晓萌在家看门,估计等得心焦了吧。” “那行,姐,你先回去吧,我后天才能出院,你和姐夫还要照顾晓萌,就别来回折腾了。”晏婉一向体贴,自己耽误了大家这么久时间,怪不好意思的。 晏姝把红包掏出来,塞到孩子襁褓里:“那我后天到码头接你们。” 说着她转身看着华少阳:“华工,我家四妹就拜托你了,都当爸爸了,恭喜你啦。” “同喜同喜。”华少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杨怀誉,杨怀誉忙给了他一个眼神,他默契地点点头。 晏姝又不傻,当然听出来这个同喜是个什么意思,她没说什么,出去后才问杨怀誉:“华少阳知道了?” “你那会在走廊里呕酸水,他多少看出来一点了。来问我,我也没隐瞒。”杨怀誉扶着晏姝出去,“他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没事。” “那就好,等四妹出了月子再说,不然我爹娘又要几头牵挂着,遭罪。”晏姝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华少阳会告诉晏婉。 她又折回去叮嘱了一声,这才安心回去了。 到了家里,把孩子的出生时间和名字告诉了小老头子,小老头子一听是个姑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忙进屋准备红蛋去了。 两天后一大家子在码头把晏婉他们接了回来。 华少秦也在,沈玉璃在坐月子没出来,苏锦娘挺着大肚子倒是精神抖擞的。 她早就从沈玉环那里知道了沈玉璃和华少秦的私情,这会儿见晏澈和华少秦都在,便阴阳怪气了一句:“呦,大嫂没来,真是可惜了。” “二嫂,你跟我说说,可惜什么?”晏婉白了苏锦娘一眼,这女人嘴巴这么这么讨人嫌,不会说人话可以不说。 苏锦娘又不怕晏婉,她有求于人的是晏姝,晏婉除了会死读书还会做什么? 她还真没把晏婉放在眼里。 于是她挑眉看了看华少秦,又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走路的晏澈:“你说可惜什么?可惜她不能第一时间抱一抱外甥女呗。” 这鬼话谁信? 晏婉是不信,她多少知道点沈玉璃的事,她不想被苏锦娘闹开,让爹娘跟着操心,便落后一步,拽了苏锦娘一把,低声道:“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让我姐踹了她,不带你学技术了!” “你敢!”苏锦娘急了,没想到晏婉长本事了,会拿晏姝来威胁她了! 晏婉冷笑一声,直接把苏锦娘搡在地上:“我为什么不敢?你再继续唯恐天下不乱,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苏锦娘本来也没摔多疼,毕竟晏婉看准了旁边是草垛才搡她的,可她就是要借题发挥,捂着肚子装可怜,哎呦哎呦地说自己动了胎气。 吓得晏澈急忙跟晏浒一起,拆了仓库的门板子,送苏锦娘去卫生所。 结果,屁事没有。 白白让大家跟着折腾了半天,气得晏浒理都不理她,直接拍拍屁股走了。 晏澈没辙,只好把人送回家。 夜里华少秦沉默地敲打着螺丝,把门板子重新装了回去。 躺在仓库里的时候,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今天见着晏澈,可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要说情敌相见,应该分外眼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心如止水。 平静地冲晏澈点了点头,平静地帮他哥哥嫂子收下了晏澈递来的红包,平静地跟着所有人回来,甚至连苏锦娘阴阳怪气针对他的时候,他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可是现在,那刻意压制住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在汹涌。 他忘不掉跟那个女人肌肤相亲的感觉,忘不掉她在自己怀里梨花带雨地哭诉,忘不掉她那软糯香甜的亲吻和美妙的身躯,更忘不了每次刻骨相拥时,她是怎么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 思念像毒.药,记忆越是清晰,毒效越是生猛。 后来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拿上钓鱼竿子,准备去江边夜钓打发时间。 结果推开仓库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了咫尺之间。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0章 、产检双胎 ◎晏姝怀的是双胞胎,这下可把她愁坏了◎ 沈玉璃还没出月子,晚上风大,所以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 她已经来了一会了,一直没有勇气敲门,这会儿忽然看见华少秦出来了,还挺意外的。 她急忙背过身去,不想让华少秦看到她红肿的双眼。 华少秦也很意外,他回来有段日子了,一直没去找沈玉璃,就是不想给两家人制造不愉快,他隐忍着,压抑着,到最后,居然是她先跑了过来。 这算什么? 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还真没有这么天真。 被伤过的心,虽然还是眷恋她的温柔,但多少还是多了一分顾忌,一分后怕。 他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也没有说话,因为无言以对。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背对着,一个目光炽热但不打算主动。 等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冷冷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华少秦才把人拽到了仓库里面。 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把他买的红糖拆开,挖了两勺进去,沉默地送到了她手里。 沈玉璃握着杯子,暖意从手心氤氲开来,可心还是冷的。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不显得那么突兀,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回头他还愿不愿意接受。 只能抱着那红糖水,从滚烫到冰凉。 屋子里静谧一片,只有手表滴滴答答走针的声音,外面雨越下越大,很快,外面传来了雨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哗啦啦的,格外引人注意。 仓库门没关,也没开灯,华少秦习惯了节俭,所以只点了盏煤油灯,虽然套着玻璃罩子,但还是被风吹得摇曳生姿。 微弱的光芒里,晏澈放下雨伞走了进来。 他就知道,她半夜爬起来肯定是找华少秦来了。 他挺生气的,气得恨不得现在就一拳揍死华少秦,可他进来的时候看两个人全都衣冠楚楚地,什么也没做,这一拳头就有点师出无名。 可他还是很愤怒,男人的尊严一再被侵犯,他快失去理智了。 他坐在床边,冷冷地凝视着这对狗男女,见没人说话,不由嗤笑一声:“敞着门,知道我会来,故意做给我看?” “有什么必要吗?她一天没离婚,我一天不会再跟她说一句话,你放心好了。”华少秦没看沈玉璃,而是盯着外面漆黑的雨幕。 这句话是他当初离开桑树林时下的决心,现在说出来,也知道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不过,他已经坚持了大半年了,也不算心虚。 晏澈冷哼一声:“离婚?你问问她有勇气离吗?嫁过人的,生过孩子的,还是个死胎的女人,谁要?别的不说,光是她娘家能受得了她吗?像我爹妈这样偏心女儿的,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对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感情不能当饭吃,所以她不可能跟我离,你明白了吗?”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华少秦依旧没看沈玉璃,即便他知道,沈玉璃正用那炽热的目光,期待他说出一些男子气概的话语,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是他早就说过了,是她不信他。 所以,现在说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走街串巷搞投机倒把,为的就是多多地攒钱,他期待她主动回头找他的那一天。 而不是期待她为了生存为了现实不得不妥协,指望他成为盖世英雄,跟她的丈夫叫板。 那不叫爱,那叫被迫无奈的选择。 那对他是一种冒犯,也是对他感情的亵渎。 他可以不在乎她有过去,但是他在乎她是不是爱得纯粹。 这一点达不成一致,他是不会再迈出那一步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即便后面晏澈一再嘲讽挖苦,他还是一声不吭。 他也有尊严,当初被践踏在尘埃里的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犯贱,不,爱一个人怎么是犯贱呢? 他的爱没变,他一直在原地等她,他只是不想再那么卑微了。 如果她搞不懂,那就不要懂吧,强求的没有意义,他现在不也挺好的。 一直一厢情愿地等着,一直独自憔悴地盼着。 她倒好,都给晏澈生孩子了。 这算什么? 只有他的时间是静止的吗? 未免太伤人了些。 他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浮标,下雨了没法夜钓了,那就不去了。 就像沈玉璃对他的爱不纯粹了,也就没必要再上赶着去争取了。 也许会有重归纯粹的那一天,他会默默等着。 至于他跟他哥说的挖墙脚,那只是他要他哥给他一个态度而已。 这墙角太难挖了,他还是等墙自己倒吧,也许倒下的时候也会把他砸死,他无所谓。 情窦初开就碰上这种糟心的事儿,他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 他的耳边依然传来晏澈喋喋不休地羞辱,他不在乎,他甚至面带微笑。 沈玉璃一句话没说,最后到底是听不下去了,独自撑着伞走了。 晏澈扫了一圈,把华少秦的伞拿走,追了出去。 只剩下华少秦,独自淹没在黑暗里,期待着也许不会到来的黎明。 * 苏锦娘生了个女儿,在产房里就嚎起来了,一声声质问人家接生的助产士,是不是她们把孩子调包了,她怎么可能生这么一个赔钱货。 人助产士根本不搭理她,把孩子清理干净穿上小衣服便抱到外面去了:“家属呢?姑娘,八斤八两。” 晏浒脸上的笑凝固了,这不对劲,明明孩子啼哭声传出来的时候是那么的嘹亮,那么的中气十足,怎么可能是女儿呢? 他不信,跑过来掀开包被一看,果然是个赔钱货,气得当场就掉头走了。 尤红芳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掂了掂,挺沉:“老晏,咱家这么些个孙子孙女,就属她最沉了吧?” “是啊,珍珠姐妹俩出生的时候,一个六斤三两,一个七斤一两,二浒家的那几个,也就家伟沉一点,八斤不到,两个闺女是双胞胎,一个比一个轻。”晏楚炀还记得挺清楚,那两个闺女出生的时候还以为养不活呢,一个三斤不到,一个三斤出头,也就比小猫大一点,怪可怜见的。 这次这个倒是挺胖呼的,抱在手里沉甸甸的。 晏姝赶来的时候,苏锦娘还在那哭,晏姝一视同仁,也封了一百块的红包。 她看着苏锦娘那么嚎,怪来气的,忍不住怼了一句:“现在就哭?将来儿子不孝顺才有得你哭!你自己看看我两个哥哥为爹娘做什么了?抢爹娘的口粮田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卖力。” “你当然高兴了,你巴不得我们都生闺女,这样就没人说你没儿子了。”苏锦娘情绪激动,已经顾不得自己有求于人的现状了,一番控诉,非常地来劲。 晏姝无语:“怎么,有个家玮还不知足啊?非要全是儿子,让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一人过继一个你就逞心如意了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劝你一句,惦记别人的不如自己去多赚点回来,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你自己挣的才是你儿子的。这么大人了,越活越回去了!” 晏姝见不得这种生了女儿就如丧考妣的傻缺,骂骂咧咧地走了,懒得多看苏锦娘一眼。 苏锦娘委屈,等尤红芳抱着孩子进来的时候,看都不想看一眼。 还是晏楚炀进来发了话,她才不情不愿地奶孩子去了。 晏楚炀亲自给孩子取的名字,这次不用叠词了,晏家的孙女已经太多叠词的名字了,都没有辨识度。 这次他取了个诗经上的词儿,叫琼华,苏锦娘没文化,听了老大不乐意:“怎么叫穷字啊,听着都晦气。” 晏楚炀被她气跑了,跟她多说一句话都折寿。 出院的时候晏浒也没来接她,倒是她的几个孩子,还有晏姝一家都来了。 苏锦娘越想越委屈,在板车上嘤嘤地哭,珊珊和瑚瑚姐妹俩好心劝了劝,却挨了她一记白眼,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 倒是她儿子晏家玮说了她一句,她就消停了。 也是,生那么多儿子,不是多个人跟家玮分家产吗? 反正她好赖是有个儿子了,把这个好好当个宝贝,一样的。 等珊瑚姐妹俩和琼华都出嫁了,还能多捞点彩礼钱贴补儿子。 这么一想,苏锦娘就不哭了。 晏姝被晏家玮这惊人的言论给吓到了。 回去之后,连吃饭都没有胃口。 “怀誉,你说说,怎么连家玮都这个观念了?他才多大?”才十岁出头啊,就惦记妹妹们的彩礼钱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这一大家子都没救了。 晏姝一想到珊瑚姐妹俩那吃瘪的委屈的表情,就觉得心痛。 什么人啊,女儿也是人啊!怎么能总想着吃女儿啊? 她忽然有点好奇,好奇杨怀誉说的想要女儿到底是不是为了哄她开心的。 她拽着杨怀誉的衣领子,很认真地贴在他面前问他。 杨怀誉被她气笑了:“我哄你干什么?我发誓,我要是哄你,以后我都是杨短短,被老婆嫌弃,被老婆抛弃,永远没有性福!” “滚啊,你要真是杨短短,你害的是我!”晏姝气得捶了他好几下才把他松开。 刚撒手,杨怀誉又黏糊了上来:“你看咱晓萌多可爱,我要不是真心喜欢闺女,我何必呢?” 杨怀誉搂着晏姝,给她吃个定心丸:“要是生了女儿,我就结扎了去,这样你该信我不是骗你的了吧?要是小子,那就看你,你要是愿意咱就再试试看,不愿意的话我也还是结扎了去。” “才不会是小子,我不想要小子,小子像你这么皮,我可管不好。“晏姝白了他一眼,算算预产期,在明年夏天,忽然有点泄气,“哎,明年夏天坐月子啊,我要遭罪了。” “那就去仓库那里,回头我把旁边挖条水沟,自然降温,应该刚好不冷不热的。”但也不一定,江风是挺凉快的,但是夏天那个高温,只会让江滩上也像蒸笼一样的。 还是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 杨怀誉打量了一圈家里的房子,想盖高楼是有点难度,但是后山不是有竹子吗? 他可以盖个小竹楼啊,专门给晏姝坐月子住,等坐完月子,里面留着给小孩当游乐房也不错。 总之,活人不可能被夏天热死,总归有办法的。 这天开始,杨怀誉写文章之余便开始设计小竹楼的图纸,他前世还是去过云南地区的,对那里的小竹楼印象深刻,只要稍加改良,让竹楼更适合这边的气候就行。 这方面他其实不是特别在行,竹楼的图纸是画好了,可是怎么才能保证不漏雨呢? 这倒是成了一个难题。 为此,他特地跑去晏楚炀那里去请教,毕竟他老人家以前是大木作师傅,连木头房子都能做到防水,想必竹楼也可以触类旁通,提供一些思路。 晏楚炀没想到,杨怀誉忽然要造小竹楼,他还挺意外的。 提供了一些改良的建议之后,忽然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杨怀誉一眼:“你小子,肯定有事瞒着我。说吧,这么急乎乎地造竹楼,是不是想给你媳妇坐月子住啊?” “哎呀老泰山,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杨怀誉见老人家自己猜到了,也就没瞒着。 翁婿两个嘀嘀咕咕了半天,晏楚炀乐了:“好事儿啊,为啥瞒着啊?你丈母娘知道了只会跟着高兴。你这孩子,快快快,把图纸再给我看看,不行再加点木结构进去,这四周的漏风也要做个取舍。我看这样,从床头开始的高度,不漏风,以防吹出个头风病出来,从半人高的位置开始漏风,床底下也漏风,这样整个竹楼是凉风习习的,又不至于直接吹到她身上。” 晏楚炀说到盖房子可来劲了,尤其是还准备加入部分木结构,更是眼里放光。 这就是热爱的力量吧,即便因为眼下的经济条件限制了发展,可小老头子心里还是喜欢传统的木结构建筑的。 那笑起来,连褶皱都被抚平了不少,一整天干活都特别有精神。 杨怀誉回去,跟晏姝坦白从宽:“老丈人自己猜到的,这可不怪我啊。” “爹爹爹爹,这画的什么啊?给我也看看。”晓萌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图纸,个儿矮,够不着,只能一蹦一蹦的。 杨怀誉蹲下来,把图纸地给她:“晓萌,你娘肚子里有宝宝了,爹爹给娘盖小竹楼生宝宝呢。你跟爹爹一起盖好不好?姥爷也会来哦。” “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啊?”晓萌一听姥爷也会来,高兴得直拍手。 杨怀誉算了算,砍竹子买木材都是时间,起码得准备个十天半个月的,到那会也入冬了,正好地里活不太忙了,可以抽空把小竹楼盖了。 至于上河工这种事,他能写文章赚钱,不差那点工分,就不去了。 晏姝见这父女俩完全不搭理自己,乐了,真好啊,以后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美滋滋。 她好心去厨房洗了篮子菜,杨怀誉赶忙进来撵她出去:“你去陪晓萌读书,我来。” 好心的黑暗料理那也是黑暗料理,还是算了。 他就算吃出满满的爱意,也还是会被盐巴齁死的,只能自己把厨房承包了。 吃饭是时候,晓萌还在那夸:“爹,这房子真好看,我可以跟娘一起住进去吗?” “当然,晓萌要是喜欢,就盖大一点,等小妹妹长大一点了,就跟晓萌在里面玩游戏,好不好?”杨怀誉已经在琢磨闺女的名字了,叫啥好呢。 总之也带个晓字吧,听着就是亲姐妹。 还得是草字头的,薇字被晏婉家的用了,蔷字连着晓,听着像蟑螂,不行。 其他的花花草草他也都没有太喜欢的,只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晏姝。 晏姝想了想:“那就叫晓蕾吧,姐姐萌芽,妹妹花蕾,是个生机盎然的不断发展的过程,挺好。” “那就晓蕾。”杨怀誉没意见,名字不用太高深,有辨识度就行。 时间一晃,第一茬菌菇已经出了,这次因为拓展了大棚,所以机器也没能省下多少人工,去年只有三个棚,今年十八个,直接翻了九倍。 原本一台机器可以省十个左右人工的,现在却因为大棚的增加反而需要更多的人来帮忙。 又要跟上河工那边的扯皮,上圩村、下圩村、围堤村等其他村落的村民们就有意见了。 因为上河工是为了疏浚那些沟沟坎坎,让小河小坑连通起来,变成大河大湖,这样梅雨季节和发洪水的时候,才能及时把水排到河里蓄着,不至于造成内涝。 去年围堤村因为杨怀誉的文章得了好处,今年却并没有心慈手软,他们的村支书冲锋在了第一线,找公社书记抗议,凭什么老坞堡上河工的人少了一百多个? 都靠他们几个村,合适嘛? 这些江河湖泊,互相之间都是有连通的,有条走货船的大河,更是横亘了好几个自然村,总不能别的村的拓宽了挖深了,结果老坞堡这边的堵着吧? 像什么样子! 周书记无奈,只好找老坞堡的村支书周洪福沟通。 他俩是一个本家下来的不同分支的,按辈分算,周思源还得叫周洪福一声叔,可这种公家的事上,周思源只能一板一眼地跟周洪福施压,无论如何要保证上河工的人数和进度,不准耽误。 周洪福无奈,只能来找晏姝商量,看看能不能匀出点人手给她。 晏姝算了算生产队现在的钱,还挺充足的,买一台泥浆泵简直小意思了。 于是她开了生产大会,投票表决,最终全票通过,用泥浆泵辅助,这一下就可以节省不少的人工。 周洪福去找周思源把这事说了,给周思源听乐了:“这小晏,可越来越能耐了啊。行,那你们看着办吧,只要能按时把那些沟沟坎坎挖通了就行。” 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老坞堡就二队通了电,要用泥浆泵就得从二队拉电,一队三队本来还在那酸言酸语,结果看到二队原本进度落后他们的,却没几天就赶超了,一个个都心动了起来。 盘算着要自家生产队长找晏姝借泥浆泵。 晏姝这泥浆泵花了不少钱呢,还是华少阳亲自去谈的,随随便便借给一队二队的话,那怎么算?不说别的,起码电费得扯皮吧? 所以晏姝丑话说在前头,招呼了许悠琳一声,让她来算算怎么计费合适。 许悠琳明天要结婚,有点忙,但还是把晏姝的需求放在第一位,赶紧带上纸笔和算盘过来帮忙。 她算了一笔账,那老赵也算了一笔账,两人账目一对,出入还挺大。 许悠琳没好气地瞪了老赵一眼:“不是把赵会计,你怎么这么抠门儿呢?你也不想想,这泥浆泵花了多少钱啊?我给你按它省下的人工折半算,已经够可以了吧,你居然只打算掏电费?你这么会当家过日子,怎么也没见你们三队发财啊。” 赵保华低着头不说话,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是一队三队的主意,二队有钱,帮扶一下村里人怎么了? 再说了那泥浆泵买都买了,放那不用还容易生锈呢。 他没吭声,可一队的队长把他的心里话全捅咕出来了,说完还在那埋怨晏姝:“你说说你,一队的姑娘,跑去二队给人家当牛做马,又有几个人会真心记得你的好?人家都笑话你倒贴二队,你自己想想,真要是有个什么事,是二队的能帮衬你还是一队的能搭把手?别的不说,起码你爹娘兄弟都在一队,你这么斤斤计较,他们也得跟着掏钱。” 晏姝给气笑了:“我爹娘兄弟怎么了?我倒是想留在一队,那你怎么不把一队队长的位子让给我啊?现在看我在二队做出成绩了,开始一个个红眼病了,当初干嘛去了?就去年冬天,我二队的妇女为了那菌菇大棚一个个连轴转,怎么,她们不配拿分红吗?难不成我要把分红给你们才算有良心?什么玩意儿,又想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你这么能耐,也没见你一队发财呢!” “三妹你!”一队队长叫张峰,是张鹏的堂哥,人五人六的,除了仗着一队一等田亩多,整天躺着赚工分,别的啥能耐没有。 就连张鹏家里穷成那样了,也没见他接济过。 说是一队队长,其实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好处他要,出力别想。 这会儿跟晏姝打什么亲情牌,晏姝觉得他还是继续躺着做梦比较合适。 正说着,沈玉璃从家里赶了过来,她刚出月子,整个人有点憔悴,一来就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是晏队长娘家人,我支持晏队长的说法,泥浆泵是二队的集体财产,咱们没有道理白白借用,这不是什么小板车小推车,几块钱的玩意儿,这是大件,是人华少阳从省城废了好大嘴皮子才磨过来的,怎么,别人出力的时候没见你们帮把手,有好处了就知道闻着味儿一哄而上了?丢不丢人!” 那张峰被她骂得气鼓鼓的,想反驳,可一想她跟晏姝是姑嫂,反驳也没用,只能自己生闷气。 晏姝还真没想到沈玉璃会来帮腔,这么一来,她这边就多了一个还算有分量的支持者。 一队三队的队长讪讪的,只能在那嘀嘀咕咕,却硬气不起来了。 最终还是周洪福过来说了句公道话:“人晏队长的辛苦大家是看在眼里的,你们想坐享其成,那是不道德的。泥浆泵你们真想用,就按照人家二队的规矩来,要么就别用,继续用你们勤劳的双手去挖!” 有他发话,一队三队终于消停了,老老实实按照许悠琳的算法来,泥浆泵轮流租用,按天计费。 可别说,虽然花了点钱,可人是少遭罪了,尤其是那些手上脸上生了冻疮的,一个个都夸好。 * 第二天许悠琳结婚,对象就是之前她带过去给晏姝看过的王小明。 说是只摆酒不领证,要领证等怀了孩子再说。 晏姝也搞不懂她玩什么把戏,没问,孕吐还在持续,吃个宴席都浑身不自在,席间还有人抽烟,叫杨怀誉走过去一通说服教育,把烟给掐了。 晏姝很是感慨,男人知冷知热就是好,都不用她说,利索地把事就办好了,打着灯笼都难找。 她得努力啊,争取跟杨怀誉考一个学校去,这样就不用分开了。 虽然她在现代社会是理科生,上的也是top10的985名校,但是毕业好几年了,有些知识还真可能忘了。 还是得专门抽时间复习复习的。 倒是杨怀誉,天天就写文章看书,估计压力小些。 散席后晏姝便回去了,路上遇着陶明德,没说什么,也就点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别的就算了。 陶明德等所有人都走了,便把许悠琳喊了出来。 两人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这段时间发生过一些事,让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密友。 陶明德叹气:“没想到你真的假结婚,何必呢,她又察觉不到什么,我也不去外面乱说了。你这样,反倒是害王小明白高兴一场不是吗?” “我有我的打算。”许悠琳跟他在桑树林边上散步,“首先,我这样的感情是不被世俗认可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借题发挥,去影响她,伤害她。” “其次,她是我的榜样,我的偶像,我只想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做她的左右手,有王小明做掩护,会方便不少。”许悠琳叹了口气,”当然,我也知道他其实是喜欢我的,我都跟他说了,结婚只是幌子。” “我还骗他,我爱的人是你,是你心里放不下她,所以才不愿意娶我,所以我不会跟王小明做真夫妻的,他也表示理解,反正没领证,没什么影响。这么一来,也好帮你堵住悠悠之口,你慢慢治,总会好的,加油吧。”许悠琳踢着路上的泥疙瘩,今天月光不错,很适合他们这种失落的人散心。 陶明德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提醒她:“你自己悠着点,男人的承诺,有时候做不得数的。你们毕竟办了婚礼,至少在村里是过了明路了,他要是用强的……” “他不敢!”许悠琳很有信心,“我之所以找他,除了他对我单相思,还有个原因就是他爸妈是我爸妈的属下,只要这层关系在,他不敢跟我对着来的。说说你吧,这次有效果了吗?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别再被人看见了。” 陶明德想起上次差点被人发现他的异常就心有余悸,正是因为许悠琳的维护,他才得以逃过一劫。 所以他心里特别感激她。 掏出一个红包:“我没本事,没多少钱随礼,别嫌少。” “我不要,你这病还不知道要看多久才能好,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不缺钱,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得去做做样子,免得王小明脸上挂不住。”许悠琳也不是那种一味要别人付出的人。 她也是给了王小明好处的,这人跑业务太菜,去年他是整个知青点挣得最少的,偏偏他家里哥哥得了绝症,所以他特别缺钱。 许悠琳给了他五百,为了演这场戏,她真是豁出去了。 王小明也算是知恩图报,没有追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反正摆个酒席把村里人糊弄过去就好了。 快年底的时候,晏姝算算日子,快三个月了,正好晏婉她们都出月子了,便把晓萌托付给她爹娘照顾一天。 她和杨怀誉去省城做了个产检。 以前怀晓萌的时候,都没有见过超声波,小地方没有这个条件,这次是见着了。 躺在那冷冰冰的床上,医生一声令下,她就得把裤子往下退,还得把衣服掀起来,幸亏是个女医生,不然还真有点难为情。 冰冰凉凉的液体抹在肚皮上,探头到处摁了摁,超声波里很快传来咕咚咕咚的心跳声。 医生蹙眉,又仔细探了探:“同志,你看,你这有两个心跳声,胚囊也是两个。” 晏姝有点懵,什么意思? 医生见她傻乎乎的,便笑着告诉她:“怀的是双胞胎,记得六个月之后跑勤快点,双胞胎容易早产,生下来也都是缺斤少两的,不容易带,你最好跟家里人提前安排好,光是换尿介子就够忙的。” 晏姝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是一下给她塞了两只崽子在肚子里? 天呢,那…… 她一想到苏锦娘当初生珊瑚姐妹俩的时候,就有点崩溃。 等医生拿了一叠卫生纸给她,说好了,让她擦擦,她还在那发懵呢。 医生也没有催她,等她下地了,把报告单拿给她:“压力大?这要是两个小子,多好啊,现在苦点累点,将来都是爹妈的帮手。快别傻站着了,后面还有人呢。” 晏姝接过报告单,满脑子都是要是两个小子怎么样,真要是两个小子,她会哭的。 不带这样的,她都把孩子名字取好了。 一出来,见着杨怀誉就哭。 杨怀誉还有以为胎儿出了问题,吓得赶紧扶着她去妇产科问了问,这才知道是一场乌龙。 他扶着晏姝坐在外面的候诊椅上劝了劝:“肯定不能是两个小子,最多一个,不能更多了,我种的小苗,我还能不知道?” “你骗人!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万一都是小子,那她多闹心呢。 杨怀誉这么皮,两个小杨怀誉不得把她折腾疯啊? 顶多一个,不能再多了! 杨怀誉哭笑不得,只能跟她保证:“你放心,我有预感,肯定都是闺女,呐,你想想,你取的名字是不是晓蕾?那另一个肯定是晓蓓啊,蓓蕾嘛,这一听就是姐妹俩,你说是不是?” 嗯,有点道理,看来她取的名字是冥冥之中有天意的。 可她还是压力山大,两个孩子,肚子得撑多大啊? 不行,今天开始她得少吃点,到时候最好都是小小的,好生。 杨怀誉知道她想什么,也不劝她多吃,反正她真饿急了就知道问他要吃的了。 果然,一开始还能克制得住,后面就开始一次次破例了。 今天多吃一口,明天多吃两口,不知不觉,饭量已经是杨怀誉的两倍了。 晏姝也恨自己没出息,说好只吃一口的,结果一口又一口。 加上又到年底了,生产队要结算,她还是闲不下来,一天在外面忙到晚,不光没长肉,还瘦了。 杨怀誉心疼她,开始偷偷往她伙食里面加猪油。 晏姝吃着挺香,就没有反对。 等许悠琳过来帮忙算完账,晏姝乐了。 “今年大丰收哎!”晏姝把账目往杨怀誉面前推,嘴里还嚼着他刚做的桂花糕,“怀誉你看,普通人家的分红,单个人口就65了!”这么一算,一个八口之家就能分五百多块呢,真好。 杨怀誉早就估算过,跟他算的差不多,今年花的钱多,所以看起来挣得多了,但一来一去也挺吓人的。 好在,销售这块他自己也跑了个大头,找他战友帮了个忙,拿了个大订单,所以他一个人的提成就足足五万块了。 明年就77年了,距离改革开放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他准备干票大的。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1章 、风雪守岁 ◎我听晓萌说,你打算让她跟着你爹学大木作?◎ 杨怀誉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疯狂。 他要把整个老坞堡的地租下来,开过年来狠赚一笔,多攒点钱留着上大学养孩子。 除此之外,还得把整个产业的制度完善起来,即便是后面改革开放了,也可以很快适应市场的变化。 为此,他和晏姝一连好几天都在聊这个事儿,两人边聊边起草具体的规章制度,和对应的经营细则,光是工作簿就写满了五本。 废弃的方案更是层出不穷,最后终于在不断地迭代完善之后,两人都对最新版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而这一天,刚好年三十。 华少阳是不用考虑考大学的事的,他本身就是大学生,倒是晏婉那里,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打算。 晏姝便趁着去老宅那里吃年夜饭的时候问了问晏婉。 “考啊,为什么不考,到时候就把孩子留给少阳照顾,我去上学。就考省城的学校,想回来随时就回来了,多好。”晏婉成绩不错,而且本来就有超前的平等观念,自然不会因为生了孩子就有所改变。 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就是怕他不注意安全,要是有个磕磕碰碰的……” 晏姝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提议道:“那就让爹娘看着呗,我跟爹说了,让他别再接木匠活儿了,现在家里又不是没钱,就歇下来,好好把他的大木作手艺传承下来才是正经事。” “可是,传承下来有用吗姐,真不知道这种束手束脚的日子还要熬多久。”上哪里去都得开介绍信的年代,确实有点不够自由。 晏姝不好说改革开放的事,只能换了个委婉的说辞:“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对应的,还得有一朝天子一朝制度。主席已经去世了,我觉着就快变天了,我还是挺看好接下来的发展的。不管怎么说,大木作是值得守护和传承的民族文化,传承下去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你是没看见,爹去给我盖小竹楼的时候,那高兴的,简直不像是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了。” 晏婉因为照顾孩子的原因,没怎么去晏姝家里帮忙,不过,她听晏姝这么说,心里也有数了:“那感情好,也别找别人了,直接传给晓萌得了,这孩子还挺喜欢跟咱爹敲敲打打的,爹正好可以含饴弄孙,多好。” “我也是这个想法,等会就跟爹说去,对了,你们现在手头余钱多吗?要是有余钱,等会我说的事,你记得好好考虑考虑。”说话间,一大家子已经聚齐了。 晏姝便和杨怀誉一起,把来年的计划跟全家人说了说,说完,她强调了一下:“任何买卖都有赚钱和赔钱的风险,我们的计划是好的,初衷也是好的,但是我并不能保证稳赚不赔。所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租地干一波大的,全凭自愿。要是不小心年成不好亏了赔了,也别怪我,我也不是万能的,不能未卜先知。” 晏姝说完便坐下了。 其实她知道,这里头真正能拿点钱出来的,也就晏婉和华少阳了。 至于沈玉璃这边,当妇女队长是没有太多余钱的,晏澈拿的又是死工资,还要养活珍珠姐妹俩,能够用就不错了。 至于苏锦娘和晏浒,倒是相对阔绰一点,因为晏浒是十里八乡的杀猪好手,有那种特别闹腾的猪,一般的杀猪匠还真摁不住,但是到了晏浒手上,那都跟龟孙子似的。 所以晏浒家里从来不缺油水,有时候杀猪的人家送的肉和猪下水多了吃不掉,还能拿出去卖卖钱。 所以他们反倒是能凑点钱象征性地入个股。 不过,晏姝的提议是好,却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并不保证旱涝保收,所以,苏锦娘反倒是犹豫起来了。 这边两对哥哥嫂嫂都面露难色,晏婉便第一个出来支持了晏姝的提议:“我投,我和少阳手里有万把块钱,都投进去,姐你尽管拿去干大事,我留两百块家用就行。” “家用都能留两百块?”苏锦娘酸死了,其实晏姝这次还是把二队的分红明细贴在了晒谷场小黑板那里的,村里人来来往往地都能看到,所以华少阳赚了多少钱她心里是有数的。 她就是难受,人家的两百块是留着用的,而他们家里能拿出两百块就算多的了。 这么巨大的落差下,难免她心里不痛快,可偏偏她还不能发作,不然晏姝不带她玩了怎么办? 只能憋了一肚子的气,不说话。 晏姝也考虑过这两家的实际情况,所以她是有所准备的,她看了眼杨怀誉,杨怀誉冲她点点头,她便笑着说道:“哥和嫂要养孩子,拿不出多少钱,这个我和怀誉也有数,所以我们提前商量过了,我们可以每家借一千块给你们,以后赚了再还给我们就是。但如果赔了,这钱并不能一笔勾销,还是要还的,所以这个你们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别到时候埋怨我。” “好,我跟!”沈玉璃终于松了口气,她就知道,晏姝不会不管他们一家死活的,能借一千就算不错了,毕竟她连一百都拿不出来。 苏锦娘却没有她这么痛快,毕竟这一年来,她跟着晏姝也看了不少学了不少,她想自己搞。 所以,她有点讪讪地,跟晏浒嘀咕了一会儿才问:“你可不可以钱照借给我,但是让我单干呢?” 这样的话,她悄悄搞的就是她自己的,不用跟村集体去分。 晏姝还真是低估了苏锦娘的野心。 她很意外,也很想笑,总有人以为见过猪跑就能吃上猪肉了,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 不过大过年的,她也不想闹得不开心,正好她也想看看苏锦娘到底有没有这个真本事,便跟杨怀誉交换了一下意见,同意了:“可以,不过提前说好,你要单干以后都单干,要是出了问题别找我就行。我今天是提前告诉你们,等过完年,我还会召开全村的生产大会,到时候会从所有村民手中集资,所以,你要是后悔了,可以提前去找人多借点钱,等着我正式开放集资的时候,你们占股的比例就会比别人家多。这是我唯一一次以权谋私,希望你们不要错过机会,也不要到外面乱说,回头村里人埋怨我怎么办?” 晏姝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也清楚,其实苏锦娘他们是借不到多少钱的,因为家家户户都那个样,也就二队富裕一些。 她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为了让自己做个好人了。 免得到时候集体通知的时候遭埋怨,当然,她也有私心,她希望爹娘可以有点人脉,借点钱投进来,将来就是他们自己的养老钱,不用看儿子的脸色,多好。 她和晏婉自然是会给钱的,但是老人家不爱要,之前杨怀誉给的六百不就存着给晓萌了吗? 所以,还是得让老人有种“我自己也赚钱了,我没有拖儿女后腿”的感觉,他们才会花钱花得舒服。 果然,她话音刚落,晏楚炀就问了下生产大会的时间。 晏姝说初八,晏楚炀心里有底了,点点头,道:“那我跟你娘想想办法,也投一些。初七之前给你准信。” 毕竟晏楚炀还有些师兄弟师姐妹在外面高就,也许能借点。 晏姝笑笑:“爹,那你加油,多多益善,要是钱足够多,咱们把上圩村的地也承包了就是。” 晏楚炀点点头,不错,可以搞搞看。 这么一来,他得去趟公社,于是他没吃年夜饭就出去了。 趁着周思源还在公社处理一些事情,找他用用电话。 回来的时候,小老头子一脸的兴奋,晏姝问了下,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爹,你可真行啊。”小老头的那些同门,这个三百那个八百的,居然凑了一万多给他。 厉害得不要不要的。 尤红芳看着男人这么利索就凑了笔巨款,也眼馋了,但是她没有这么多厉害的同门,怎么办呢? 只好去娘家凑,她找晏泓载着她,这家借点那家借点,最后又去找她师父,最终凑了五百,充个数。 比没有强嘛。 晏楚炀埋怨她:“你说说你,我这都凑了一万多了,你还急个什么劲。” “我当然不急,你那一万肯定有我的份!这叫共同债务,将来赚钱了也是共同分红。但我这五百就不一样了,这是我帮娘家人投的,将来有了回报,他们也不至于埋怨我没有帮衬一把。”尤红芳得意地看着晏楚炀,一副老娘就是比你想得周到的神色。 倒是提醒了晏楚炀:“哎呀,我倒是把我那两个兄弟和小妹给忘了。” 晏姝哭笑不得:“爹,叔叔他们本来也是村集体的,集资的时候会通知到他们的,你不用去帮他们投,不过你倒是可以漏点风声给他们,让他们这几天出去借点钱,到时候多投点就是。记住啊爹,别让他们跟外人说,回头村里人该埋怨我了。” “放心,你爹我有数。”晏楚炀兴冲冲地要出去,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小妹晏蓉霏提着大包小包站在了那里。 兄妹相见,晏楚炀喜极而泣:“小妹,你肯回来过年了?太好了,来来来,快进来。” “三妹上午把电话打到水利局了,我不好抹了她的面子。”晏蓉霏神色淡淡的,不像她哥那么激动。 她看了眼堂屋里的一大家子围着煤油灯在嗑瓜子,有些好奇:“我看二队有电啊,怎么,咱们一队没通电吗?” “三妹不是当二队的队长了吗,给二队整活了,有钱,就先拉了电,咱们一队三队还是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没钱拉。”晏楚炀倒是无所谓有电没电的,但是他知道,晏蓉霏在城里待久了,肯定不是很习惯没电的日子。 他还是把人往堂屋那边迎,接过她手里提的东西,喊了一嗓子:“都出来,你们小姑回来了。” 晏姝一听就高兴得不行,匆忙跑出来一看,忙搂着晏蓉霏往里面走:“小姑你可算回来了,萌萌都念叨你一下午了,快快快,给你留了饭菜,出锅的时候就盛起来了,我去给你热热。” “还是我来吧。”杨怀誉也抱着晓萌出来了,“快,亲亲姑奶奶。” 晓萌一整个扎进晏蓉霏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啵唧一口,又香又软。 晏蓉霏的脸上可算是有了点笑容,她掂了掂晓萌:“比年初沉了,也长高了。” “姑奶奶,我会写你名字了,我写给你看。”晓萌这一年识字量飞升,忍不住就要显摆给姑奶奶看。 晏蓉霏终于发自肺腑地笑了:“好啊,比比看,咱俩谁的字好看。” 晓萌咯咯咯地笑:“肯定是我,我天天练习呢。” 晏蓉霏便抱着她去了西屋,找出纸笔,一老一小两个姑娘,比字去了。 晏姝打心里感到高兴,便叫晏楚炀把两个叔叔家的都喊过来,这才是真正的一家团圆嘛。 晏楚炀也是这个意思,便乐不可支地出去了。 片刻后,晏姝端着热乎的饭菜往堂屋去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了王谷丰的声音。 晏姝把饭菜递给杨怀誉,在他围裙上擦擦手,往院门口走去:“老王哥,有事儿?” “帮我把这钱给你大嫂,让她帮忙捎给她大姐。”王谷丰真的跟沈玉环散伙了,沈玉环后来又找过晏姝两次,晏姝没辙,只能给她介绍了个人。 谁呢? 周莉莉她哥。 也就是她自己的大表哥。 是个鳏夫,因为带着孩子,不好找。 为这事,周莉莉之前还找她闹过,不过晏姝看在她八个月胎停育,受了不少刺激的份上,没跟她计较。 反正沈玉环有了下家就不闹了,而她表哥也确实找不到女人了,这不正好吗? 不过也没办酒席,就搬过去凑合过而已。 也不知道这次学乖没有,最好是别再作妖了。 王谷丰心里多少还有点内疚,所以又攒了一百块钱,让晏姝帮忙,送给她。 这一百块给出去,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所以,晏姝没办法开口,让王谷丰把钱留着投资。 她邀请王谷丰进院子里一起热闹热闹,王谷丰却摇摇头:“不了,听说你小姑回来了,你们一家好好聚聚吧。” 晏姝便没有再挽留,转身找沈玉璃当传话筒去了。 沈玉璃有点不高兴,她这辈子都不想跟沈玉环扯上关系了,所以她离开了堂屋,去了趟周莉莉那里。 “帮我把钱带给你新嫂子,王谷丰给的。”沈玉璃只能找周莉莉这个中间人。 周莉莉一个人在家里陪着毛硕的老爷爷守岁,怪冷清的。 见着沈玉璃便拉着个臭脸:“王谷丰自己没长腿吗?” “你带不带吧,给个痛快话。”沈玉璃不喜欢周莉莉,周莉莉干的好事儿她都门儿清,来找她也是迫不得已。 周莉莉冷哼一声,把钱抄过去:“带!谁叫你是当官的呢。” 沈玉璃不跟她计较,拿出纸笔:“你写个收据。” “你干嘛?怀疑我会贪你的钱啊?我是这种人吗?”周莉莉感觉被侮辱了,当即尖叫了起来。 还好毛硕爷爷耳朵聋了听不见。 沈玉璃笑了:“你是不是这种人你不知道吗?赶紧的,你要是不写,那以后有麻烦别找我。” 她胎停育还是沈玉璃让晏澈送她去医院引产的,生出来一个死胎,真是自作自受。 当时那个梨花带雨柔弱可怜的样子,谁看了不说一句演技好呢。 现在不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了,又恢复原来的真面目了,尖酸刻薄,倒是跟刘彩玲适合做婆媳,看谁斗得过谁。 就是可惜了,刘彩玲没有第四个儿子,不然多好玩。 她盯着周莉莉,知道她再怎么生气也只能照着做,不然下次再有个好歹,整个老坞堡就没人帮她了。 尤其是二队的,跟着晏姝发了财,都记着当初她是怎么针对晏姝的,直接集体孤立她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跟个怨妇一样,整天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却从来不思考一下自己的问题,真的跟刘彩玲很登对哎,沈玉璃甚至阴暗地想,可别她们俩才是亲母女吧,啧啧啧。 周莉莉最后还是写了,那种憋屈又不敢发作的感觉,让沈玉璃非常痛快。 拿上收据便扬长而去。 气得周莉莉在家里连着摔了好几个碗才解气。 路上好巧不巧遇着了华少秦,视线对上,又再次移开。 沈玉璃深吸一口气,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华少秦喊住了:“我有点好奇,唐大姐的儿子怎么长得那么像你呢?” 一句没有什么把握的试探的话,却让沈玉璃如遭雷击,这一瞬间,仿佛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迈不开腿,也没有力气去搡开华少秦。 她好似灵魂出窍了一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而华少秦,从她这惊恐不安的神色,多少看出来点什么。 他嗤笑一声:“不想养晏澈的孩子?那你生他做什么?不过这样也好,晏澈要为这个儿子撕心裂肺好久吧?他值得。” 华少秦说完便继续往老宅那里走去。 沈玉璃在这一刻,才算是灵魂归位。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惊无险,他以为是晏澈的,那就好,那就好。 到了老宅那里,华少秦把他白天从江对岸拿回来的包裹递给了华少阳:“爸妈买给嫂子和晓薇的。” “这就是少秦吧,挺俊的一个小伙子。”晏蓉霏见家里来了人,还以为是什么客人,便抱着晓萌出来看了眼。 华少秦见是个面生的大姐,礼貌地点点头:“姐姐好,我是叫华少秦,华少阳是我哥。” “这孩子,叫什么姐姐,叫阿姨。”晏蓉霏面带微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华少秦,不错,长挺俊,不比华少阳差。 怪不得她三哥刚刚老提这个人,说想介绍给他二女儿晏娇娇呢。 晏娇娇今年二十九了,是晏卫华的妹妹晏卫平的姐姐,跟晏蓉霏一样是老姑娘。 逢年过节就被人催婚,正烦着呢。 华少秦一来,便吸引了晏娇娇的目光。 她长得还不错,是小家碧玉那种类型的,头发披散开,有种古典的美。 不过,她看过来的时候,华少秦却移开了视线:“阿姨好,没见过你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我嫂嫂的?” “我是她小姑。”晏蓉霏说话很温柔,带着知识女性独有的魅力。 华少秦这才恍然:“那我跟着喊姑姑吧,姑姑好。” “都行,来吧,进来一起玩。”晏蓉霏抱着晓萌往里面让了让,华少秦盛情难却,只好坐到他哥哥旁边,抓了把瓜子,闷头一顿嗑。 晏楚耀越看越觉得这小子是个实在人,忍不住把他女儿喊过来:“娇娇,你看看,少秦不错吧?就是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你岁数大,你说说你,整天挑三拣四的,都拖到二十九了也没个着落。” 晏娇娇笑了笑:“这有什么,我小姑四十一了也没嫁人,不也活得挺好的?小秦是挺好的,但他肯定看不上我,所以爹你就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回头叫人笑话。” “你这孩子,人小秦还没说话呢,你就给自己唱衰啦?小秦,你说说,你觉得我家娇娇怎么样?”晏楚耀可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华少阳那么能耐,华少秦肯定也不会孬。 再说了,都是跟着晏姝搞事业的,肯定也有钱。 所以他看好华少秦,一门心思想把他的娇娇介绍给他做媳妇。 正说着话,沈玉璃进来了。 她手里还攥着周莉莉写的收据。 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晏楚耀说的话,晏楚耀也正好看到了她,忙把她招呼过来:“晏澈媳妇来啦?来来来,你帮忙说说娇娇,整天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人小秦多好一个人,她还不乐意,真是要气死我了。” 当着这么多人,沈玉璃只能挤出一脸的假笑:“是挺好的,就是可能有点害羞,你看他都不爱说话。” “是有点内向,不过娇娇可以主动一点嘛,女追男隔层纱。”晏楚耀觉得这都不问题,只要他女儿点头,他都能帮忙来游说的。 晏娇娇却再次拒绝了他爹:“主动什么啊爹,你烦不烦啊大过年的非要逼我相亲,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想结婚,我也不想生孩子,结婚生孩子有什么好的,也不看看我娘都老成什么样了。你再看看小姑,看着跟二十多岁的人似的,永葆青春不好吗?” 晏楚耀被她这番言论给气得想骂娘,要不是今天人多,他真的要当场发作,忍了又忍,才把情绪压了下去,赌气道:“行,你不嫁,你就一辈子做老姑娘,让所有人笑话你,笑话你爹妈嫁不出去女儿!” 晏娇娇早就被骂习惯了,直接一扭头,走了:“那就笑话好了,我还是那句话,不嫁!我一个人能挣工分养活自己,又不白吃白喝,谁也管不着我!” 晏楚耀气得差点追出去揍她一顿,还是晏楚炀劝了劝,他才偃旗息鼓了。 他盯着晏蓉霏,有点迁怒的意思:“肯定是小妹给晚辈灌输的这种思想,离经叛道,不像话!” “不结婚怎么就离经叛道了?我是偷了抢了,还是吃你们几个哥哥嫂嫂的了?三哥,你要实在看不上我,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妹妹了,我也不稀罕!”晏蓉霏脸上的笑消失了,直接抱着晓萌,往屋里去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晏楚耀面子上挂不住,骂道:“不稀罕就不稀罕!” 他还指望晏姝帮一帮自己,喊道:“三妹你快去把晓萌抱出来,别被她教坏小孩子,到时候晓萌也不想嫁人,得把你气死。” 晏姝坐那没动,笑着看向西屋:“不嫁就不嫁呗,人生有很多种选择,小姑事业有成,在水利局一路高升,多少人羡慕不来呢。晓萌要是将来也跟小姑一样能耐,我做梦都能笑醒,哪会管孩子嫁不嫁人的。这都是自己的选择。人生在世,不做危害别人和国家的事,自己有一技之长,可以养活自己不拖累别人,这就挺好的。三叔你也是的,大过年的,提这些做什么。娇娇姐说得没错嘛,她也没吃你的用的,也没拖累卫华哥,怎么就里外不是人了呢?你不如放宽心,说不定你不催了,她不烦了,过阵子真能遇着看对眼的了。就算遇不上,也不耽误你什么。” “她怎么没耽误我?谁都知道我老晏家有个嫁不出去的女儿,都等着看笑话呢!”晏楚耀真是顽固得可以,根本劝不动。 晏姝不劝了,问就是一句话:“反正我支持她们的选择,再说了,我小姑才是晏家最出息的那一个,她要是真想找,只有那些男人巴结她捧着她的份儿,多好。” 晏楚耀气得直接一拍桌子,走了。 晏楚辉赶忙追出去劝,晏楚炀倒是没动,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笑呵呵的:“去劝劝你小姑,别跟你三叔一般见识。你看我都不劝,劝不动的,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里听得进去。” 也是,晏姝便去了西屋,哄哄她小姑开心。 晏蓉霏倒也不需要她哄,她早就习惯了。 她得意地把自己跟晓萌写的字画的画给晏姝看:“这小妮子有艺术天份啊三妹,你看画的这小楼,多好看。” 晏姝一看乐了,还真是,画的是家里后院的小竹楼,连上楼的梯子都能画出空间感来,真是有天赋的。 晏姝抱着晓萌亲了一口:“我闺女真棒!” “娘,你说姑奶奶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是吗?那我也要向姑奶奶学习,我也要做最有出息的那一个。”晓萌歪着脑袋,两只小辫儿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晏姝笑着揉揉她的小脑瓜:“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哦,娘等着你名扬四海的那一天。” “好!”晓萌咯咯咯地笑,转身又黏着晏蓉霏画画去了,晏蓉霏也足够耐心,老少两个不知不觉成了忘年交。 晏姝又去堂屋坐了会,晏楚耀还是被晏楚辉拉了回来,摆着个臭脸,怨怪晏姝不该帮着晏娇娇和晏蓉霏说话。 晏姝才不接他的视线和话茬,也抓了把瓜子,加入了华少秦的嗑瓜子看戏大军。 那边沈玉璃被晏澈故意搂在怀里,一口一瓣橘子地喂给华少秦看,旁边的苏锦娘见了,不屑地撇撇嘴,也要晏浒喂她,晏浒干不来这样的事儿,还问她又要作什么妖,气得苏锦娘当场表演了一个梨花带雨。 晏浒最后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给她剥了两个,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晏浒。 再看晏婉,孩子在尤红芳怀里抱着,她落得一身轻,依偎在华少阳怀里,两人正在互相投喂瓜子,撒了晏姝一嘴的狗粮。 她回头看了眼杨怀誉,也把手里的瓜子塞他嘴里:“新年快乐。” 杨怀誉直接叼住了她的手指尖,舌尖舔了两下才松开,反正他俩坐在角落里,只要没闹出什么动静,肯定不会被人看见。 几个孩子在外面放摔炮,踢毽子,堂屋的老座钟滴滴答答,就快走向十二点。 晏楚炀站了起来,叫上华少秦,陪他出去放炮竹,抢太岁。 外面的孩子们在这时尖叫起来:“下雪啦!下雪啦!好大的雪花!” 晏姝跟着出去看了眼,果然是下雪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同一时刻,炮竹声逐渐密集起来,此起彼伏,此消彼长,不绝于耳。 长辈们站起来,把孩子们喊进来,拿出或厚或薄的红包,一个一个塞了过去。 孩子们再一个个拆开,在看到晏澈晏浒他们的红包时,满满的都是失落:“好少哦,两块钱。” 等他们再看到晏婉给的,便顿时尖叫了起来:“十块钱,欧耶!” 更欧耶的在后头,晏姝和杨怀誉给的是一百。 孩子们都看傻了,一张一张的大团结数出来,直接要抱着晏姝叫亲娘了。 晏姝笑笑,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来年要有大动作,就当她带着全家人一起致富了。 晏楚耀顿时有点羞愧,他这个做爷爷的,也只给了孙子孙女两块钱而已,结果晏姝这个做堂姑的,一出手就是一人一百。 他忽然有点迷惘,是不是真的错了。 老晏家的姑娘,好像真的比他们这些老爷们能耐多了。 他也有点抬不起头,刚刚给晏姝甩脸子,好像是真的反应过头了。 只能让两个孩子赶紧给姑姑拜年说谢谢。 晏姝笑笑,不跟小老头计较,再说宴楚耀之前在杨家的事情上也帮过她,她不想跟他闹矛盾。 她也理解,老一辈的旧思想,一时半会是转变不过来了,只能慢慢来。 她不急,她有的是时间证明给他们看,女人,是可以比男人更出色的! 风雪之中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一点才结束。 众人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纷纷起身,各回各家。 晏姝叫上晏蓉霏,一起去前面新家那里住一晚。 晏蓉霏正好舍不得晓萌,便跟晏楚炀和尤红芳道别,跟着晏姝走了。 到了那里看到满屋子飘飞的纸张和摊开在桌子上的工作簿,拿起来看了眼,若有所思。 等她把晓萌哄睡着了,才敲了敲东屋的门,晏姝和杨怀誉还没睡,听到动静便把衣服穿好,下地给晏蓉霏开了门。 晏蓉霏拿出一张存折递给了晏姝:“算我一个,赔了亏了我自己承担。” 晏姝没看面值,直接喜极而泣,这种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浪费口舌就能被理解被支持的感觉太好了。 她抱住了晏蓉霏,眼眶有点湿润:“小姑你真好。” “好好干,到时候有难处记得找我,我已经升任局长了,咱们是江城,水利是头等大事,所以县城里比我官大的也得给我几分面子,到时候,可以钻漏洞的,我都可以帮你想办法。但是有一点,你记好了,咱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既然你这是以村集体的名义组织的,就要继续办下去。要是以后变天了,不想带着集体了,想自己搞了,也要走正规的手续转给别人来带,不要欠公家的,这样容易授人以柄。”这话说得挺委婉。 也是晏姝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变天两个字。 她不怀疑晏蓉霏是穿越还是重生,处在她那个位置,多少是有点政治嗅觉的。 她非常感激晏蓉霏的提醒,松开她的肩膀后,用力点点头:“放心吧小姑,我心里有数。对了小姑,要不你帮我们把把关,看看还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 晏姝说着便走回床头柜那里,把那几本工作簿都翻开,递给了晏蓉霏。 晏蓉霏去堂屋八仙桌旁坐着,拿出红笔,戴上眼镜,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 “这不挺好的,比我想的周到多了。”晏蓉霏进来时就扫了其中的一页,这会儿从头到尾看了看,更是感慨不已,“后生可畏啊,你和小杨好好努力吧。对了,我听晓萌说,你打算让她跟着你爹学大木作?” “是啊小姑,要是晓萌喜欢,等什么时候恢复高考了,就考个大学,专门去学一学建筑,把传统的精粹传承下去。”晏姝没想到她会提这个,便拉了张板凳,坐在一旁聆听教诲。 晏蓉霏挺认可的,她点点头:“这样,你把你这里的门牌号告诉我,等我回去了,我找我朋友买几套专门的画笔画纸和颜料什么的,还有相应的教材课本,到时候我肯定没空亲自送回来,我就给你邮回来,你自己去邮局取。” “那可太好了,我替晓萌谢谢姑奶奶啦!”晏姝高兴极了,看,女人家就是想得周到。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2章 、入党推荐(一更) ◎我推荐他加入作协,还有那个入党推荐,我都准备好了◎ 大年初一,天地间银装素裹。 雪还在下,拜年的人们来了又去,二队的人喜气洋洋,一队三队眼红嫉妒嘀嘀咕咕。 晏姝平常心对待,只当都是夸她的。 家里多了两个小妮子,但她没办法一视同仁,所以一早上了,怀里抱着的都是晏婉的孩子。 晓薇似乎也知道大姨和自己的娘亲,到了晏姝怀里乖得像个小猫猫似的。 晓萌在一旁吃着糖果练着字,时不时逗一逗晓薇,自得其乐。 等晏婉和华少阳拜完年回来,晏姝才把孩子还给她,自己领着晓萌和杨怀誉出去了。 冰天雪地的世界,很快被踏出深深浅浅的脚印,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不绝于耳。 晓萌走在中间,左手是娘右手是爹,一蹦一跳地,兴奋得不行,走着走着便把双腿缩起来,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爹娘的手上,呲溜出去几步,便咯咯咯地笑:“娘,我会飞,不用走路了,嘿嘿。” 晏姝宠溺地笑笑:“这样不累吗?要不让爹带你骑大马?” “不要,姥爷说了,爹天天低着头写文章,脖子会很辛苦,不让我骑大马。”晓萌的声音脆脆的,奶音已经没有那么浓郁了,稚气褪去,一板一眼的样子,像个小大人。 晏姝看了眼杨怀誉:“没事,爹今天高兴,就想让晓萌骑大马,来吧。” 母女俩说着话,杨怀誉已经走上前一步蹲下了,晏姝把晓萌抱上去,杨怀誉站起来的时候,晓萌傻里傻气地哦哦了一声,那兴奋劲儿,真不是什么糖果什么鱼肉可比的。 那是长辈的爱带来的满足和幸福,中气十足,余韵悠长。 杨怀誉便这么扛着晓萌,一路拜年,一路欢笑。 路上遇着赵保华,礼貌地点点头打声招呼。 还特地绕去后面张鹏家里,跟何慧拜了个年,顺便透了点消息给何慧,暗地里借了五百块钱给她:“别声张,张鹏哥问你,你跟他交个底,别人那里谁都别提知道吗?” “三妹……我……”何慧跟着张鹏过得还挺好,知冷知热的,也不花心,踏踏实实的感觉真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穷。 毕竟要养活两个哥哥的五个孩子,那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说他们在一队,也沾不上晏姝的好处,只能望着二队兴叹。 没想到这次晏姝能想着她,她还挺感动的,更多的是过意不去。 为自己从前荒唐的闹剧,也为自己不过脑子而失去的完整家庭。 她心里百感交集,眼眶便红红的,说话都带着哽咽声。 晏姝拍拍她的肩膀:“回去歇着吧嫂,不用送我了,我还得去前面杨家转转,不然他们得埋怨小杨。” “哎,你慢点走,路滑,小心点。”何慧擦了把泪,直到晏姝一家三口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回到屋里,扑在床上狠狠哭了哭,没敢声张,怕那几个孩子多心。 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慧,懂事,也敏感,容易多心,一个个生怕她受不住清苦离开他们的小叔,说话都不敢跟她大声。 她到底是当娘的人,将心比心,知道这些孩子比起珍珠姐妹俩可怜多了,便只能更加用心地对待他们。 好在这些孩子知恩图报,一个比一个听话懂事,倒也省心得很。 再者,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张鹏人真的不错,除了有时候会跑去偷偷看看也许是他私生子的那个儿子,其他时候什么毛病没有,也绝口不提对晏姝的那点心思。 何慧也知道,晏姝的漂亮是一般男人都会心猿意马的级别,以前不好找,是因为在家里作天作地,名声在外,让人望而却步。 可现在,明明她跟小杨结婚了,惦记她的人反倒是变多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存在,喜欢是一回事,计算着得失,计算着代价,瞻前顾后畏首不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多数人都是俗人,没有杨怀誉的魄力,更没有他的眼力,发掘不了晏姝这块货真价实的瑰宝,现在也只能眼巴巴地羡慕人家。 毕竟这么漂亮又能干又不作妖的女人,实在是太难找了。 最关键的是,她挣得实在是太多了。 很难叫人不惦记。 她也无数次设想,要是没听苏锦娘的怂恿,没跟晏澈离婚就好了,说不定现在当妇女队长的就是她,晏姝有了好处还能不带着她? 没想到,就算离了婚,晏姝也还是想着她的,她以前实在不该为了几个鸡蛋跟晏姝闹成那样。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一刻,何慧发自肺腑地想,就冲晏姝既往不咎这一点,她也要好好洗心革面,就算不能做到晏姝这个地步,起码也要做个堂堂正正不算计不眼红别人的人。 自己有双手,努力踏实地过,比什么都强。 张鹏回来后听她说了说晏姝的来意,心中默默感叹,果然三妹就是好。 还惦记着带他一起发财。 不过五百块哪够呢? 他得想办法再凑点,于是他下午便去找了几个战友,能凑的凑点,不能凑的也不勉强。 五个孩子呢,该有私心的时候,是得为自己打算打算,所以他闭紧了嘴巴,没说这钱到底干嘛的,即便如此,也还是凑了五百,加一起一千块钱,整数,心里踏实。 晏姝在半路还遇到了陶明德,这小子最近看着她总是脸红着不说话,低头喊一声就直接开溜。 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晏姝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也没问,不过今天陶明德还算有点勇气,起码跟晏姝对视了一下才移开视线。 嘴里说着新年祝福,眼睛瞟着路上别人踩出来的鞋印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姝见他的脸都快冒热气儿了,也没多想,回了句同乐,这才走开了。 擦肩而过之后,陶明德便拿双手捂住了脸颊,使劲拍了拍,才有勇气继续去下一家拜年。 人是追上他的兄弟嫂嫂们了,心还落在晏姝那里。 以至于他哥领着他到了晏楚耀家里,意有所指地让他跟晏娇娇多说说话的时候,他还在那傻笑。 陶明远见他傻里傻气的,便推了他一把:“明德,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吱声?快,给你娇娇姐姐拜个年。” “娇娇姐好。”陶明德看都没看一眼,依旧在那里心猿意马。 满脑子都是晏姝被北风吹红的脸蛋儿,和那即便穿着粗布棉袄也藏不住的玲珑曲线。 他可太不识好歹了,以前居然想用她来当挡箭牌,现在想想,要是那会晏姝真的被他糊弄到了,反倒是害了人家。 但这不妨碍他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尤其是他的身体有所好转之后,更是会傻乎乎地做梦,要是晏姝跟小杨哪天过不下去就好了,到那时他也差不多可以像正常男人一样了,他不在乎她结过两次婚,他愿意把自己的全部都送给她。 就怕人家不想要。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难哦,看她刚才跟杨怀誉手牵着手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人是真爱,眼里根本没别人的存在。 神思恍惚间,他辜负了他哥的好意,留下兄弟们在这里跟晏楚耀一家子寒暄,自己则走到门口,看着苍茫的雪地出神。 正独自神伤,王谷丰叼着烟走进了他的视线。 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知道都是不被晏姝垂青的可怜虫,一股倾诉的欲望油然而生,陶明德直接走上去勾着王谷丰的肩膀,往旁边去了。 王谷丰连晏楚耀家的年都没拜,就被陶明德黏着,跑他家里借酒消愁去了。 “老王哥,我当初还嘲笑过你,说你脑子有问题,居然看上晏姝那种坏女人,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自罚一千个大嘴巴子都没用。”陶明德酒量不行,一沾就醉。 倒是王谷丰还清醒着,他笑了笑,没说什么,静静地把苦酒吞下。 说这些有什么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开始为了那点破彩礼钱斤斤计较,现在好了,人家不知道赚了几十倍几百倍地回来。 实打实地教会了他,什么叫千金散去还复来。 热气从嘴里呼出来,王谷丰又把酒杯满上,一饮而尽。 陶明德已经趴了,嘴里还在念叨着晏姝的名字,可人家哪里会听见呢,人家也不想听见。 王谷丰把陶明德架起来,扶到门口,正好见着陶明远,便把人家兄弟送还:“这小子酒量不行,以后别让他喝了。” “谢了老王,你也少喝点,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陶明远毕竟在公社派出所上班,经常到供销社买东西,跟王谷丰关系还挺不错的,便劝了劝。 王谷丰笑笑:“过不过得去都得过下去,快把他扶回去吧老陶,雪又大了。” 下午北风越吹越紧,拜完年的人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晏姝他们也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小姑呢。 晏蓉霏虽然回来了,但是没有出去拜年,不爱听那些人催婚,所以由着他们议论自己当了大官瞧不起这些穷亲戚了,懒得做任何的辩解和澄清。 自己留在侄女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倒也自得其乐。 晓萌一回来就扑到她怀里:“姑奶奶,给你吃糖糖,兔兔的哦。” 晓萌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三块大白兔奶糖全给了晏蓉霏,晏蓉霏心里高兴,便没客气,剥了一块送到了嘴里:“真甜,萌萌也吃,来。” “姑奶奶,我想去小竹楼玩,你去吗?”晓萌可喜欢那里了,别具风情,自成天地。 晏蓉霏笑着往后走:“走呗,就是有点冷,晓萌怕不怕?” “不怕,我手热乎着呢,我给你暖暖。”晓萌用小手抓起晏蓉霏冰冷的手,还凑到嘴边给她哈了两口热气。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让晏蓉霏那坚定不要孩子的心,多少有了点松动。 她忽然想领养一个孩子了,自己没空生养,领养一个不是挺好的? 这世上被抛弃被遗弃的女孩子何其之多,等回到县城,就去福利院看看吧,自己下班了也有个说话的人,想想还挺美。 初八还得回来照全家福,她答应过晏姝了,所以,去福利院最好赶在这个之前,到时候把孩子带过来也照张相,多好。 这个念头在心里滋生的那一刻起,晏蓉霏便有了一系列的计划。 于是初二回到县城,她就去了趟福利院。 到了福利院一看,真是人间疾苦。 那些渴望的眼神,那些瘦弱的身躯,那些冰冷的小手…… 无一不在触动晏蓉霏的心,她忽然很想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单独领养一个,反倒是厚此薄彼了。 她思来想去,把自己手头最后的一点存款拿了出来,又怕福利院的领导贪腐,便独自去商场,买了些童装文具和小吃。 走过食品店的时候,想起晏姝跟她提起的香酥麻鸭和手撕鸡,便特地过去看了看,还真有。 商标设计得挺社会主义,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从云端跃然而出,让人一看到,脑子里就会想起那句东方红太阳升…… 晏蓉霏问了问还有多少,一口气全给包圆了。 就是大包小包的,实在拿不住,正好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林仲远,便招呼了一声:“哎呀老林,快,帮我一把。” 林仲远今天带着李惜美来给她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买熟菜,就是冲这个艳阳天来的,见晏蓉霏一下拿了这么多,还挺惊讶:“小蓉,你这是做什么?买这么多?给你们水利局发福利?” “那倒不是,我给福利院的孩子买的,快啊老林,帮我拿着,都掉一地了。”晏蓉霏就两只手,大包小包的,实在提不下。 林仲远忙松开李惜美,过来帮她拎着:“惜美,别愣着啊,你也来。” 李惜美有点拘束,她听说过这个女人,是县里头有名的女强人,不婚不育,一路干到局长的位置了,很多人男人挖苦她,说她是母老虎,找她办事简直受罪。 女人们也酸她,说她这么能耐有什么用? 赚再多的钱,死后还是两手空空,全便宜了别人。 还说女人不结婚不当娘算什么女人,只能算男人,这种人就是给她们女人丢脸的,她们不屑与之为伍。 这些议论李惜美没少听,不过老林却对晏蓉霏赞不绝口,每次看报纸都会嘀咕一句:“这政策肯定是小蓉的手笔,全县上河工挖河道,那得多累多遭骂啊。可人家就是豁得出去,你看,成就多大!今年一年,内涝基本上没有发生,上游洪峰下来,也没造成什么损失,小蓉真是个干实事儿的大人物。我要是有女儿跟她一样能耐,我能高兴得拿着大喇叭到处炫耀。” 这样的言论让李惜美很不是滋味,听着男人毫无保留地对另外一个女人大加赞赏,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她还是有些吃味。 更多的是自惭形秽。 以至于见了真人,连说话都有点放不开。 晏蓉霏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跟她握手的时候,她还吓得直接缩了回去。 晏蓉霏见状,没说什么,继续大包小包地提上:“要不老林你去忙你的吧,我到马路上随便喊个人帮个忙。” 林仲远急了,他又不是那种不爱帮助别人的人,忙把东西接过来:“哎呀,老熟人了客气什么?走吧,我送你去。” 说着还特地瞪了李惜美一眼,李惜美这才讪讪地提上东西,一路跟在后头,听着他们讨论那些自己插不上嘴的国家大事,越发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 到了福利院,李惜美还是一声不吭,沉默地看着晏蓉霏给孩子们送衣服送吃的,心中百感交集,以至于院长过来问她要不要也捐赠点什么的时候,忙不迭摇头拒绝了。 她悲观地抬头看了眼,发现林仲远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只能咬着嘴唇,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冷风里,看着堆积在大街两边的雪,神色凄然。 林仲远还是头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他大受触动,文人的情怀随之被唤醒,当即决定回去写一篇文章,呼吁社会人士多多关注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他一时文兴大发,便把自己的构思跟晏蓉霏谈了谈,晏蓉霏觉得挺好:“你这老笔杆子肯重新出山,肯定影响力不一般,写吧,我支持你。” “写好了拿给你看!”林仲远开心极了,扭头一看,才发现李惜美不见了。 忙追出来找了找,只见街道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李惜美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怪让人纳闷的。 林仲远一头雾水看着刚刚走出来的晏蓉霏:“我爱人回去了好像,不好意思啊,我不跟你聊了,我得回去看看她是不是家里有事。” 晏蓉霏把手里拿着的一包手撕鸡和一包香酥麻鸭递给了林仲远:“那你把这俩带着,我不知道你们也是来买这个的,都被我抢走了怪不好意思的。你要是喜欢,我就让我家三妹给你留点。” “三妹?哪个三妹?”林仲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又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 怎么会呢? 三妹,这么巧? 怀誉他媳妇不也叫三妹嘛? 慢着,这俩人都姓晏,难道…… 林仲远醍醐灌顶一般抬头,正好撞上晏蓉霏浅笑盈盈的眸子:“我侄女啊,还能是谁?我又没结婚。” “你侄女,叫晏姝?”林仲远这下彻底对上号了,“跟杨怀誉结婚的那个?” “没错,是叫这个,怎么?你认识他们?”晏蓉霏当初是为了逃婚才离开了老坞堡,所以压根不知道林仲远和刘彩玲的那档子事。 这么多年没回去,难得回去一次,老坞堡的人又没提过这个人,所以她也不清楚这里头的隐情。 倒是林仲远,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忽然在那傻笑了起来。 “巧了,真是巧了。我跟小杨是亲戚,那咱俩也算是亲戚了?哎呀,不错不错,以后我出去就可以炫耀了,水利局那个雷厉风行的晏局长,是我亲戚呢,哈哈。”林仲远一向不吝啬溢美之词。 听得晏蓉霏嘴角上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亲戚也没用,公事公办!” “哈哈哈,那就公事公办。对了,小蓉,你最近回去吗?回去的话帮我把作协的推荐表带给小杨,我推荐他加入作协,还有那个入党推荐,我都准备好了。三妹不是带着老坞堡二队发家致富了吗,我怕公社那里吹牛吹得不到位,所以我就多了个事,准备了两份推荐信,你拿回去给公社书记,要是他没意见,照着抄就行。”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3章 、强抢民男(二更) ◎你要是实在觉得委屈了受折辱了,你可以去告我流氓罪◎ 初八的生产大会如期召开。 台上,晏姝绘声绘色描绘着未来,台下,信她的人安静聆听,有想法的人交头接耳。 杨家的人的和晏家的人,难得在晒谷场上聚首,等晏姝说完,乡亲们便围着两家人打听起来。 杨家的人也是第一次听说集资扩大生产的计划,纷纷表示不知情,甚至在犹豫,要不要把好不容易分来的钱拿出来再投进去。 杨正德是不太看好的,他说:“现在都是村集体的财产,没听说过什么承包不承包的,我看够呛。你们要是不怕死的,就去跟吧,反正我们是很知足的,就维持现在这个规模就很好了。” 刘彩玲难得的没有帮着杨正德,反倒是一个劲地跟彭贤柔递眼色,要她去问问晏姝怎么回事。 晏姝在台上,彭贤柔不方便过去。 但她跟刘彩玲算了笔账:“咱家十口人,四个孩子算两个大人,分了520,加上我的标兵和大嫂的积极分子,各有600和400的进账,加起来就是1520,再加上怀瑾和咱爹去打鱼小队帮工的辛苦钱,1600是有的,就算投个1000进去,还能剩600,够花一年了,反正我是想听她的,跟她干。” “那她也说了,不保证稳赚不赔,万一这赔了,到手的钱飞了,多肉疼啊。”刘彩玲还是有点后怕,这年头一般人家能拿出一两百块的都属于巨款了。 现在家里好不容易捞着了一千五百块钱,要是就这么搭进去了,多闹心啊。 她还是有点犹豫,但是她不像杨正德那样说酸话,她只是想有个十拿九稳的把握再做决定。 她求助地扫视一圈,可算是在晏家那群人堆里找到了她的小儿子杨怀誉。 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儿子让她养得也太失败了。 当然,失败是对于她而言,对于杨怀誉而言,他个人是相当成功的,这一点她还是要肯定的。 她就是憋屈,苦闷,好好的儿子,便宜了晏家了,看看,被晏家的人围在中间,根本看都不看自己家一眼,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真是翅膀硬了,不把她这个亲娘当回事了! 刘彩玲越想越是抑郁于心,可是集体投资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敢妄下决定,还是把彭贤柔当杀手锏使,毕竟人姐姐是妇女主任呢,有背景说话硬气点。 彭贤柔只好又去晏家那边打听。 但是她挤不进去,因为其他人比她还激动。 一个个的,都想要个定心石,只想躺着赚钱,不想赔钱。 杨怀誉自然不会做什么保证,只说尊重大家的选择,尊重不同的声音。 彭贤柔想了想,还是不去挤了,回到杨家这边,直接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反正我的那600,和我们家按人头数得的195我是都要投进去的,怀瑾这里再凑个五块钱给我,凑个整,800,全投进去。大嫂,你投不投自己想好,别到时候看别人赚了大钱又后悔了。” 骆闻诗一向没什么主见,又容易被人拿捏,见刘彩玲摇头,便只好跟着摇头:“我再看看吧。” 彭贤柔无所谓,反正分家了,他们说起来还是一家人,其实早就是两家人了。 宅基地也审批了房子也盖了,已经分开住了,谁也别牵扯谁就好。 于是,在众人还在议论的时候,许悠琳、彭贤柔、何慧、沈玉璃四个已经率先上台登记了。 因为今天只是征集意见,明天才开始收钱,所以签个字备注上金额就行。 晏姝看了眼,不错啊,彭贤柔还是有觉悟的,居然把自家得的那笔钱全都拿出来了。 作为彭贤柔支持自己工作的回报,晏姝便给她把8勾了,改成1,再加个0,:“我借你200,亏了要赔的哦。” 彭贤柔笑笑:“那必须的,哪有借钱不还的道理,三妹你可真好。” 早就享受了晏姝好处的沈玉璃和何慧,默默地把谢谢藏在心里。 许悠琳看了眼这三人的数字,还挺佩服的:“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来凑热闹的,没想到挺豁得出去,那我作为晏队长的左膀右臂,必须不能落在后头啊。我投五千,我的提成全部上交,晏队长,加油干,看好你!” 说着,许悠琳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金额,在其他三个女人羡慕的眼神里,精神抖擞地去动员那些知青了。 知青们虽然也感念晏姝的好,可是他们没有许悠琳豁得出去,投的都是500,800这样的小钱,唯一一个大方的白峡,还是为了跟许悠琳较劲,投了2000。 一直没说话的王小明,则一分钱没投,他的全劝给家里了,一分没留,拿什么投? 什么也没有。 许悠琳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样,便把自己上一年没用掉的200块拿了出来:“给你,不用还。” 王小明连钱带手一起握住,把脸埋在许悠琳掌心,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只能化作温热的泪水。 真是可惜啊,这么好的女人,居然跟自己只是假结婚。 王小明心里难受极了,不过他还是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站起来也加入了支持晏姝工作的大部队。 到最后,苏锦娘看群众积极性这么高,自己一点不投说不过去,再说这钱还是晏姝借给她的,所以她只能象征性地投了100,剩下900,可得回家好好捂热了再花。 至于杨家那边,除了彭贤柔当机立断投了钱,老一辈的全都没松口,杨正德杨正堂兄弟两个更是意见一致,觉得晏姝步子迈得太大了,肯定会吃亏,所以整个杨家那么多口人,就彭贤柔这边独一份支持了晏姝的工作。 倒是晏家这边热情似火。 最后快结束的时候,周莉莉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写了个数字:“我不一定能拿到这么多钱,我下午去问问毛硕。” 晏姝没理她,现在知道伸手问人要钱难受了? 早干嘛去了? 守着毛硕的女人这个称号,真的那么重要吗? 真以为毛硕以后会对她有多好? 真是无可救药的人。 周莉莉知道晏姝不待见自己,也不想留下来招她烦,写完就转身离开了。 最后晏姝又替她小姑晏蓉霏把她工作二十年的大半积蓄都投了进去。 足足8000块,是她二十年如一日省吃俭用,一心致力于工作积攒下来的。 把这个数字填进去的时候,晏姝有种神圣的使命感。 她必须对得起这些支持她的人,必须,让这一笔笔数字做到利益最大化。 这样,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去上大学,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统计的工作交给了许悠琳和老赵,晏姝还得去拍全家福,生产大会散去后,一大家便往公社去了。 晏蓉霏在快结束的时候赶到,正好这次是倒过来,先拍的小家,再拍的大家。 全家福跟去年一样的站位,不过这次多了几个人。 最终画面定格,1977年,2月25日。 从照相馆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王谷丰正靠在门口的树上抽烟。 见着晏姝,便喊她去一趟周书记那里:“说是推荐你入党,还有小杨入作协的事,快去吧。” 他得了周书记的交代便在这里等着了,等得脚都麻了,这会儿终于可以赶回去捂捂脚了。 到了供销社,对上钟瑞芬那气鼓鼓的脸,大气也不敢出。 钟瑞芬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箱子一扔:“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好说话!楚博梁欺负我不喜欢斤斤计较,背着我偷腥,你呢,你欺负我乐于助人,一溜就是半个小时!你们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唯一的好东西也不归我,气死我了!” 王谷丰小心翼翼地赔了个不是:“瑞芬妹子,过不下去就离,别凑合,你还年轻,没必要。” “谁要凑合了,已经离了!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我哪里比晏姝差了,为什么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疼她在乎她,我就一个比一个不在乎我不把我当回事?是我不配吗?我也不是那心眼不如针尖大的小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对我,我太冤了我。”钟瑞芬说着便呜呜地哭了。 她刚在门口看到杨怀誉了,那小心翼翼扶着晏姝的样子,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无价之宝。 她好羡慕,好眼馋,可是她没这个福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在发现楚博梁出轨之后立马把肚子里孩子打了,免得生下来有那么一个爹和这么一个心碎的娘,反倒是受罪。 她擦了把泪,继续卸货去了。 一大车的货,有得慢慢收拾。 没多久,进来两个人买东西,钟瑞芬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 偏偏她生性要强,不想让这两口子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便强颜欢笑迎了上去:“买什么?我来给你们找。” “周书记的笔没墨了,让我们来买瓶墨水,顺便再买一本信纸,有圆珠笔的话也来两只。”晏姝还是挺意外的,没想到公社会推荐他们两口子入党入会。 其实周思源早在晏蓉霏把稿子带过来之前就准备着了,他想帮晏姝他们省点事,自己写好了给他们抄,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文采不够,怎么改都不满意。 直到林仲远的稿子到了他手里,他才舒展了眉头,果然应了古人那句老话,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这林仲远写的简直声情并茂,扣人心弦。 不愧是当年江圩县的第一笔杆子。 周思源唯一能做的就是检查一下标点符号,改了一下称谓,把推荐改成自荐,写成申请书的模式就行,最后确定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便让晏姝和杨怀誉照着抄。 反正写的都是事实,谁管出自谁的手笔呢。 把时间省下来去扩大生产才是正经事。 不过,直到晏姝他们拿着纸笔准备开写的时候,才发现笔没墨了,只能过来供销社现买。 钟瑞芬便笑着往里走:“稍等,我来拿。墨水要英雄的吗?” “英雄的。”晏姝还没显怀,不过有经验的人自然可以看出来,她绕过那些货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护着点肚子,怕磕着碰着,杨怀誉也是谨慎得不行,看前面那箱子碍事,直接给搬走了,搬完立马过来搀着她,像扶着个病号似的。 钟瑞芬什么也没问,保持一个没有破绽的微笑,等晏姝他们付了钱走了,她的笑才垮了下去。 埋首在柜台上,缓了好一会都没恢复过来。 心里好酸啊,可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做出那些上蹿下跳的事来,只能自己默默消化了去。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王谷丰又给她惹事,把刚到的一箱子硫磺皂全给撒地上去了。 这一瞬间,那满地的硫磺皂像是压垮她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忽然尖叫了一声,随后冲上去,踹了王谷丰一脚。 王谷丰被她踹了个四脚朝天,趴在地上像个乌龟,好半天都起不来,这下她可算是找到了乐子,叉着腰在那哈哈大笑。 王谷丰也是看她实在不顺,有心哄她开心,便任由她取笑。 正好沈玉环过来找周家的人迁户口,从门口经过的时候,跟趴在地上的王谷丰四目相对了。 这一瞬间,沈玉环误会了这一趴一站的一对男女,她一脸震惊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拿人手短,一言不发地走了。 王谷丰神色平静地起来,没跟钟瑞芬计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地上的硫磺皂踩碎了一块,自掏腰包赔了,碎了的包起来留着带回去用。 下班的时候,他思来想去还是提醒了钟瑞芬一句:“也就我不跟你啰嗦,要是跟别人闹还是得悠着点,保不齐哪个反手给一下子,有得你哭的。” “老王!”钟瑞芬这会儿气消了,也知道自己那会挺过分的,便揪着王谷丰的衣服下摆,似嗔似怒地道了个歉,“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 “你要是故意的我还能跟你这样说话吗?赶紧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太阳都下山了,还没开春呢,白天时间依旧短得很。 钟瑞芬却迟迟没有松手,她的不甘、寂寞和苦闷、酸涩,在这一瞬间占据了上风。 她忽然把老王扯了回来,不由分说关上了供销社的门,把老王往后面仓库推了过去:“听说你跟沈玉环在一起的时候日夜笙箫啊,我忽然有点好奇,这老光棍的滋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王谷丰猝不及防被扒了衣服,像个被侵犯的良家妇女,很是惊慌和不安。 嗓音都喊劈叉了:“瑞芬,你干什么?你松手,我心里有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这样……瑞芬……松……瑞芬你……别这样……你……” 这声音一开始还算正气凌然,到了后面,就正气不起来了。 隐约还伴随着女人的笑声,叫人浮想联翩。 等钟瑞芬亲眼见到了真货,便没跟他客气,直接自行享用了。 天黑的时候,供销社的门再次打开,钟瑞芬扯着满脸沮丧的王谷丰,得意洋洋地出来了。 “老王,别有心理负担,单身的成年男女,互相慰藉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而已,我又没要你一定跟我好,你要是实在觉得委屈了受折辱了,你可以去告我流氓罪,我等着。” 王谷丰没说话,扒拉着自己没扣好的扣子,低着头生闷气。 等钟瑞芬关好了门扯着他离开的时候,他一抬头,看到晏姝和杨怀誉正好经过,那愣怔后便洞悉一切的目光,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4章 、决心从政(一更) ◎咱可提前说好,你走你的仕途,我走我的商道◎ 晏姝坐在车上,搂着杨怀誉的后腰,脑子里在思考入党的事儿。 现在公社把她推荐上去,基本上是百分百会通过的,通过之后,就会把她列为积极分子。 积极分子考察一年之后转为预备党员,预备党员再考察一年,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正式宣誓入党。 也就说,她最快可以在79年的这时候成为一名光荣的党员。 这让她原本平凡和普通的人生,忽然变得神圣和庄严起来。 那么,入党也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结束,入党之后要怎么做呢? 如果顺利,两年后的现在她应该已经考上大学了,原本要是没有入党这事,她可能还是想考个理工类的学科,熟门熟路的,考起来也顺手,可现在有了入党这回事,她就得重新考虑考虑自己的职业规划了。 也许…… 也许不必重操旧业,毕竟现在的时代还没发展到需要她这个码农的时候,所以,何不干脆读个更加有利于民生的专业,从事有利于家国天下的更加有使命感的职业呢? 举个例子,如果她不是当了二队的生产队长,那么,就算她有一脑子的菌菇养殖的法子,也未必能实现。 所以,这件事最直观的体现就是——话语权。 如果想做实事,那就必须有话语权。 放眼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再结合她自己的遭遇,她最想做的,是为千千万万个被兄弟霸占继承权,被出嫁这种事情挤压了生产资料的女性,争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这种封建糟粕遗留下来的农村继承制度,残酷地剥夺了女性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权利。 她跟宋骞结婚后娘家这里被收走的口粮田是因为这个,她丧夫后被婆家抢走了宋骞的口粮田,也是因为这个。 即便后来婆家妥协了,签署的协议里还是提到,必须要晓萌将来生个儿子留在宋家才行。 所有的事情,绕老绕去,都绕不开一个继承体系的沉疴旧疾。 不彻底地改变这个糟粕的观念,女性就没办法真正站起来。 那么,城市工薪家庭的女性呢? 她们不需要种地,是不是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不,她们也会受到隐形的或直接的剥削,比如家里的房子,多半会默认给她们的兄弟,她们结婚之后,娘家依旧是把她们当外人。 这种影响,即便是晏姝穿过去的二十一世纪,也依然没有多少的改变。 那些享有继承权的女性,要么是独生子女政策的受益者,要么是父母开明,让她成为一个被公平对待的幸运儿。 但这依然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头的,而不是像那些男人,可以不用争不用抢,就得到无数的好处。 鉴于此,晏姝从公社出来之后,就有了从政的念头。 她得往上爬,让她的女儿,她的姐妹,她的友人,不再遇到她曾经遇到的那些困境。 也要让千千万万无辜的女性,不必再成为被剥削被吸血的弱势方。 她清楚,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可如果没有人去做,那就永远不会改变。 这一点,在她小姑的身上可以很好地体现出来,她自从当了生产队长之后,每期的革命导报都会拿到一份,她从报纸上知道,挖河工这件事就是小姑一力倡导的。 顶着被民众埋怨的压力,顶着不被理解的质疑,江圩县的水利工作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 你可以说她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但何尝不是真的解决了民生的问题呢?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都是傍水而居的民族,水利不决,则民生不利。 不信看看黄河改道,看看江堤溃坝,每一次发生,都将带来无比沉重的灾难。 民众或失去房屋,或被淹没了作物,或被冲走了牛羊家禽,更严重的,直接命丧奔腾的洪流。 可是这一年,江圩县没有出现任何一例水患,这才是为人民服务,这才是为民生着想。 仕途和心怀天下是不冲突的。 人的私心只要不跟公心相悖,那就没有被指摘被诋毁的理由。 这一刻,晏姝笑了,她的视线从衣衫不整的王谷丰脸上划过,心里想的却是家国天下的大事。 她跟杨怀誉说道:“我要不要考个农学院,或者考个哲学系好了。” “哲学系?研究马列主义和主席的思想吗?我看行,这样你入党之后,能更好地体会到改革和解放的必要性,能站在一个更高更广的角度去做事。明天我就去县城帮你找找书,我就不改了,我还考中文系,我喜欢这个。”杨怀誉倒不是很意外,人就是这样的,此一时彼一时。 一开始晏姝想考理工他也是支持的,现在晏姝要考哲学系,他也觉得挺合适。 只要跟眼下的发展相适应就行,专业无贵贱,职业无高低,只要用心去做,都能做好。 晏姝惭愧地笑笑:“这么一来,以后就不能像这次集资一样私心太重了。假公济私就这一回,不能再有了。” 杨怀誉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拒绝了周书记的好意,你入就行了,我就不了,我私心重,我想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我肯定要继续钻空子,我还想给孩子买大别墅呢。咱可提前说好,你走你的仕途,我走我的商道,互不干涉。” 晏姝没意见,再说入党这事还不一定呢,万一她考察不通过呢。 杨怀誉不入也好,不然两口子身上都背着那么多条条框框,日子确实会不自在。 两人一路聊着回去了,压根没把王谷丰的风流韵事放在心上。 倒是王谷丰,回去后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明明心里装着的是晏姝,可他却接二连三地抵制不了诱惑,先是沈玉环,再是钟瑞芬,他的感情好像是个笑话,根本经不起欲望的考验。 一方面,他又因为素了几个月没碰女人,今天好不容易吃了口荤的身体真是无比的自在舒服。 感情和欲望相持不下,最终他放弃了挣扎,躺在床上看着天窗外的夜空,长吁短叹。 他果然是个没骨气的人,情啊爱啊,也就是说说玩儿的,真到了被别的女人惦记的时候,没有一次能够守得住的。 就像今天,就算一开始还有点不情愿,后面却慢慢地彻底放开了。 他真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是一个满嘴仁义道德,最后还是男娼女盗的人。 他苦闷极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见着钟瑞芬都不肯说话了。 钟瑞芬倒是平常心,该干嘛干嘛,一连好些天,提都没提这事。 几天后的下午,在晏姝和杨怀誉分别从县城的小姑和亲爹那里找了书回来时,王谷丰看了眼门口路过的晏姝,追了出去。 天空在这一刻开始落泪,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小会就在地上掀起白茫茫的水雾,大雨滂沱的世界里,根本看不清远去之人的背影。 他就这么站在雨里,没敢喊出声。 过了会,他的头顶出现了一把伞,钟瑞芬沉默地陪着他站了会。 随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别淋出病来,进去吧。” 王谷丰收回视线,抬手把钟瑞芬手里的伞接过来:“我们结婚吧。” “谁要嫁给你了,自作多情。”钟瑞芬白了他一眼,直接钻进雨里,一路小跑回了供销社。 王谷丰跟了进来,把伞收起靠在门边,看着正在发脾气的钟瑞芬:“那你以后别招我了,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人。” “所以你跟我结婚只是为了告诉晏姝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你开什么玩笑,姑奶奶就是跟你玩玩,没别的想法,别想一出是一出,毛病。”钟瑞芬不屑地撇撇嘴,摆放货物的时候,力气挺大,像是在摔东西似的。 王谷丰拉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雨幕出神。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那行,以后别跟我玩了,我玩不起。” 第二天王谷丰就没来上班了,他辞去了公社的工作,到晏姝的熟食制作大棚帮忙去了。 见着晏姝也不解释,虽然心里已经解释过无数遍了,但他慢慢想通了。 没必要,人家忙着呢,可能压根没当回事。 过来跟他交代任务的时候,那眼神都是正直而明亮的,一点肮脏的阴暗的想法都看不到。 王谷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神思恍惚,等晏姝又说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好,我记住了,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老王哥,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啊,要不明天休息一天,我叫小秦替你一天。”晏姝这边的集资已经全部到位,因为数目比她想象中超出不少,所以连上圩村的地也给包了。 但是这一茬的小麦要到五月才成熟,所以承包的地从五月收割之后开始算起,接下来的种植计划全部交给晏姝这里统一安排。 目前才开春,时间还早,晏姝除了继续把手头的熟食加工做下去,暂时也没别的安排。 加上她开始显怀了,便准备把这些事情全都一一交接给其他人,自己工作半天休息半天,劳逸结合着来。 王谷丰便是来接手熟食大棚的,因为他是个单身汉,自己为了吃口饭,早就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厨艺,所以对于熟食加工还是有点经验的。 加上晏姝之前为了沈玉环的事承诺过他,便把熟食大棚委托给他管理了。 但为了避免村民不服气,晏姝定了一个考核期,要是期限内出了任何产品问题或者生产事故,王谷丰都会被罢免。 这么一来,王谷丰其实压力还挺大的。 他收回思绪,回绝了晏姝的好意:“不用,我可以的,你回去歇着吧。” “那好,你要是有不懂的找小秦问问,他就在隔壁屠宰场,在跟他哥试机器呢。”晏姝说完便离开了大棚,到了外面正好遇上钟瑞芬,还挺意外的。 她愣怔了一下,脑海里随即闪过那天在供销社看到的一幕。 女人香艳,男人凌乱,必定是好上了,这么一想,她大抵是来找王谷丰的。 便冲她点点头:“人在里头。” “谢谢。”钟瑞芬有点抹不开面子,她得承认,她是真的羡慕晏姝,甚至有点嫉妒晏姝。 所以她对王谷丰也不仅仅是发泄,更多的是,是想睡了这个对晏姝念念不忘的男人,寻求一种心理胜利法。 看,王谷丰惦记你怎么了?还不是为了我欲.仙.欲.死的? 这是她不足为外人道的龌龊想法,跟王谷丰为了负责就求婚其实没多少区别。 换句话说,她跟王谷丰其实是一类人。 惦记的惦记不到,想放弃又做不到彻底地了断情丝,只能对别人半推半就,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苦情戏的主角,何必呢? 而这个道理,她是在王谷丰离开了供销社之后才明白的。 现在找过来,就是想跟王谷丰道歉。 王谷丰正在里头忙碌,见着她,倒是不太意外:“我知道你会来,什么事,说吧。” “我们结婚吧。”钟瑞芬原本是想彻底结束的,可嘴巴一张,口不由心,说了句相反的话。 王谷丰没吭声,就那么晾着她。 直到把手里的事全都忙完了,才摘下手套,走到她面前,抬手搓了搓她被汗水淋湿的头发:“可以,但我有几个要求,第一,不准惹是生非,第二,你得正经跟我领证,第三,不准对杨怀誉念念不忘。” “这算什么要求?”钟瑞芬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领证肯定要领的,惹事不是我的强项,至于杨怀誉,你什么时候对晏姝放下了,我就什么时候对杨怀誉放下了,怎么样,公平吧?” “公平。” ◎最新评论: 【哈哈哈,加油啊】 -完- 第105章 、中风警示(二更) ◎不想最后落得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结局◎ 王谷丰和钟瑞芬结婚了。 没办婚礼,没办酒席,两人买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大红的喜纸,一包一包包好了,写上新郎新娘的名字,全都装进麻袋里面,挨家挨户地分。 分到晏姝这里的时候,晏姝不在家,只有杨怀誉在家里陪着晓萌。 晓萌手里拿着姑奶奶寄过来的颜料和画笔,在画板上认真地作画。 这次画的是他们小家的全家福,小小的她在中间,爹娘在两边弯腰对着她,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画面上晏姝肚子还是平的,头发却剪短了。 杨怀誉还从没见过晏姝这个形象,一时好奇,放下手里的书本过来看了眼。 片刻后,晓萌在晏姝怀里画了个婴儿,又在右边的杨怀誉怀里也画了一个,两个婴儿全都被托举着,在亲她这个小姐姐。 一人一边脸蛋,把她这个姐姐亲得心花怒放。 杨怀誉终于看懂为啥两个大人都弯着腰了,他笑着问道:“怎么两个小宝宝衣服颜色不一样啊?” “蓝色的是弟弟,粉色的是妹妹。”晓萌抬头看着杨怀誉,显然,她觉得爹爹有点笨,这都看不出来? 杨怀誉恍然:“说不定两个都是妹妹。” “妹妹也可以穿蓝色,嘿嘿。”晓萌总是有她的道理。 杨怀誉哈哈笑着,刚坐回去继续做笔记,就听院门被敲响了。 走过去开了门,见来的是王谷丰和钟瑞芬,还挺意外:“晏姝不在家,老王哥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来给你们送喜糖,我和瑞芬好了,这不刚集过资嘛,就不铺张浪费了,请大家吃个喜糖就行。”王谷丰看着像所有平凡的新郎官一样,满脸都是笑。 钟瑞芬也笑,客气地冲杨怀誉点点头:“回头你跟三姐说一声,我是要抽空找她要祝福的哦,别想耍赖。” “不会不会,祝你们新婚吉祥,早生贵子,哈哈哈。”杨怀誉把喜糖接下,还请两个人进来坐坐。 钟瑞芬摆摆手:“就不跟你假客套了,我们还得去别人家,你快去陪晓萌吧。” 等杨怀誉把院门关上了,钟瑞芬脸上的笑也垮了下去。 戴着面具就是累啊,不过没关系,这一步是她自己走的,老王这个人还算有责任心,她心里有数。 于是她振作起来,又跟王谷丰往老杨兄弟那去了。 先去了杨正堂家里,毕竟杨二叔跟她爹是同学是发小,关系自然不一般点。 杨正堂还挺意外的,他觉得这两人走到一起就是在开玩笑,不免有些可惜,话里话外,多少有点没管住嘴。 王谷丰听了也不生气,道:“我也觉得能娶到瑞芬是便宜我了,杨叔放心,我也不是那沾花惹草的混账,我会对瑞芬好的。” 杨正堂哼了一声,接过喜糖,不说话了。 离开了杨家,钟瑞芬也没安慰王谷丰,这个老哥哥就是有这个好,他有自知之明。 真占了便宜,别人打趣几句,他不会计较的。 这些年在供销社相处,她还真是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 村里其他人也或多或说地会提一提两人不登对的事,钟瑞芬都无所谓,反正祝福的居多,伸手不打笑脸客嘛。 整件事情,只有钟大奎反应最激烈。 他对于她私自做主的这桩婚事非常不满。 以至于放出狠话,不认王谷丰这个女婿。 钟瑞芬早就猜到他爹嫌弃王谷丰三十好几了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她一早把户口本偷了出来,跟王谷丰登了记。 这么一来,钟大奎再怎么闹也没办法,等两个月后钟瑞芬送了一张孕检报告回去,这老头子才哭天抢地地承认了这门亲事。 臭着个脸上门的这天,晏姝正好在老宅这边照看她娘。 小老太太今天忽然晕倒了,晏婉在幼儿园那边上课,华少阳在大棚那边改进刚买来的饲料机,沈玉璃和晏澈又去了上圩村核实田亩和等级,而晏楚炀,也在前面小竹楼那里给晓萌做鲁班锁当玩具。 以至于老宅这边,只有晏姝一个人看到了她娘的不对劲。 已经是四月暮春的季节,她怀着双胎,肚子早就显怀了,这会儿要扶着她娘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去隔壁喊王谷丰。 王谷丰今天让华少秦替了他半天班,就是为了隆重招待一下老丈人,所以这会儿正在厨房忙活着,听到晏姝的呼救,忙丢下铲子,让钟瑞芬帮忙看着点。 跑过来一看,才发现尤红芳已经不省人事了,赶忙把板车拖了出来,叫晏姝垫上一床被子,再把小老太太送放板车上送公社去。 “你快去通知其他人,通知完了让他们到卫生所找我,你就别来了,你看你这肚子。”王谷丰说着便赶紧往公社赶去了,以至于钟大奎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钟瑞芬一个人在家,又是生火又是颠勺的,心疼死了。 他很不高兴,从钟瑞芬手里夺走了铲子直接扔院子里,拽着钟瑞芬就要走:“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嫌弃楚博梁不好,就找个老光棍?还骗我老光棍把你当个宝呢,我看都是放屁,真把你当个宝,你都怀孕了还不在家照看着你?居然为了别人家的事鞍前马后的,真是个贱骨头!” 钟瑞芬听着不高兴了,直接搡开他:“你骂谁呢?我警告你,你骂的是我孩子的爹,你再骂一句试试?” 钟大奎气死了,瞪着眼珠子继续骂骂咧咧,钟瑞芬压根不想搭理他,捡起地上的铲子洗洗干净,继续做饭去了。 等钟大奎跟进来又在那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她才开口:“什么旧情难忘,你想多了,他就是热心肠,邻居出事了帮把手,你要是再乱说,别怪我翻脸!” “行行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何必在这里跟着犯贱管东管西呢?今后你死也好活也好,被人欺负了打骂了都别找你的娘家人!”钟大奎吼完就走了。 本来还想心平气和认了这个女婿的,现在想想还是永远别认的好。 钟瑞芬等他一走,便把灶膛的火熄了,坐在板凳上生闷气。 她一直等到天黑王谷丰才回来了,一回来就挨了她一个大嘴巴子:“白痴!” 王谷丰捂着脸没说什么,猜也知道钟瑞芬肯定是受气了,只能陪着小心来哄她。 跟他当初哄沈玉环的时候不同,那时候他想的是不要闹笑话,可现在他是真的心疼钟瑞芬了。 去厨房烧了热水,舀进洗脚盆里,蹲在床前给她洗脚,还到处捏了捏,不过他一句话都没说。 也不需要说,钟瑞芬就这个脾气,你越上赶着去解释,她越是不想听,你不吱声,安安静静为她做点什么,她马上就好了。 果然,等他给钟瑞芬擦完脚端着水盆出去后,钟瑞芬已经偷偷在那里笑了。 这种完全把一个男人拿捏住了的感觉真好。 在楚博梁那里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听话男人的好处。 她气也生过了,火也发了,人也打了,现在就想钻进被窝里,跟他耍流氓。 这边一对鸳鸯颠三倒四,那边的晏姝却愁云惨雾。 连夜把尤红芳转到省城医院去了。 家里就留了华少秦和沈玉璃看着,他们一个管大棚那里的所有事情,一个负责调度安排每天上工的人选,实在是离不开。 其他人都跟着过去了。 第二天破晓,可算是出了抢救室。 医生摘下口罩:“患者应该是劳累过度引起的中风,回去好好养着,别再让她操劳了。” 一大家子全都沉默了。 操劳过度,这几乎是这个时代每一个女性会面临的生存困境。 要跟男人一样下地干活,挣工分,还要生儿育女,照顾孙子孙女。 甚至很多人没出月子就要下地,简直比牛马还辛劳。 太不容易了。 所以等尤红芳出来,晏姝就不准她再去照顾苏锦娘和晏婉的孩子了:“让二哥和华少阳自己想办法,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你好好歇着。” 尤红芳没有坚持,憔悴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听女儿的。 回来之后,晏姝把生产队的事全都交给了沈玉璃,自己守在床前,照顾了尤红芳半个多月,等她能下地了,才松了口气。 她把晏楚炀叫过来,也把几个兄弟和晏婉都叫了过来。 神情肃穆地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今天开始,我们这些做儿女不准再使唤爹娘了。尤其是下地干活照顾孩子,还有爹的木匠活,都不准做了。我不想辛辛苦苦赚了大钱,最后落得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结局。” “娘,你要是闲不住,我就给你弄个刺绣班,让你开班授课。两个村的桑蚕养殖,足够村里组织一个妇女班,自己做点东西拿出去销售了,这次集资的钱不少,我会根据实际情况,考虑要不要直接办个缫丝厂,到时候,蚕茧成了丝织品,第一时间就就会交给刺绣班的妇女进行刺绣加工。至于销路,我这边知青点的同志们早就摩拳擦掌了,不用你们担心。” “爹你就老老实实陪孩子们玩玩,家里这么多后辈,你可以一个一个慢慢挑,挑那有资质的能沉得住性子学习的,把你的大木作手艺传承下去。就像你给晓萌做的鲁班锁,这个就很好,可以把传统的榫卯结构通过寓教于乐的形式传授下去。” “咱们不能再用传统的模式继续干下去了,这样迟早会拖垮老一辈的身体的,也会拖垮青壮年育龄妇女的身体。这边幼托班也该正式提上日程了,我会找一些经验丰富的妇女统一考核,统一评选,让生产过后的女性及早从育婴里抽身出来,投入到其他的工作里去。” “晏泓你在公社那里,也可以多关注关注这方面的情况,多反应反应妇女同志的困境,争取让上面能听到百姓的呼声,让政策有所倾斜。比如育龄妇女就医可以不可以有优惠?比如老年妇女可以不可以享受免费的医疗?这些都是为整个新中国的大厦付出了辛劳的基石,不可以不重视的。” “还有大哥你,整天跟嫂子吵架搞什么?能过就过,不过就散伙,这很难吗?让爹娘整天为了你们着急很好玩吗?还是做大哥的呢,就这点觉悟?你要是继续折腾下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可太讨厌她哥了,整天惦记爹娘的那点三瓜两枣,这就算了,还惦记爹娘给他照顾妻小,好处都想占,却一点不想想自己作为长子为这个家做了什么。 她见晏澈还想犟嘴,直接丢了个狠话:“你不就是觉得嫂子没给你生个儿子你这个婚结亏了吗?你这么想要儿子,可以自己去拉一个出来,到时候我屁都不放一个,乖乖叫你大爷!” 晏澈没想到晏姝会说这么粗鄙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直接回自己院子去了。 至于晏浒,正忙着跟苏锦娘一起偷偷搞创业呢,晏姝都懒得搭理这一对蠢人。 说着把视线转移到晏婉身上,口吻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四妹,幼托这里,你去帮忙负责一段时间行不行?正好你也要照看晓薇,公私两便。” “行啊姐,我随时服从调配。”晏婉也被自己娘吓到了。 明明那天早上看着还精神抖擞的,结果…… 果然爹娘上了年纪就不能含糊了。 晏姝叹了口气,最后提议道:“从今天开始,爹娘就别做饭了,晏泓这里不提,剩下我们兄妹四个,四家你们轮流过来吃,正好每个月都是四个礼拜多点,那就按长幼顺序,从大哥那里一家一家轮下来,多出来的天数你们随意,可以都到我那里去,我那宽敞,还有电,我和怀誉正准备买台电视机回来,你们没事就去看看电视娱乐娱乐。其他的都别管了。” “别的我都没意见,晓薇和琼华我来带吧,就别送去幼托了,这才刚开始,还不一定能不能忙得过来,我照顾你娘的时候看着两个孩子还是可以的。至于喂奶,你们到点就过来好了,反正都在村里,方便。”晏楚炀不放心两个小孙女,也担心四女儿一下子焦头烂额折腾不过来,还是提了点意见。 晏姝想想还是拒绝了:“不用,我会多找点人来帮忙,幼托不是闹着玩的,能不能办成功决定了接下来我的经营模式会不会受影响,必须一开始就严肃对待。爹你把娘照顾好就行,我们四家都留一套备用钥匙给你们,今后想去谁家去谁家,不用管我两个哥哥怎么打算盘。” 晏姝的话一锤定音,没人再说什么。 有意见也没这个底气提,比如晏浒,回去之后就跟苏锦娘长吁短叹的。 苏锦娘反正不想带着琼华,便痛快地把孩子送幼托班去了。 晏婉也没意见,自己闺女在眼皮子底下确实能安心不少。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村里也多了几个特色的小社团,一个就是刺绣班,尤红芳在村里是有几个徒弟的,她精神头不好的时候,就让两个徒弟代劳,精神头好了就自己去上上课。 小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居然也能当上教书先生了,一时间特别激动,特别感动。 虽然这个教书是代称,带却带给她满满的成就感,尤其是当那些小姑娘学会了一个刺绣技法找她求表扬的时候,她那心里,乐得直开花。 而另一个就是晏楚炀的大木作兴趣班。 小老头子还是把格局打开了,在全村进行了招揽,希望对大木作感兴趣的孩子都可以来找他学习。 结果报名者寥寥无几,不,确切地说,只有自己家的孩子给了他面子。 他这才明白晏姝为什么一开始就让他在家里的孩子里选了。 因为他是爷爷,是姥爷,孩子们没得拒绝,可外人就不这样了。 这年头大木作不吃香,学了干什么? 经济适用才是老百姓的首选,所以,晏姝早就猜到了结局。 小老头子是有点伤心的,不过他还是振作起来,每天晚上和每个周末,带着孩子们研究他刚刚做出来的榫卯结构。 一时间,倒也让老幼两代人消弭了代沟,玩到一处去了。 在这些孩子里头,还是晓萌学得最用心,最敷衍的则是苏锦娘的宝贝儿子晏家玮,经常是一个人闷在角落里弹玻璃珠子玩。 理都不理爷爷一下。 晏楚炀什么都不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感慨,小子有什么好? 小子从来就没女子贴心,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偶尔有几个,那都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小子了。 哎。 晏姝过来看过几次,第五次来的时候,给小老头子带了画笔画板画纸尺子等工具。 晏楚炀清理着院子里的木屑,不解:“这是做什么?” “把你脑子里的知识写出来画出来,爹,你不要气馁,起码晓萌是真心想跟你学的,还有,出版社我让怀誉的亲爹联系好了,只要你肯写,那边就能给你出版。你想想,咱们村才多大?全中国多大?这么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要是不做点什么,不是太可惜了?你放心去做,出版的费用我包了。”晏姝自打有了这个想法,就拜托杨怀誉去了趟县城。 找他那个在文化界还算有点分量的亲爹,林仲远不负所望,真把这事个办妥了,但是他说,这是自费出版,因为晏楚炀早就没什么名气和威望了,写的书也不一定有人看。 晏姝没意见,就当花钱给小老头子买点乐子,多好。 晏楚炀一时激动,老泪纵横。 握着晏姝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爹,你听我的,好好把身体养好了,过几年经济好了,肯定是要修复那些古建筑的,你不想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大显身手了吗?那就好好养着,含饴弄孙写写书,不是挺好的嘛?这叫什么?这叫蛰伏,这叫蓄势待发。”晏姝反握住小老头的手,再坚持坚持,到了八十年代,小老头子六十岁那会,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这次尤红芳的中风给她敲响了警钟,所以她必须强势一点,必须让老人家听话,别再消磨自己的健康了。 晏楚炀最终郑重地点头:“那我晚上画图就到你那去,正好可以陪陪晓萌。” 晏姝求之不得,正好那里灯光好,不伤眼:“电视机过几天就到,喊上娘,可以让她看看电视。” “哎!” 转眼小麦全都开始由绿转黄,夏收就要来了,天气越来越热。 晏姝挺着个大肚子还是赶去了省城农科所一趟,这次钱所长给她弄了一批新的水稻种子,说是根据沿江的土质特地改良过的品种,预计亩产量可以提升百分之三十以上。 晏姝高兴极了,跟杨怀誉一起过去,顺便做个产检。 钱所长见着她很是意外:“哎呀呀,这是快生了吧?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是个儿子哦。” 晏姝笑笑没说什么,看,就算是钱所长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也还是喜欢儿子,他们会本能地认为,说孕妇肚子里的是儿子是善意,是好意,是一种能加深彼此交情的美好祝福。 晏姝不想得罪人,以后还得指望他的种子,便没提这些不高兴的事。 从农科所出来,她看着头顶的艳阳,满是唏嘘,这样的政府机构里面,女同志真少啊。 征途漫漫,慢慢来吧。 产假做下来一切都好,就是婴儿偏小,这对于双胞胎来说也算正常。 医生也没劝她多吃,吃多了孩子大了大人遭罪。 晏姝回来之后,却刻意控制起饭量来了,因为在医院里看到了另外一个怀着双胞胎的妇女,已经临产了,那肚子…… 晏姝看着都觉得累。 晚上很是冲杨怀誉发了一通脾气,杨怀誉只能赔笑脸:“是我不好,以后不敢了。” 晏姝还是生气,一直捶了他十几拳头才收手。 捶完了又开始哭:“到时候一肚皮的妊娠纹,不知道有多可怕,我不想生了,我要罢工!” 杨怀誉也很心疼,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那就不生了,叫他们努力学习哪吒,待一辈子。” “滚啊!”晏姝气笑了,钻进杨怀誉怀里数了数日子,忽然有点绝望。 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怀两只? 一只还不够受罪的吗? 这两只生完坚决不要第四只了,绝不! 几天后,小两口照常腻腻歪歪送晓萌去上学,从幼儿园出来的时候,却看到林仲远戴着个帽子一脸愁苦地走来。 问了一句,才知道李惜美把他给甩了,留下一封信就跑了,完全不知道到去了哪,只能过来找儿子求安慰。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6章 、晏澈出轨(一更) ◎她宁愿头顶青青大草原,再隐忍个一两年◎ 杨怀誉还是挺在意他这个爹的。 毕竟都是文化人,两人特别聊得来。 晏姝也跟着回去了,月份渐大,身体越来越惫懒,上午总爱偷个闲,加上很多事都交给了沈玉璃,所以她可以睡个回笼觉。 快睡着时,她听见林仲远在那长吁短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李惜美不高兴了。 晏姝这会儿眼皮子沉,没空帮他分析,便直接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中午饭已经好了,写文章头头是道的林仲远,依旧没能找到自己被老伴抛弃的原因。 杨怀誉也分析不出来,倒是晏姝,拿起筷子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提醒了林仲远。 林仲远沉思良久:“你问我有没有跟别的异性接触?那咋能一个都没呢?别的不说,就你小姑,我跟她多年的朋友了,初二那天在商场遇着,才知道她和你还要这层关系在。就多聊了几句,其他的异性嘛,都是工作上的,要么就是楼里的左右邻居,别的没了啊。” “你和我小姑认识很久了吗?”晏姝没想到林仲远还认识她姑呢,不过也能理解,都在一个县城工作的,圈子说不定有重合的地方。 林仲远点点头:“她当年逃婚出来,身上没钱饿了好几天,是我娘,哦,就是怀誉他奶奶接济了她一段时间。那会怀誉的奶奶还没过世,在县城开了个包子铺,生意还不错,你小姑机灵,就在铺子里帮忙了一段时间,后来找着工作了才离开。当时我还写了篇文章抨击这种封建包办的婚姻制度呢,她看了特别高兴,跟我说那报纸她一直留着,一个人撑不下去的时候会时常拿出来看看。” 原来小姑还有过流落街头的日子。 原来,一个女人为了逃离婚姻的枷锁,宁可流落街头也不想屈服。 她是非常佩服小姑的那份勇气和坚持的,不过她没想到,小姑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换位思考一下,其实不难理解,当身边的人全都是已婚已育,并不断催促你的时候,就算自己意志坚定,可心情总会有憋屈苦闷的时候,因为不被理解,不被支持,甚至会被指责为异类,更不用说随之而来的诋毁和辱骂了。 晏姝忽然很心疼她小姑,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帮林仲远分析出他感情的问题。 所以晏姝直接问了一句:“你跟我小姑,有没有……” “啊……”林仲远没想到儿媳妇会这么问,他尴尬地看了眼杨怀誉,又推了推眼镜,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算是我单方面对她有好感,我佩服她,仰慕她,但是我知道我跟她不可能,所以我没有走出那一步。她是不婚族啊,我一开始就知道的,可是我向往一个家庭,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这些年我跟她都是客客气气的朋友关系,绝对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 “那就对了。你刚跟怀誉说,说你上次陪小姑去福利院的时候,李阿姨就不辞而别过。估计她自卑了吧,毕竟我小姑现在也算是个大人物了。”晏姝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杨怀誉现在身边也出现个女性高官,还跟他关系好得无话不说的那种,估计她自己也会有点吃味。 好在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后世是个特别自信的人,所以吃味归吃味,但应该不至于自卑。 毕竟能考上top10的985院校本身就很优秀了。 所以,她不会不告而别,她只会摊开了说,让杨怀誉注意一下分寸。 这就行了,毕竟男人有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女人的直觉还是准的。 她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仲远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那前前后后李惜美态度的转变,悟了。 三两口把饭扒拉完,起身要回去。 杨怀誉要送他,却被他拒绝了:“不用不用,我要不是心里实在苦闷,我也不会来给你添乱,你跟我走在一起,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你还是别送了,我戴上帽子和眼镜遮一遮,免得你娘那边不安生。” 林仲远还挺通情达理的,说完就自己走了。 他大概知道到哪里去找李惜美了。 三天后,他在李惜美的老家找到了坐在院子里发呆的本人,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挖心剖肺地跟她解释和道歉。 李惜美本来不想松口的,但是她实在是架不住林仲远那一嘴的情话,最终破涕为笑,跟着他回来了。 几天后林仲远写了封信过来,说现在一切都好,让杨怀誉照看好老婆孩子,还提醒他双胞胎容易早产,是时候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起来了。 还说知道了他丈母娘中风的事情,要是晏姝生了没人照顾,他可以晚上偷偷跟李惜美过来住下,等晏姝出了月子再找个晚上偷偷离开。 杨怀誉哭笑不得,在回信中写道:“爹,不用偷偷摸摸,我也不怕别人知道,真的,我挺为你骄傲的,我之所以一直没在外面说,只是怕我娘那边日子不好过。不过初八那天集资的时候,我彻底对她寒心了,以后她好不好过跟我没关系,我只要问心无愧就行了。你可以大大方方来,我也会正儿八经公开咱们的父子关系。” 林仲远收到信,捂着脸老泪纵横,李惜美陪在他身边,好劝歹劝,可算是把人劝好了。 后来再去商场买熟食的时候,又见着了晏蓉霏,这一次,李惜美不再自卑怯懦,主动伸手跟晏蓉霏握了握:“晏局长好。” 晏蓉霏又是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东西要往福利院送,见着李惜美也没客气,直接招呼她帮忙一起搬运。 李惜美终于看出来了,人晏蓉霏根本没有那种男欢女爱的心思,在她眼里,男同志是同志,女同志也是同志。 她心里为数不多的柔软,好像都打算奉献给福利院里的女孩子们了。 李惜美看她陪着那些小女孩时笑得那么毫无心防,默默地红了眼眶。 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爱呢,但是男人啊,是最现实最功利的生物了,他们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只会选择更能够被自己拿捏的。 晏蓉霏,显然是大多数男人只敢想想但最终会敬而远之的那种女人。 挺孤独的吧,不然怎么会把一腔热情挥洒在这冰冷的福利院里。 回去之后,李惜美变得大度多了,还劝林仲远应该经常请人家来家里做做客,她挺喜欢晏蓉霏的。 林仲远吓得不轻,赶紧又写了封信去问儿媳妇。 晏姝回道:“你可以再观察观察,要是真心的,那还真是件好事,要是客套的,那就算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林仲远依言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还真是客套而已,就直接拒绝了这事。 时间很快,一晃,小麦已经全都收割打谷,又该抛秧了。 有了去年的经验,这一次老坞堡的人们都熟练了不少,晏姝不用亲自示范了,省了不少的力气。 春蚕的蚕茧也都收上来了,缫丝厂的选址还没定下,晏姝打算建在老坞堡,可公社周书记坚持要建在公社那里,一时间相持不下,只能先耗着,这一批的继续用古法手工缫丝,多了点人工,但也不用忙着买机器,算是有利有弊。 尤红芳精神头好多了,在刺绣班如鱼得水,还收了个关门弟子,就是那种会私下里开小灶偷偷授课的那种。 这人不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而是知青点的一个女知青,叫莫秀文,个头小得离奇,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 顶天也就一米四的样子,每次到家里来找尤红芳,都会腼腆地笑笑。 见着晏姝会喊姐,见着晏澈这样的就喊哥,嘴巴甜,会来事儿,晏家人都喜欢她。 偏偏最近沈玉璃忙得脚不沾地,这就给了晏澈朝三暮四的机会。 于是在一个台风天,在沈玉璃被耽误在晏姝家里的时候,晏澈终于偷吃上了。 事情的败露,还是因为许悠琳。 她为了找沈玉璃核实小麦的收成,直接来的后面一队,没去找晏姝。 正是大雨滂沱,风吹树倒的极端天气,整个村里都看不到几个人在路上走动,而晏澈又怕这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便只来得及把院子门掩上,搂着莫秀文火急火燎进屋里快活去了。 等他因为床单上没有落红而失落的时候,许悠琳正好推开院门冲到了后面屋里,一进来就喊:“玉璃姐,快,今天晚上我要交账,你快帮我再对一对账目。” 结果她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衣衫不整慌乱逃跑的莫秀文,整个人都傻了。 被抓了现形的晏澈,目光闪躲,不愿直视许悠琳的双眼,也没打算解释。 反正他和沈玉璃的婚姻已经千疮百孔,她出轨在前,他偷吃在后,谁也别说谁了。 所以,他任由许悠琳跑了出去,找晏姝告状去了。 沈玉璃听到这事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有点想笑:“偷吧,我和他反正名存实亡了。最好弄个孩子出来,到时候是他有愧于我,由着我提条件。” 而她最想拿在手里的,便是这边的口粮田和住宅。 她不想沦落到流离失所的地步,所以她一直死咬着没放手,也一直倔强着没跟华少秦复合。 她的心里已经算了一笔清清楚楚的账,怎么才能让她利益最大化。 为此,她宁愿头顶青青大草原,再隐忍个一两年。 许悠琳无话可说:“你自己把握好就行,到时候真出个什么事可别来烦晏队长。”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7章 、心腹之人(二更) ◎人家正琢磨着怎么从你这里夺权呢,你不会真看不出来吧?◎ 晏澈出轨的事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波。 整个事件就跟沈玉璃的桃色新闻一样,只在小范围的人群里传播。 因此,莫秀文没事人一样,还敢在晏姝给出销售任务的时候,跑过来到晏姝面前晃了晃。 晏姝没搭理她,她不介意沈玉璃为了报复晏澈而红杏出墙,但是她介意未婚女性为了所谓的爱情冲昏脑子知三当三。 她就是这么一个双标的人,没辙。 莫秀文倒是个奇葩的人,晏姝不理她,她也能自得其乐,还跟晏楚炀卖乖,一口一个师爹,听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晏姝不好不给自己爹面子,只好忍了。 等莫秀文走了,晏姝才叹了口气:“真是一天清净的日子都难找,爹你说,我哥到底怎么想的。” “这事我说过你大哥了,他翅膀硬了,不听我的,一说就跟我急眼,我也不想掺和他的事了,也就每个月去吃七天的饭,别的都不提了。”晏楚炀其实心里门儿清,儿子儿媳没一个干净的。 所以他只能口头上说说,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他现在一门心思照顾尤红芳,写书画图,再给孙子孙女们传授传授自己的那点老知识,这就挺知足了。 他看了眼晏姝的肚子:“你啊,少操这个闲心,说不定你替你大嫂打抱不平的时候,人家正琢磨着怎么从你这里夺权呢。你不会真看不出来吧?她最近可是连宋骞那个姐夫都攀上了,就饲料这块,要是瞒着你压压价,一来一去,也不少钱呢。” “我多少知道点。”晏姝倒也不是很意外,人都是自私的,沈玉璃作为女主,有她的野心和野望也是正常,只要不过分就行。 更关键的是,晏姝现在实在是精神头跟不上,只能由着沈玉璃大展拳脚了。 只要不把事情给她搞砸了,别的都好说。 晏楚炀见晏姝这么说,就知道她是打算默许下去了。 叹了口气,搓了搓她的脑袋:“你啊。” 不是不心疼的,自己闺女辛辛苦苦张罗了快两年,这一下子大半都被沈玉璃接手去了,多少有点唏嘘。 而沈玉璃到底还是他的大儿媳妇,有些事情也只能点到为止。 但是晏楚炀还是提醒了她一声:“你多少防着点吧,你这放权容易,等你生完孩子再想收回来就难了。你得把关键的人和事都把握在自己手里,实在不行,你叫怀誉去盯着点。” “倒也不用,怀誉要看书学习,比起这个,他自己的事业更重要。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别的不说,一些更核心的人物她暂时是接触不到的,充其量就是挂个“副帅”的头衔在练手,不怕。”晏姝也不是傻白甜,自己还是留了一手的,关键的事情谈判的时候,还是会强撑着亲自出面。 比如上圩村的农田,因为一等田不多,所以更多地田亩被用做了桑蚕的口粮储备田,真正播种了水稻的,只有老坞堡面积的三分之一。 而老坞堡省下来的地,不是盖了更多的大棚,就是盖了更多的仓库,目前还在张罗着盖一座专门的生产厂房,地址已经选好了,在杨家后面的一处大沟上,年前冬天挖河工的时候,就把土都挑过去了,沟已经平了,等夯实了就可以动工。 这方面因为涉及到打地基的事情,多少要跟宋建华有点联系,毕竟这方面的专业人才都是他的徒弟和同门。 但是晏姝因为宋宇的事算是彻底把宋建华得罪死了,所以找了一圈,没一个敢答应晏姝的。 晏姝正发愁呢,刚写了一封信给部队那边,希望晏卫平能帮忙介绍几个相关的熟人。 晏卫平的信应该这两天就会到了,到时候再看情况。 无论如何,杨怀誉每天为了照顾这个家已经牺牲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晏姝不想打扰他复习,所以尽量不麻烦他。 晏楚炀见她似乎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猜测她是真的留了一手的,便不再为这件事纠缠了。 他起身,把做好的婴儿床往后面竹楼上抱:“本来想打一张大的,又怕两个孩子万一性格不一样呢?到时候一个睡觉一个哭闹的,还是分开好。” 所以他这次抱的是第一张,床是吊在支架上的,可以摇晃,帮助婴儿睡眠,也可以把底部的支架放下来,免得睡着了有点动静就乱晃。 总之是个多功能的婴儿床,小老头子设计精巧,综合考虑了方方面面的使用途径,非常方便。 晏姝看着心里高兴,提议道:“爹,再做个换尿戒子的小台面吧。” 这在后世叫尿布台,可以折叠,可以收起来,她有次在候车室遇到了一个贫血倒地的宝妈,把人扶起来后,送她和孩子去母婴室休息的时候看到了这么一个东西。 尿不湿还是她帮着换的,虽然第一次有点笨手笨脚的,但是尿布台的高度和尺寸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上手的难度。 这么一来,也不用大人弯腰下蹲,也不怕占地方,真是非常便利的设计。 晏楚炀听懂了,回去后就开始画图研究起来,该用什么链接方式才能做到晏姝说的收纳折叠,随用随拽。 半个月后,小老头真给做出来了,在小竹楼里一左一右各安了一个,方便两个小东西一起洒水的时候能折腾开来。 晏姝感激得不要不要的,一个劲地夸晏楚炀是世上最好的爹。 晏楚炀被夸得满心欢喜,一时高兴,晚上都多吃了两碗饭。 日子一晃,炎热的七月就这么不期而至。 天越来越热,晏姝的身子越来越沉。 杨怀誉心疼得整晚给她打芭蕉扇扇风,却还是无济于事。 水肿不期而至,腿还会时不时抽筋,本来入睡就难,还经常半夜被抽筋痛醒,这日子怎么看怎么没盼头。 好在她的肚子在自己的刻意控制下,没长太夸张,都七个多月了,也就跟快生的单胎产妇差不多。 这天半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晏姝又一次被抽筋弄醒,疼得在那呜呜地哭,杨怀誉直接跳下床,绕到她那一边,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帮她揉捏按摩,总算是缓了过来。 “给你熬的大骨汤也不肯喝,这么下去你和孩子都遭罪,你缺钙缺太狠了,你要是怕胖,那我跟你一起发胖好了,算我求你,喝一点吧。”杨怀誉快急死了,这年头产妇保健品还没出现,奶粉什么的更是不用想。 要补钙,唯一的办法好像只有喝骨头汤了。 可骨头汤油水重,晏姝怕孩子长大了不好生,死活不肯喝。 杨怀誉愁死了,只好半夜爬起来,穿上雨披,去后面找华少阳。 华少阳还没睡,正在闹着跟晏婉玩小皮鞭呢,听到敲门声,急忙穿好衣服来开门。 杨怀誉神色匆匆,进门就问:“上次让你想办法做小型搅拌机,做出来了吗?我得想办法给她补钙,我需要把虾皮磨成粉,混到粥里给她喝。” “快好了,明天我就去省城那边问问,你也知道,这种加工我做不了,需要的车床根本买不起,只能拜托刘元珍厂长,她呢,也不好大张旗鼓让单独的车间给我加工,所以,只能等工人下班之后,让她的心腹帮忙做一做。你别急,真的快好了,我答应过你的,怎么可能不当回事。”华少阳也没有办法,图纸杨怀誉是给他画了,他也照着杨怀誉的意思在做了。 但是单独做一个试产,确实难度很大,只能等刘元珍那里偷摸地抽空做。 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直接用虾皮做粥呢?” “她怀孕之后闻不得这个味儿,我要磨成粉就是为了这个,可以加入别的东西把味道遮掩掉。”杨怀誉不是没试过蔬菜和水果补钙,效果都一般。 毕竟两个孩子呢,生长发育需要的钙质那真不是一般的多。 他心事重重地回去了,经过小礼堂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里面的仓库那里好像还有以前遗留下来的石杵和石臼,踹开仓库门,就着闪电的光还真给找到了。 他高兴坏了,回去洗洗干净,再用开水烫了,就可以手工碾磨虾粉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察觉到小礼堂里传出的靡靡之音,一时好奇,回头看了眼。 这时正好一阵狂风把门板拍开,闪电照进去,露出里面两具白花花的肉.体。 是莫秀文和王小明! 杨怀誉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石杵给扔了。 不等这两个人穿上衣服追出来解释,他就匆匆走了。 一路上都在思考这到底是哪门子乱七八糟的破事。 到了家里暂时没敢吵醒晏姝,自己在厨房捣鼓虾粉去了。 天亮的时候,杨怀誉去了趟梅埝公社,找到宋骞的大姐夫秦游:“秦大哥,上次托你帮忙找的柠檬,有消息了吗?” “有,不过只有柠檬干,是南方那边用来泡茶的,我帮你问了问,泡水之后跟新鲜柠檬也差不多,你用汁水搅拌就行了,可以去味儿。”秦游跟杨怀誉以前并不认识,是因为晏姝这层关系,所以有了说上话的机会。 杨怀誉总算是松了口气,跟着秦游去仓库,扛走了整整一麻袋的柠檬片,付完钱就走了。 秦游盯着他的背影不住感叹:原以为晏姝只是头脑发昏,才会找了这么一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大小伙子,这段关系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估计长久不了。 结果…… 结果这小杨,比宋骞还把晏姝当个宝,光是为了这个柠檬,就跑他这里四五次了。 每次都好话一箩筐地拍他马屁,不愧是写文章的,那些华词丽藻真是信手拈来。 他的想法也跟着慢慢改变了,也许这一次晏姝真的可以跟小杨天长地久呢? 那倒真是一段佳话了,一个才子,一个实干家,绝配。 秦游下班回去跟宋兰芳说了说,宋兰芳还没吱声,秦欢就放下筷子直接跨上车子走了。 秦游追出去一问,才知道秦欢上次托她朋友从内蒙弄了些干奶片过来,据说那东西也特别补钙,她这几天忙着在养殖场孵小鸡给忘了。 正好今晚月色好,她也不怕走夜路,便直接送过去了。 这次再来,门口的狗子果然认识她了,没有狂吠不止,只是扭头对院子里面嗷呜了一声,跟野性未泯的狼似的。 晏姝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见来的是秦欢,高兴得直接抱了抱:“欢欢,你来啦?正好,我这边刚吃晚饭,来来来。” 秦欢看了眼她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乖不乖啊,有没有欺负妈妈啊?” 刚说完,里面就有一只小脚踢在了秦欢的手心上,把她吓了一跳,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搂着晏姝往里面走:“踢我的这个,肯定是个小子,等他出来了,我跟他算账,我不能踢回去,但我能亲回去,哼!” 晏姝也笑:“那可不一定哦,姑娘也可以很皮嘛,来,坐晓萌旁边。” 晓萌见着表姐,也很开心,从自己椅子上跳下来,扑到她怀里爬到她腿上,搂着脖子就是一口香喷喷的啵。 秦欢掂了掂:“长肉了,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来,姐姐喂你。” “我会自己吃,姐姐你吃你的。”晓萌亲完就下来了,回到自己座位上,还给秦欢夹了一筷子菠菜。 秦欢便把牛奶片拿出来:“舅妈,这是我发小带回来的,你每天都嚼上几片,能缓解你腿抽筋的毛病。” 晏姝没想到秦欢居然知道她腿抽筋,一时有些意外:“你从哪知道的?” “杨怀誉告诉我爸的,你是不知道,他为了找我爸帮忙买柠檬,都去找了我爸多少次了,这次终于拿到了,也就是因为这,我才想起来忘了给你把奶片送过来了。你快尝尝,味道好吗?我发小说可好吃了。”秦欢自己没舍得吃,虽然带了一大包,估计够吃上几个月了。 但是孕妇为大,没人会去跟孕妇抢吃的。 晏姝听罢,心中自然感动万分。 既为杨怀誉的贴心而感动,也为秦欢的主动关心而眼眶发热。 哎,怀孕的人就是这么敏感,她抹了抹眼睛,拆开袋子,拿出两片,一片给秦欢,一片给晓萌:“一起尝尝。对了欢欢,这袋子奶片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不用舅妈,你要真想回馈我,等你们冬天蘑菇出来,送一袋给我尝尝鲜就好。你是不知道,过年那会,有人送礼给我爸,送的就是你们这出的蘑菇,我妈做了菌菇母鸡汤,那滋味,简直了。我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呢。”秦欢不想收钱,收钱就见外了。 但是她知道晏姝也不想占便宜,所以提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这倒是提醒了晏姝:“你想不想入伙跟我干?我正好缺个能安心把关键大事托付她去办的人,你考虑考虑,收入肯定比你在养殖场高很多很多,就是可能会比较辛苦,有时候还得跑县城和省城,你可以回去跟你爸妈商量一下,我这边也不是很急,总之冬天菌菇开始做菌棒之前你给我答复就好。” “那还用商量啥啊?我来,你等我回去把养殖场的事交接一下。哎呀,舅妈你早说就好了,我看你这肚子,挺不容易的吧?你放心,我不怕吃苦,养殖场那边就是我一力主张扩大了规模,他们还埋怨我没事找事做呢。我感觉咱娘儿俩才是一路人,不安于现状,我乐意跟你干,只要你信得过就行。”秦欢早就知道晏姝的那些惊天壮举了。 光是承包了两个自然村的土地,按照自己的种植计划全部推翻了原来的种植模式,这就够让秦欢竖大拇指的了。 这个年代,就是需要勇于开拓的人,打破死气沉沉的制度,开辟不一样的时代。 她真的很乐意跟晏姝干! 晏姝也很高兴,这么一来,她就多了一个防备沈玉璃夺权的核心人物了。 许悠琳她是不怀疑的,但许悠琳也只是个会计,很多事,还是得有个靠得住的心腹才行。 不过,这么一来,秦欢用什么身份加入呢? 就算她的特聘外援好了。 不过,她还没开口,秦欢就说道:“上次我妈跟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我还嫌弃远呢,就是老坞堡的,不过我要是过来跟你干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谁啊?”晏姝一时还真想不到村里谁能跟秦欢配得上。 也就她家小泓了,可是小泓好像志不在此,整天在公社不知道在忙什么。 秦欢笑笑:“你们村支书周洪福的小儿子,不过我不大看得上,等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原来是小周啊,那还真不行,是个妈宝男,整天游手好闲的,什么也不做。 晏姝蹙眉:“我也看不上,你要真想在老坞堡找一个,还不如找我家小泓呢。” “晏泓吗?”倒也不是不行,秦欢确认了一下,“他好像比我小三岁吧?你家里人没意见吗?” “嗨,这我也说不准,要不你俩接触看看再说呗,大三岁没啥吧,我比小杨大五岁呢。”晏姝不觉得年龄是问题,问题是他们两个能不能看对眼。 只要能看对眼,什么都好说。 秦欢想想也是,不过这么一来,这辈分就乱了:“那我到时候喊你姐还是喊你舅妈啊?晏泓是不是也要喊你舅妈啊,哈哈哈,忽然觉得好好玩哦。” 秦欢还挺乐观的,她吃完饭放下筷子,又开始为这乱糟糟的辈分发笑:“到时候萌萌是喊他小舅舅好,还是喊他姐夫好呢?我天,我越想越觉得好逗。” “是挺逗的。”晏姝也笑了,这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 不过,也不是不行,晏泓这小子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的,要是晏泓愿意来帮她,那就更好了。 正说着,被提到的当事人,晏泓,一脸羞涩地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篮子葡萄,刚摘的,乌溜溜的,还滴着水。 他清了清嗓子才进来:“姐,姐夫,爹娘让我送葡萄过来,我洗过了,你们直接吃就好。” 晏姝正好想跟晏泓说媒呢,便把他拽了过来,介绍他和秦欢认识了一下。 秦欢站起来,伸出手:“你好晏泓,我是秦欢,晓萌的大表姐。” “表姐好。”晏泓说完就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忙改口道,“不是,我是说,晓萌的表姐,你好。” 秦欢哈哈哈大笑,这晏泓怎么这么羞涩啊,太好玩了,都不敢抬头看她,话都语无伦次了。 她握紧了晏泓伸出来的手,还特地打量了一下,细长细长的,看着就像是文化人的手。 她笑着握了握:“你好,晓萌的小舅舅。” 小舅舅晏泓面红耳赤地嗯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了。 晏姝见状,便打趣道:“愣着干什么?来来来,坐下一起吃两口,随便聊聊。” 晏泓得给自家姐姐面子,坐下后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像个木头似的,问一句答一句。 平日里的机灵和活泼全都不见了,只有拘谨和羞涩。 秦欢越看越喜欢,干脆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我问你,你看得上我不?要是看得上,咱俩就处处看?我没有谈过对象,但我一眼见着你就觉得心里喜欢。我比大三岁,你考虑考虑,回去可以跟你爹娘商量商量,我不急,我过几天还来,你到时候给我个准信就好。” “我爹娘不掺和我的婚姻大事。”晏泓瓮声瓮气的,“他们就我这一个儿子,还是过继的,比较小心,怕我长大了不管他们了,一直都有点讨好我的意思,所以他们从来不掺和我的私事,我说能行的话,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这么好?那看来以后婆媳问题什么的,都不存在的咯,那我可更加稀罕你了。总之你慢慢考虑,有结论了跟我说一声。”秦欢终于松开了晏泓的手,但是晏泓长得太可爱了,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晏泓更加坐立不安了起来,几次抬头看着晏姝,却又不好意思问关键的话。 晏姝见他好像欲言又止的,还是替他说了:“你想问什么,你说。” “我想问,姐,她爸妈对你不坏吧?要是伤害过你的,我就不乐意了,我不喜欢欺负弱小的人。”晏泓虽然觉得这话可能有点冒犯秦欢,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 免得以后真的处出感情来了,再为了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闹矛盾。 秦欢一听,懂了,她没生气,也没觉得是冒犯。 换位思考一下,当初宋家那边对晏姝是挺过分的,晏泓要是一点不在乎自己姐姐的死活,直接脑子一热跟秦欢好,那才叫冷血无情。 秦欢还挺喜欢这种把至亲放在第一位的做法,所以她笑着回道:“我爸是绝对没有,我妈有点墙头草,我姥姥每次闹死闹活她都会有点立场不坚定,不过这都不是事儿,她现在听我的。” “那……那就好。”晏泓总算是放心了,鼓起勇气,回头看着秦欢,“我现在……给你个准信,我愿意处处看,但是我不敢保证一定可以处得来,到时候要是不合适,我不会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凑合的。你到时候也别埋怨我,强扭的瓜不甜。” “那是当然,那就先处处看!”秦欢说着问晏姝要了纸笔,唰唰唰写完,递给了晏泓,“这是我家地址,还有我的生辰八字,老人家都迷信,喜欢合八字,要是你爸妈问你,你就拿去给他们看看,他们背地里合了八字你也别恼,他们就是图个心理安慰。” “嗯。那我把我的也写给你。”晏泓有样学样。 写完亲自把秦欢送了回去。 ◎最新评论: 【哈哈哈】 -完- 第108章 、小人算计(一更) ◎将来这偌大的产业,不都是咱们孩子的了?◎ 秦欢动作迅速,三天后就全部收拾妥当,到晏姝这里来报道了。 因为是夏天,所以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加上一些日用品,准备就住在这里了。 正好晓萌一个人住西屋,地方宽敞,能住得下,于是每天晚上的睡前故事,就由秦欢代劳了。 晏姝撑着日渐沉重的身躯,白天带着秦欢一桩一桩地把那些事情交接给她,告诉她哪些田亩要重点看顾,哪些生意要放手给知青好处,至于大棚里即将上来的夏蚕,以及那些机器什么的,都有对应的负责人,晏姝领着,让秦欢跟他们一个个都认识了才回去休息。 一整天下来,两只脚水肿得都走不动道儿了,杨怀誉从县城交了稿子回来,心疼得把她搂在怀里贴了又贴,又怕耽误事,还是没有放纵自己的情绪,麻溜地去厨房烧了热水给她泡脚,泡完再蹲在床前,一点点给她按摩揉捏,多少能缓解一点不适。 “今天遇着小姑了。”杨怀誉没想到晏蓉霏也在书店,问了一句,才知道她一直对自己的学历耿耿于怀,所以平时都会抽空读一些基础知识方面的书籍,自学成才。 杨怀誉还挺佩服的,就跟她聊了聊。 聊到晏姝入党的事,晏蓉霏很是高兴:“那挺好啊,多个女同志参政就多一份力量,你叫她好好干,组织会看到她的努力的。” “小姑好像确实没上大学。”中学毕业就被迫逃婚离家出走了,哪里上得了大学呢。 也不知道等今年年底恢复高考了小姑会不会考。 都到局长的位置了,其实考不考区别不大了,可能就是一种心结,也说不定她为了弥补遗憾,还是会考考看的。 这事晏姝不好帮忙做主,便写了封信,鼓励了一下。 也没说太直白,总之委婉一些,聪明人都能看得懂。 第二天开始,晏姝就不出去走动了,安心待产。 虽然她把秦欢介绍给每个项目的负责人认识了,可对于其他人来说,秦欢依旧是生面孔,所以,秦欢从桑树林跟唐大姐聊了会出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一对情侣,对方还把她当外村刚嫁过来的小媳妇。 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嘀嘀咕咕地走了。 秦欢本来没什么想法,可她听那个男人喊那个女人叫“秀文”的时候,多少留意了一下。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她听晏姝说了,说她大哥出轨了一个叫莫秀文的知青,那知青才一米四的个子,跟其他人站在一起跟小人国来的一样。 而现在走过去的这个女人,细皮嫩肉的不说,身高也完全对得上。 她忽然好奇,这女人怎么跟人勾肩搭背的,原来她有男朋友的吗?都有男朋友了还跟晏澈搞在一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动机不纯,惦记晏澈那边的什么好处,要么纯属胃口大,需要很多男人才能满足。 后者倒是无伤大雅,要是前者…… 考虑到目前晏姝手头的很多事都是沈玉璃在打理,而晏澈是沈玉璃的丈夫,秦欢还是往深处想了想。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跟晏姝说了下心里的困惑,这正好提醒了杨怀誉,便把那天在小礼堂看到的事说了说。 晏姝有点想不明白:“她跟王小明?不对啊,王小明不是跟小许结婚了吗?小许知道吗?” “下午我去套套话?”秦欢也觉得这些人太过分了,出轨就算了,还这么大摇大摆的,把别人当傻子呢。 晏姝点点头,毕竟许悠琳是她的得力部将,要是许悠琳过不安生,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还是及早发现隐患,及早解决吧。 于是下午秦欢就多留心了起来,她也不说自己跟晏姝的关系,只是到处走走看看,熟悉熟悉。 到桑树林那里,便又听到了上午那个男人的声音,她藏在树后没吱声,听着那两个人在那嘀嘀咕咕。 “怎么样?真有了吗?”王小明的口吻带着紧张和不安。 莫秀文搡了他一把:“怎么,你不信我?都说了,先跟你怀了才去泡的晏澈,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反正晏澈现在深信不疑,以为这孩子是他的,到时候沈玉璃把晏姝的权利夺走了,那这孩子晏澈也不能不认,只能让沈玉璃当妈。将来这偌大的产业,不都是咱们孩子的了?等熬死了晏澈和沈玉璃,咱们就发财了,哈哈哈。” 王小明却没有这么天真和自信,他蹙眉,依旧觉得这怀孕的时间有点不好确认:“万一真的晏澈的呢?” “那我也不亏啊。”莫秀文算计得挺全乎,再次搡了把王小明,“你是不是觉得你亏了?你亏啥啊?许悠琳又不让你碰,都憋了你半年了,要不是我看你可怜帮你破处,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呢,哼。” “我……我总觉得对不起许悠琳,我……”王小明似乎良心未泯,低着头,看着脚尖,“她对我其实挺好的,除了不跟我同房,什么都给我照顾得好好的。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的,我一早就对她单相思,我其实真的不想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 王小明还在那自我反省,莫秀文忽然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好你个王小明,跟我都睡了几次了,还惦记着许悠琳呢?我跟你说吧,她不敢跟你同房,是因为她是石女,石女知道吗?她没有长女人应该长的器官!你这辈子都别想在她那里做真正的男人了!还是老老实实哄着姑奶奶,姑奶奶勉为其难,三天两头帮你泄泄火就是了。” “石女?你怎么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不跟我说呢?我不在乎她是石女啊,实在不行,不是还可以用上面吗?我回去跟她说——”王小明忽然情绪激动,转身就要走。 气得莫秀文又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为了够着他的脸,不得不站在那块石头上,以至于王小明躲避的时候,连带着把她拽下了石头,直接噗通一声,摔地上去了。 莫秀文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之后呸了嘴里的泥巴和草屑,指着王小明大骂:“你脑子被门夹了?你找她去确认了,她自尊心往哪搁?你不会以为你和她还能继续伪装夫妻吧?我跟她住在隔壁多少男了,我还不了解她?她肯定立马跟你离婚,一点留恋都不会有的!” “那我……我……”王小明泄气了,颓废地靠在树上,一脸的绝望,“那我只能去偷别的女人了吗?” “不然呢?姑奶奶不会有错话给你的,你赶紧的吧,快帮我把今天的桑叶摘完!”莫秀文人小脾气大,抱着双臂,臭着脸像那旧社会的地主婆,一个劲地催催催。 王小明只能苦哈哈地给她当牛做马。 秦欢看到这里,心里有数了。 悄悄离开,到知青点去转了转。 结果没见着许悠琳,倒是让她听到了另外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正在跟另外一个知青嘀咕:“你不知道吧,许悠琳真的是石女,我都验过货了。” “你就放屁吧,你这都被男人操过多少回了,人许悠琳能看上你?还不够嫌你脏的呢。” 白峡听着不乐意了,踹了那人一脚,声音都有点发浪:“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子哪里脏了?是他们自己硬凑上来的,脏的也是他们。再说了,这笔账本来就是许悠琳欠我的,她让我验个货还不是应该的吗?” 短短三句话,秦欢已经听不下去了,敲了敲男知青这边的门:“同志,我找许悠琳,这边是知青点吧?” “女知青在隔壁,你找她?估计这会不在,你去晏队长家里看看好了。”被踹的男人好心指点了一下迷津。 秦欢笑笑:“多谢。” 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让这群人知道隔墙有耳,埋汰别人的时候小心点。 往回走的时候,倒是撞见了许悠琳,忙扯着她往路边稍稍,问道:“我怎么到处听人造你的谣,你身体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许悠琳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石女吧?嗨,这是我自己造的谣,我那个丈夫,整天跟发.情的野狗一样,我懒得搭理他,就找了个借口。正好呢,那个白峡跟我有仇,我就借他的口帮我传播开了。没事儿,我都习惯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呗,我还安全了呢。” “你这也太狠了吧姐姐。”秦欢都懵了,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啊,这姐姐有点可怕。 不过她换位思考一下,女知青确实处处都是危险。 不是被男知青惦记,就是被村里的单身汉惦记,有这么一个“病”,似乎确实可以杜绝不少宵小之辈。 可是…… 哎。 秦欢叹了口气:“你啊……这是自损一千。” “无所谓,反正我对那些狗男人没好感。”许悠琳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反而好奇秦欢找她有什么事。 秦欢看了眼附近,觉得这事还是不要在路上说比较好,便直接把她拽着去了晏姝那里。 关上院门,当着晏姝和杨怀誉的面,把偷听来的八卦和盘托出。 许悠琳反应特别激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奶奶个腿的,王小明这个狗东西,居然敢这样算计晏队长!” 秦欢觉得她抓错了重点,站在她的角度,不应该气恼王小明的背叛吗? 不过,站在大局来看,确实是他们惦记晏姝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更让人气恼。 于是秦欢也跟着激动起来:“咱们得想办法,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作者有话说: 石女就是没有yin道,我们村有一个,后来装的人造的,好像是硅胶还是啥的,孩子肯定是生不了,领养了一个女儿。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9章 、晏姝早产(二更) ◎他嫉妒杨怀誉,一下子儿子女儿都有了◎ 收拾莫秀文和王小明的重大任务,被秦欢和许悠琳揽了过去。 两人一起离开了晏姝这里,说好了,不让晏姝掺和,免得到时候有个什么好歹连累到她。 晏姝争不过她们,加上自己行动不便,就没有追出去。 三天后,秦欢笑嘻嘻地从外面回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晏姝正在看书,抬头问了一句,秦欢便端着个板凳坐到她旁边:“莫秀文孩子没了,跟王小明的事也被晏澈知道了,现在这三个人在那扯皮呢,笑死人了。” “孩子没了?”晏姝好奇,“怎么没的,不是你们下手的吧?” “不是,我和许悠琳放出风声,说晏澈看上了一个女知青,要跟沈玉璃离婚了。那沈玉璃蒙在鼓里,回家跟晏澈吵架,晏澈就怀疑是莫秀文自己在外面咋呼的,转身又去跟莫秀文吵架,结果王小明正好也在,被当场抓奸。三个人推搡起来,直接把莫秀文的孩子给推没了。”秦欢一脸的兴奋,“这就叫什么?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这事闹得挺大,沈玉璃不好继续装糊涂,只能跟晏澈闹离婚做做样子。” “只是做做样子吗?”那沈玉璃还真是变了,变得有心机多了,也不知道这做做样子是怎么做的。 秦欢便给她描述了一下:“她可聪明了,早上就安排了人手去她娘家通知,她娘家人过来闹了一闹,还揍了晏澈一顿,晏澈除了乖乖认倒霉,还写了保证书,再也不跟莫秀文不清不楚了。沈玉璃就坡下驴,这事就揭过不提了。而且我还知道一个事儿——” 秦欢卖了个关子:“你猜,沈玉璃怎么了?” 晏姝放下笔,托着腮,仔细琢磨了一下晏澈那边的闹剧,有点不敢置信:“她怀孕了?” 要是为了明正言顺拿走晏澈的地和住处,那还真有可能会这样做。 秦欢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挺兴奋:“舅妈你真聪明!我天,沈玉璃也太狠了吧,她早就怀孕了,一直没吭声,可能就是等着晏澈有短处落在她手里的时候再说出来力挽狂澜的。你是不知道,晏澈听到她怀孕的时候,直接就哭着给她跪下了,求她无论如何不要离婚,看在他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留个香火给他。给我都看傻了!” “这样啊……”晏姝也傻了,也不知道这次这个孩子是谁的。 倒不是她把沈玉璃往坏了想,可华少秦这个旧爱就在一个村里,经常还能在晏婉那里遇着,保不齐就是华少秦的呢。 算计晏澈一次就算了,如果第二次还是让晏澈喜当爹,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虽然他们夫妻两个没一个干净的,但晏姝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思来想去,还是叫杨怀誉去找华少秦核实了一下。 华少秦见着杨怀誉,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摊手:“不关我的事,我不想让我侄女的家庭被我毁了,所以你看到的,我现在整天跟我哥一起在这里待着,什么都没做。晚上也都在仓库那里,哪儿都没去。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不是不信你,就是问问,心里有个数。”杨怀誉还是愿意相信他一次的,便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正好华少阳把那小型搅拌机带回来了,华少秦便拿给了杨怀誉:“带回来试了试,不太好用,我哥又改装了一下,这下没问题了。你别操心我的事了,我你还不知道吗?早就过了那个劲儿了,现在每天就琢磨怎么赚钱,你放心,我要是真跟她有什么,不会瞒着你们的。” 那就好。 杨怀誉拿着搅拌机回去了,到家试了试,效果不错,还能打肉沫,把虾皮用柠檬汁泡过,捞起来冲干净再混进去,加上葱姜蒜,打成馅儿,给晏姝包饺子吃。 晏姝最近腿抽筋的毛病确实缓解了不少,胃口也好点了,但她吃东西还是有点克制,总是怕自己到时候生不下来。 杨怀誉也不强迫她,叮嘱她少食多餐就行。 * 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整个世界像是要被雨水冲垮似的,仓库这里噼里啪啦吵得华少秦睡不着觉,他便点了煤油灯,坐起来看书。 华少阳带回来的机械方面的书籍,他还挺感兴趣的。 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门口有狗子的叫喊声,打开门的瞬间,狂风扑了进来,把煤油灯一下子给拍灭了。 雪白的闪电撕裂夜空,浑身湿透的沈玉璃出现在了仓库门口。 她站在那里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华少秦的脸颊:“你会恨我的,对不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那种脏男人都愿意碰。” 华少秦别开脸庞,躲开她的触碰,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去了。 沈玉璃跟了进来,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你一定是生我气了,对不住少秦,我不能一无所有地被赶出去,我只能走上这条我曾经最不齿的道路。希望你理解。” “我不理解。”华少秦没看她,背对着她重新点燃了煤油灯,随后拿起书,“你还是不信我,不信我可以给你一切。你都把我看扁了,还要再来找这种蹩脚的理由糊弄我,你不觉得可笑吗?沈玉璃,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谢谢你正不遗余力地消磨它,瓦解它。你放心,我不会再死皮赖脸地纠缠不放的,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祝福。祝你和晏澈白头到老,一辈子锁死。” “少秦……”沈玉璃的泪水吧嗒吧嗒砸在地板上,“随便你怎么想吧,你根本体会不到一个被伤害过欺骗过的女人,到底有多害怕失去所有。你是男人,你体会不到的。我没得选,我知道晏姝虽然会纵容我一次,但不可能一直纵容下去,晏澈再不好也是她亲哥,她连生产队的事都开始防着我了,难道我只能陷入被动,处处受制于人吗?”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处理好就行,没必要解释给我听。”华少秦依旧在低头看书,尽管手里的笔已经被他握得扭曲变形,他却还是一动不动。 沈玉璃见他始终不肯回头,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你会跟别人不一样,结果你跟他们一样,你瞧不起我,你嫌弃我!你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是不是?” 华少秦没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用他倔强的背影,告诉沈玉璃,该结束了。 沈玉璃实在是受不了他的冷漠和疏远,扑上来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冲进了雨里。 华少秦没有追出去,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默默关上仓库门,躺在床上发呆。 闭上眼,还是抹不去的曾经,但是他等太久了,久到已经没有力气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他默默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下,睡吧,祝他们百年好合。 第二天开始,华少秦就有意无意地跟村里的未婚女性熟络起来,遇着跟他抛媚眼的,他也会回一个甜甜的微笑。 他本来就长得俊,笑起来更是迷倒不少少女。 所以渐渐地,村里就有了他的桃色新闻。 晏姝他们起初都以为是玩笑话,直到后来,晏婉跑过来告诉她,有媒人找华少阳给华少秦提亲了,华少秦还答应了。 “谁家的姑娘?”晏姝不明白华少秦在想什么,但如果他愿意往前看倒是件好事。 晏婉有些困惑:“听说是之前跟陶明德退亲的那个,我就纳闷了,他俩啥时候好上的?” “可能只是赌气。”晏姝沉思良久,还是不能理解,他俩没交集啊,看来这事不能看表面,华少秦坚持了那么久,现在忽然闹这一出,要么是跟沈玉璃彻底崩了,要么就是他最后的挽留方式。 如果沈玉璃对他的选择无动于衷,说不定他会将错就错,彻底跟以前划上句号。 果然,没过几天,就说华少秦跟那个姑娘吹了,说是不想结婚了又,不知道搞什么把戏。 但是这天晚上,晏澈找到了晏姝这里。 一进来就发脾气:“是不是你挑唆你嫂子跟我离婚的?” 一身的酒气,闻着都熏人,晏姝赶忙站起来往屋里躲,偏偏杨怀誉在厨房做晚饭,秦欢也在外头处理夏蚕的事没回来,这就导致晏姝拖着笨重的身体,根本躲不开晏澈的突然发难。 他扯着晏姝的胳膊用力一搡,让晏姝撞在了身后的八仙桌上,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晏姝察觉到了危险,忙喊了起来:“怀誉,怀誉别管锅里了,快过来!” 杨怀誉原想着把菜盛起来再招呼晏澈,没想到一念之差错失了保护晏姝的机会,等他冲过来的时候,晏姝身下已经开始出血了。 他把晏姝抱起来一摸,全是血,吓得他直接往外面跑,跑到大棚那里,招呼华少秦赶紧撑船,带他渡江。 华少秦正在大棚里摆弄机器,见晏姝浑身是血,给吓傻了,愣了一下才赶紧往仓库跑去,路上遇着唐大姐,跟她说了一声,让她去通知晏家的其他人。 随后便开了仓库门,拿上手电和卫生纸,匆匆忙忙撑船去了。 这船是他们兄弟俩造的,因为有时候从省城回来没船了,就偷偷弄了一个当野渡。 没想到今晚派上用场了,他把卫生纸拿给杨怀誉:“快给她垫上,你坐稳了,我划快点。” 等晏家那边的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全都傻了,晏楚炀匆忙到晏姝家里一看,晏澈还在那里发酒疯呢,嘴里嘀嘀咕咕的,盯着地上的血骂骂咧咧。 晏楚炀直接呼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随后招呼尤红芳赶紧去东屋收拾给小孩准备的东西。 片刻后晏浒也赶过来了,晏楚炀没好气地叫他把晏澈架出去,随后去陶轩那里借船。 陶轩半夜被吵醒,本来不想掺和晏姝的事的,但他看到被惊醒后跟过来的刘彩玲,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他跟晏姝是不对付,可晏姝肚子里的是杨怀誉的种啊,他不能在这个时候隔岸观火,便赶紧爬起来,去把二队打鱼的船拽上岸,兄弟几个抬着往江边去了。 等他们赶到省城医院的时候,晏姝已经进了抢救室,还没出来。 杨怀誉吓得浑身哆嗦,靠在墙壁上不住地落泪,自责,懊恼,追悔莫及。 他不过是想着加一勺盐就可以出锅了,这才慢了一分钟,要是他不贪这点时间,要是他警醒一点…… 他懊恼得一个劲拿头撞墙,整个人都快魔怔了一样。 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上辈子晏姝惨死的那一幕,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孤苦伶仃地守在晏姝坟前,只能对着墓碑自说自话。 上次还是晏姝一个人,这次还得捎上两个孩子,这让他怎么承受? 他承受不了,真要是这样,他一起死了算了。 他越想越是崩溃,越想越是恨自己不长心,等华少阳看不下去过来劝他的时候,才发现他那边额头已经撞得一片血肉模糊了。 华少阳赶忙叫上华少秦,一起架着他去处置室止血包扎。 杨怀誉人还活着,灵魂已经出窍了一样,眼睛里都没有神采了。 华少阳劝了又劝,还是无可奈何,只能又把杨怀誉架到了抢救室门口。 看到抢救室三个字,杨怀誉才有了一点点力气,他搡开华少阳,挣扎着扑到门口,贴在门上痛哭。 哭不出声来,却远比哭天抢地压抑和折磨多了。 所幸,半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是个女儿,家属呢,快把孩子抱走,还有一个没生出来。” 杨怀誉没接孩子,拽着护士就问:“我爱人呢?她还活着吗?我可以进去吗?我求你,让我进去陪着她吧,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同志你冷静一点,产妇没有大出血,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这是羊水破了出的血,没事的,她求生意识很强,正在努力生第二个孩子了,你快把孩子接过去,我还得进去帮忙。”护士好声好气地安慰着,见杨怀誉还是不管孩子,便把孩子递给了一旁的晏婉。 随后撇开杨怀誉,进去了。 晏婉抱着孩子给杨怀誉看:“你看,你和我姐的孩子,你抱抱她,你看她和姐姐长得多像。” 杨怀誉这才振作起来,把孩子抱到怀里,等他发现孩子一身皱皮,像个没长开的红薯,又哭了:“她怎么这么小,我记得晓薇生下来比这大多了。” “我也掂了掂,也就两三斤的样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晏婉算了算日子,慌了,自古民间就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三姐的孩子正好八个多月,糟糕了。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她娘:“娘,娘你比我有经验,你快看看孩子,怎么这么小啊。” 尤红芳没心思去看,还惦记着晏姝的安危呢,晏楚炀见状走过来,把孩子接到怀里掂了掂,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嘴上却还是死犟:“怕什么?这是你姐的孩子,你姐那么要强那么努力,怀着孕还到处为村里的事张罗,老天爷会看在眼里的,不会让她好人没好报的。都别哭丧着脸了,给我振作起来!你不是有奶吗?你先喂喂看,快去。” 晏婉的孩子还没断奶,晏婉一想也好,只要孩子肯吃奶那就有希望。 便躲到一旁的处置室里,掀开衣服试图喂奶,结果这孩子嘴巴紧闭,死活不肯吃奶,也不哭,就那么闭着眼睛睡觉,把她吓得哭着跑了出来:“娘,她不吃,怎么办啊!也不哭,要不要拍一拍屁股啊?” “不用,她在等她娘出来。”杨怀誉擦了把泪,振作起来把孩子抱在怀里,现在支撑他的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坚持到手术室的门打开,一定要坚持到晏姝活着出来。 他抱着女儿,眼巴巴地守着,度秒如年。 内心的煎熬,让他眼前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好像化作了张牙舞爪的恶魔,他的意识开始恍惚,最后到底是脚下虚浮,一屁股跌坐在了候诊椅上。 他低头看着小嘴紧闭的女儿,喃喃自语:“宝贝,你哭两声,你娘听到你在喊她,她就有力气撑下去了。” 小女婴没搭理他,依旧安静地睡着。 杨怀誉心里的绝望,开始无声蔓延。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又抱了一个孩子出来:“是个男孩,两斤九两,女孩是三斤一两,都过了体重警戒线了,别灰心,应该能养活。赶紧去给产妇准备几套干净的衣服,她身上的不能穿了。” “带着了带着了!”晏婉有过经验,来的时候来不及去找晏姝的衣服,便抓了两套自己的。 她们姐俩身材差不多,能穿。 护士把孩子递过来:“那就好,产妇还在分娩胎盘,再在里面观察一会才能出来,你们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去二号病房等着吧,那里有空床。” 一群人终于松了口气,杨怀誉把女儿递给尤红芳,没走,一直守在了门口。 晏楚炀和尤红芳也牵着晓萌的手留在了门口,倒是刘彩玲,跟捡着金银珠宝了似的,欢天喜地地把小孙子接过去了。 晏婉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一肚子火,只能忍着,抱着小女娃去了病房,免得人都堵在这里,等会手术车不好走。 晏姝出来的时候,杨怀誉直接扑了上去,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上,泣不成声:“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你们娘儿三个,都是我不好。” “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晏姝捏了捏他的脸,这才发现他头上包着纱布,“你怎么了这是?磕着了?” “嗯,磕着了。”杨怀誉没敢说是自己撞的,他答应过晏姝不再伤害自己的,他食言了。 晏姝很累,没有深究,看了眼围过来的爹娘和晓萌,努力挤出一个笑:“我没事,就是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我歇会就来喂奶。” “舅妈,我把奶片带过来了,你先嚼两片。”秦欢也赶过来了,她回来得晚,收到消息的时候,陶家兄弟正好撑船回去了。 又被她磨着撑了过来。 晏姝正好饿得饥肠辘辘,便接过奶片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到了病房,可算是看到两个小丑娃了,她靠在床头,一脸的无奈:“太丑了,是不是生错了?” 晏婉被她逗笑了:“还开玩笑呢,我都被你吓死了。姐夫也是,都哭傻了,一个劲地拿头撞墙,拦都拦不住。” 杨怀誉暗叫一声糟糕,却不想,晏姝这次没怪他,只是笑笑:“他傻,你别跟他瞎起哄。来,我试试喂奶。” 刘彩玲赶忙把小孙子递过来,晏姝没搭理她,先把女儿从晏婉怀里接过来:“爹,二哥,你们先出去吧。” 晏楚炀回过神来,忙领着几个男同志出去了,到了外面关上门,见着陶家兄弟,连声道谢。 陶轩见晏姝一下儿女双全了,还挺羡慕,回头捶了陶明德一拳:“混小子,你也该找个媳妇,赶紧生儿育女了。不然将来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的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投胎呢。” “我不急。”陶明德叹了口气,除了羡慕更多的是酸,是嫉妒杨怀誉,凭什么哦,一下子儿子女儿都有了,简直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杨怀誉大气不敢出,盯着孩子的小嘴。 这小妮子好像知道这次喂奶的是亲娘,小脑袋在晏姝怀里拱了拱,就逮着地方了,小嘴巴张开,艰难地叼住,开始费劲巴拉地吮吸起来。 痛得晏姝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么大力气的吗? 好不容易给吸出来了一点,吧嗒吧嗒吞咽起来,让一群牵挂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尤红芳瞧着却更着急了,出去后赶忙催促华少阳:“你老家在哪?走走走,带我去煲汤,赶紧弄点鲫鱼汤给她催催奶,两个孩子呢,这不得把当娘的吃掉一层皮。” 华少阳当即在前面带路。 煲了鱼汤赶过来的时候,刘彩玲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在那里抹泪。 尤红芳本来就不喜欢这个老妖婆,也没搭理她,等晏姝吃饱喝足了,便使唤刘彩玲出去洗碗。 刘彩玲一出去,尤红芳才问了下怎么了。 晏姝笑笑:“问我孩子叫什么,我说叫晏晓蕾和晏林晟,跟我急眼了,说要跟他们老杨家姓。怀誉埋汰了她两句,给她气哭了。” “哎呦,你个傻孩子,为啥不跟小杨姓啊,又搞特殊了,这自古以来就没有跟娘姓的,要是跟你姓了,小杨那不算入赘的了?”尤红芳还是老思想,说着还特地观察了一下杨怀誉的脸色。 这事她站刘彩玲,她觉得是晏姝不占理。 晏姝觉得挺好笑的:“我要不是嫌弃改名字麻烦,我都能改了跟你姓你信不?凭什么当娘的吃苦受罪,生下来的孩子只能跟爹姓啊?你真是,老思想,改不了了,我也懒得跟你争。” “哎呀我也懒得跟你争,等会我让你爹说你,胡闹嘛这不是,你就算想跟你姓,你好歹把儿子跟小杨姓了,人家老杨家心里也能好受点。”尤红芳自作聪明,提了个折中的法子。 晏姝不想再纠缠下去,直接放了狠话:“我生的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我爹说了也不算。”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去找你爹。”尤红芳气鼓鼓地出去了,她还以为是刘彩玲胡闹呢,结果是自己女儿胡闹,还一点都不占理,简直无法无天了。 逮着晏楚炀就是一通埋怨。 晏楚炀不说话,拽着尤红芳到了楼梯那里才小声道:“你不知道小杨不是老杨的种吗?人家心里惦记着亲爹,又不好大张旗鼓姓亲爹的姓,干脆就姓晏,有啥不好的?” “你又来了,三妹这么胆大妄为,都是你惯的!”尤红芳原本对晏婉的孩子就一肚子意见了,还好是个闺女,跟娘姓也就算了。 可晏姝这里,连儿子也不跟小杨姓,像什么嘛。 她就是不高兴,觉得晏姝在胡闹,晏楚炀没有原则一味护短。 她生气了,白了晏楚炀一眼,走了。 晏楚炀哭笑不得,回到病房又看了眼外孙女和外孙,见两个孩子都睡了,这才回去了,说明天再来。 顺便把晓萌也带了回去,孩子长身体呢,经不起熬夜。 到了家里就张罗着到处买鸡蛋做红蛋去了。 三天后晏姝出院回来,晏楚炀跟迎接晏婉那天一样,在渡口就鞭炮齐鸣了。 人群里还站着杨家的人,一脸怒气地盯着这边,好像晏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晏姝直接无视了他们,裹好披巾往家里走去。 擦身而过的时候,杨正德叫住了杨怀誉:“怀誉,也不把你儿子抱给你老子看看?怎么,有了老婆孩子,就不需要认这个爹了?”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10章 、人间丑态 ◎好好的两个孩子,非要制造出落差和区别来◎ 杨怀誉怀里一个孩子没抱,他扶着晏姝呢。 女儿晏晓蕾在晏婉怀里抱着,儿子晏林晟在尤红芳怀里抱着。 所以杨正德的发难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喊了声爹,别的不做理会,搀着晏姝继续往前走。 那杨正德面子上挂不住,只好冲尤红芳发脾气:“怎么,生了我老杨家的孩子不跟我们老杨家姓就算了,孩子也不让我这个做爷爷的抱一抱?红芳啊,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打算跟我们处这个亲家了!” 尤红芳就知道,孩子的姓肯定会惹麻烦,她叹了口气,跟晏楚炀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看着杨正德:“老杨哥,瞧你这话说的,三妹刚生完不能吹风,孩子又不足月,更是不能在外面耽误,你要看还是到家里来吧,不差这一会。” 杨正德冷哼一声,站在那里没动,他今天非要把这个谱摆出来,免得以后孙子成了人家的人,贻笑大方。 尤红芳被他盯得浑身不是滋味,正打算把孩子抱过去,杨怀誉便动了,走过来把晏林晟抱在怀里,转身又递给了晏楚炀:“爷爷不是在这么?来,爷爷抱。” 这是摆明了不想跟杨正德沾亲带故了,气得他面色铁青,呵斥一声,叫刘彩玲滚回来,不准去伺候月子。 刘彩玲心里惦记着孙子呢,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哪里肯呢,这么大岁数的人,头一次跟杨正德当众叫板:“哎呀,你这个人,发脾气也不挑个时候,这两个孩子呢,三妹肯定忙不过来,回头有个疏漏的,受罪的还是咱小孙子。” 杨正德见他连刘彩玲都使唤不动了,这当家老大爷的威风彻底耍不出来了,只得骂骂咧咧地走在了最前头,还放下了狠话,就当他没有杨怀誉这个儿子,这辈子也不可能认这个孙子了。 杨怀誉撇撇嘴,谁稀罕认他似的。 眼看着两家人要彻底闹掰,彭贤柔忙过来打圆场:“哎呦,怀誉,你别跟咱爹计较,他就这脾气,等你二哥回头劝劝就好,你们别往心里去,赶紧回去吧,江边风大,别吹出个好歹来。” 杨怀誉对两个嫂子没什么意见,便没再啰嗦,小心翼翼地扶着晏姝往家走。 那刘彩玲一路跟在晏楚炀屁股后头,可把她急坏了,她想抱孙子。 晏楚炀知道晏姝和杨怀誉小两口的想法,便只当没看见,孙子在他怀里也乖巧,不哭不闹的,别提多听话了。 最终刘彩玲实在没辙,正好退而求其次,想去抱孙女,结果晏婉也没给她面子,急得她两头来回跑。 顶着大太阳到了家里,一大家子收拾东西往竹楼那去,晏楚炀走了一路也渴了,准备把孩子交给杨怀誉,他好歇下来喝口水,那刘彩玲眼疾手快,立马扑上来,可算是趁着这翁婿两个交接手的时候把孙子抢到了怀里。 那笑得,简直比吃了蜜糖还甜,简直了。 晏姝见不得这种厚此薄彼的做法,她抱着女儿,冷眼旁观,只觉得刘彩玲这种人可悲到了极点。 两个孩子前后脚出生的,她的眼里就只有晏林晟,半个眼神都没给晏晓蕾。 亲奶奶的心偏到这个程度,真是叫人心寒。 反倒是唐大姐这样的外人,给了晓蕾一点点的关注。 唐大姐已经养大了两个孩子,尤其是对早产儿颇有心得,掂了掂怀里的晓蕾,安慰晏姝道:“什么七活八不活的,那都是封建迷信,只要你仔细着点喂养,绝对都能活。首先一点,你自己要有信心,千万不要跟着那些人唱衰。孩子跟娘都是连着心的,孩子看你那么信任他们,也会努力活给你看的。我呢,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就桑树林那点活还难不倒我,我就天天过来帮你看两眼,给你打打气,你别嫌我烦就好。“ “大姐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嫌你烦呢?”晏姝欣慰地笑笑,是啊,连沈玉璃那个用药催下来的儿子都能活,她的两个孩子一定也可以的。 不过她不能一直站着说话,便跟唐大姐往后面竹楼去了。 两人边走边聊:“大姐你也看到了,那些人全都围着小晟,我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你说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让晓萌和晓蕾姐俩感受到这种落差?孩子敏感着呢,万一想岔了可怎么办?” “那就别让那些人上家里来,你自己一碗水端平最重要。”唐大姐也看出来了,那些什么奶奶叔伯婶子的,全都围着小子在逗弄夸赞,正眼看闺女的没几个。 这世道好不了了,没辙。 她也无能为力,只能让晏姝离那些偏心眼子的小人远一点。 晏姝苦笑着上了竹楼,满心唏嘘。 真是讨厌啊,要是两个女儿就好了,就没有这样一个被追捧一个被冷眼的待遇了。 晏姝在这一刻,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悲伤。 不过她不允许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情绪里面,振作起来,收拾收拾躺下,准备给晓蕾喂奶。 这孩子只认她的奶,晏婉试过好几次了,根本理都不理,性格还挺倔的。 倒是小晟这小子,实在饿狠了会吧嗒两口晏婉的奶。 没有姐姐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事,穷则思变嘛,如果晓蕾长大了也这么倔,可能碰到硬茬就容易吃亏。 所以她得留心一点,最好等孩子懂事的时候就注意引导引导。 好在还有晓萌这个姐姐做榜样,希望晓蕾可以近朱者赤吧,不然的话,刚则易折绝不仅仅是一句玩笑话。 唐大姐桑树林那里还有事,塞了两个红包就走了。 晏姝正喂着奶,杨怀誉抱着一锅鲫鱼汤进来:“我来抱一会,你先把汤喝了。” “小晟呢?”晏姝还是问了一句,毕竟也是她的孩子。 杨怀誉把汤盛出来递给她:“县城的爹来了,正在下面说话呢,小晟在李阿姨手里抱着,马上就来了。” 晏姝没想到林仲远动作挺快,而且真就正大光明地来了。 怪不得杨怀誉刚刚在渡口没给杨正德好脸色,也是,一个是亲爹,一个是不做人事的养父,心里的天平终究还是会倾斜的。 其实这很好理解,杨正德但凡没在兄弟三个闹矛盾的时候搅混水,杨怀誉绝对不会这么翻脸无情。 现在的一切,都是杨正德自作自受。 晏姝把孩子递给杨怀誉:“晓蕾可能跟我一样脾气臭,将来得好好注意点。小晟倒是没那么倔,随你。” “现在还小,看不出来。”杨怀誉觉得晏姝太紧张了,小孩子屁都不懂呢,急个啥。 晏姝却不这样觉得,她是当娘的,多少有点感觉。 她把汤几口喝完,又把晓蕾抱了过来,别人怎么稀罕小晟她也管不着,她稀罕晓萌和晓蕾就行了。 本来还畅想过母女四个一起穿花裙子的美好未来呢,现在只有三个,只能认了,另外一个她也没精力管,就交给杨怀誉好了。 杨怀誉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忍不住还是劝了劝:“我知道你讨厌他们那套做派,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小晟要是知道你这么嫌弃他,肯定也会难受,你想想是不是?别人怎么样咱们管不着,咱做父母的要一视同仁,你千万别觉得反正小晟有那么多人喜欢,不差你一个,那你就错了,别人的喜欢那都是虚的,亲爹亲娘的爱才是实打实的。” 晏姝没说话,是的,杨怀誉说得对,她就是讨厌那些人。 一个个全都围着小晟,好像晓蕾就不是他们的后辈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区别对待呢? 她有点赌气地想,既然他们都围着小晟,那她要加倍地对晓萌和晓蕾好。 没想到,这念头才在心里过了一圈,就被杨怀誉看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算了,你去把小晟抱上来吧,我一个都不给他们看了!” 他们不配! 杨怀誉又劝了劝,这才把空碗拿了下去,下楼的时候,正好林仲远和李惜美抱着小晟上来了,便干脆又跟着上来了,碗先放在桌子上,等会再收拾。 林仲远一上来就找晏姝要看孙女,晏姝见他并没有杨正德刘彩玲那么过分,心里多少好受一点,把晓蕾接过去后,从李惜美怀里把小晟抱了过来,一看孩子,脸都哭花了,全是泪,又心疼得不行。 当即没给杨怀誉好脸色:“让你娘别来了,一惊一乍的,看把孩子吓的。” “嗯,我跟她说了,不用她伺候月子。”杨怀誉也受不了他娘那个劲儿,好好的两个孩子,非要制造出落差和区别来,跟脑子有病一样的。 林仲远听着,没说什么,而是从兜里掏出两只红包:“年前知道你怀孕就准备着了,一人一百,别嫌少。” “怎么会呢,来晓蕾,谢谢爷爷。”晏姝笑笑,起码林仲远做事还算体面,没有厚此薄彼,她心里好受多了。 李惜美没单独给,跟林仲远一起算的,不过她也掏了四只红包出来:“这两个是我儿子儿媳给的,这两个是我女儿女婿给的,他们忙,抽不开身,你们别见怪。” 晏姝还真没惦记过李惜美子女的红包,不过这份意外倒是挺感人的,起码说明那边的两个是打算认下杨怀誉这个继弟的,毕竟两家爹妈都凑一对了,不来往也不合适。 两个孩子的出生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这红包她收了,作为回礼,问李惜美要了他们的地址,让杨怀誉抽空各邮了两包手撕鸡和香酥麻鸭过去。 李惜美寒暄完便打量了一圈竹楼里的陈设和布置,心里有数了,她走过去把尿介子全都摊开:“都洗过的吗?要是没洗,我拿一半下去过一过水,天热,太阳下山之前肯定能干。” “洗过了阿姨,我娘洗的,她勤快惯了,闲不住,老早就准备好了。”晏姝暂时没没法改口,她得看杨怀誉的态度。 杨怀誉倒是觉得没必要改口,又没养过他一天,跟生物学上的亲爹不好比,就叫阿姨也挺好。 晏姝没意见,李惜美也没意见,正好小晟撒了泡尿,便赶紧给孩子换尿介子去了,晏姝忙让杨怀誉把尿布台拉出来,给李惜美演示了一下怎么用。 李惜美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心灵手巧,看一遍就记住了,亲自把尿布台拉开后,一边给小晟换上新的一边感慨:“老早就听你爹跟我说,你岳丈是个特别能耐的大木作师傅,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这么好用的尿布台,还真就只有这样的能工巧匠才能设计得出来。” 杨怀誉听着李惜美嘴里蹦出来的成语,笑着看向林仲远,老头子没少给李阿姨补课吧,每次见面,说话的水平都能有所提高,不容易啊。 林仲远笑笑,一直待在儿媳妇这里不太合适,毕竟他是做公公的,于是他看了眼桌子上的空碗,下去刷碗去了。 李惜美等他走了才说:“你爹这些年没休过假,所以这次开口请假一个月,上面也没为难他。你们就在前面西屋随便给我们收拾个地方住着就行,三妹的月子,我们包了。” 杨怀誉还挺感动的,连声说谢谢,李惜美笑笑,刚把小晟换好抱去了晏姝身边,晓蕾又拉了,她乐不可支:“真好,一点不跟我见外,轮流给我找活干呢。” 晏姝把晓蕾递给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谢谢人家。 给钱就见外了,给点熟食又太不值钱了。 思来想去,只能等过年的时候,给李惜美的孙子孙女们包个大红包了。 李惜美人还不错,除了面对晏蓉霏的时候会有点自卑,在晚辈面前,还挺随和挺好说话的。 晏姝倒是愿意跟她处,比刘彩玲强多了。 两人一个喂奶,一个给晓蕾换衣服换尿介子,随便聊上几句,相处起来挺舒服。 这边其乐融融,前面院子里却差点闹开了。 杨正德被杨怀誉下了面子,回去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又听说林仲远来了,更是急得火冒三丈。 当即跑过来要把刘彩玲拽回去,可刘彩玲一心惦记着孙子呢,哪里肯跟他回去,这对怨偶推推搡搡的,让去厨房洗碗的林仲远撞了个正着。 真是冤家路窄了,杨正德看看气质越发沉稳知性的林仲远,再想想他那个整天就知道读书写文章的小儿子,越想越不是滋味。 而林仲远这些年在县城上班,当真是养尊处优,一点衰老的感觉都没有,对比于他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那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么一来,杨怀誉的脸模样就跟林仲远完美地重合了。 杨正德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把自己绊倒。 他扶着门框,看看死活不肯回去的刘彩玲,沉下脸来:“怪不得心里没有那个家了,原来是想跟老相好旧情复燃了。好你个刘彩玲,不想过就离婚!” 刘彩玲冤枉死了,她倒是想旧情复燃呢,那也得人家林仲远愿意啊。 她气得直接把杨正德搡了出去:“老不死的混账东西,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有什么事出去说,你不嫌丢人,老娘还要脸。” 两人拉拉扯扯地,可算是走了,林仲远神色平静,转身的时候冲晏楚炀笑笑:“亲家,你看,从竹楼那里跑过来打水太麻烦了,要不,咱兄弟俩琢磨琢磨,想办法把水引过去?” “怎么引?”晏楚炀也不是没考虑过,他本来想在后院再打一口井,晏姝没答应,要这么多水井做什么? 孩子多了还危险,万一皮起来掉进去可不得了,一个就够了。 大不了来回跑跑嘛,多大点事。 晏楚炀便没坚持,这会儿听林仲远提,似乎有别的法子,便商量了一下。 林仲远看了眼后山的方向,那里竹林茂密,不缺竹子用,便琢磨道:“也不用多复杂,就在后面留一口水缸,前面水井这里用竹子连过去,水直接压上来流到缸里,等以后不用了再收起来,免得孩子们玩闹的时候掉进去。” 这么一来,竹子就得走院墙外面绕行,不然的话,就只能从屋顶架过去,这不符合水往低处流的自然原理。 晏楚炀琢磨了一下,得在院墙上开两个口子才行,这个要找专业的,开不好的话容易塌墙。 不过,他还没开口,林仲远就把这活给包了:“开口我来,我会一点。” 晏楚炀一时好奇,跟着围观了一下,好家伙,这哪里是会一点,是很多点啊。 便发自肺腑地夸了两句,林仲远受之有愧,又投桃报李地夸回去,叫过来喊吃饭的杨怀誉一听,乐了,这是互相拍马屁呢,真逗。 正吃着饭,沈玉璃跟晏澈来了,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沈玉璃进来寒暄了一声就往后院去了,到了小竹楼这里,就跟晏姝赔礼道歉。 晏姝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起了敬而远之的心思。 沈玉璃也不傻,听得出来晏姝话里话外有些疏远着她了,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等李惜美把脏了的尿介子拿下去浣洗,她才坐在晏姝床前,把两只红包塞了过来:“我心里实在是有愧于你,要不是我跟你大哥闹离婚,他就不会迁怒于你。你千万要把红包收下,这样我心里好受一点。我也想通了,不想跟他鸡飞狗跳下去了。等我抽空就去把孩子打了,结束这场闹剧。” “你和大哥商量好就行,我不好掺和。”晏姝不想再当好人了,当到最后自己还是被怨怪被迁怒的那一个,不值当。 沈玉璃抹了把泪,知道晏姝不会再跟她掏心掏肺了,想想还是强颜欢笑:“你好好养身体,儿女双全,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谢谢。”晏姝笑笑,她和沈玉璃的隔阂就这么悄然滋生,无声蔓延,姑嫂之间毫无芥蒂的时光,彻底回不去了。 晏姝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不讲道理,毕竟不是沈玉璃推的,可人啊,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理智并不能说服感情,一旦感情占了上风,理智就只能像个屁一样,放了就散了。 等沈玉璃走了,她把红包放在床头,没打开,不关心。 回头叫杨怀誉记着就行,等沈玉璃生了再还回去,不欠她的就好。 她叹了口气,准备躺下跟孩子一起睡会,结果刚闭眼,晏澈就来了。 上了竹楼也不往里走,就那么站在门口,梗着脖子,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没事吧?” 晏姝没理他,装睡。 晏澈听不到回应,只当她真的睡了,还是走进来看了看两个孩子,因为包着尿介子看不出来男孩女孩,只得凑近些,伸手扒拉了一下。 等他分辨出了男女,便把小晟抱在了怀里,嘀咕道:“一个两个的都有儿子了,就我没有,真他娘的操蛋。” 不过这小晟也太轻了点,比小猫还不如,晏澈蹙眉看了半天,还是把孩子放回去了。 到了前面堂屋,坐下就问晏楚炀:“爹,三妹这儿子打算自己养吗?” “你什么意思?”晏楚炀警惕地放下了筷子,他感觉这混账东西肯定没憋好屁,看了眼林仲远和杨怀誉,直接起身把晏澈往外撵,“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滚滚滚。” 晏澈一直被轰到外面,反手扯住晏楚炀的胳膊:“爹,玉璃说要把孩子打了跟我离婚。要真是这样,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有儿子了。你看看,实在不行,让三妹把小晟过继给我吧,她还年轻,再生一个好了。” 晏楚炀直接甩了晏澈一个大嘴巴子:“放你娘的屁,滚!” 晏澈撇撇嘴,也不跟晏楚炀犟嘴,直接走了。 都走出去好远了,才回头看了眼,见晏楚炀没走,便喊道:“爹,我认真的,你考虑考虑吧,反正都姓晏了,不管跟三妹还是跟我,都是咱家的孩子,有啥区别呢?” 晏楚炀气得差点晕倒,还好杨怀誉出来扶了一把,他才勉强站稳。 他叹了口气:“造孽,生了这么一个畜生东西。怀誉啊,这事不要声张,你媳妇坐月子呢,能不动气就不动气的好。” “爹,我知道。”杨怀誉扶着晏楚炀往里走,“大哥有点魔怔了,回头我叫华少阳去劝劝。” “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教导好他们兄弟两个,要不是他们母子三个命大,说不定这会儿我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说说,我这心里,我……哎!”因为晏澈的混账行为,晏楚炀心里越发亏欠晏姝这边了,说话间老泪纵横,只希望杨怀誉瞒着点晏姝,别让这些不愉快的事打扰她静养。 杨怀誉安慰道:“龙生九子,各有各的脾气,谁能保证一个爹妈生的就有一样的做人原则呢?爹,大哥做的事您别放心上,走,我陪您喝两杯,解解闷儿。” 晏楚炀感慨得很,他真是有福气啊,前头那个女婿就知冷知热的,现在这个女婿更是贴心懂事。 好啊,真啊。 便不去琢磨晏澈的事了,翁婿两个跟林仲远凑一块,喝了个痛快。 晚上周莉莉才从公社赶回来,她实在是受不了毛硕拈花惹草的做派,又搬回公社那边去住了。 整天盯着做贼的毛硕,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毛硕已经好几天没跟小情人碰面了,今天正好晏姝跟孩子回来了,便催促周莉莉回去看看,亲戚之间走动走动。 周莉莉知道他没憋好屁,不过,看在他给了她两百块钱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她抽了二十块出来,用红纸包在一起,赶在晚饭的饭点来到了晏姝这里。 人还没进门,就被门口的大狗子一通狂吠吓得鬼叫起来。 杨怀誉听到动静出来一看,直接把门关上,不欢迎她。 气得周莉莉在那拍了半天的门:“杨怀誉,你好不要脸,我来看我表姐,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关在门外头?” 杨怀誉不理她,坚持不给开门,林仲远和晏楚炀便不去掺和这事了。 周莉莉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去后面生拉硬拽地把晏泓喊了过来:“小泓,你给我喊门。” 晏泓不肯,她就直接扯着嗓子喊:“杨怀誉,晏泓在外头呢,你还不给开门?我表姐可稀罕这个弟弟了你不知道吗?要是让她知道你不让晏泓进去,有你好看!” 杨怀誉真是服气,臭着脸过来开了门,却只肯放晏泓进来,他伸手当着周莉莉:“你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周莉莉气得直喘气,见杨怀誉真的没有让开的意思,便直接低头,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等杨怀誉吃痛松开,她便一溜烟跑了进来。 见着晏楚炀立马换了个脸色,一副撒娇卖乖的样子,看得杨怀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莉莉也不害臊,过来抱着晏楚炀的胳膊讨好道:“姑爹,你不会也想赶我走吧?我好歹是来给表姐送祝福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表姐睡了,心意到了就行了。”晏楚炀也不待见这个侄女儿,点到为止,希望她识相一点。 可周莉莉心里惦记着晏姝的儿子呢,死活要去后面竹楼看看,便趁着晏楚炀夹菜的时候,直接蹿去了后院。 杨怀誉想拦已经晚了,她就跟个猴子似的,蹭蹭蹭,跑竹楼上去了,到了里面就问晏林晟是哪一个,她好不容易赶回来,就是想沾沾晏姝的福气,让晏林晟帮她带个小子到肚子里。 这在农村还算是挺常见的做法,那些怀不上儿子的,就喜欢在别人生了儿子的时候去沾沾福气。 可周莉莉也不想想,晏姝跟她什么关系,就算真有这个福气,晏姝愿意给她沾吗? 所以,周莉莉兴冲冲地走过来扒拉尿介子的时候,晏姝直接下了床,揪着她衣领子,直接把人丢楼下去了。 反正竹楼不高,摔下去也死不了人。 周莉莉乘兴而来,却惨遭欺凌,直接翻脸开骂,骂晏姝给脸不要脸,生个儿子了不起,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晏姝站在竹楼的楼梯那里,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小丑:“生儿子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想生就生你的去,没人拦你。你再不走,我放狗咬人了!” “你这个小人!亏我还拿了二十块钱想给你的孩子包个红包,呸,姑奶奶不给了!”周莉莉爬起来,攥紧了她那二十块钱,一扭头,扬长而去。 晏姝回到竹楼里面,看着酣睡不醒的孩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儿子儿子儿子,这些人有完没完了? 她真的很烦! 她坐在床边,把晓蕾抱在怀里,愁得不行。 好在晓萌吃完晚饭了,上来陪着她,跟她聊天:“娘,怎么不高兴?” “晓萌,你有妹妹和弟弟了,要是接下来那些叔叔伯伯婶子阿姨,都跟你说弟弟才是家里的宝贝,你会怎么想?” “我不信他们的,我信你和爹爹的。”晓萌依偎在晏姝身侧,六岁的小女生了,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她握着了晏姝和晓蕾的手,“娘,你想说重男轻女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知道,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人。你没生之前就有人吓唬我了,说什么,晓萌啊,你真可怜,等你有了弟弟,你娘就不疼你了。” 晏姝忽然坐直了身子,气得不行:“谁说的?我打不死他!” “很多人都这样说,幼儿园的孩子还笑话我呢。还有村里的那些人,他们见着我就说,有时候我在后面姥爷那里玩得好好的,他们去找姥爷有事,见着我就会说,真的很烦。我那时候不懂,就问姥爷什么是重男轻女,姥爷也没有瞒我,全都告诉我了。他说咱们这个社会的人都生病了,这病就叫重男轻女,没病的人很少。但是我很幸运,因为我娘就没病。”晓萌说着搂着晏姝的胳膊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 “娘,你放心,等晓蕾懂事了,我也长大了,到时候再有人嚼舌头,我会教训他们的,不让他们祸害晓蕾。至于小晟,哎,万一他跟大舅二舅一样怎么办?还是小舅舅好,这样吧娘,以后你让小晟多跟小舅舅玩,别让大舅二舅接触他,万一把小晟教坏了可不得了。”晓萌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说了很多晏姝根本想象不到的话。 晏姝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挺不称职的,她自认为兢兢业业,无愧于整个生产队,自认为对晓萌掏心掏肺,从不缺吃少喝,可她却在晓萌的心理健康和情绪照顾上失职了。 她不知道晓萌到底被多少人那样吓唬过,也不知道被吓唬了多久了。 她只知道,她很心疼,很内疚。 她把晓蕾放下,双手把晓萌搂在怀里:“以后心里不痛快要跟娘说知道吗?你是娘的大宝贝,谁都不可以这样羞辱你。” “娘,我没有不痛快,我知道你在乎我,所以我才没跟你说。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咱娘儿俩可是一起苦过来的,别人不信你,我还能不信你吗?将来妹妹这边有我罩着,谁敢那样吓唬她,我就揍回去。小晟只能靠姥爷爹爹和小舅教育了,我没有这个把握,我也不是男孩子,不懂男孩子的心思。”晓萌真是长大了,说话头头是道的。 晏姝跟她贴着额头,搂着她好半天不肯松开。 端着鱼汤的杨怀誉,站在竹楼下面叹了口气,想想还是不进去打扰她们母女俩谈心了。 他回到堂屋那里,收拾完碗筷,去厨房刷洗,李惜美过来抢着做,他便没有坚持,回去把地扫了,桌子板凳都放回原来的位置,去东屋看书。 林仲远进来看了眼,好奇:“看的都是考大学的书啊,怎么,听到风声了?” “猜的。”杨怀誉没抬头,今天的题还没做,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天不做就很心虚。 林仲远没再说话,站在旁边看了会,转身拿起他写的儿童故事,去竹楼那里找晓萌,给晓萌读故事。 秦欢为了给家里腾地方,直接住到晏泓那里去了。 所以读故事的任务被林仲远包揽了过去,他坐在晓萌旁边,给她读杨怀誉新写的故事,晓萌看着,不出声,安静得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晏姝在里屋,看不清晓萌的神色,但她清楚,晓萌的心也不在故事上,指不定在想什么呢。 她走过去把竹帘放下,给饿了的晓蕾喂奶。 这孩子不爱哭,饿了就用小脑袋到处乱拱,晏姝已经摸着门道了,侧身躺着,让她拱个痛快。 视线却落在睡在最里面的小晟身上。 这孩子相对活泼一点,饿了会哇哇地哭。 每次哭闹都会把晓蕾吵醒,晓蕾醒了也不哭,睁着眼睛四处看看,直到看到晏姝的脸,才会嘴巴一撅,象征性地哭两声告状。 晏姝哭笑不得,这两个孩子的性格,真是从小就开始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杨怀誉重新端着鱼汤上来,亲手喂她喝下才离开。 今晚换杨怀誉守着,李惜美毕竟年纪大了,照顾一整晚的话吃不消,所以杨怀誉会跟她轮流过来。 夜里等孩子们都睡了,杨怀誉便坐在床边,握着晏姝的手:“你和晓萌说的我都听到了。” 晏姝抬头看着他,竹楼的透光性很好,月色洒进来,满室银辉给杨怀誉的五官打上了一层柔光。 她用指尖挠了挠杨怀誉的掌心,让他继续说。 杨怀誉俯身靠在她旁边:“很多事情他们自己察觉不到恶意,甚至还觉得是好心是善意。所以跟他们置气,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你得对我有点信心,也要对自己对孩子有点信心。你的辛苦和努力,孩子都看在眼里呢,你看晓萌多懂事。晓蕾和小晟也不会差的,放心吧。再说了,你要是真怕教不好小晟,这不还有我呢嘛,我又不是甩手掌柜,怕什么?” “嗯。”也是,她可能是怀孕生子,激素紊乱,所以容易多思多虑了。 等出了月子忙碌起来兴许就好了。 她靠在杨怀誉怀里:“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做得这么出格,这要不是生了一对龙凤胎,还真看不出来。怀誉,我们一定要走出去,去更宽更广的天地,去站到更高更远的位置,这样才能慢慢影响到身边的人,让他们也跟着做出改变。不然只能自己生闷气,什么也做不了,太难受了。” “嗯,我陪着你。睡吧,你看你都瘦了。对了,我过两天去做结扎,你没意见吧?”杨怀誉已经想好了,孩子有这三个就足够了,这年头避孕套不好买,避孕药还没有。 真要他做个苦行僧不碰自己老婆那是不可能的,还是结扎了好,一了百了。 晏姝没意见,不过还是让他等秋天再去,反正她这还得排一阵子恶露,要完全恢复正常的生理需求,起码得到年底了。 杨怀誉想想也是,最近天热,不利于伤口恢复,那就秋天吧。 不过,第二天他还是去了趟卫生所,去给晏姝买了些中草药,益母草什么的,有利于子宫恢复的。 在卫生所遇着了沈玉璃,还挺纳闷的,不过他没问她做什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沈玉璃拿着挂号单,在妇产科那里排队,等着叫号。 等她进去后,没过一会又出来了。 医生不建议她打掉这个孩子,说她第一胎没保住,第二胎又是早产,这一胎要是打掉,以后可能就难怀了。 建议她慎重考虑清楚再做决定,还叫她把家属喊过来,免得以后出了问题找医生的麻烦。 沈玉璃坐在过道里,一个人看着走廊尽头的入口发呆。 咬咬牙打了算了,不能生就不能生吧,生孩子那么遭罪,有什么好的。 反正她是受够了,不想再跟晏澈纠缠下去了。 至于华少秦,她也没指望他能回头,她做得那么过分,把人家心都伤得千疮百孔了,还做什么梦呢? 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转身的时候,却发现晏澈和华少秦都来了。 晏澈走在前面,情绪激动,一来就质问她是不是已经把孩子打了。 华少秦跟在后面,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那么站着,像个木头。 沈玉璃受不了晏澈那胡搅蛮缠的样子,而且过道里人来人往的,多丢人啊。 她想去外面说,可晏澈坚决要她说清楚孩子到底打没打。 她被逼无奈,没好气地搡了晏澈一把:“没打!这就去打!” 吓得晏澈立马给她跪了下来:“别别别,算我求你了,只要你给我生个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要离婚也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把儿子给我就行,求你!” 作者有话说: 通知了今晚全员核酸,我得带两个小孩去,还好我提前写完了,叉腰 ◎最新评论: 【把老公带着,小孩核酸不好做,老公力气大,能帮你固定住孩子。】 【做核酸排队时要间隔远一点, 我们瑞丽人已经连续核酸20多天了】 -完- 第111章 、玉璃离婚(一更) ◎拿着刀子用自杀威胁,才逼着晏澈把婚离了◎ 沈玉璃见不得男人下跪,更见不得晏澈为了这个孩子一点尊严都不顾地撒泼。 她满心悲愤地站在那里,视线跟华少秦对上,泪水忍不住地涌出来。 她受够了,她不想再在这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里面挣扎浮沉了。 她掰开晏澈的手,哭着跑了出去。 晏澈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一直到医院后山的河边才停下。 晏澈再次跪在了她面前,抱着她的腿,脸贴在她小腹上:“求你了玉璃,都要离婚了,就给我留一点念想吧,我是做错了很多事,可是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难道你不能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把孩子生下来吗?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我的口粮田,我的宅基地,你都拿走,我一个都不要,求你。” 沈玉璃的泪水慢慢被燥热的夏风吹干,她盯着涟漪阵阵的水面,神思恍惚:“哪怕是女儿你也要吗?” “啊,女儿啊?怎么会是女儿,肯定是儿子,我跟你命里一定有个儿子,我都找人算过了。玉璃,你行行好吧,我作为家里的长子,至今没有个儿子,像什么样子?我就这一个请求了,你都不愿意成全我吗?玉璃,你扪心自问,你出轨在前,我有把你怎么样吗?是,我后面也出轨了,可是是你做了初一我才做了十五不是吗?你总怨我骗你的感情,可我从见到你的那一面起,满脑子都只有你,再也没碰过何慧,我是真的真的深爱过你的。”晏澈无计可施,只能打感情牌。 他和莫秀文的桃色新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有这么一个前科,他三婚指定找不到什么好女人了。 不如孤注一掷,趁着沈玉璃还有点余情未了,求她把孩子留下来。 沈玉璃沉默了好久,没听到华少秦跟过来的脚步声,心里好一阵失落。 最终她还是咬咬牙,拒绝了晏澈:“你的宅基地和口粮田自己留着吧,孩子是我的,离婚了就跟你没关系了,我希望你别再纠缠了。今天下午就办手续。我唯一能答应你的就是,不把孩子打掉,你如果真的还念着旧情,就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说完,她便撒手离开了晏澈。 晏澈瘫坐在地上,绝望地捂着脸,无声痛哭。 沈玉璃下午要离婚,晏澈就直接玩失踪。 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有回来,后来沈玉璃在晏浒家里把他找了出来,拿着刀子用自杀威胁,才逼着晏澈把婚离了。 离婚协议里,什么也没要,只坚持把户口留在了老坞堡。 她想保住妇女队长的职务,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把手头仅剩的五十块钱拿了出来,找到晏姝,想租晏姝的大棚住下。 反正有一个大棚养蚕没养满,搭个小床就能凑合了。 晏姝没想到她真的把婚离了,更没想到,她还是把孩子留了下来。 可能母性使然,狠不下心对一个小生命下杀手。 晏姝一时间百感交集,没要沈玉璃的钱,让她安心住着,等什么时候村里有老光棍去世了,把宅基地回收了,会帮她想办法申请一个。 这不光在老坞堡,在整个江圩县都是史无前例的。 因为单身的人是没有资格申请宅基地的,而且沈玉璃还是外村的。 唯一维系她留在老坞堡的,就只有晏澈前妻这个身份。 晏姝本来不想掺和她的事了,尤其是被晏澈推早产之后,两人之间的隔阂无形之中滋生了。 可现在,她看到处境艰难的沈玉璃,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让杨怀誉送了二百块钱给她先用着。 沈玉璃没有拒绝,但她打了欠条,硬塞给了杨怀誉。 杨怀誉不好坚持,便拿着欠条去找晏姝。 晏姝还没出月子没办法出去,想想还是没说什么,叫杨怀誉把欠条撕了,就当没这回事。 一时间,晏家这边的气氛诡异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 晏澈整天借酒消愁,晏楚炀他们也唉声叹气。 晏婉和华少阳身份尴尬,不好说什么,最后去安慰和陪着晏澈的,只有晏浒这个没脑子的。 兄弟俩臭气相投,整天在那边院子里骂骂咧咧,却无人在意。 晏姝出了月子之后去大棚里看了看,见沈玉璃怀着孕还住在那么闷热的地方,于心不忍,亲自找到晏澈,跟他商量了一下,让他住晏浒家里去,把房子腾出来,还让沈玉璃住。 可沈玉璃不答应,死活都不肯再去晏澈那边。 晏姝只好找村支书去求情:“周叔,就二队那个老黄家的宅基地不是收回来了吗?就当租给她的行不行?好歹让她有个地方落脚,等孩子生了再说别的。虽然她离婚了,可户口还是在村里的,咱也不能死守教条,眼看着她吃苦不管不是?” “那行,我这边没意见,你去跟你们生产队开个会吧,只要你们队的没意见,就好说,租金你看着随便捏个数字就行了,意思一下。租用的时间也说短点,就说两三年,这样好糊弄过去。”周洪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都知道沈玉璃怀着孩子在大棚里受罪,多少有点恻隐之心。 晏姝终于松了口气,回去后大队广播里说了一声,让有意见的到她家来找她。 结果没人有意见,好歹沈玉璃还顶着妇女队长的职位呢,多少要给点面子。 晏姝便帮她把东西搬去了那个老光棍留下的房子里。 “人刚走不到一个月,你要是一个人住着怕,我就找只狗子给你。”晏姝帮她把床铺铺好,八月骄阳似火,不用再在大棚里捂着了,多少能好过一点。 沈玉璃一直没说话,等晏姝快走了,她才追上来,从后面抱住了晏姝,呜呜地哭。 “你终于肯理我了是不是?你大哥推你,我其实是有责任的,我知道你察觉出来了。我对不住你,我没想过你会原谅我,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本来想怨你的,这下怨不起来了!”沈玉璃一直心里有愧,那天她确实把责任往晏姝身上引了。 她说晏姝喊秦欢过来就是防着她了,晏姝不信任她,他们全家都不信任她,所以她不想过下去了。 但其实,她确实是想夺权的,她也没想夺太多,就夺一部分就好。 没想到晏姝察觉到了,把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秦欢一来,秦游那边她就说不上话了,饲料这块直接被秦欢把价格压得死死的,她没了贪污的机会,苦闷得很。 便借题发挥,跟晏澈闹了起来。 晏澈一听,晏姝居然小人之心防着沈玉璃,当然把沈玉璃想离婚的责任推到了晏姝身上。 所以,沈玉璃在晏姝出事之后,根本没脸去见她。 即便后来厚着脸皮还是去看了看孩子和晏姝,却也察觉到,她和晏姝再也回不去了。 那种远超于姑嫂,近乎于姐妹的感情,终究是被她一手给摧毁了。 她自暴自弃了好久,也反省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靠自己的双手活着。 终于离开了晏澈,尝试独立行走。 她把住在大棚这里当做了自我惩罚,所以拒绝了回到晏澈那里。 可是她没有想到,晏姝还是那么善良,还是那么大度,居然帮她争取到了三年的居住权,虽然老光棍的房子破破烂烂的,但是换两块瓦片可以凑合不少日子了。 她内疚得嚎啕大哭,祈求晏姝原谅她。 晏姝反握着她的手,眼眶也不知不觉湿了:“以后就不喊你嫂子了,你比我还小了那么多,就喊你名字吧。你肯结束那乱糟糟的感情,也是一种勇气,一种新生。我还是挺佩服你能走出这一步的。过去的就过去吧,以后我跟你,就是同事,是同村,是同志。我们可以重新相处,等孩子出生了,我躲不过还是要当这个姑姑的。你好好养着吧,我还得回去奶孩子。” “你真的愿意跟我重新开始吗?”沈玉璃一个人苦撑了一个多月,实在是脆弱到了一点点关心和温暖都能让她泣不成声的地步。 晏姝转过身来,摁着她的双肩:“重新开始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得看以后处不处得来。我们还年轻,还有试错的机会,不是吗?有空多看看书,知识永不过时。我回去了。” 沈玉璃重重地点头:“好,你路上慢点走。狗子我是得要两只的,你那边有了就给我送来吧。” “不用,我来照顾你。”一道久违的声音传了进来,沈玉璃抬头一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片刻后,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12章 、高考上岸【正文完】 ◎两人齐齐被N大录取,一个中文系,一个哲学系◎ 晏姝对于华少秦的到来,并不是很意外。 她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这两个人真的想清楚了,以后别再出什么乱子就好。 她听着沈玉璃那压抑很久之后彻底爆发出来的哭泣声,笑了笑,转身离去。 至于她那个大哥,自己做的孽,自己受着吧。 时间很快溜走,今年中秋,部队又来文艺汇演,倒是没见着董小姐,孙团长升了官,也没来,带队的是个面生的女副团长,文质彬彬,不像是军队的人,倒像是书香世家的闺秀。 晏姝看了眼就回去奶孩子了,这样的热闹,还是留给小孩子们。 晓萌有秦欢和晏泓领着,一直看到夜里散场才回来,一回来就兴奋地喊着:“娘,小舅和表姐亲亲啦,我都看到了!” 晏姝笑着翻了翻手中的书本:“来,今晚娘给你读故事,让表姐再在外面开心一会吧。” 晓萌乐意得很,钻进晏姝怀里,撒了会娇。 故事听到一半就睡着了,再由杨怀誉把她抱去竹楼另一间房睡下。 至于他们夫妻两个,则继续相伴灯光下,看书,记笔记,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冲刺。 炎热的夏季很快过去,刚入秋没多久,上头便下来了文件,中断十年的高考即将恢复,因为今年是第一年,情况特殊,所以考试时间安排在了冬季。 一时间,整个公社有点文化底子的人们都开始蠢蠢欲动。 有抱怨连天的,有偷着乐的,也有觉得自己考不上直接躺平的。 晏姝和杨怀誉的节奏一直稳步前进,反倒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 几天后,晏楚炀的大木作读物写完了,是一本面向中小学生的科普类读物,书本内容不深,大多通过鲁班锁等玩具,将里面用到的结构原理进行了展示,并全部配了图解,这样一来,足以调动孩子们对大木作的好奇心和积极性。 晏姝收到书的第一时间,就觉得这些玩具可以正经批量生产。 于是她没急着把书送去印刷,而是先去县城联系了一家国营家具厂,分批定制了里面的零件。 等所有的零件全都送过来,再组织全家一起帮忙,把玩具进行了组装。 组装完成之后,又去县城的纸厂定制了一批包装盒。 一套流程走完,最后领着晏楚炀去了趟省城。 因为我国第一部 商标法要在82年才通过,83年才正式开始实施,所以现在就注册商标申请保护有点不太现实,但是她又很想为自己老爸做点什么,于是找到了刘元珍那里,向她请教,省城这边有没有对应的什么条款,可以保护一下小老头的创造。 她还带了其中一个玩具给刘元珍把玩,刘元珍一看就喜欢上了:“哎呀,这可真是好东西,我家小孩肯定喜欢!这样,这十年工商局不是并入商业部了吗,最近又恢复成独立的部门了,省里也对应做了调整,不过那些法条法规都还没成熟,你提的这个肯定没有,但我可以引荐一个人给你认识,你去把你的想法跟她谈谈,相信她会帮你争取一下的。” 刘元珍介绍的这个人,是工商局的新任局长,是个女同志,老革命,看着五十多岁的年纪,跟晏楚炀倒是一个辈分的。 于是晏姝带着小老头子去跟那位局长谈了下商品创作权应该得到保护的问题。 晏楚炀搞出来的玩具,肯定会很快被市面上仿制的,这个她阻止不了,但是她希望,可以在商标上,在品牌上,拿下一个不可撼动的地位。 这就需要让工商局长认同知识产权保护这个观念。 晏姝为此很是努力地陈述了一番,最终在这位局长犹豫的时候,又推着晏楚炀出来,让他游说了一番。 工商局长沉思良久,对晏姝提到的即将到来的新的商品经济制度感到无比的认可。 思来想去,她点点头:“你们先做,我这里会帮你们做一份备案,等明年两会期间,我会把这个建议提上去,一旦通过,就会通知你们及时进行知识产权保护。” 那可太好了,晏姝这下放心了,回去后,便跟晏楚炀和杨怀誉等,集思广益了一个商标。 最终把商标名定为:乐智文创。 即:寓教于乐,启发童智的文化创造产品。 随后又拿出一部分私人存款,成立了一个公司,这次没挂村集体的名义,直接就叫乐智文创,打了个马虎眼,在公司法还没问世的时候,模糊了一下成分,只等改革开放之后,把法人定为晏楚炀个人。 因为这是小老头自己努力的成果,晏姝自私一回,给小老头留点养老的钱,不是挺好的吗,到时候她和杨怀誉去上大学了,老人家也能有属于自己的收入。 晏楚炀暂时搞不懂这里头的道道,不管晏姝做什么,只管在那吆喝:好,真好,都好。 晏姝又跑了趟县城,把包装盒送去了印刷厂,盒身印上商标名,并备注了一行字:大木作师傅晏楚炀亲手设计打造。 最后再加上产地和公社的联系方式,完美。 忙完这一切,晏姝把销售玩具的事又交给了知青去做。 不过这一次,知青们忙着准备高考,无人响应,晏姝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秦欢和晏泓:“年轻人多出去闯闯,只要能闯出个名堂来,你们结婚的钱就有了。” 秦欢和晏泓自然是愿意的,他们两个都不打算今年考,因为太着急了,来不及准备,便带着样品去了县城、省城等地。 高考的那一天,天上飘着毛毛细雨,晏姝和杨怀誉在考场上奋笔疾书的时候,这对小情侣还在各大国营商场努力推销。 最终自然是喜报不断。 晏姝和杨怀誉在一个多月后收到了录取的电报,两人齐齐被N大录取,一个中文系,一个哲学系。 晏婉成绩相对普通一点,去了示范院校。 整个村里,除了这三个,就再没有考上的了,一时间,晏家简直成了村里的大热门。 晏楚炀走在路上,逢人就要挨夸,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杨家收到消息,自然也是上赶着巴结,尤其是杨正德,也不摆臭脸了,还催着刘彩玲给晏姝他们送了只鸡和两条鱼,说是帮着庆祝庆祝。 晏姝伸手不打笑脸客,干脆在老宅那里宴请了一下亲朋好友。 沈玉璃和华少秦没有出现,两人在那漏风的破房子里相对无言。 “明年再考,到时候你也生了,就有精力看书了,孩子我给你带。”华少秦虽然过来照顾沈玉璃了,却始终没有碰她。 他似乎是怕伤害到她,但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晏姝他们被录取的电报送来,直到他们盼到天黑也没等到喜报,这才知道落了榜。 落榜后的沈玉璃很是哭泣了一番,华少秦为了安慰她,一年来第一次抱了抱她:“别哭了,时间这么紧,考不上那都是正常的,你没听广播里说吗?一共五百多万考生,只有二十几万考上了,比例差不多二十比一,挺不容易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嗯。”沈玉璃比不过晏姝,也不想比了,她哭够了之后,双手环住了华少秦的腰身,仰起梨花带雨的面庞,“亲我。” 这是两人住到一起后,沈玉璃第一次发出了亲近的邀请。 华少秦笑笑,俯身将她抱起来,去了屋里,熄灭了煤油灯,把压抑了一年多的情感一次释放了出来。 后来实在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敢尽兴,只得小心地退场。 几天后,秦欢和晏泓也完成了全部的销售任务,让晏楚炀的那批玩具,全部入驻了各大国营商场,没多久就成为了抢手货,订购电话一个接一个打到了公社,正好冬天的第一茬菌菇卖出去了,晏姝又把钱拿出来一部分,火急火燎投入到了建设玩具厂的工作之中。 选地址,建厂房,买机器,购置原料,一套下来,晏姝差点累得瘫倒。 但是她看着晏楚炀那一天比一天精神的干劲儿,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厂子落成的那天正好过小年,出版社也把那套科普读物的样书送了过来。 晏姝把这份有着特殊意义的礼物送给了晏楚炀:“爹,你加加油,争取做新中国的玩具第一人。等孩子们玩明白了榫卯结构,你再去科普大木作,科普别的知识,那就水到渠成了。” 晏楚炀乐不可支,根本不在乎玩具卖了多少钱、厂子是赚还是赔,只管闷头继续搞研发。 放了寒假的晓萌不甘落后,也加入了研发大军,跟晏楚炀祖孙两个一干就是一整天,理都不理晏姝这个亲娘了。 晏姝抱着晓蕾,杨怀誉抱着小晟,夫妻俩看着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一老一少,欣慰地相视一笑,静待78年的春风吹来。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后续会有番外,隔壁新书《八零之五朵金花》,喜欢的亲可以收一下,么么么